陈夫人不理会这些人的求饶,叫来了两个护卫,“将他们都带回衙门去,将今日之事禀告大人”。
林南霜看着他们走远,长松一口气,“宋某多谢陈夫人,若夫人不出手相助,今日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宋小兄弟客气了,若非上回你在言州对我出手相救,我可就遭难了,这点小忙算不上什么”。
林南霜与陈夫人说了几句,便将人引进了堂屋,倒了杯茶。
林南霜与陈夫人说话时,发觉她身旁的那个老嬷嬷总盯着她看,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若陈夫人不嫌弃,不若在我这儿用了午饭再走?”
“不必了”,陈夫人朝门外探头探脑的林云招了招手,“其实我会来这儿,是因为这小女孩同我说这里有我要找的人”。
林南霜奇怪地看了林云一眼,刚才她特地叮嘱她不要乱跑,没成想林云还是跑出去了。
林南霜见林云一脸懵懂,一脸不知二人在说什么,便道:
“那是我妹妹,年纪还小不懂事,或许是见夫人面善,特地请您来帮忙的”。
陈夫人面露迟疑,若只是请她来帮忙,怎么会连那么具体的细节都知道。
“宋小兄弟,我冒昧问一句,你家有几个兄弟姐妹?”
林南霜拿出准备好的说辞,“只有我和妹妹,父母去世后,我们就相依为命”。
陈夫人喝了口茶,面色凝重,沉思片刻道:“宋小兄弟,你我如此有缘,我便也不瞒你了,我这次前来,和之前去言州,都是为了找我的小女儿”。
“小女儿?”
“对,我女儿若是平安长大,应该已经十六岁了”。
林南霜歪了歪脑袋,汴州知府的女儿如何也和她扯不上关系吧,便道:“陈夫人,我说的是实话,我家只有我和妹妹了,没有其他人了……”
林南霜话音未落,屋外便传来了低沉的男子的声音,“她寻的是你”。
此话一出,陈夫人和林南霜皆是面色一变,满眼惊讶。
陈夫人看向元放,“刚才是你让那小女孩给我传的话?”
元放点头,“我先前在云河县调查她的身世时,无意间撞见了夫人派出去寻人的侍卫”。
林南霜看着二人,目瞪口呆。如果原主是汴州知府的女儿,那她如何会流落到云河县那等偏僻之地,被林桢夫妇捡了去。
这时,陈夫人身后的老嬷嬷道:“夫人,刚才一见到这位……姑娘,我便觉得同夫人年轻时有些像,不过姑娘穿的是男装,我才没有多想”。
陈夫人双手颤抖,面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晚晚,真的是你吗?”
何嬷嬷见陈夫人如此激动,便代她道:“夫人这些年一直在找二姑娘,从未放弃过”。
林南霜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这……这未必是我”,林南霜还是不相信天下有如此巧合之事。
陈夫人拿绣帕擦了擦眼泪,“我的晚晚左肩下有两颗朱砂痣,我记得很清楚,这么特殊的标记,绝不会认错的”。
林南霜挠头,她的左肩下面她也看不到呀,便同意了让何嬷嬷帮她看一看。
林南霜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裙衫,陈夫人不待何嬷嬷说话,只见到林南霜洗去黑炭的脸庞,立刻确定了她没有认错人。
陈夫人想上前,走了几步,却又踟蹰,最后立在原地,用绣帕掩面,小声啜泣了起来。
林南霜亦是百感交集,若非刚才她从铜镜上当真瞧见了自个儿左肩上的痣,她是不会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陈夫人竟真是原主的亲生母亲。
陈夫人泪眼婆娑,眼珠不错地盯着林南霜看,直到何嬷嬷出声提醒,才开口说话,“都是我不好,才害得你流落在外那么多年,现在找到你,我就算立刻闭眼,也能心安了”。
林南霜见陈夫人身形摇晃,忙上前搀扶了她一把,陈夫人牵住她的手,“晚晚,和我回去好吗?让娘好好补偿你”。
林南霜心底叹了口气,若原主还活着该多好。
陈夫人见林南霜不语,面上有些焦急,“晚晚,你是不是还在怪娘当初没有照顾好你,才害得你流落在外”。
何嬷嬷见状,忙拍了拍陈夫人的背,“夫人莫急,将当年的事情同二姑娘说清楚,二姑娘会体谅你的”。
原来当年陈大人的表侄江亭前来借住,陈大人待他很好,他却背着众人常去赌坊,最后染上了毒瘾,欠下了大笔的赌债。
江亭走投无路,就抱走了年仅三岁的陈家小女儿,想借此敲诈陈大人一笔。
陈大人为了爱女自是答应了他的要求,但当时江亭藏在偏僻的明山,明山上多山匪,当时恰巧有两伙山匪起了冲突,打了起来,扰了他的计划。
等陈大人赶到约定地点时,江亭已经带着小女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陈夫人泪流满面,“都是我不好,当时如果我就在屋子里看着你,不要出门,就不会出这事”。
林南霜拍了拍陈夫人的肩膀,安慰道:“夫人莫伤心了,这不是你的错,谁也想不到那江亭会做出这种事”。
何嬷嬷见二人说话说得差不多了,便道:“二姑娘,您一人住在这外面多有不便,如今既然母女相认了,不如随夫人一道回府”。
陈夫人连连点头,“晚晚,这些年是娘对不起你,给娘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吗?”
林南霜有些犹豫,但想到今日来闹事的那些流氓,便觉得何嬷嬷说的有道理,她带着林云住在外面,难免会被人盯上。
若随陈夫人回陈府则不同了,即便齐豫找到了她,也不能再像之前那般随意带走她了。
林南霜沉思半响,最后点了点头,陈夫人满脸高兴,迫不及待地让随行的丫鬟去帮林南霜收拾行李。
林南霜出了屋子后,瞧见元放立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便走了过去,“你的伤好了?”
“无妨,出来走走还是可以的”。
林南霜将她打算随陈夫人回去的事告诉了元放,最后道:“这屋子我租了一年,你可以在这里养好伤再走”。
元放目光落在遥远的山丘上,“我改主意了,我要继续查下去”。
刚才看到林南霜和陈夫人母女相认的场面,元放忽地就想起来幼时母亲悉心照料他的场景。
元家人畏惧幕后之人,为了苟活一时,都放弃了寻找真相,包括那个口口声声最爱他母亲的男人,但他不能。若他都放弃了,谁又还记得世上曾有过那样一个温柔的女子。
林南霜知道每个人都只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便道:“尽心尽力便好,你母亲也不希望看到你因她而出事”。
元放笑笑,“我倒想看看,那幕后之人到底有何本事,难不成真能把我杀了”。
林南霜笑笑,正欲离开,元放忽然问道:“你会打首饰吗?”
林南霜有些惊讶,“打首饰?”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厉害的技能。
元放忽地笑了一下,“随便问问”。
待林南霜带着林云整理好行李后,再推开柴房门,里面空无一人,元放已经离开了。
林南霜初始对元放没什么好印象,他三番五次为那珠串为难她,但现在想想,他为了追查母亲之死,离开元家,坚持了五年之久,确实是有情有义。
……
林南霜在去陈府的路上还有些忐忑,担心陈知府会是个严厉古板之人,不想见到人了,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陈乐池虽已年过四十,却长了一张浓眉大眼的圆脸,见到多年未见的女儿,激动之余满是欣喜。
林南霜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陈乐池带去了清歌院,“上午夫人传话回来,我就立刻命人将清歌院收拾好了”。
“晚晚,你看看可喜欢?若是不喜欢我派人重新布置”。
屋子里摆着一扇宝石镶嵌的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旁边是花梨大理石书案,上面摆着青玉紫竹烛台,旁边是名贵的孔雀蓝釉花瓶,里面斜斜插着洁白的茶花,书案旁边摆着宝光珍珠珊瑚树,墙上挂着各朝书画大家的山水画。
最瞩目的是屋子中间的两个大檀木箱子,里面放着汉玉白狮子,羊脂玉佛手,红珊瑚头面等各色珠宝玩意。
林南霜环顾四周,满眼震撼,“这是陈大人一上午派人布置的?”
陈夫人笑了笑,“别听你爹瞎说,这些年他一得了好东西就往清歌院里送,怕的就是你有朝一日回来了缺衣少食,恨不得拿金砖银砖给你砌屋子”。
林南霜心底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否则她还以为陈乐池搜刮民脂民膏呢。
接下来几日,陈夫人便常往清歌院来,与林南霜聊聊她这些年的经历。
林南霜不忍陈夫人自责愧疚,便将原主在林家的遭遇一笔带过,没有细说。
但陈夫人怎么不知其中艰辛,在得知林云自小与林南霜关系好后,当场就拍板收她做养女,以后林云就是陈府的三姑娘了。
林南霜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原主若知道她最关心的妹妹今后有陈家护着,衣食无忧,肯定能彻底放心。
陈家虽是官宦人家,府中关系却很简单,陈乐池并无妾室,只同陈夫人育有一子一女,长子陈开霁去临州打理家族生意了,须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除了陈开霁,还有陈夫人上回从言州娘家带回来的陈幽幽,便是林南霜上回和方鸿光一起救下的小女孩。
陈幽幽刚开始见到林南霜时还有些怕生,在清歌院里玩了几日,很快就同林南霜和林云混熟了,暴露了调皮的本性。
在陈幽幽第三次打碎花瓶后,林南霜终于忍不住了,“幽幽,你走路要当心些,这些瓷器碎了没什么,若砸到你了,可是会流血的”。
陈幽幽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圆溜溜的黑眼睛认真地看着林南霜,“我以为二姐姐你也会像梦桃姐姐那样骂我呢”。
陈幽幽口中的姐姐是住在明荷院的陈梦桃,陈梦桃是陈乐池远方亲戚的女儿,按理说两家的关系并不近。
但陈夫人刚把陈幽幽从言州接回来那几个月,陈幽幽没了以前的玩伴,整日地哭闹,陈夫人便做主将陈梦桃接了过来陪她。
林南霜对陈梦桃并不感兴趣,但陈梦桃却为林南霜的到来咬牙切齿。
明荷院里,陈梦桃坐在窗前砸核桃,榔头越敲越响亮,恨不得将桌子砸了。
陈梦桃的贴身丫鬟柳红劝道,“姑娘您当心些,别敲到手了”。
“敲到手了又如何,有谁在乎我吗?”
陈梦桃一脸不高兴地坐在窗前,她刚来时,陈夫人因她与丢失的女儿年纪相仿,对她十分关心,隔三差五就请她过来说话谈天,还让她多同陈幽幽玩。
现在林南霜回来了,不仅陈夫人忘了她,连陈幽幽也不似之前那般总来寻她了。
柳红见陈梦桃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陈夫人本就不是陈梦桃的亲伯母,让她住进府里,也不过是想给陈幽幽寻个伴,陈梦桃却习惯了陈府锦衣玉食的生活,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去原来的家里了。
陈梦桃手里攥着两个核桃,不怀好意地猜测,“看她那容貌那么出众,在那等乡野之地,怎么可能平平安安长到那么大”。
“陈夫人还把她女儿当个宝,没准……”
“姑娘”,柳红见陈梦桃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赶忙提醒道:“再如何,那也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容不得我们置喙的”。
陈梦桃不甘心地冷笑一声,却不得不承认柳红说得有道理。
但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去城西那个破败的陈家的,若是一直没享受过荣华富贵也就罢了,但这半年来,陈府下人把她当作陈府小姐伺候着,陈梦桃的眼睛早就长到头顶上去了,绝不愿失去这一切。
既然林南霜回来后,陈夫人已经不需要她了,那她就要在别的地方动动脑筋。
第74章 74 。
冬去春来, 一转眼便是阳春三月了,林南霜也在陈家住了一月有余了。
这日,林南霜正在花园里看着陈幽幽和林云玩闹, 小径上传来了丫鬟婆子的议论声, “大公子回来了,还带了好几车的礼物回来”。
林南霜在现代没有哥哥, 现在在陈家有了一个哥哥, 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林南霜正望着园子里的桃花出神,陈幽幽丢下手里的小锣鼓,哒哒哒地朝外跑去,“大哥哥,你回来啦”。
“对啊, 哥哥回来了”, 陈开霁一把抱起陈幽幽,眼睛却是看向了林南霜。
陈幽幽立刻揪着陈开霁的衣领同他介绍, “这个是二姐姐, 她对我可好了,还有这个是三姐姐……”
陈开霁笑着同林南霜点头示意,“二妹妹, 三妹妹, 这次从临州回来,我给你们带了些礼物”。
陈开霁说罢, 身后的小厮立刻抬着两个紫檀木大箱子走了过来,一打开里面皆是名贵的古董珠宝。
林南霜深吸一口气,这陈开霁看着芝兰玉树温润有礼,但和陈乐池不愧是亲父子,这出手都是一模一样的阔绰。
林南霜笑着谢过陈开霁, “听闻大哥不仅精通经商,还学富五车,去年便中了举人”。
陈开霁听到林南霜喊他哥哥,心中一震,虽然此前陈幽幽也这么喊他,但终究只有林南霜是他嫡亲的妹妹,有着血浓于水的亲近。
陈开霁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水平一般,但教教你和妹妹们是肯定没问题的,下次有什么事要问我,派人去竹意院知会一声便行了”。
林南霜刚要说话,园子旁的小径上便传来了一声娇柔的“哥哥”。
一个身着绯色石榴裙的女子袅袅娜娜走来,含情脉脉地看了陈开霁一眼,接着屈膝行礼。
陈开霁礼貌地同她打了招呼,“这次从临州回来,下面的铺子送上来不少奇珍异宝,我给你们姐妹都准备了一份”。
“那就好,我还以为二姐姐回来了,哥哥就忘了梦桃了呢”。
“怎么会,即便我想,父亲也不会准许我厚此薄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