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池听到这些传闻后, 气得砸了一套瓷器。
“到底怎么传出去的,不是让府中下人都把嘴巴闭紧吗?”
陈开霁长眉微拧,“府中知道晚晚走丢的多是些老人,断不至于把事情说出去。我琢磨了一番 ,或许是陈梦桃说出去的”。
陈夫人后悔不迭, 当初她就不该把陈梦桃接进府, 现在人走了还不消停,“明日我就去陈宁家一趟, 叫他好好管教女儿”。
林南霜听完三人议论, 道:“单陈梦桃一人,绝不至于传得满城风雨”。
陈梦桃或许只是同人说了一嘴,被有心之人听去了, 加以利用。
陈夫人听罢恍然大悟, “我就说前几日,拒绝穆家的亲事时, 穆青青怎么一副神色自若的表情,原来早就有了后招”。
“敢情是他们故意借晚晚以前走丢的事,编排出那么多于晚晚名声不好的事,好让晚晚无人可选,只能嫁给穆泽风那浑人”。
林南霜觉得疑惑, 穆家这招难道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这样于穆家也无好处,他们让一个名声有碍的女子进门,不也辱没了穆家的门风”。
陈开霁面色不虞,“他穆家有什么门风,能纵容穆泽风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就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
原来穆家祖上便是塞外人,后来追随大周朝开国皇帝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才得了爵位。
穆家虽然得了爵位,但常年驻守边疆,那里民风开放,并不注重女子贞节,穆泽风的太爷爷甚至娶了一位比他大十岁的寡妇为正妻。
故汴州城里那些传闻,对穆家来说并无碍,只要能让穆泽风抱的美人归,他们什么阴招都使得出来。
林南霜听完,有些惊讶。若穆泽风这些手段不是冲着她来的,她或许会觉得他们思想开放超前。但现在,她只想骂穆泽风无耻。
陈乐池在厅堂里来回踱步,愁眉紧锁,陈夫人手里捏着手帕,连连叹气。
陈开霁看了林南霜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有个主意,只是不知晚晚愿不愿意”。
“既然穆家故意败坏晚晚名声,让汴州城无人敢娶晚晚,我们不如给晚晚招婿”。
林南霜抬眼,“招婿?”
“对,那些高门大户规矩多,哪怕我们澄清了那些谣言,晚晚日后嫁人了,也难免会被人嚼舌根,在夫家也不好过”。
“倒不如招个上门女婿,那男子吃穿用度全在我们陈家,自然要以晚晚为先了,晚晚也不必受委屈”。
陈乐池皱眉,“那哪成,那些愿意当上门女婿的不是家里穷,就是没出息,哪能配得上我们晚晚……”
“父亲,我看可以”。
陈乐池陈开霁齐齐看向林南霜,十分诧异,“你愿意?”
林南霜认真点点头,她早就对大周朝男尊女卑的婚姻制度失望了,做好了准备一辈子不嫁人。
但不嫁人住在陈家,难免会有人指指点点,就是她不在意,也要考虑父母的脸面。
现在陈开霁提出的招婿的想法,简直是一石二鸟,既能赶走穆泽风,又能让她名正言顺地留在陈家。
陈开霁道,“晚晚愿意就好,我先前还担心你会不高兴,现在看来,还是晚晚想得开”。
陈乐池一脸不虞,“那些男子哪配得上晚晚,一个个五大三粗的……”
林南霜笑笑,“那就选个眉清目秀的”。
“那也不行,吃软饭的小白脸最是无用”。
林南霜看出了陈乐池心中真正的想法,“那不如先找个假的,先把穆家糊弄过去,之后的事情再说”。
陈乐池面色终于舒缓了,“我看这还差不多,现在着急找来的,哪里配得上晚晚”。
“要招婿可以,不过那男子可得你爹我亲自把关”。
想到了解决办法,众人皆放松了下来,开始筹划招婿的事。
“随便找个身份低微的男子肯定不行,穆泽风那小子手段狠厉,没准直接就把人腿打断了”.
“最好还是公开招亲,让穆泽风彻底死心”。
林南霜歪了歪脑袋,满脸疑惑,“公开招亲?”
“对,就是比武招亲”。
……
京城。
齐豫从徐州回来后,先进宫向圣上禀告了治水之事,接着便回了定南侯府。
按理齐豫该先去春晖院拜见老夫人,但齐豫好些天没见到林南霜了,心中总念着,便借口先回羽宣院换件衣服。
快走到林南霜屋子前时,齐豫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心中想着不知林南霜是不是还在生气,若还不是理他,他就用这回去徐州特地搜罗来的夜明珠讨她欢心。
齐豫转念一想,都过去几个月了,或许林南霜早不同他计较了,没准还亲手给他做了里衣。
齐豫推开门,喊了一句“霜霜”,无人应答。
齐豫朝四下一扫,林南霜最爱坐的贵妃榻上竟然已经蒙了灰。
齐豫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人呢,伺候的丫鬟婆子去哪儿了?”
匆匆赶来的初露飞荷相视一眼,战战兢兢开口,“老夫人两个月前将怀薇姑娘叫走了,之后便不许羽宣院的下人出去了”。
齐豫面色一沉,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快步朝春晖院走去。
老夫人看见齐豫行色匆匆,冷哼了一声,“怎么?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孙儿不敢”。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齐豫深吸一口气,“再如何都是我的错,怀薇她是无辜的,祖母莫迁怒于她”。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她说话”,老夫人敲了敲拐杖。
“你也莫担心我迁怒她了,她已经走了,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祖母!”齐豫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压着脾气道,“祖母,孙儿离开之前,我们明明说好了,怀薇是孙儿的房里人,只要她不越过孙儿今后的正妻去,祖母就不会插手的”。
“瞧瞧,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看着像是不会宠妾灭妻的样子吗?”
“为了个下贱女子,连祖母你都敢不敬了”。
齐豫低下头,“祖母恕罪,是孙儿冒失了”。
“你那是冒失?”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到齐豫面前,“若非怀薇主动坦白,我都不知道你把你娘留给你的那块和田玉玉佩都给她了”。
“现在还觉得冤枉吗?这等事你都敢做,我怎么能留她!”
那块和田玉玉佩是齐豫母亲留给齐豫未来的妻子的,齐豫却轻轻巧巧给了林南霜,把老夫人气得不轻。
齐豫这么做的意思不言自明。
“三儿,你是我打小看大的,祖母对你最是放心,谁知道你竟敢来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齐豫抿唇,眉间满是郁气,“是她主动告诉祖母的?”
“不然呢?你拿她当个宝,人家却不领情,你一走就迫不及待来找我了”。
“我告诉你她去哪儿了也无妨,那女子聪明得紧,护卫刚走,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想来已经计划多时了”。
齐豫一脚重一脚轻地回了羽宣院,脑海里全是老夫人刚才的话。
“公子,严公子来了,在书房等您……”
“滚!”
羽宣院的下人见状,个个噤若寒蝉,瑟缩地退了下去。
齐豫推开林南霜屋子的门,里面还是熟悉的木兰香味,墙上挂着林南霜最喜欢的一幅《南山梅花图》,花瓶里的腊梅花却已经枯萎了。
齐豫苦笑一声,眼神不复当初的清冽。
主动走的?筹划多时?
他早知她从前那些都是演的,却仍心怀希望,二人日日一处,他待她那样好,她能一直不动心?
当真是狠心,冷心冷肺。
看着四周林南霜留下的痕迹,齐豫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不是说想当他的正妻吗?那为什么要走?
觉得他不能给她,便去寻旁人了?
齐豫面沉如水,她去找谁了?
叶墨青,还是元放?或者上回那个方鸿光。
想到这儿,齐豫心头窜起一阵怒火,扬手打翻了首饰盒,“徐定,把人都叫来!”
一个月后。
临州。
穆府歌舞升平,宴会上的宾客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穆泽风拍了拍齐豫的肩膀,“已经吩咐我手底下人都去找了,一个女子罢了,齐兄你就莫担心了,不如及时行乐”。
齐豫按了按眉心,他素来瞧不惯穆泽风的纨绔做派,若非穆家在临州根深蒂固,他也不会来找穆泽风帮忙。
“你哥走了之后,你就一直这样?”
穆泽风嬉笑的脸上闪过一丝沉痛,旋即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齐兄你说什么,我哥没走之前,我也这样啊”。
齐豫见状,也不再提,“我来临州还有公务要办,就不打搅了”。
“齐兄,等等”,穆泽风满脸笑容,“过几日,我要去汴州接亲,你随我一起去,给兄弟壮壮胆”。
“你什么时候定亲的?怎么这么快就接亲了”。
“还没定亲,不过,我看是十拿九稳了”,穆泽风摸了摸下巴,陈家为了拒绝他,搞出来一个比武招亲,这不是自投罗网吗?那些个莽汉难不成还能打赢他。
齐豫摇头,“我此番出来,身上还有公务要办,不能奉陪了”。
第78章 78 。
“为了个女子, 你就如此消沉,这是何必呢……”
穆泽风说着说着,见齐豫面色不佳, 口风便一转, “再说了,你要找人, 去汴州不也正好可以找, 我在那里有不少兄弟,都可以帮忙”。
听到汴州,齐豫面色一滞,他先前寻了那么多个地方,连言州都去过了, 还真没想过去汴州。
若非穆泽风冷不丁提起, 他是如何也不会想到去汴州的,毕竟林云在汴州孙家呆过, 林南霜带她去那里, 有很大风险被人认出来。
但转念一想,他以为她不会去的地方,不就是最佳的藏匿之处。
“行, 过两日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了, 我就和你一道去”。
穆泽风嘴角翘起,陈家瞧不上他, 不就是因为穆家出身草莽,皆是些武夫吗。
如今他请动了定南侯府的世子爷,看他陈乐池还要说什么。
“对了,高翼,齐豫要找的那女子是什么来头?”
高翼抱拳, “属下也不知,他拿来的几张画像,有几张上面画着面黄肌瘦的女子,还有几张上面干脆是个黑黑瘦瘦的男子”。
“小将军既然好奇,不若我吩咐他们呈上来”。
穆泽风嫌弃地摇摇头,“齐豫什么眼光,竟喜欢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不必拿上来脏我眼睛了”。
五日后。
陈府。
林南霜核对了一番王五呈上来的账本,问道:“穆泽风没有派人来订船?”
王五摇头,“几家主顾的背景都查清楚了,皆是汴州的人,和穆泽风并无来往”。
林南霜蹙眉,觉得不对劲,当日穆泽风在城外拦下她,话里话外皆对夏风号势在必得,如今怎么会忽然撒手了。
林南霜手指敲了敲桌面,觉得穆泽风实在古怪,想不通他这一系列行为的目的。
王五走后,陈夫人便来了清荷院,“已经在城外搭好台子了,今日未时,比武招亲准时开始”。
林南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陈乐池为了震慑穆泽风,比武招亲的派头摆得很大,这些天来城里众人皆对此事议论纷纷,让林南霜有些无所适从。
陈夫人见状,拍了拍林南霜的手,“放心,你爹已经安排好人了,不会出岔子的”。
“等穆家人离开了,这桩亲事就作废”。
林南霜对此倒不是很在意,左右打消了穆泽风要娶她的念头就行。
陈夫人抿了口清茶,“晚晚,你爹一个学生今日来拜访他了,一会儿你随我一起去见见”。
林南霜面露犹豫,“我去见,合适吗?”
“你爹把他叫来,为的就是你,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林南霜蹙眉,有些抗拒,“不了吧,我还不想……”
陈夫人神色认真起来,“晚晚,你同娘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人”。
“没有”,林南霜毫不犹豫地否认,她得是多受虐狂,才会惦记齐豫。
“我就是害怕他同其他人一样,也不是良人”。
陈夫人面色温柔,“晚晚,你认识多少男子?又同多少男子相处过?”
林南霜认真一想,穿来大周朝后,她真正相处过的男子还真是只有齐豫。
“是不是只有那个人?”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因为他,否定世上所有男子”。
“你不该让他对你影响那么大”。
林南霜听罢,觉得陈夫人说的有理,齐豫无情,并不意味着其他男子也无情。她没有必要因为他,而否定所有人。
林南霜又想起齐豫身边的莺莺燕燕,从沈灵秀顾雪枝,再到六公主江初月,他身边从不缺人爱慕。
齐豫没了她,一样会娶妻纳妾。而她因为在他身边跌了跟头,就决定再不接触旁人,未免有些可笑。
陈夫人语气温和,“只是去见一面,并不是让你一定要同他定下。若晚晚不喜欢,让他走便是了”。
林南霜莞尔一笑,“是我狭隘了,母亲说的有理,我去见见吧”。
陈夫人喜笑颜开,“我就知道我的晚晚不会那么傻,那种男人才不值得你留恋,凡事都要朝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