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霜没想到这会儿陈幽幽担心的竟是被陈夫人训斥,“你先躺着,不要起来”。
林南霜手搁在陈幽幽的额头上,发现有些微微发热,“去请郎中了吗?”
话音刚落,门外的丫鬟便报郎中已经到了。
郎中诊治后,道只是着凉了,并无大恙,开了方子叮嘱一日用两次药。
陈夫人得知陈幽幽落水后,急匆匆地从外面赶了回去,确定陈幽幽只是并无大碍后,长松了口气。
但陈幽幽最害怕的责问依旧没有躲过,陈夫人拧着眉头,先训斥了伺候陈幽幽的丫鬟,接着又训斥陈幽幽太顽劣。
陈幽幽盖着被子,朝林南霜发出了求救的眼神,林南霜便给陈夫人倒了一杯茶,“母亲,幽幽年纪还小,有了这次教训,下次不会了”。
陈夫人叹了口气,“就是要从年纪小教起,否则大了只会更闹腾了”。
“我把幽幽从言州带走时,你二姨千叮万嘱,要我千万照顾好幽幽,若她真出事了,我怎么同她交代”。
林南霜宽慰了陈夫人几句,接着给陈幽幽使了个眼色,陈幽幽立刻乖巧地认错,保证再不会犯了。
如此一番,陈夫人才终于宽了心,不再提这事,只让陈幽幽好好休息吃药。
接下来几日,林南霜每日都会去探望陈幽幽,陈幽幽刚开始病得不重,林南霜和陈夫人都以为她按时吃药就能好起来,不料陈幽幽的病一拖就是五天,面色通红,不停地咳嗽,迟迟不见好。期间请了四五个郎中来看,诊断结果从最开始的只是着凉了,变成了染了风寒。
古代对风寒并没有根治的方法,这些郎中也只能开几张药方,叮嘱陈幽幽按时吃药。
陈幽幽这回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每日按时灌下四五碗苦涩的汤药,整日在床上躺着,再不闹腾了。
即便如此,五日后,陈幽幽还是病得更严重了,一整日都昏睡不醒,京城里的名医来了也束手无策。
晚上,林南霜见陈夫人已经在陈幽幽床前守了一整日了,便劝她先回院子休息,由她来守着。
陈夫人面带愁容,沉思了许久,命丫鬟拿来了笔墨,“晚晚,你替我执笔,给言州去一封信”。
林南霜听罢心中一沉,陈夫人既然这么说了,说明陈幽幽此番凶多吉少。
林南霜写完信后,陈夫人命人快马加鞭将信送去言州。
“晚晚,你明日陪我去相国寺一趟,给你妹妹祈福”。
林南霜点头,想安慰陈夫人,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陈幽幽如今的状况实在是难以预料。
到了第二日,素来不信佛的林南霜,也在佛祖像前认真地拜了拜,祈祷陈幽幽这回可以逢凶化吉,彻底好起来。
陈夫人每回去寺庙都十分诚心,要在寺庙里呆上一整日,林南霜用完寺庙的斋饭后,便去了寺庙后头给香客准备的房间休息。
林南霜此番出来没有带翠竹,而是带了夜梅,夜梅做事仔细爱干净,替林南霜收拾休息的房间便收拾了一刻钟。
林南霜打了个哈欠,“夜梅,不用那么干净,我就小憩一会儿”。
夜梅应是,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林南霜靠在竹榻上,合上眼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没过多久,又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林南霜强撑开眼皮,“夜梅,不是和你说了吗,我要休息……”
话说到一半,林南霜猛地变得清醒,眼前的女子身着粉色衣裙,浓妆艳抹,身材高大,哪里是娇小的夜梅。
林南霜张嘴正要叫外面的侍卫,那女子逼近她,直接捂住她的嘴巴,低声道:“怀薇姑娘,是我”。
声音低沉,还有些沙哑,很明显是成年男子的声音。
林南霜狐疑地眨了眨眼睛,认真辨认那女子浓妆艳抹下的五官,最后惊诧道:“元放?”
元放松开手,退后了两步,“怀薇姑娘,得罪了,若非事出紧急,元放定不会如此冒昧”。
林南霜长松一口气,她还以为是歹人,“你怎么打扮作女子的模样?”
林南霜又看了元放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的粉色罗裙上,“那日在香粉铺给我递纸条的是你?”
元放点头,“事情说来话长,我就不绕弯子了。你父亲现在在审理马永新的案子对吗?”
林南霜点头,陈乐池接手了马永新的案子这事,在京城人尽皆知。
“提醒你父亲不要相信马永新的话,这事不只是叶甄受贿与否那么简单,既然证据不足,那就不要深究,尽快结案”。
林南霜没想到元放特地来找她,是为了马永新的案子,问道:“你和叶甄认识?他请你来做说客?”
元放压着眉头,“叶甄那老家伙的死活与我有何干系,无论你父亲判他受贿与否都无碍,重点是这案子另有隐情,不能细查”。
林南霜和元放之前有过几次接触,倒不觉的他是坏人,见他如此坚定,便道:“不若我让父亲同你见上一面,你同他细说”。
她不清楚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陈乐池却是一清二楚的,让他和元放见一面,他自能判断这案子的深浅。
“不行”,元放面色沉重,“我穿成这样来见你,就是因为我现在不能轻易露面”。
林南霜上下打量了一番元放的装扮,元放身材高大,面容英武,冷不防这么打扮,着实是有些滑稽,不过也可以从这身打扮中,窥见他的无奈。
林南霜想起上回在言州遇见元放,他便是被人追杀,便问道:“你查清你母亲的事了吗?是不是还是上次那批人在追杀你?”
元放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最后又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清楚,这事远比我想的复杂,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开始了,我就不会放弃的”。
林南霜还想再问问马永新那案子具体是什么情况,这时门外传来了夜梅的声音,“小姐,夫人请你过去”。
元放听罢立刻朝屋子后头的窗户走去,丢下一句记得提醒你父亲,便消失在了窗子外的竹林里。
夜梅正好推门而入,正打算去叫醒林南霜,却见她立在桌前,望着窗外出神。
“小姐,夫人好像打算直接回去了”。
林南霜快步走了出去,陈夫人已经在命人将马车赶过来了。
“晚晚,管事的说家里来了一个神医,自称可以治好幽幽的病,我们快些回去看看”。
“神医?”
林南霜蹙眉,听着怎么那么像骗子。
二人回到陈府后,便见一个白胡子郎中背着一个医箱立在门口等着,见到陈夫人后,朝她拱手示意。
“我同回春堂的秦郎中是师兄弟,今日去拜访他,听闻府上有位病人病症古怪,看着是风寒却迟迟不见好”。
“老夫行医几十年,最感兴趣的便是这类奇难杂症了,便自请上门来诊治了”。
陈夫人一听是秦郎中的师兄弟,忙将老郎中请了进去,“医师您里面请,若能治好小女的病,我们一定备厚礼重谢您”。
老郎中摆摆手,背着医箱走进了陈幽幽的屋子里,先是把脉,接着翻开眼皮看了看。
老郎中几乎没有多想,挥笔直接写好了药方,“按这个方子抓药,今明两天各用一次药,之后就不用用药了,自然会好”。
林南霜对老郎中的身份存疑,亲自拿着药方去了附近的药铺,问了里面的郎中,确定这药方没问题,才把药抓回来了。
陈夫人轻易相信老郎中,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左右这么耽搁下去,陈幽幽都未必能醒来,不如冒险一试。
林南霜则谨慎多了,对老郎中的话一直存疑,更何况那药铺的郎中说了,这药方虽无毒,但并不是治风寒的。
晚上,在给陈幽幽喂完药的两个时辰后,她缓缓睁开眼睛,终于醒过来了。
陈夫人满脸激动,立刻命人端来一直热着的药粥,亲自喂陈幽幽吃下。
林南霜对此有些难以置信,陈夫人寻遍了京城名医都治不好陈幽幽,那老郎中一纸方子,陈幽幽就直接醒来了。
惊讶归惊讶,林南霜对老郎中还是十分感激的,命下人准备好了银两谢礼,亲自去答谢老郎中。
不料到了外院的客房后,却被下人告知,老郎中已经离开了。
第102章 102 。
“母亲不是安排了客房让郎中休息吗, 怎么就直接离开了?”
伺候的小厮满脸无奈,“我是引着郎中来了这里,但去端个茶的功夫, 他就不见了”。
翠竹见状道:“小姐, 我家那边就有许多像老郎中一样的游医,他们不在乎诊金, 免费帮助穷人看病, 也从不收谢礼,看好病直接就走了”。
林南霜点头,心中感叹老郎中不仅医术好,还有仁心有医德。
陈幽幽按着老郎中给的方子喝了两天药,接下来便只喝些补汤药膳, 又过了约莫五日, 气色越来越好了,再无之前病怏怏的样子。
陈夫人又请了四五个郎中来瞧, 都说陈幽幽这回是彻底病愈了, 陈夫人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陈幽幽病愈了,陈夫人自然要去相国寺还愿,便又叫上了林南霜一道去。
林南霜一听陈夫人提起相国寺, 这才想起来, 她光顾着照顾陈幽幽,把元放的话彻底给忘了。
故这日从相国寺回来后, 林南霜特地去了书房一趟,陈乐池正在同人谈事情,林南霜立在门外,依稀听到了几句。
“这事可不止是表面上的贪污案那么简单”。
“圣上特地调我来查案,必有他的用意, 我等只需秉公执法便是了”。
林南霜扬眉,还真是元放说的那般。
待陈乐池的同僚离去后,林南霜便进了书房,将元放当日说的话转告给了陈乐池,只是为了不暴露元放的身份,假称是偶然在茶楼听到的。
陈乐池听罢,摇了摇头,“一个商人竟敢指证当朝丞相贪污,谁不知道这事有猫腻呢”。
“只是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我既然接手了案子,就该彻查,不能因为惧怕叶甄及其党羽就退缩”。
“再说了,我不查这事就能过去吗?只怕那些言官要参我一个失职,倒不如好好查案,圣上明辨是非,心中对谁是谁非自有定数”。
陈乐池眼睛看着窗外,目光锐利,马永新是一根藤,顺藤摸瓜,自然能摸出那幕后之人。
林南霜听罢,觉得陈乐池说得有理,再说了,陈乐池为官数载,他的想法本就不是她可以轻易左右的,元放的话她已经转告了,想必真的碰上事,陈乐池心中也会有所提防。
接下来几日,林南霜便在院子里看着陈幽幽和林云,教她们写字作画,省得她们再去园子里胡闹。
这日,林南霜正在园子里赏花,守门的小厮急匆匆跑了进来,“小姐,大事不好了,都衣卫来了”。
都衣卫?
林南霜还记得入京那日看见都衣卫捉拿犯人,行为嚣张,手段狠辣。
但都衣卫为何会来陈府?
林南霜正打算去叫陈夫人,七八个都衣卫围了过来,“陈小姐,冒犯了,烦请您先呆在这儿,我们查不到我们想要的,自然会离开”。
林南霜蹙眉,“你们要查什么?”
领头的那个都衣卫瞥了林南霜一眼,“朝中有人举报陈大人收了叶家送的银子”。
“这怎么可能”,林南霜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前有孔向安受贿而被惩治,陈乐池再蠢也不至于收叶家的银子。
“收没收,等我们查了自然就清楚了”。
“陈小姐放心,若陈大人没有做过,到时我们一定还他一个清白”。
林南霜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都衣卫进各个院子,毫不客气地一通翻找,很快便是一地狼藉。
林南霜在京城这几日,早听闻了都衣卫的铁腕手段,都衣卫由圣上亲自管辖,专查朝中大臣,王公贵族,因为背后是大周朝的皇上,都衣卫行事嚣张,一点也不怕得罪人。
林南霜深吸一口气,心道陈乐池没有做过的事,无论都衣卫怎么查,都查不到的。
但天不遂人愿,半个时辰后,一个都衣卫举着一个湿漉漉的盒子跑了过来,“魏大人,找到了这个”。
都衣卫口中的魏大人便是刚才同林南霜说话的魏杨,魏杨示意手下打开盒子,几十个硕大的宝灵珠熠熠生辉。
林南霜呼吸一滞,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魏杨伸手掂起一颗宝灵珠,“前些年海珠国进献的宝灵珠,有市无价,听闻最贵的一颗直接卖到了两万两”。
“陈大人府中这几十颗,可真是价值连城啊”。
林南霜看向找出盒子的那个都衣卫,“这盒宝灵珠你在哪里寻到的?”
“贵府后院的柴房里,那柴房通向一个地窖,里面摆了十几罐酸菜坛子,我一个个砸开才寻到的”。
魏杨闻言扬眉,“陈大人真是好手段,收了如此宝贝,为了不引人耳目,直接藏在那等腌臜地方”。
“不可能”,林南霜斩钉截铁道:“一点是有人栽赃陷害,父亲绝不会受贿”。
魏杨勾唇一笑,眼中尽是冷意,“是不是受贿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一切交由圣上定夺”。
魏杨说罢,一挥手,所有的都衣卫都跟着他去了大理寺。
林南霜在园子里来回踱步,努力想着对策,希望等陈乐池回来和他商量商量。
但直到夜幕降临,林南霜都没有等到陈乐池回来。
平日里跟在他身后的小厮来报,都衣卫直接从大理寺带走了陈乐池,带回了都衣卫专有的监牢。
林南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先安置了陈幽幽和林云,命丫鬟看着二人,这些日子莫让她们出自个儿的院子了,接着去了陈夫人的正房。
陈夫人已经得到了陈乐池被都衣卫带走的消息,见到林南霜来,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已经派人去与你父亲走得近的几个同僚家了,向他们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你父亲最近得罪了谁,竟遭人栽赃陷害”。
林南霜面色凝重,能有谁,最近父亲在审马永新的案子,若证据充足,损失最大的便是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