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每天想和离——糯米的尾巴
时间:2021-03-30 10:18:44

  “怎会?”赵景明清楚女儿的性子,知她说笑,并无埋怨之意,仍郑重解释道,“正因不舍,才希望给你找个知根知底的夫家,若是熟人,就能商量着先定下婚事,晚两年再让你过门。”
  念及此,不免遗憾:“濬哲是个好孩子,可惜你们没有缘分。”
  赵晏无奈:“阿爹,人家颜公子都已经成亲了,您怎么还念念不忘?”
  赵景明口中的“濬哲”,是出身琅琊颜氏的世家子,其祖父梁国公乃三朝元老,父亲官拜吏部尚书,姑母正是当今皇后。颜尚书年轻时与赵景明交情颇深,期盼将来能做亲家,便定制了两把一模一样的小匕首,各自交给儿女作为信物。
  然而颜濬哲从小沉迷书卷,对习武兴致缺缺,还没等到颜尚书告诉他这匕首代表什么,他就趁某次进宫,瞒着父亲把它送给了自己的表弟、当朝太子姜云琛。
  待颜尚书发现,东西已经转手,他这做舅父的又不好再与太子讨要,一时颇为尴尬。
  此事仿佛一个预兆,颜濬哲和赵晏终究没能如双方父母所愿结成佳偶。
  虽说赵晏身为公主伴读,从小接受宫廷教育,论及经史子集、琴棋书画,不输任何千金贵女,而颜濬哲芝兰玉树、文雅谦和,是京中鼎鼎大名的才子,两人看似金童玉女、天造地设,但性情、喜好却南辕北辙,小时候见过几次面,从来玩不到一处,长大后更无半分亲近可言。
  两家父母皆为通情达理之人,见状也不强求,口头约定的姻缘就此作罢。今年初,颜濬哲娶了太府卿荀家的女儿,那小娘子娇柔温婉,是他亲自求来的良配。
  颜尚书的信传到凉州,赵景明与裴氏感慨之际被赵晏听到,再三追问,才得知还有这段往事。
  赵晏颇有几分庆幸。她对颜公子本人并无意见,但却从没想过嫁给他。
  ——对武艺一窍不通,连骑马都不熟练,完全不是她理想的夫君。
  她唯一介意的是那把匕首,当年她从父亲那里得来,一直视作宝贝,谁知竟是“定情信物”。
  偏偏另一把还阴差阳错落在太子手中,导致她初次进宫时与他产生误会,从争执到拳脚相向,闹了个大笑话,着实丢人现眼。
  赵景明见女儿的脸色有些古怪,只当她不喜欢和颜濬哲牵扯在一起,便收起心中惋惜:“行,阿爹不说了,天下好男儿千千万,还怕我的晏晏觅不到如意郎君不成?”
  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令下人去传午膳。
  赵宏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早就好奇得抓心挠肝,眼下终于逮住机会发问。
  赵晏如实说了前因后果,赵宏差点一蹦三尺高,忍不住义愤填膺道:“谁给他的脸来登门求亲?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从头到脚哪里配得上我阿姐!”
  他在脑海中搜寻一圈,突然福至心灵:“阿爹阿娘不愿阿姐远嫁,又要对未来的姐夫知根知底,我倒是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那位不但你们熟悉,阿姐也不陌生,远在天边、近在——”
  赵景明和裴氏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赵晏莫名生出不祥的预感。
  赵宏不再故意卖关子,一本正经道:“——近在宫里,太子殿下。”
  说罢,邀功似的望着姐姐,等待她的夸奖。
  赵晏毫不留情地抬手,在他脑门上赏了一记爆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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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午膳,赵晏回到自己院中,卸去钗环,更换了轻便的衣物,打算小憩一阵。
  锦书为她落下帷帐,与一众婢女轻手轻脚地退出内室。
  今日天气阴沉,隐约有降雨的迹象,窗外浓云密布,屋里光线昏暗,赵晏躺在榻上,裹着柔软的衾被,很快就睡了过去。
  兴许是先前与父亲的对话勾起她久远的回忆,朦朦胧胧中,她看到了年仅五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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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清脆,敲击在石板路面,车驾辘辘,穿过宽阔笔直的街衢,驶向上林苑。
  女孩心中好奇难耐,数次想撩开窗帷,却不得不正襟危坐,倾听母亲语重心长的教导。
  “晏晏,可还记得到了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要怎么说?”
  “臣女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陛下、娘娘万福金安。”
  宽敞的车厢中,女孩依照事先演练过的样子行了一礼。
  “很好,起来吧。”她的母亲微微松了口气,温声道,“也不必过于紧张,陛下与皇后娘娘都是和善之人,不会为难于你。你遵守规矩,诚实回答贵人们的问话即可。”
  女孩乖乖应下,起身之际,马车突然一个摇晃。
  “哎呀。”她下意识想施展功夫稳住身形,突然记起长辈们的交代,连忙止住动作,任由自己失去平衡跌坐在地。
  他们说,如果她被选中,就可以留在含章公主身边陪她读书。
  传闻那位公主殿下是个温柔文静的女孩,若想投其所好,须得收敛性子,尤其不能随便展露武艺,以免惊吓到她。
  她不以为然,觉得公主未必不喜欢她一显身手的模样。
  阿姐也是温柔文静的性子,她与阿姐截然不同,但阿姐就很喜爱她,经常在旁边看她练武,还会由衷地给她鼓掌。
  但她懂得礼数,知道应当遵循长辈的安排。
  他们极其重视这件事,倘若她成为公主伴读,不仅能进宫接受最好的教育,对整个赵家来说,也是一份不可多得的荣耀。
  -
  赵晏的意识飘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小小的女孩,有些忍俊不禁。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以及之后发生的一切。
  那天是永安元年三月初三,上巳节。
  帝后有意为爱女含章公主择一名伴读,便以宴会为名,传召出身清贵的适龄女孩入宫应选。
  彼时她端坐在马车上,憧憬中带着几分忐忑,还不知这份幸运将会属于自己。
  更没有想到,自己将会做出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差点把父母吓得魂飞魄散。
  ——她动手打了太子。
 
 
第7章 屈膝朝他下三路撞去。
  赵晏晓事的时候,祖父已成为声名远扬的镇北大将军,受封燕国公。
  她虽非长房子嗣,但祖父母宠爱,父亲有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之衔,母亲是出身河东裴氏高门望族的千金贵女,足以让她在众星捧月、衣食无忧中长大。
  母亲人缘颇好,应邀拜访密友时,因姐姐腼腆、弟弟年幼,通常会选择带她。
  她看到过数不清的雕梁画栋、锦绣楼阁,对某些达官显贵府上穷奢极欲、挥金如土的生活也已司空见惯——尽管自家并不是这样,祖父出身草莽,起于微末,从乱世走来,最知民生多艰。
  然而当她走下马车,跟随父母及引路宫人穿行在上林苑,依旧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心神。
  举目四望,但见飞檐斗拱、琼楼玉宇,庭院草木葳蕤、花团锦簇,内侍宫人往来井然有序,样貌都比寻常官宦府邸的仆从婢女周正几分。
  恍然间,她仿佛误入了传说中的天宫仙境。
  直到父母停住脚步,父亲转身,低声道:“晏晏,等下见到贵人,切莫忘记规矩。”
  赵晏如梦初醒,点点头,挺直了脊背。
  内侍通报后,将他们请进殿中。
  赵晏屏息凝神,敛衽下拜,道出早已烂熟于心的言辞。
  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自上方遥遥传来:“平身。”
  她不敢窥视天颜,只觉一阵夹杂着细雪的轻风拂过,甚是心旷神怡。
  “谢陛下。”父亲应道,与母亲一同答了几句帝后的问话。
  皇后的嗓音也格外悦耳,较之皇帝的淡然,更添些许温和。赵晏垂眸看着地衣,仔细观察上面的花纹,突然听得那声音道:“阿嫂对本宫提起过令媛,今日一见,当真是出落得玉雪可爱。”
  皇后的阿嫂,便是颜家少夫人、颜濬哲的母亲聂氏。
  颜夫人与自家母亲往来甚密,赵晏对她并不陌生。
  “娘娘谬赞。”父亲说着,用余光望了她一眼。
  赵晏毕恭毕敬道:“论相貌,娘娘才是天姿国色,臣女望尘莫及。”
  她脆生生的嗓音回响在大殿中,皇后似乎带了几分笑意:“赵娘子,你打从进门,都未曾抬眼看过本宫,怎知本宫‘天姿国色’?”
  赵晏念及母亲教导,诚实地说出了心中所想:“娘娘的声音这般好听,定是天姿国色的女子。”
  皇后轻轻一笑,父亲连忙道:“娘娘,童言无忌,请您勿见怪。”
  “本宫并无责怪之意。”皇后温声道,“赵娘子,别怕,抬起头来。”
  “臣女遵命。”赵晏依言照做,望向玉阶上并肩而坐的帝后。
  只一瞬,她仿佛看到仙人降临凡尘。
  -
  赵晏原本还有些紧张,从殿内出来,一切忐忑不安已烟消云散。
  进入风景如画的上林苑,见到神仙般的帝后,即使最终落选,也不枉此行了。
  宫人道:“赵娘子,这边请。”
  “有劳。”她应下,与父母作别。
  宫人将她带到一处庭园,那里已经三五成群地聚集了许多女孩。
  赵晏与她们互相见礼,不经意看到角落的梨花树下孤零零地坐着一个身影,顿时好奇心起,朝那女孩走去。
  “别去。”有人拉住她,压低声音道,“她古怪得很,谁说话都不搭理。”
  “没关系,”赵晏笑了笑,“我去问问,或许她会愿意理我。”
  她随母亲做客时,总能以一己之力讨得主人欢心,同龄的小郎君小娘子们也都很乐于与她交谈。
  靠近一看,才发现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粉雕玉琢的脸蛋,肌肤吹弹可破,眼睛像是笼着空濛云雾,浓密的睫毛如同雨水打湿的蝶翼,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赵晏在她身旁坐下,轻声道:“阿姐,你可真好看。”
  美言谁都愿意听,何况她并非刻意恭维,而是发自内心的称赞。
  女孩却只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移开目光。
  赵晏并不气馁,她对相貌出众的人总是格外有耐心。
  她又尝试聊了些其他话题,但无论她说什么,女孩始终一言不发。
  不多时,负责考校的女官到达,吩咐宫人将女孩们带去另一间宫室。
  众人接二连三地离开,偌大的庭园变得空旷,仅剩下她们两个。
  赵晏正要出声询问,女孩忽然轻轻道:“刚才有人故意绊我,我脚崴了,走不动路。”
  清脆稚嫩的嗓音,掺杂了些许委屈。
  原来如此。赵晏当机立断:“我找人来帮你。”
  女孩却摇摇头,固执地拉住了她的衣袖:“不要喊她们。”
  赵晏一笑,对她伸出手:“那我背你好了。”
  长辈们不许她在宫里施展功夫,但就算不用内力,背一个同龄人还是不在话下。
  “你、你背我?”女孩有些难以置信,复而垂下眼帘,“你不赶着去见皇后与公主吗?别人都争先恐后,你却为我耽搁了这么久。”
  “考核开始之前,他们须得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你我,定会来寻。”赵晏安慰道,“我们可以解释原因,恳请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体谅。”
  女孩沉默了一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晏,‘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的后一个晏。”
  “你背过《诗》?我叫遥遥,‘郁郁陌上桑,遥遥山下蹊’的遥。”
  “是我阿娘教的。《陌上桑》我也知道,阿爹出征在外时,阿娘经常念给我听。”
  “你的生辰是何时?”
  “承业十六年,六月二十八。”
  “我比你小一些,不要再叫我‘阿姐’了。”
  “那我叫你遥遥吧。”
  女孩突然打开了话匣子,顺势握住赵晏的手,叹息道:“我没受伤,只是不大想做公主伴读,才以此为借口拖延时间。但我不能连累你受罚,走吧。”
  她起身,牵着赵晏朝队伍追去。
  两人落下一大截,只得加快步伐,最终抵达时,遥遥已经有些喘息,赵晏帮她顺了顺后背,忽然发现她头上左右对称的珠花少了一个。
  遥遥听她提醒,抬手一摸,脸色微变:“那是阿娘亲手给我做的生辰礼物,我必须回去找。”
  “我陪你一起。”赵晏不假思索,看了看院中,女孩们都在各自玩耍,应当还来得及。
  遥遥迟疑地打量她,大惑不解道:“你为什么三番五次帮我?”
  “因为,”赵晏脸上有些发烫,还是说了实话,“因为你长得好看。我喜欢长相好看的人。”
  遥遥:“……”
  -
  两人原路返回,赵晏跑得快,便让遥遥在后面沿途慢慢搜寻,她赶去最初停留的那座庭园,从另一头找起。
  她记性很好,走过一遍的路记得分毫无差。回到庭园,她直奔梨花树,却见那里站着一个年纪比她和遥遥稍大些的男孩。
  他头戴白玉冠,身穿素色襕袍,打扮得虽不华丽,却无端有种难以言说的矜贵。
  她走近,看到他轮廓分明的面容,仅是侧颜,就已惊为天人。
  满树梨花盛放,琼葩堆雪,男孩觉察动静,朝她望来。
  恰巧与她目光相触。
  花枝轻摇,纯白无瑕,微风扬起他的纱縠外衫,衣角流云纹翻飞不息。
  那双眼眸幽若点漆,蕴藏着星星点点的光华。
  赵晏一怔。
  她有两位堂兄、一个弟弟,还见过不少名门望族的小公子,其中不乏姿容出众者,可如今,他们全部被他比了下去。
  她忽然明白了书中的“惊鸿一瞥”是为何意。
  但很快,她回过神,被男孩手里的物品吸引了目光。
  正是遥遥丢失的珠花。
  她行过平辈礼:“公子,我朋友的首饰不慎遗落在此,多谢您捡到,请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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