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每天想和离——糯米的尾巴
时间:2021-03-30 10:18:44

  循着她的目光,姜云琛由不远处的石桥尽头缓步走来。
  赵晏也不知自己为何随意抬头一望,就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姜云琛的视线。
  就好像预感到他会在此时经过。
  他已经与广平王说完了吗?
  为什么不走另一条路,非要大张旗鼓地绕到后花园?
  她心中隐约有答案,望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眸,看见其中光华璀璨的笑意。
  他穿过白雪覆盖的竹林,踏上石桥,鹤氅随风而动,姿容矜贵,却又出尘宛如天上人。
  荣安县主背对那边,还在自顾自道:“实不相瞒,臣女有位远亲是凉州人士,年末到鄙府登门做客,谈及故乡事,说赵六娘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求亲者踏破门槛,却都未能抱得美人归,正好奇哪位郎君会有如此幸运,得到她的垂青,就听闻了她要嫁入东宫的消息。”
  她掩唇一笑:“果然,只有太子殿下才能得到六娘子的另眼相看。”
  霎时,周围的贵女们都看了过来。
  她这话说得十分微妙,横竖都像是赵晏眼高于顶,瞧不上太子之外的所有求亲者。
  在场都是出身显贵的名门千金,不少人心心念念地惦记太子妃的位置,因此对赵晏颇有几分不满,听闻此言,虽无人附和,但却纷纷摆出看好戏的架势,等着她吃瘪。
  谁知赵晏充耳不闻,似乎完全把荣安县主当做了空气。
  短暂的寂静中,一个清冷如雪的声音淡淡传来:“孤隔着那么远一截路,就听到有人在非议太子妃,荣安县主许久不曾入宫,竟是连礼仪尊卑都忘了。”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荣安县主面色一白,也跟着跪下。
  “阿兄怎么来了?”姜云瑶打趣道,“莫不是分开这一会儿的工夫,就想念晏晏了吧?”
  “你自己知道便是,何必说出来。”姜云琛对满庭莺莺燕燕视若无睹,径直走到赵晏面前,摸了摸她的手,“冷吗?”
  赵晏没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你来我往,摇摇头,借助衣袖遮掩回握他的手。
  她一直捧着茶,掌心的温度难得比他还要高,几乎有些灼热。
  姜云瑶在一旁叹息道:“阿兄眼里只有晏晏,压根不关心我和明乐冷不冷。”
  明乐郡主倚在她肩上咯咯笑:“我和堂姐身子暖和,心里倒是挺冷。”
  “冷就回屋坐。”姜云琛道,“也免得有些人疾病入脑,不慎传染给你们。”
  说罢,执起赵晏的手,一同离开庭园。
  姜云瑶和明乐郡主悠悠跟上,身后众人等了许久,直到她们走出视线,才忐忑不安地起身。
  一时间,窃窃私语声蔓延。
  从头到尾,太子眼中都赵六娘一个,全然把她们视为无物。有人无奈,有人忿忿,也有人感到美梦破碎,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以前还能安慰自己,太子性情冷淡,对所有小娘子一视同仁,可如今,她们耳闻目睹,原来他并非不知情爱与温柔为何物,而是她们没有资格得到。
  不少人朝荣安县主看去。
  荣安县主顶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匆匆离开。
  她不知外祖母交代她此事的缘由,但八成与表姐明德郡主有关。
  无论是让赵六娘难堪,还是离间她与太子的感情,外祖母自有考量,她也不敢多问。
  只恨命运不公,因为一个“外”字,她便要处处牺牲,为表姐铺路。
  可惜父亲不堪大用,她和母亲依附宋国公府而活,必须对外祖母唯命是从。
  -
  傍晚时分,宾客们陆续离开广平王府。
  赵晏上了马车,迫不及待地问道:“广平王怎么说?”
  “叔父愿意配合我演戏,将临川王老贼、以及唯其马首是瞻的酒囊饭袋们正法。”姜云琛答道,神色间并无轻松之意,反而染上些许凝重。
  赵晏心思急转。
  以广平王的为人,做出这个决定实属意料之中,而且天牢重地,临川王无法伸手进去,姜云琛想让广平王过得舒服些不在话下。
  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临川王会借机串通去凉州查案的宗亲,掌握事情的主动权。
  她思忖:“宗室与官员同行,是为避免他们害怕担责而束手束脚,换做一位德高望重、又与皇室沾亲带故的老臣,应当可以收获同样效果。”
  “比如说……我外祖父?”姜云琛立刻会意,“你我心有灵犀。只是我外祖父年事已高,凉州路途遥远,我着实不忍他舟车劳顿。回去之后我再想想吧,事关重大,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赵晏点头:“我阿爹在凉州那边认识不少人,我可以抽空回燕国公府一趟……”
  “没关系,我来安排就好,你不必费心。”姜云琛微微一笑,“这种时候,有你在身边听我说这些,为我出谋划策,我已经知足。”
  赵晏偏过头,避开他如有实质的目光,却听他又道:“荣安县主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八成是宋国公府将她当枪使。”
  “……”赵晏愣了愣,“她说什么了?”
  那时候她在走神,根本没留意荣安县主的动静。
  “几句阴阳怪气的话而已。”姜云琛道,“但无妨,我已经替你报仇了。”
  赵晏啼笑皆非,不禁有些同情荣安县主。论阴阳怪气的本事,太子认第二,只怕无人敢称第一。
  行进中的马车忽然停住。
  两人对望一眼,正待掀开窗帷询问,就有宫婢在外面道:“太子妃娘娘,公主殿下请您移驾去她车中,她有些事想与您说。”
  赵晏有些意外,何事这么急,一定要在路上说?
  她当即掀开车帘,随那宫人去往姜云瑶的马车。
  徒留姜云琛好气又好笑,心想是时候该给妹妹寻个驸马,让她不要终日跟他抢赵晏了。
  不多时,车驾缓缓开始前行,静默之中,荣安郡主的一席话浮上他的脑海。
  他倒不会因为这个跟赵晏生嫌隙,毕竟她是他千方百计娶来的,他清楚她没有半分攀龙附凤的意愿。只是一想到那么多人、包括纪十二都喜欢她,他心里不禁有些泛酸。
  关于纪十二,他的隐忧始终未曾消散,自从知晓此人的存在,他就像沉浸在一个不真实的梦中,唯恐赵晏某日突然想起过往,就会亲手打破幻境,决然离他而去。
  他可以告诉她赐婚的真相,甚至她那张字条下落何在,却无法坦然与她谈论纪十二。
  对上一个用生命保护她、永远停留在最好年岁的人,他不确定自己有十足的胜算,而且时至今日,赵晏从未说过一次喜欢他,让他实在捉摸不清她的态度。
  若说把他当做替身,可他现在与纪十二没有半分相似之处,若说只想与他恢复到儿时的关系,可她以前从未允许过他有任何暧昧或越界的举动,两人之间的亲密接触仅限于打架。
  罢了。他止住思绪。
  正月十五在即,最后一日,无论是死是活,他必须问个清楚。
  -
  “你是说,”赵晏望着姜云瑶,回想她所言,“你觉得太子殿下有事瞒着你?”
  姜云瑶没有否认:“旁人也许瞧不出来,但我发现他午宴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当然,除了看你或者与你交谈的时候。”
  赵晏:“……”
  她就不该来。
  姜云瑶怕她跑走,连忙拉住她的手:“好了,不与你说笑便是。”
  旋即,低声道:“是不是与那个西域使臣有关?”
  赵晏点点头,斟酌言辞,恳切道:“阿瑶,有些事太子殿下不让我说,我答应他在先,绝非故意瞒你。我只能告诉你,那人十之八/九听命于临川王,是他用来陷害广平王的工具。”
  姜云瑶怔了怔,恍然大悟:“阿兄今日是为了见叔父,提前为他预警。”
  “没错。”赵晏道,“别担心,他与广平王已有计划。”
  姜云瑶一笑:“你不用这么紧张地看着我,我没有责怪你‘重色轻友’的意思,我只是怕阿兄生性要强,凡事都在心里憋着,才问这么一句。现在知道有你替他分担,我就可以彻底安心了。”
  “‘彻底’还早。”赵晏也笑了笑,“你怎知我不会与他和离?”
  姜云瑶叹口气:“也不知是谁,看见我阿兄走来,便神游天外,让荣安县主白白表演了一番。”
  “阿瑶,我不理你了。”赵晏哭笑不得,想说现在就下车,又怕她调侃自己急不可耐去找姜云琛。
  姜云瑶发觉她的窘迫,见好就收,与她聊起别的话题。
  心里却无端冒出一个念头。
  以兄长的行事习惯和叔父的性子,他们两人会做什么决定,她几乎可以猜到。可他们这支嫡系与其余宗室常年不和,事发之后,父亲和兄长会派谁去凉州取证?
  这的确是个难题,怪不得兄长一筹莫展。她不禁想,如果自己是个皇子,就能……
  等等——
  谁说必须是皇子、亲王才算宗室?
  临川王一把老骨头,且为了甩脱嫌疑,定不会亲自出面,那么剩余的皇室子弟中,无人比她这个嫡系嫡出的公主更为尊贵。
  论能力,她虽是女子,却有自信绝不比那些百无一用的废物差。
  她深吸口气,缓缓叹出。
  凉州是有些远,但如果父亲、兄长以及叔父需要,她义不容辞。
  -
  随后几日,一切风平浪静,关押在刑部大牢里的西域使臣吃尽苦头,依旧除了求饶之外说不出半个字,临川王那头也暂且偃旗息鼓,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似乎在等候时机来临。
  转眼间,便是上元节。
  依照惯例,高官显贵们齐聚宫中,与帝后一同赏灯观百戏。
  夜晚,上林苑升起盏盏琉璃灯,映照着雕梁画栋,举目四望,恍如置身仙境。
  赵晏坐在席间,心思却早已飞往别处。
  按说今日是最后的期限,姜云琛会等到子时前的最后一刻,才会与她说那件事吗?
  他不开口,她绝不会先讲。
  她打定主意,心中好奇愈重,不由频频转头朝他看去。
  姜云琛却气定神闲,姿态优雅地转动着盛水的酒杯。
  天晓得他是如何把喝水作出品酒的感觉,还能骗过无数火眼金睛的朝臣。
  忽然,他站起身,对她打了个稍后回来的手势,翩然而去。
  赵晏不疑有他,兀自就着美酒,欣赏眼前的舞乐。
  许久,她意识到姜云琛迟迟未归,心下纳罕,正要打发宫人去查看情况时,陆平匆匆走来,压低声音道:“娘娘,太子殿下有请。”
  他在搞什么鬼?
  赵晏疑惑,但还是依言起身,跟随陆平离开宴席。
  陆平七拐八拐,带她穿过灯火璀璨的宫室,来到一间光线昏暗的僻静院落。
  赵晏认得这个地方,小时候她跟姜云琛和姜云瑶玩捉迷藏,几乎走遍了上林苑中的所有角落。
  可此处并没有什么特别,姜云琛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地方见面?
  “娘娘,请吧。”陆平示意她进屋,自己却没有跟上。
  旋即,将木门缓缓闭合。
 
 
第56章 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的唇……
  赵晏正蹊跷, 突然听到脚步声。
  两名宫人举着灯烛走出内屋,对她行礼道:“娘娘,太子殿下令奴婢们伺候您更衣。”
  更衣?
  赵晏一头雾水, 却什么都没问, 随两人走了进去。
  她倒要看看姜云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多时,她换下华丽繁复的礼服, 穿上一身浅色便装, 宫人取下她发间的琳琅珠翠,绾了一个简单的堕马髻,旋即为她戴上雪狐围脖。
  借着幽暗的烛光,赵晏在镜中看清自己的样子,略微一怔, 心中浮现不可思议的猜测。
  “请娘娘在此稍事等候。”两名宫人行礼告退。
  四周归于安静, 赵晏起身行至外间,窗纸微明, 不知是月色还是远处的灯火。
  忽然, 木门吱呀开启,来者与她四目相对,轻笑道:“赵娘子, 走吧。”
  光线自敞开的门扉洒落, 在地面铺开一片清辉,姜云琛立在门前, 白玉簪束发,一袭淡青色衣袍,笑意浅淡,眉目熠熠生辉。
  他朝她伸出了手。
  刹那间,时光悄然后退, 仿佛回到永安九年,两人一同在宫外度过的那个上元节。
  温热从手心传来,赵晏如梦初醒,已经走到他面前,与他十指相扣。
  “去哪里?”她明知故问。
  姜云琛没有回答,只牵着她往外走:“你我作为夫妻的最后一天,我也想给你留下点深刻的印象,让你永远不会忘记我。”
  赵晏啼笑皆非,与他穿过寒梅盛开的庭院,沿九曲回廊而行,直到一扇偏僻的门出现在眼前。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选在这里,人迹罕至,且附近有快速离开上林苑的通道。
  他似乎早有准备,一路上不见半个宫婢或内侍,两人的脚步越来越快,赵晏心中升起莫名的兴奋与雀跃,仿佛要去奔赴一场不为人知的约定。
  身后是喧闹酒宴、万千灯火,前方的道路却幽暗,延伸至浓酽夜色。兴许谁都没有发现太子与太子妃悄然离席,也无人知晓上林苑的某处角落,少年和少女并肩携手,相视一笑。
  -
  马车辘辘,飞快地驶向热闹的集市。
  今晚不设宵禁,道路上行人往来、襜帷相接,一派繁盛景象。
  坐定之后,赵晏按捺不住好奇:“你为何会突然想要出宫?”
  “我考虑了许久,才不是临时起意。”姜云琛有理有据,“这么多天,你一直在宫里待着,宴席不知已经吃了几场,若想被你记住,须得另辟蹊径。”
  顿了顿:“就像四年前,我陪你逛过一次夜市,就再也忘不掉了。”
  回忆涌上心扉,赵晏垂眸,轻声道:“后来……你有再去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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