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宠妃——北途川
时间:2021-03-30 10:19:20

  他从大牢出来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无人跟出来,他顷刻间就自由了。
  他望着外面的暴雨,露出一丝迷茫来。
  劫后余生不过如此,大牢的逼供手段让他惊恐欲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扛不住招了,他原以为会死,他已经不怕死了,他只是希望自己可以死得痛快些。
  但那些人把他放了,他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有一种更深的惊恐,他每走一步都觉得艰难无比,可走了很久,亦没有人理会他。
  因着今日陛下遇刺,街上到处是士兵,又兼暴雨,百姓亦闭门不出了。
  他走了很久,突然生出一丝妄念来,他想要逃,逃得越远越好,逃到没有人认得的地方。
  便是苟活,他也想要活着。
  于是他开始奔跑起来,伤痛似乎在一瞬间被他遗忘了,他用尽全力朝着城门奔跑。
  在拐过小巷往朱雀长街奔跑的时候,他被两个穿着素衫短打的壮汉挟到了隐蔽处,他浑身颤抖地侧头看向两个人,几乎瞬间便判断出来是何人,他赶感到无比的惊恐,哆嗦着苦苦哀求,“求王爷高抬贵手……”
  壮汉面不改色,只死死捂住他的嘴,要他不要说话,似乎并没听见他的哀求似的,只是挟着他,沿着无人处快步走着,穿街走巷,最近身影没入王府里。
  这暴雨又延续了三日,皇宫里安静无声,什么消息也没有。只司马珩下令,近日休沐,无须早朝,诸事奏与内阁处置。
  王府大门亦是紧闭,每日进进出出的只有下人,靖王托病好几日没有出门了。
  到了第四日,雨稍稍停了,只是天色阴沉得很,风很大,白日亦像晚上,王府侧门停了一辆马车,戴着斗篷的人从马车上下来,左右各望了一眼,而后抬步往王府而去。
  靖王好几日都战战兢兢,刺客藏在王府的密室里,他威逼利诱许久,对方仍是坚决否认自己招了供。
  “若你没招,为何放你出来?”
  刺客反问:“若我招了,岂非更不可能被放出来?”他还在赌,若是承认招供,怕自己只会死得更快。
  靖王亦分不清他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了。无论如何,弑君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无论招与不招,都似乎没有被放出来来的可能,可如今他却被放了。
  靖王这三日来噩梦连连,惊恐不已,每夜入睡,都是梦到自己被处斩的场景。
  来人乃御史大夫郑楚玉郑大人。
  郑楚玉长着一副鹰钩鼻,三角眼,颧骨高耸,唇角自然下撇,面相极阴鸷,但在朝中的名声却极好,他为人表面上看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是以颇受尊敬。
  但他此时看着靖王,眉眼里都是克制不住的烦躁,不过他还不能得罪靖王,只好试探问道:“王爷可问出来什么没有?”
  郑楚玉这几日并不比靖王好过,总觉得事情已然败露,可皇宫那里又极沉得住气,甚至于到现在,无人知道陛下到底伤情如何,太医以及知情者,皆闭口不言,委实怪哉!
  他前几日让门生去探沈叙之的口风,可沈相一向是个老狐狸,从他嘴里半句有用的话都问不出来,李冢更甚,早些年陪着陛下打江山,司马珩如此苛刻之人,对李冢却极倚仗和尊敬,他自是口风极紧。
  甚至他都动了去向皇子和公主那里套话的念头,可大皇子近日称病修养,长宁公主突发喉疾,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逢人只会比划。
  于是郑楚玉觉得这一切都巧合得让人发慌。
  他问靖王,靖王更是一脸烦躁,“本王如何知道,问也问不出来,打听也打听不到,本王真是后悔死听你的话了,你真是害本王不浅。”
  靖王一直本本分分,早些时候因为立后以及选妃之事,郑楚玉找过他几次,意思是,皇帝此人委实自我得很,谁的面子也不给,但皇嗣乃国之大事,不可懈怠,郑楚玉便代所有臣子,请求靖王出面,劝说一二,“王爷毕竟是陛下的叔父,旁人的话不听,但王爷的话,陛下自然是能听进去的。”
  司马珩一直对自己这个叔父客气有加,是以一向碌碌无为的靖王,突然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于是托大去劝说司马珩,可恰逢那日司马珩不悦,便冷声将他驳了回去,并暗暗敲打他,莫要琢磨些有的没的,过自己快活日子就是。
  靖王仿佛凭空被打了一耳光,本就心情郁闷,郑楚玉还在他耳朵边煽风点火,说:“王爷好歹是陛下的叔父,陛下怎能如此这般。”
  靖王便更觉怒火中烧,怒骂道:“小儿狂妄。”
  后又因靖王想将自己女儿许给沈淮,却被拒绝一事,靖王对沈贵妃亦颇有微词,前些日听说司马珩要立沈荞为后,洋洋洒洒写了千字奏报,希望司马珩不要鬼迷心窍,可奏报甚至未到司马珩身边,便被打了回来,内阁那边说:“陛下吩咐,后宫不需他人插手,所有关于立后选妃乃至皇嗣的折子,全都打回。”
  这是防止旁人对沈荞立后之事指手画脚呢!
  好几日,靖王都怨气颇重,觉得自己这个叔父当得窝囊,更觉得司马珩儿戏,非明君之相。
  恰巧郑楚玉明里暗里说,今上便是路走得太顺了,以为诸事都在掌控之内,哪日摔两个跟头,便长记性了。
  靖王便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只是为了让司马珩知道,他这皇位,还远远没有坐稳呢!
  只是他没料到司马珩反应那么快,更没料到他会冒着城内百姓恐慌的代价大肆搜捕,以至于刺客躲无可躲,他亦不敢妄动,都没来得及处置刺客,刺客便被抓起来了。
  更没想到的是,刺客抓了又放,如今甚至不知对方供出去多少,又是因何被放。
  郑楚玉只好安慰道:“那刺客知道的甚少,想来供不出来什么,王爷放宽心就是。”
  靖王眉头仍是紧锁,“你说得倒好听。”
  他此时才发觉,自己做了件极蠢极蠢的事。
  -
  司马珩在一旁品茶,他将自己关在殿内已经三日了,沈荞这几日人都在承贤殿,仿佛又回到了司马珩不在敬都的日子,后宫沈荞独自尊大,谁见了都是毕恭毕敬的。
  只是无数人过来明敲暗打地问他:“求娘娘给个明示,陛下到底如何了?”
  沈荞气定神闲地摇头,“尚不便透露,各位做好自己的事就是,莫要给陛下添乱才是要紧。”
  自然亦有人不怀好意地告诉她,若非是因为立后之事惹了众怒,陛下不至于受伤。
  沈荞只是听,端着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
  只是这会儿也忍不住问了句司马珩,“陛下到底要干什么?”
  不会是在搞人心态吧?
  司马珩放下茶盅,笑着挑了下眉,“你亲孤一下,孤就告诉你。”
  沈荞最近常被他猛不丁来的一下梗住,这会儿更是忍不住翻白眼,“陛下爱说不说。”
  司马珩瞧她生气了,便拉住她往怀里带,似是妥协道:“好了,孤亲你还不行?”
  说着,他低头,扣住她的脖颈去亲她。
  沈荞愣了好几秒种,然后才无语道:“……陛下不觉得哪里不太对吗?”
  合着都是他占便宜呗!
  司马珩扶着额头笑起来,笑得异常畅快。
 
 
第七十四章 完结章 (上) 心系你
  笑完, 他才正经说了句,“皇叔孤不能动,他背后的人不论是谁孤都不想动, 孤既然不动, 便只能让他们自己动。”
  沈荞偏头思考片刻,刺杀选在午阳大街本就雷声大雨点小, 靖王大约也知道不会刺杀成功,但当时暴雨, 情况不明, 司马珩又装得这么像, 这会儿估计一边以为司马珩在谋算什么, 一边又担心真的伤得严重。
  若真伤重,甚至出现生命危险, 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储君待立,沈氏一枝独秀, 司马珩此时倒下,朝臣的反抗将变得没有丝毫的意义了。他们并不想将司马珩拉下来, 他们只是不想被司马珩单方面压制。
  所以靖王和他背后之人, 最近应该着急得很, 急于探知司马珩的具体伤情。
  大约也没料到司马珩会来这一招, 反倒让刺杀显得无意义了。
  这几日公孙则守在乾宁宫, 整个敬都的巡防都增添了数倍有余, 沈淮病重养伤, 朝臣想指责沈荞把持皇帝意图不轨都没由头。
  众所周知公孙则乃陛下之人。
  可若是司马珩并未伤重,最近这一系列的举动,怎么看都透着捉摸不透, 谁也揣度不到他的心思,便是沈荞也只能模糊猜到司马珩想掌控局面而已,具体他要打压谁,整治谁,丝毫看不出。
  听他这样说,沈荞倏忽觉得,不是看不出来,而是他真的也没打算去打压谁整治谁,靖王愚钝又胆怯,身为先皇唯一骨肉至亲,若是受怂恿干出蠢事,司马珩若下手整治,轻了不足以服人,重则令人诟病。
  皇室本就人员凋敝,对自己的皇叔下狠手,难免落话柄。
  而背后之人,既能做出这等事,不惜拉靖王垫背,可见谋算之深,未必能彻底打压。
  且朝局未稳,司马珩一直在平衡各方,此时打破平衡,对他亦是没有好处。
  所以如今他大约是要明进实退了。
  沈荞颔首道:“陛下还是要小心。”
  司马珩瞧她神色,便知道她懂了,有时他真是觉得好奇得紧,若说她聪慧,确切是聪慧的,可那聪慧中掺杂的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又叫人疑惑。
  司马珩倏忽勾了下她的下巴,问道:“你说你只识得几个字,怕不是诓骗孤的,孤瞧着你同你父亲兄长,一点都不像。”
  沈淮耿介忠直,沈无庸博闻强识是个奇才,都是天资过人之辈,可沈荞却不同。
  有时觉得她普普通通,可更多时候觉得她又叫人捉摸不透。
  沈荞微楞,她自然是不同,她同这世上所有人都不同,她常常觉得文明的进程伟大而不可思议,二十多年的现代生活里,虽然她并不是一个优秀的人,只是个籍籍无名的片场龙套小演员,没有上过很好的学校,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可是二十年里,耳濡目染过的东西太多太多,法律和秩序,文明和礼仪,民主和自由……几乎是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
  这是时代天然馈赠她的珍宝。
  从来这个世界到如今,从不能接受到如今变得坦然,调整心态,维持内心的秩序,对她来说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但仔细回想,大约是因为,她遇到的是他。
  他是一个明君,不是暴君。
  沈荞一直觉得自己不幸,可如今却觉得,她一直都很幸运。
  沈荞轻笑,看向他,含糊道:“有何不一样的,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司马珩微微挑眉,疑虑并未解开,却也未再追问。她出身本就普通,便是父亲熟读诗文,却在她出生便离开了,同兄长相依为命数年,食不果腹的情况下,焉能安心读书?
  可是他从遇到她,她便同旁人不大一样。
  沈荞并未多解释,因为不想骗他,可说自己穿越而来,过于离谱了。
  司马珩也未多问,除非必要,他并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尤其对沈荞,他一向拿她没有办法,所以对她的情绪向来敏感。
  她不喜欢被掌控,她喜欢自由自在。
  -
  郑楚玉亲自去提审那刺客,他原本打算同此事撇清干系的,可沈叙之这两日总是若有似无地跟他对着干,还有李冢,看他的眼神常常透着捉摸不透的意味。
  此二人乃司马珩座下不可撼动的忠臣,是以郑楚玉总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两个人似是发觉了他的动作,甚至得了陛下的某种授意。他无意得罪皇帝,此事更多想要隐到背后去,也自认做得很周到,但不知自己哪里露了马脚。
  他原本还算镇定,可这几日的山雨欲来,让他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靖王委实不堪大用,少不得他要亲自来审。
  王府的偏院里,黑漆漆的杂物间里头窝着个身形不高的男人,便是那刺客,约莫三十余岁,原本在大牢就被折磨得伤痕累累,容湛下手并不狠,但足够毒,他精神几近崩溃,从大牢里被放出来,面对靖王,竟出奇地平静了。
  此时看到郑楚玉,瞳孔缩了一缩,似是意外,又似是惊恐。
  郑楚玉那刻薄的脸上,露出一丝叫人发瘆的笑容来,他蹲下身,轻声道:“若我没记错,你已是伶仃一人,但是有一个三岁的女儿,过继给了乡下的……”说到这里,他不说了,只是看着刺客,笑容慢慢加深了。
  刺客看着郑楚玉,突然暴起,目眦欲裂地看着他,“你混账!你不许动她。”
  郑楚玉后退半步,掸了下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不紧不慢地笑着,“那便看你,聪不聪明了。”
  刺客似是丧气,整个人垮下来,“大人要草民做什么。”
  “从你被捉到被放,全部的细节,我要你一句一字一点不落地说出来。”
  刺客说一段,郑楚玉便打断他,叫他重新开始讲,亦或者追问某个细节,反反复复,以确保他没有机会编纂糊弄他。
  但最后也并未得到太多有用的东西,只知道他确切是招供了,容湛拿到供词便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去的时候,便下令将他放了。
  郑楚玉几乎可以断定,容湛是去报给司马珩听了,下令放走刺客,只能是司马珩的命令。
  而司马珩必然没有受重伤,不然不可能如此轻易放走刺客。
  郑楚玉忽觉得后脊发凉,他们这位君王,比想象中更加的心思不定。
  -
  郑楚玉从王府角门而出的时候,模糊地看到街头树下站着一人,他心一凛,眼中杀气顿显,但定睛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他疑心是自己看错了,便侧头看身边人,“刚刚可看到了人?”
  护卫一抱拳,“回大人,看到了,似……似乎是容将军。”
  郑楚玉眉头紧蹙,自我安慰道:“不可能,容湛做事,向来狠辣,若抓住了把柄,必不会轻易放过。”
  他抬步跨上马车,摘下兜帽沉默许久,唇角下撇的弧度越发大了。
  隔那么远,他乔装改扮,若真是容湛,应当也看不清什么。
  容湛拐过街角,钻进一辆马车里,马车疾奔在巷子里,很快消失了。
  这一日,敬都暗流涌动。
  不单单是郑楚玉,亦有不少人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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