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蒋延洲却并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没等蓝翔把他的血盆大口闭回去,他就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我用一个可笑又拙劣的借口拒绝了。”
“因为蒋才良?”蓝翔感觉自己隐隐猜到了点什么。
蒋延洲点了点头,“他惦记着江南家的钱,让我好好把握住江南,如果我和江南在一起以后他们江家的钱就是我们家的了——他让我觉得我自己像一只丑恶的吸血虫,根本不配和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在一起。”
这一刻,蓝翔终于知道了蒋延洲为什么这几个月来一直闷闷不乐了。
之前和江南玩在一起的时候,很多次他都觉得蒋延洲变得愿意敞开自己了,可是还不等他替蒋延洲开心,蒋延洲就又缩回了他的壳里。
蓝翔觉得喉头有些堵得难受,词穷地安慰蒋延洲,“可是那只是蒋才良的想法,要说吸血虫那也是你爸。”
蒋延洲自嘲地笑笑,“可是吸血虫的儿子不也是一样的吗?”
“你放屁。”蓝翔一激动就有些粗鲁,“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之间有着本质的不同。我不信有你在,只要你不想,你还能真的让他动到了江南家的半分钱。”
“你之前都说你后悔了,现在就好好把江南小姐姐追回来。”末了像是怕蒋延洲没听进去,蓝翔又加重语气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没把江南追回来,那就是你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帮助蓝翔加强他这一句“你不行”的语气,他话音刚落刺耳的上课铃就响了起来。
蓝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跟着蒋延洲到了高二十班的门口。
他跳着脚叫了一声,“卧槽你也不提醒我,高三了还迟到我估计要被我们班主任给弄死了。”
蒋延洲皮笑肉不笑,“自己要八卦关我什么事。”
蒋延洲这句话堵得蓝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最终只能磨了磨后槽牙,“你最好别忘了我刚刚给你说的话,不然你就对不起我为你迟的到。”
蓝翔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楼道跑,结果刚下了半层楼,就在两层楼之间的台阶转角处遇到了神色不明的江南。
蓝翔心里一个咯噔,不知道这位祖宗有没有听到他和蒋延洲刚刚的谈话。
他正琢磨,就看见江南忽然莞尔一笑,“挖掘机你们高三这么悠闲吗?你不怕迟到我怕啊,能不能给让个道儿,不然等会儿我们班老李头来抓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延哥:我只有那一瞬间比包子重要?其他时候我不如一个包子?
第53章 近我者甜
蒋延洲倒是没想到江南今天也迟到了。
他坐下来好一会儿了, 才看见江南大爷似的不紧不慢晃进教室。
而且进教室晚就算了,还把书包仍在桌上弄出不小的动静,就怕有人不知道她迟到了一样。
蒋延洲听到动静, 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迟到了?起晚了吗?”为了不影响别人,蒋延洲的声音并不大。
他自然不会想到江南跟了他和蓝翔一路, 该听的不该听的全听完了。
然而江南就像没听到似的, 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把季暮雨桌上的牛奶拿了过来, 插上吸管一口一口地嘬着。
嘬了两口,皱眉撇撇嘴,“季老二我说你品味也太差了吧?这什么牛奶这么难喝?”
被抢了牛奶还要被嫌弃的季暮雨一脸茫然, 没轻没重地拍了江南一下, “姐姐我又没求着你喝, 爱喝喝, 不喝给雨姐放下。”
蒋延洲没有得到回应,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江南的桌面。
倒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情,甚至他看向江南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纵容,“你想喝什么?等会儿下课我去小卖部帮你买?”
“不用了。”江南态度并不算友善, “我今天就想喝难喝的牛奶。”
蒋延洲这下也觉察出江南话里的夹枪带棒了。
他微微顿了顿,也不提牛奶的事儿了,“你今天不开心了?”
知道了蒋延洲喜欢自己以及自己的喜欢没有错付, 江南心里是有点小窃喜的, 可一想到今天听到的那些话, 江南岂止是不开心,她觉得自己简直都要气得入土了。
她一直对于“蒋延洲说自己喜欢的是男的”这件事半信半疑,觉得是他用来搪塞自己的拙劣借口。本以为他是不喜欢自己,倒不想一切的由头都是他那个无聊的倒霉爸爸。
他们江家的钱就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地痞无赖偷了抢了去?
江南真不知道该说蒋延洲杞人忧天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想到这儿, 江南忿忿地瞪了蒋延洲一眼,“你能不能安静点?等会儿老李头来了倒霉的还不是我。”
被她这么一怼,蒋延洲的神色黯淡了一下。
没再说话,一言不发地转了回去。
蒋延洲转身的一瞬间,江南看见了他低落的神情。
她抿了抿唇,觉得有点于心不忍。可一想到自己长这么大头一次受这种非人的委屈,又觉得气气蒋延洲也是应该的。
谁叫他一天天的想那么多无聊的事,也亏得他想得出来。
接下来一天,江南都没搭理过蒋延洲。
偶尔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意外对上,江南也会很快把头撇开,根本不给蒋延洲任何能和自己沟通上的机会。
一副铁了心要晾晾蒋延洲这只呆瓜白天鹅的模样。
下午放学训练的时候,江南倒是早早地就到操场了。
蒋延洲要做值日来,便晚了十多分钟。他本以为江南不会训练了,倒不想远远地就看见她晃着腿坐在操场边的双杠上,和季暮雨有说有笑的。
看到蒋延洲,两人同时止了笑。
最近江南和蒋延洲关系缓和了不少,季暮雨便也没有和江南一起不再搭理蒋延洲。
看到蒋延洲,她礼节性地挥手打了个招呼,“延哥来了,你们训练,我先溜了。”
一听季暮雨总算要走,江南忙不迭地点点头,“您老赶紧走吧,聒噪死我了。”
季暮雨翻了个白眼,书包往右肩上一挎就潇洒离开。
江南目送着她的背影,还没来得及收回目送的视线,就看见已经走到几步开外的季暮雨突然急匆匆地又折返了回来,用劲在江南肩膀上拍了拍。
她很是不放心地叮嘱江南,“突然想起来季朝阳肯定也会来邀请你,但你到时候的身份只能是我邀请的朋友听到没?”
江南挑挑眉,“你有点霸道哦?”
“那必须的。”季暮雨傲娇地抬抬下巴,“反正我不管,我要让季朝阳羡慕我,让他知道你和谁更亲。”
“那就看你们兄妹两人的表现了。”
季暮雨吐了吐舌头,“你要是不偏袒我我们就绝交。”
看着季暮雨一脸认真的样子,江南忍不住发笑,冲她挥挥手,“都说了看表现了,看你这几天怎么贿赂我吧。”
打发走季暮雨,江南也敛了脸上的笑意。
刚刚她和季暮雨说话的功夫,蒋延洲始终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见江南终于肯转头看他了,这才微微动了动,准备接过江南的书包一起放到一边。
却不想江南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把书包给他,而是自己把书包挂在了双杠上,“就放在这儿吧,反正也练得差不多了,今天熟悉一下就撤吧。”
蒋延洲没说赞同也没说反对,低头开始往两人脚上系绑带。
系好了,虚虚扶着江南往跑道上走。
蒋延洲照常地数着口号。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沉默地并肩往前跑着。
周围还有别的班级的同学也在训练,但江南粗略看了一圈,觉得也就她和蒋延洲练得最好。
在学校里,她难得有自己居然会比别人优秀的感觉,所以一时没抑制住心里的成就感弯唇笑了下。
然而江南这一笑,脚下便没注意。
原本两人配合默契的脚步被一打乱,步子顿时磕磕绊绊地凌乱起来。
加上江南这会儿本就分了心,两个人踉跄了几步后便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倒下去。
江南吓了一跳,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和蒋延洲一起已经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和大地亲密接触了。
好在冬天穿得厚,而且摔下去的时候江南几乎整个人都被蒋延洲护在怀里,并没有哪里磕着碰着。
两人倒下去的动静并不小,周围有人已经把探究的目光投射过来了。
江南有点不好意思,便挣扎着要爬起来。
只是她越急好像越使不上劲,加上脚上的绑带限制,江南像个笨熊似的张牙舞爪扑腾了半天,依旧没能成功对抗重力的作用。
最后还是蒋延洲托着她的背帮她借了点力,江南才勉勉强强坐起来。
蒋延洲手撑在地上,跟着坐起来,“摔着哪儿了吗?”
江南摇摇头,她的视线落在蒋延洲蹭得满是灰的大半侧身体上。
忍住想去帮他拍掉的冲动,故意语气冷冷地开口:“你呢?有没有事啊?”
蒋延洲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下因为撞击到地面而隐隐作痛的肩膀,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没事。”
听到蒋延洲说没事,江南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一摔,直接毁了江南继续训练下去的心情。
她微微倾身,有些费劲地去解依然绑在两人脚踝处的带子。等到拆掉了,她拍拍身上的灰尘,“今天不练了,明天再说吧。”
江南说完就向挂着书包的双杠走过去。
刚走了两步,蒋延洲忽然叫住她:“江南。”
“啊?”江南脚下步子一顿,转头,就看见蒋延洲神色不明地站在刚刚两人摔倒的地方,直直地看着她,像是要看透她心里的想法。
“我哪里做错了惹你不高兴了?”
江南微微抿着唇,虽然这事儿过去了几个月了,但作为今天刚知道真相的她来说,心里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膈应的。
何况她因为这件事难受了那么几个月,使几天小性子也是情理之中的。
所以江南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
蒋延洲顿了顿,“能告诉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江南问住了。
她再理直气壮也不可能气壮告诉蒋延洲“你做错的事是因为让我不小心听到你和蓝翔的墙角了”吧。
江南有几分尴尬地挠了挠头,思绪开始疯狂运转。
小几秒过后,她清了清嗓子:“反正就是生气了,女孩子不开心不需要理由。”
微暗的天色之下,江南看到蒋延洲的薄唇轻轻动了动。
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到底没有说出来。
他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重新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那你昨天一言九鼎说的话不算数了?”
江南一双水灵灵的鹿眼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昨天一言九鼎时说过什么。
她昨天说“以后都做朋友”的时候,心里也的确是那么想的。可是今天情况不一样了,她那点小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既然蒋延洲是喜欢她的,她为什么还要和他永远做朋友。
她江南又不是脑子不好。
所以江南又恢复了之前的理直气壮,“一言九鼎累了,或许你听说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可以把我当成难养的女子。”
江南本意是想气气蒋延洲,让他尝尝爱情的苦。
可是这会儿看着蒋延洲那么高一个子的大男生站在那里,神情沮丧,浑身上下披着冬日的风霜,莫名就有种他被她欺负了的可怜感觉。
江南顿时有几分不知所措了。
——怎么会有人既能拥有意气风发的恣意少年感又同时让人忍不住心疼呢?
江南往后退了两步,见蒋延洲还垂着眸站在原地没有要挪脚的意思,最后到底是妥协地默默叹了口气。
她重新走回蒋延洲身边,微仰着头去看他散了一片阴影的眼眸,故意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只是说不当朋友了,你表现好又不是没有其他可能。”
第54章 近我者甜
蒋延洲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
而控制自己每一寸喜乐的线头不知什么时候被江南悄然握进了手里。
她只是轻而易举的一句话, 便可以让自己的心情大起大落。
蒋延洲琢磨着江南的那句话,一向聪明的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没有其他可能”的意思。
他黯淡的眼神像是突然被点燃,有几分欣喜地抬头。
刚想说点什么, 就看见刚刚还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女生忽然转了头,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往校门口走。
蒋延洲下意识就想跟上去。
然而江南就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似的, 他刚挪了半步, 就听见她带了些许警告意味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耳朵里。
——“不准跟着我。”
接下来的两三天,海城的气温一降再降。
蒋延洲的心情就像窗外乌压压的天空, 一天胜过一天的阴沉。
那句“不准跟着我”就像一道分水岭,远远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自那天下午之后,江南就再也没和蒋延洲说过话。
好几次蒋延洲看着江南和别人轻松说笑却把自己视作一团空气的时候, 蒋延洲都忍不住怀疑, 所谓还有其他可能, 仿佛都是他幻想出来安慰自己的画面罢了。
明礼中学今年的新年晚会定在十二月三十日那天。
离新的一年不到两天, 海城却下了一场雪。
不是北方那种飘飘洒洒似柳絮的鹅毛大雪,相反只是大多数不及落到地面就已经融化在空中的碎雪。
在北方人眼里,这甚至根本算不得下雪。
即便如此,对于这群几乎从小生在长在经年无雪的南方城市的小孩儿来说, 这点细细碎碎的雨夹雪已经足够点燃他们的兴奋与激动了。
江南也不例外,从午饭后下雪开始,只要眼睛一得了空, 就迫不及待地往窗外瞅。
生怕不能够多看两眼这海城难得的冬日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