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刚拢好校服百褶裙的裙摆,还没来得及往下坐,对面的蓝翔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忽然蹦起来,二话不说地推搡着江南把她往自己刚刚坐过的那个凳子上带。
动作有几分粗鲁。
江南整个人囫囵地被压在凳子上,没有一点反抗。
长期营业的店铺地板上积了厚厚一层油垢,凳脚与地面之间很容易就会打滑。江南还没反应过来,便连人带凳地往旁边倒。
她下意识就护住脸。
江南性格好不代表她就没脾气,被蓝翔乱搞这么一通,往下倒的时候她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心里琢磨着,等会儿一定要让蒋延洲好好修理一下他这个毛毛躁躁不懂事的小弟。
然而预想中与地面的亲密接触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道,“啪嗒”一声带着她和凳子回到了原位。
江南垂下眼眉,就看见一截坚实的小臂,紧紧横在她的腰间。
她甚至能看见少年手臂上因为用力而浮现出来的青色血管。
因为回带的动作,江南那张凳子往蒋延洲身边挪了几分。两个人便以一种十分亲密的姿势靠在一起。像是江南被蒋延洲揽在怀里。
然后江南就听见蒋延洲清冽好听的嗓音在她耳边炸开。
“——你有病就去吃药,来吃什么饭?”
蓝翔显然也懵了。
他只是单纯想赌气离他延哥这个阴晴不定的炸.药桶远一点,顺便再给江南和蒋延洲多一点机会联络感情早日配对。但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被蒋延洲一骂,他心虚得话都不敢说,只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指甲。
季暮雨和何问夏一回来,就感觉到了江南他们三个人之间明显凝住的气氛。三个人的视线落在不同的地方,一副谁也不搭理谁的模样。
季暮雨顿了下,不太确定地开口:“你们三个是在玩谁先说话谁是狗的游戏吗?”
蓝翔:“……”
江南:“……”
蒋延洲:“……”
好在这家麻辣烫店上菜还算快,菜一上几个人之间的气氛也渐渐有了回暖的迹象。
蓝翔还在为刚刚的事感到抱歉,菜一上来便对着江南大献殷勤。又是盛饭又是倒茶,就差没一筷子一筷子地给江南喂进嘴里了。
蒋延洲喝完一口汤抬起头,就看见江南正疲于应付着蓝翔有些过分的热情。
桌上的新鲜的几碗麻辣烫冒着腾腾的热气。隔着白色的雾气,女生的侧脸看上去有几分不太真切的朦胧。
蒋延洲捏着筷子的手顿了下,然后用筷头的另一端抵住蓝翔准备继续给江南夹菜的手。
语气淡淡的:“人家自己长了手,需要你在这儿瞎操心?”
蒋延洲是难得发了点好心给江南解围,可是江南却莫名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几丝醋味。
酸溜溜的,弥散在空气中。
——像是在不爽自己的小弟和别人过于热络而冷落了自己。
江南咬着筷子,偏头看了蒋延洲一眼。见他兴致不高,越发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抢人小弟的罪过可不小。
何况江南在猛灌了一口季暮雨带回来的冰可乐后心底的气已经消了不少,也的确有点承受不住蓝翔这近乎于狗腿的热情。
她朝蓝翔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南哥我没那么小气。你要真觉得闲就好好哄哄你延哥——”
——毕竟你延哥看上去更想弄死你。
后半句江南没敢说,她怕她一说出口,下一秒蒋延洲想弄死的人就是她了。
蓝翔的视线在江南和蒋延洲的脸上打转,好像这会儿看起来的确是他延哥脸上的不爽更多一点。于是他筷锋一转,给蒋延洲夹了块蘸着辣椒面的脑花。
只是那块脑花还没碰到蒋延洲的碗边,就被蒋延洲给挡了回去。
蒋延洲觑了蓝翔一眼:“吃哪儿补哪儿,这玩意儿建议你多吃一点。”
-
幼小脆弱的心灵接二连三被伤害,蓝翔整个人顿时萎了不少。话也不说,就一个人闷闷地吃着菜。
江南本以为这顿饭没了活跃气氛的主,肯定会吃得不尴不尬。
结果没过几分钟,甚至她一颗心还没来得及操完,蓝翔就又满血复活地拉着季暮雨侃天侃地起来。
江南觉得,蓝翔有一颗金鱼脑子实锤了。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小时。江南放下筷子的时候,店里已经空了一大半。
两个男生还在吃,江南她们便等着。
大概是等得无聊了,季暮雨忽然叫了蓝翔一声:“挖掘机,你和延哥以前是同学啊?”
“高一是,高二延哥就休学了。”因为嘴里塞满了饭,蓝翔的声音有些含糊。
江南一直对蒋延洲休学留级这件事充满了兴趣。没别的原因,就单纯想知道她这个同桌到底是不是像钱二狗说的那样成绩巨差。毕竟她之前扬言说过,要凭成绩把自己的座位抢回来。
所以在听到蓝翔回答季暮雨的时候,她手里撕纸巾的动作一顿,视线若有若无地往身旁的座位上飘。
蒋延洲还在吃饭。
他吃饭时很安静,不像这个年纪的大多数男生那样不讲究,而是慢条斯理的。一看就是餐桌礼仪培养得极好。
即便是听到自己的名字,他也没有急着要参与这个对话的意思。
他不说话,季暮雨便认为是默许他们讨论的意思。
于是她继续问下去:“那延哥是为什么休学啊?”
蓝翔虽然是个金鱼脑子,但是对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还是有杆秤来衡量的。
是以在听到这个涉及蒋延洲隐私的问题时,他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抬头看了蒋延洲一眼。
蓝翔的本意是想让蒋延洲自己做决定,倒不想这欲言又止的神情落在季暮雨和江南眼里,多了层别的意味。
——像极了因为成绩差而不好意思开口言明的后进生。
“成绩差没什么丢脸的,在座的除了挖掘机和我们夏夏,谁还不是个吊车尾的了?”季暮雨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安慰蒋延洲,“车尾这东西,吊着吊着也就习惯了。”
蒋延洲正好吃掉碗里的最后一口米饭,抬起头来看了季暮雨一眼。
眼神有几分复杂。
这个一言难尽的眼神使江南更加肯定,蒋延洲就是一个成绩巨差的小学鸡,期间甚至因为不想上学而故意休学了一年。
至于为什么能分到他们十班来,估计也是家里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儿,江南拼命抑制住自己疯狂想上翘的嘴角,附和着季暮雨:“成绩好又不能当饭吃,想开点比什么都重要。”
明明是说着安慰的话,蒋延洲却在江南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兴味。似乎是在开心,终于有个小垃圾的成绩比她还差了。
他忽然就觉得有点好笑。
没给蓝翔出声解释的机会,蒋延洲先一步开口,半真半假顺着江南的话头:“你们没有考过我这样的成绩,是没有办法感同身受的。”
-
吃过饭,一群人回到教室。已经有不少人趴在课桌上午休了。
江南的觉一向都是在课堂上睡,所以她并没有午睡的习惯。别人睡午觉,她就看剧打游戏。
可是自从那天在游泳馆报废了手机后,她一直没来得及买新的。这会儿难免觉得无聊。
发了会儿呆,江南决定找她的小学鸡同桌聊天。
蒋延洲原本打算睡觉,却不想刚闭上眼,肩膀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然后他就听到了江南刻意压低的声音:“蒋延洲——”
“说。”言简意赅毫无感情。
“我刚刚仔细想了一下——虽然我成绩不是特别好,但是比起你应该还是要好一些的。”
蒋延洲敷衍地抬抬眼皮,“所以?”
“所以作为你的同桌,南哥我完全有义务帮助你。你以后学习上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尽管来问我。”
“——南哥教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歇后语:江南教蒋延洲学习——一个敢讲一个敢听
另外本文又名:《谁才是真正的戏精》
我真的是个卡文怪。这章从昨晚写到现在了。
因为榜单原因明天估计也是四五点左右更新。提前给大家说一声。
留言继续撒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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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近我者甜
夏日午后的教室就像一个被不断加热的蒸笼。即便天花板上的几个电风扇拼了命地转着,却依旧满室的热闷。
在说完那句“南哥教你”之后,江南看到蒋延洲似乎是扯了下嘴角。
只是不等她深究那抹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蒋延洲便收了笑将头转向了另一边,趴在桌上睡得六亲不认。整个背影都写着别惹老子。
一串动作连贯到让江南忍不住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那点不太真切的笑容仿佛是一场幻觉。
蒋延洲一睡便是一下午。
除了中途起来上了趟厕所顺道接了个水,江南就没见他再挪过窝。
下午五点四十,最后一堂课结束。
江南还在纠结要不要把作业带回家写,许婉柔就已经背着沉甸甸书包走到她身边了。
桌面上放了几颗糖,江南随手递了许婉柔一颗紫色的,“要一起回家吗?”
许婉柔和江南的家离得并不远,从许婉柔家的小区出来,过两条马路,在穿过一个法式花园,便是江南家的别墅。所以偶尔放学的时候两人便会同搭江南家的车回家。
许婉柔弯唇笑笑,“我爸爸让我今天放学请你去我家吃饭,说他亲自下厨,做你最喜欢吃的龙井虾仁。”
这样的邀请对江南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可是她却并不是太想去。
许婉柔的父母都是江氏集团的职员,江南很小的时候便因为她爸的关系和他们认识。因为她妈妈去世得早,爸爸又操劳着一大个公司,所以她小时候很喜欢去许婉柔家。
她喜欢一家三口挤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的感觉。温暖又热闹。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这样的邀请似乎变了味儿。每次只要她踏进许婉柔的家门,她的父母就会围着她嘘寒问暖。明明她才是那个晚辈,他们却总是以一种卑微的姿态给她端茶倒水,生怕有丝毫怠慢了她。
想到这儿,江南婉言拒绝:“今天应该是去不了了,我爸爸在家的。”
“中午我爸爸打电话来说江叔叔出差了呀?”许婉柔脸上有几分疑惑,“如果江叔叔在的话,那要不叫上江叔叔一起来?”
江总这么快又出差了?
江南敏锐地抓住话里的重点。既然江总不在家,那她一个人岂不是更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这样的话她就更没有理由去许婉柔家里了。
垂眸想了两秒,江南脸上堆出几分遗憾,“我其实和我爸爸约好了今晚去爷爷奶奶家里吃饭,现在我爸出差了我就更不能缺席了,不然两个老人家得多失望啊。”
“可是——”
“婉柔好姐姐——”江南又给许婉柔递了颗糖,“你帮我给叔叔说一声抱歉,下次有机会我再去你们家吃他煮的饭。”
江南话说到了这份上,许婉柔也不好再强迫她。她又站了会,才柔柔弱弱地和江南说了声“再见”。
一直到许婉柔出了教室,江南才松了口气。
她刚转头,就看见蒋延洲单手撑在桌子上,两颗漆黑深邃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大概这位哥是刚睡醒,脸上还带着一抹不太正常的潮红。五官的线条也比平时要柔和许多。
江南微怔了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塞了颗糖进嘴里,面无表情地跟蒋延洲说了句“你醒得可真早”。
其实下课铃响的时候,蒋延洲就醒了。只是趴着不太想动。
后来许婉柔来了,他便不小心把两个女生的对话听了个完整。
听上去很正常的邀请,可是想到早上两人搬桌子的事,蒋延洲总觉得有几分奇怪。
他抬手碰了下江南露在空气中的纤细胳膊,淡声问她:“你和班长关系很好?”
“还行吧。”江南语气带了几分揶揄,“怎么了?觉得我们班长好看?想让南哥帮你牵红线?”
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一看就很无聊。
蒋延洲瞬间失去和江南聊下去的兴趣,嗤了声,从桌屉里摸出自己的书包,起身从后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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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江成行不在家,江南便放心大胆地没背书包回去。她喜滋滋提着奶茶、炸鸡、烧烤串打开家门,想象着今晚尽情放纵的快乐。
结果她屁股还没坐上沙发,就听到有人威严十足地叫了声自己的名字。
江南插吸管的手顿在半空中。
她抬头,就看见她那本应该在出差的老爸站在了二楼的栏杆边,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爸爸?”江南的嘴角浮起一丝尴尬的笑,“您不是出差去了吗?”
“你看起来很希望我去出差?”江成行沿着楼梯走下来,嫌弃地扫了眼江南面前五花八门的垃圾食品。他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你一天到晚都吃的什么垃圾食品?”
江成行和他哥江寒一个样,向来看不惯这些令人快乐的食物。
江南往前走了一步,试图挡住江成行的视线,“那您这是准备去出差?”
“不去了,临时改了行程。”江成行在沙发上坐下来,朝着茶几上溢着油腻气息的东西努努嘴,“把这些东西扔了,想吃什么让刘姨给你做。”
“哦。”江南不敢反抗江成行,最后向她的爱食们投去一束念念不舍的目光,然后将它们尽数投喂给了垃圾桶。
扔完东西,江南挨着江成行坐下来,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爸爸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