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水笔落在白纸上,点出一个明显的红点来。
只是还不等他手腕用力划出痕迹,江南就一把握住了笔杆。
“明哥你等等啊。”江南把杨明手里的那支红笔抽出来,放在桌面上,“我明早交给你行不行?周老师不也说了明天才交名单嘛?我今晚回家找一找,说不定是带掉了。”
“可是——”
江南把自己的墨绿色的书包取出来,放在桌上给杨明看,“我书包里也没有,应该是真的带掉了。明哥你通融通融给个机会呗?”
蒋延洲一直没吭声,脸上带着几分兴味地看着江南忽悠这位课代表。
——这姑娘忽悠起人来还真的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想到刚刚江南脆生生的两声“蒋爸爸”,蒋延洲转笔的动作停了下,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看她这样是真忘带了,你就给她个机会,明早要是没带来再记名字也不迟。”
也不知道是不是蒋延洲长得太帅显得有信服力,他一开口,杨明果然没再和江南逼叨作业的事。
他朝江南暧昧地笑了笑,“行啊南哥不愧是你,这才多久就俘获了我们新同学的芳心?”
“那当然,也不看看你南哥是谁。”
被吹捧,江南眉眼弯弯地笑了下,刚准备再和杨明吹两句逼,身后就响起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
带着显而易见地警告。
江南脸上得意忘形的笑凝住。
吹到嘴边的牛顿了下,拐了个弯咽回肚子里。她赶紧朝杨明挥了挥手,“你一个大男生怎么这么八卦?还有那么多作业没收,你不怕格格扒你的皮?”
果不其然,一提到格格杨明严肃了不少,留下句“南哥你明早要是还没有作业别怪兄弟六亲不认”,便继续屁颠屁颠去收其他人的作业了。
杨明一走,江南立马从包里翻出一颗水果糖放在蒋延洲的桌上。
粉色的一小颗,晶亮晶亮的包装纸,一看就是小女生很喜欢的东西。
江南的两朵梨涡又浮现出来,“谢延哥不杀之恩,延哥请吃糖。”
蒋延洲依旧转着笔,闻言神情寡淡地看了江南一眼。
江南不知道怎么的,就从蒋延洲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请我吃糖难道还要我亲自剥开”的意味,她脑子一抽,三两下撕开的水果糖的包装纸。
把粉嫩嫩的水果糖递到了蒋延洲面前。
鼻间顿时萦绕着糖果的香气。
明礼的教室虽然宽阔明亮,但也经不住五六十个人在里面闹腾。
由于大家实在太吵,作为班长的许婉柔不得不上台招呼:“别的班还在讲事情,大家安静一点。交完作业的同学可以自行离开,明天早上正式开始上课,大家不要迟到。”
蒋延洲本来就没有作业可交,早就待得百无聊赖了。
他没再看举着水果糖的江南,收好书包兀自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想到什么,他又退了一步,懒懒地将书包里那张空白的卷子扔到桌。
然后淡声提醒江南:“校服洗干净后明天带来。”
季暮雨收好东西去叫江南的时候,就看见她还举着颗水果糖愣在那里。
她嬉皮笑脸地就着江南的手把糖吃下去,看向空了的那张椅子,“南哥干啥呢?你的腹肌同桌呢?我还说认识一下。”
江南这才回过神来,翻了个白眼:“认识个屁。就你那点路数根本玩不过这只白天鹅。”
-
第二天早上,江南在江成行的淫威之下难得早起去了学校。
虽然才开学第一天,教室里的学霸们却早就已经各自就位了。江南吸着牛奶站在门口,听着学霸们低低沉沉的读书声,浅浅地往座位上扫了一眼。
蒋延洲果然还没来。
她把书包一扔,大大咧咧地坐在座位上。正琢磨着干点什么打发无聊的时间,就看见许婉柔起身朝她走过来。
“南南,我陪你去一楼库房搬桌子吧?”许婉柔人如其名,长得温柔声音也温柔。
“一定要去吗?”江南立马苦了张脸,“一大早的等我休息会儿再去吧。”
“现在去。”许婉柔把江南从座位上拉起来,推着她的肩膀往门口走,“你已经从昨天拖到今天了,不然等会儿蒋同学来了你们又要抢座。”
“谁和他抢啊,姐姐我从不和小朋友抢东西。”
-
明礼的课桌是统一的木质材料,虽说体积不大,但是重量并不轻。
蒋延洲和蓝翔并肩走到教学楼的时候,就看到江南正和那位班长一起抬着桌子,费劲地往楼上走。
江南高几步台阶,手背在身后扣着桌子,而许婉柔则走在后边。
看上去是两个人一起在用力,实则仔细一看便能看出,许婉柔完全就是在做样子罢了。
她一双手随意扶在桌子上,于是整张桌子的重量都落到了江南那边,偏江南背对着许婉柔,对此毫无察觉。
她费劲地往前挪动着,边走边忍不住吐槽:“早知道这个桌子这么重就应该让那只白天鹅来搬了,明明他是那个多出来的人,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受苦受累啊?”
“李老师都说了让我们照顾照顾新同学,南南你就别吐槽了。”
“我现在都快累死了居然连吐槽都不行,我真的太难了。”
许婉柔抿唇笑了笑,刚要在说点什么,就感觉一片阴影笼下来。
她抬眸,就看见江南正和她吐槽着的人出现在视线里。蒋延洲没出声,直接从许婉柔手里接过桌子的一角,顺着江南的步调往楼上走。
而搬桌子搬得忘我的江南,全然不知道后面搭手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她轻哼了声,继续和许婉柔搭话:“我给你讲那只白天鹅可小心眼了,虽然他人好像还不错不会瞎告状,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不好相处的事实。”
江南说这话的时候,许婉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蒋延洲。
“唉?你有没有觉得,吐槽完白天鹅之后桌子好像都变轻了。”江南笑着转头,不期然装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蒋延洲似笑非笑,“白天鹅?”
江南不禁再一次感叹她和这位哥的八字是真不合。她难得背地里吐槽一下别人,没想到还被正主抓了个现行。
还能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吗?
江南悻悻笑了下,刚想试图缓解一下尴尬,蒋延洲就直接搬起整张桌子,绕过江南往教室走。
他动作利落,刚刚在江南手里重若千斤的桌子到他这儿好像一下子就变得轻飘飘的。江南甚至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她靠在门边,看着蒋延洲将桌子整整齐齐地摆在原先那个座位的旁边。然后碰了下他的胳膊,赔着笑——
“谢了啊延哥,刚刚——”
“不用谢。”蒋延洲直接打断她,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毕竟你都叫我一声爸爸了,要是再让你受苦受累,我这当爸爸的不是还要再多加一个以大欺小的罪名?”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想吃糖的延哥:媳妇,喂我吃糖。
霸气的南哥:喂你妈,滚。
今天的你对我爱理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又双叒叕卡文了。
第9章 近我者甜
爸爸你大爷的。
有那么一瞬间,江南心里再一次燃起了想要把蒋延洲摁到地上摩擦看他鬼哭狼嚎求饶的冲动。
但偏偏这人刚刚才好心帮她搬了桌子。她要是现在动手,分分钟就变成农夫与蛇里面的那条蛇了。谨慎如江南,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不过这并不妨碍江南觉得蒋延洲是有预谋的。
毕竟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巧的事。从两人游泳馆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交锋了那么三四五次,每次一蒋延洲挑衅她之前,都会好巧不巧地给她颗枣。以至于每次江南明明肺都快气炸了,还一点都发作不得。
江南闭着眼深吸一口气,试图把心里那股邪火压下去。
只是这火她刚压了一半,肩膀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下一秒钱子安那张吊儿郎当的脸就放大n倍地出现在江南的视线里。看到江南转头,他还嬉皮笑脸地和她打了个招呼:“早啊南哥。”
江南从小就性格好不认生,上了中学之后更是跟谁都能说上几句玩笑话,虽说是个富二代,但身上却没有一点富二代目中无人的样子。
所以像钱子安、杨明这些人,跟江南都算得上是朋友。
平日里钱子安也没少做这些大惊小怪吸引注意力的举动,只要不过分,江南几乎都不会计较。
但不巧的是,江南这会儿完全是个急需发泄的火.药桶,钱子安偏要不长眼地撞上去。
蒋延洲发作不得,不代表不能对钱子安发作。
所以钱子安那声“早阿”毫无意外地换来了江南的一顿揍。
活动完筋骨,江南觉得窗外的天空都明亮了不少。她弯着眉,在苦哈哈的钱子安肩头拍了拍,“早啊二狗,改天有空南哥请你吃饭。”
“我还是不吃了吧,我怕你下毒。”大概是怕江南再用他活动筋骨,话刚落钱子安就急吼吼地往自己座位上走。
只是走了两步,他又忍不住倒回来,一脸同情地站在蒋延洲面前。
“拥有如此暴力的同桌,我仅代表我自己对你抱以最深切的同情。”钱子安边说边摇头,“如果你不幸惨死拳下,我一定会沉痛怀念你。”
钱子安一向无聊,江南以为蒋延洲并不会搭理他。
但很快蒋延洲就再一次明晃晃地打了她的脸。
他哼笑了一声,视线在空中和江南的对上,漫不经心地开口:“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挺同情我自己的。”
江南:“……”
-
季暮雨今天也难得提前到了校。和她走在一起的,还有季朝阳和张牧淮。
江南还没见到人,就听到走廊上传来季朝阳极具代表性的声音:“小江南——小江南你在不在——”
季朝阳是季暮雨的孪生哥哥,因为江、季两家生意上多年来一直有合作,三个小孩便常常玩在一起,一来二去关系自然也就亲密了些。
按理说季朝阳和季暮雨前后脚出生,季朝阳本该和江南、季暮雨上同一个年级。但季家的长辈一致认为男孩子应该早熟一些,这样才能担起一个哥哥的责任保护妹妹。所以在季朝阳刚满五岁的时候,他们便二话不说把他扔进了学校。
而季朝阳本人,则仗着比江南大上一届,便一直小江南、小江南地叫着,叫了十多年。
以前年纪小倒是无所谓,随着年纪增加江南越发觉得这个称呼让人羞耻。但季朝阳就像跟她杠上似的,任凭她怎么纠正,依然我行我素地叫着。
怕季朝阳继续嚎下去,江南几乎是立即从座位上弹起来,从门口探了半个脑袋出去:“季朝阳求求你快闭嘴吧。”
看到江南,季朝阳笑得一脸灿烂,“小江南——你朝阳哥哥都来了你还不出来接驾?”
“高三这么闲吗?”江南说着看了季暮雨一眼,“季老二你怎么又把季朝阳这个废话篓子带到我们班门口来了。”
季暮雨白了季朝阳一眼,“你可别冤枉我,明明是他脸皮厚非要跟过来的。”
因为季暮雨和江南的关系,季朝阳也算是高二十班的常客。大多数人和他至少都是点头之交的关系。
加上这会儿离上课还有会儿时间,所以季朝阳丝毫不见外地走进教室,拉了张凳子在江南旁边坐下来。
他没好气地拿了本书在江南的额头上敲了下,故意皱着眉:“小江南你能不能有点良心?我听说你差点溺死特意来看看你,你还不领情。”
钱子安早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隔着大半个教室吼了句:“南哥你青梅竹马又来了啊?”
说不清什么原因,江南听到钱子安那句“青梅竹马”的时候,下意识就朝蒋延洲的方向瞥了一眼。
但蒋延洲就像没听见似的,事不关己地玩着手机。
季朝阳朝钱子安笑了下,然后将他带来的早餐一样一样地摆在蒋延洲刚刚搬回来的那张桌子上,“小江南你看看你这都瘦成什么样了,赶紧多吃点。”
江南是在家和江成行一起吃过早餐才来学校的。自然是吃不下季朝阳这满汉全席。
只是不等她开口让季朝阳把东西收回去,季暮雨先按捺不住了。
她靠在江南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季朝阳,满脸都写着对自家哥哥的嫌弃:“我说季朝阳你也太舔狗了吧?你说我胖就算了,南哥明明比我重,你现在居然当着我的面说南哥瘦?你这样的舔狗注定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江南早就习惯了季家两兄妹互怼的场景,听到这儿忍不住在季暮雨的腿上拍了下,“季老二你骂你哥就骂你哥,别涉及我的隐私。再说我本来就很轻的好吧?”
大多数女孩子都在意自己的体重。潇洒如江南也不例外。
所以那句“我本来就很轻”完全是江南出于本能说出来的。
但她清清楚楚地听见,在她这句话说完之后,蒋延洲极为自然地说了句“我看未必”。
他这么一出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最惊讶的是季朝阳,也顾不得把季暮雨怼回去,盯着蒋延洲看了又看,“小江南,你什么时候都有同桌了?”
“昨天。”江南哼笑,“一个很不幸的日子。”
“有危机感了吧?”毕竟是同在妈妈肚子里待了十个月的孪生兄妹,季朝阳一个细微的表情季暮雨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早就说了我们南哥是不会喜欢你这种幼稚鬼的,要喜欢也是——”
她拖长声调,瞳孔滴溜溜地转着,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目标。
然而找了一圈之后,季暮雨的视线重新移到蒋延洲身上。不得不承认,光从外貌来说,这个空间里应该没有比蒋延洲更完美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