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绿爽快道:“那就劳烦各位大哥了,那绣帕对公主很重要,诸位如若找到,公主必有重赏。”
“是。”护卫们欢喜地应了一声,连忙四处搜寻起来。
习绿也在周围找了几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才露出失望的模样,让侍卫们不用再找下去了。
习绿轻轻敲了两下马车的木板,祁丹朱闻声,坐在马车里幽幽叹息了一声,“既然找不到绣帕,也只能算了。”
护卫们听到公主的声音,连忙跪地行礼。
祁丹朱的语气颇为失落,顿了一会儿,才扬声吩咐回宫。
护卫们恭敬行礼,不敢多看。
马车向前而去,夜色浓重,护卫们低头跪在地上,没有看到祁丹朱从怀里掏出一块粉色的绣帕,将绣帕从车窗里扔了出去。
夜凉如水,绣帕落在地上,跌跌撞撞地被微风卷起,吹拂飘落在小巷里。
一行人离开后,护卫们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们面面相觑,彼此都有些疑惑和惊讶,不明白公主怎么会将帕子丢在这里,也不明白公主为什么要如此珍重地来寻找一块帕子。
一位眼尖的护卫看着地上的一角,轻轻眯了眯眼睛,忽然道:“那是不是就是公主的绣帕?”
他连忙跑过去将绣帕捡了起来,绣帕精致华丽,布料细软光滑,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用的东西,他心中一喜,转头想去追马车邀功,可惜马车早就已经跑远不见了。
他失望地站在路口,想了想,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转身进了府里,赶紧带着绣帕去找公子沈厚。
沈关山将军睡得早,一般这个时辰早就已经睡下了,他不敢去打扰,沈厚公子睡得晚,这个时辰应该还没有睡,他去找沈公子正合适。
他心中有了主意,脚步走得愈加沉稳,沈公子心怡九公主已久,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向九公主示好,沈公子定然开心,说不定开心之下,也会给他赏赐。
他这样想着,不自觉加快了脚步,神色有些兴奋。
沈厚正在院子里练武,听他禀报前因后果之后,神色一震,赶紧接过他递过去的绣帕,面上露出几分惊喜之色。
绣帕上带着淡淡的香气,一看就是女儿家的东西,沈厚不自觉拿起绣帕,着迷地吸了一口气,绣帕上的香味已经被风吹得有些淡了,但是依旧能闻出是上好的香料。
他眼中闪过兴奋之色,神色激动地将绣帕展开,仔细看了一遍,他的目光似乎在寻找什么,左右看了看,直到在绣帕右上角的位置上看到一只栩栩如生的丹鸟,他的目光才惊喜地定住。
他眼睛一亮,手指轻轻抚上那引颈展翅的丹鸟,手尖微微颤抖。
传闻九公主出生时,破晓的金光穿透云层,云层的形状犹如凤翎层层叠叠,泛着金色的光芒。
人们都说九公主是真正的凤凰命,是天命凤女。
凤凰又名丹鸟,锦帝将九公主喻为丹鸟,柔妃娘娘为其取名丹朱。
从那以后,九公主在宫中的一切用品上都会由绣娘绣上丹鸟,独此一份,殊荣无限。
如今这绣帕上绣的正是金翎丹鸟。
沈厚激动得面颊通红,他仰天大笑了一声,珍重地将绣帕收入怀中,贴身放好,当即豪气地赏赐了那名护卫。
“你表现的不错,重重有赏!”他看着皇宫的方向,朗声道:“明日,我会去宫里亲自将绣帕还给公主!”
护卫喜不自胜,立即跪地谢恩。
第19章 宫廷雾深深
祁丹朱回宫之后,没有回自己的掌珠宫,拿着买回来的桂花糕和兔子灯,径自去了祁明长的若林宫。
若林宫里没有点灯,周围静悄悄的,护卫和宫婢们都小心翼翼的低垂着头,不敢大声呼吸。
祁明长的贴身太监喜子迎了过来,躬身行了一礼,低声道:“殿下,您回来了。”
“明长睡了么?”
喜子看着没有燃灯的屋子,叹息一声:“殿下晚上一口饭没吃,发了顿脾气,将碗碟都摔了,后来累了,就睡下了。”
祁丹朱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准备一壶温茶。”
“回公主,已经准备好了。”喜子在前面引路,给祁丹朱打着灯笼,陪笑道:“跟往年一样是桂花茶。”
祁丹朱点了点头,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祁明长屋前。
众人在月门前停住脚步,只有祁丹朱一个人走了过去。
屋里黑漆漆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只有明明月光倾洒在轩窗上。
祁丹朱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小心支开轩窗,将买回来的桂花糕放到窗里的桌上,喜子眼疾手快地跟过去,将桂花茶放到了桂花糕旁边。
祁丹朱抬眸看了一眼漆黑的屋子,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将手里的兔子灯挂到了轩窗上。
祁明长有一个小秘密,那就是从小就极其喜欢兔子,也喜欢各式各样小兔子形状的东西,包括兔子花灯。
他觉得自己是男子,不好意思说自己喜欢兔子,所以祁丹朱便总是假装自己喜欢兔子。
祁丹朱想到这里,忍不住轻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她让众人退了下去,自己留在月门旁的窗棂前,透过仙桃葫芦石窗,静静地看着祁明长屋子的方向。
过了须臾,祁明长的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祁丹朱含笑望过去,祁明长穿着白色的睡袍坐到窗户前,他垂目看了一会儿面前的桂花糕和冒着热气的桂花茶,抬手将桂花糕拿起来,默默吃了起来。
他吃了几口桂花糕,将挂在窗外的兔子灯拿起来看了看,唇畔露出了一抹笑容。
祁丹朱跟着笑了笑,默默转身离开。
月夕节,人月两团圆的日子,这一天,锦帝会在宫中宴请朝中大臣和后宫妃嫔、皇子、公主们,大家在一起赏月、吃宫饼、放烟花,君臣和乐融融,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
可是这样的场合,祁明长和祁丹朱从不会参加。
祁明长双腿有疾,会污了皇家的脸面,所以锦帝总是找各种理由让他避开,祁丹朱则要出宫去给祁明长买桂花糕,所以从不会参加。
腿瘸的皇子是皇室的耻辱,无缘入朝为官,一辈子只能做个消散王爷。
宫里盛大的节日和庆祝,从来不属于他们。
祁丹朱回到掌珠宫,青枚跟在她身后问:“殿下,这些花灯怎么处置?”
祁丹朱回头看了一眼,宫人们手里拿着那些公子们送的花灯,各式各样,一眼望去眼花缭乱。
她的目光在各盏精致漂亮的花灯上掠过,最后目光落在那盏不起眼的月亮灯上。
她走过去将月亮灯拿在手里,淡淡道:“都扔了吧。”
青枚看着那些漂亮璀璨的花灯,可惜地哀呼了一声,“公主,这些花灯都价值不菲,比您手里那盏花灯贵多了,您要不再挑挑?”
习绿瞪了她一眼,“一盏花灯而已,公主喜欢留哪一盏便留哪一盏。”
青枚赶紧讷讷收了声,过去处置花灯。
祁丹朱拿着月亮灯进了屋里,洗漱过后,便让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
屋里漆黑一片,只余月亮灯柔柔的亮着,祁丹朱坐在桌前,身穿淡粉色荷花纱衣,青丝柔顺的披散在身后,双手垫着下巴,静静地看着桌上的月亮灯。
柔和的光亮照在她精致的脸上,像镀上了一层淡色的金光,比白日少了一丝张扬和妩媚,多了丝平静和柔美。
锦帝的宴席未散,远处不时传来欢腾热闹的嬉闹声,夹杂着鼓乐欢笑。
她一直静静地待着,听着远处的热闹,看着近处静谧的花灯。
夜深了,远处的喧嚣声才渐渐安静下来,鼓乐声散去,皇宫重新变得寂静沉闷。
祁丹朱将月亮灯挂到床头,躺到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锦帝又赏赐了祁丹朱和祁明长姐弟许多奇珍异玩,还包括几盏稀有的仕女琉璃灯。
祁丹朱张扬地让人将琉璃灯挂在掌珠宫的门口,路过的人都能看到锦帝对她的恩宠。
月夕节过后,众才子和世家公子们为博九公主一笑,争相猜灯谜的佳话又传遍了整个盛京。
百姓们听说,月夕节那日,整个盛京华美的花灯几乎都被抢光了,就连最华丽名贵的宫灯也被那些公子抢购一空。
祁丹朱红颜祸水的形象算是彻底深入人心。
李尚书大动肝火,在早朝上给锦帝连续谏言,声嘶力竭地让锦帝好好约束九公主。
锦帝将他的意见当众驳回,只说了一句话,九公主是金枝玉叶,万事随心所欲。
李尚书失望而归,百般无奈,只好闭嘴。
大家都说,锦帝已经将九公主宠得无法无天。
祁丹朱听到早朝上的闹剧,掩唇笑了笑,掐断枝头的石榴花,温言感叹道:“父皇当真疼我。”
旁边几位一起赏花的妃嫔们纷纷笑了起来。
“咱们谁不知道陛下最心疼九公主!”
“陛下待公主真是如珠如宝,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哎,我那父亲当初若有这么疼我,该多好啊。”
“本宫入宫这么久,就只看陛下这么娇惯过你这位女儿,对其他公主和皇子可都严厉的很。”
……
祁丹朱轻轻转了转手里的石榴花,垂眸而笑。
梅妃坐在凉亭的石桌前,笑着附和道:“陛下疼爱九公主的事是世人皆知,本宫听说,盛京中的女子人人都羡慕九公主,她们都偷偷在佛前许愿,说下辈子想要生在帝王家,成为陛下的金枝玉叶,像公主一样受尽宠爱。”
梅妃是六公主祁芙薇的母妃,出身低微,在宫中多年,一直谨小慎微,不争不抢,说话处处透着宽厚。
她在锦帝没有做皇帝前,就是锦帝的通房丫鬟,比皇后还要早伺候锦帝。
她长相普通,唯有一双眼睛能漂亮一些,不知怎么得了锦帝的青睐,这些年来锦帝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她也是个有福气的,给锦帝生了一个女儿,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上。
她自知身份比不得后宫其他嫔妃,所以向来不插手后宫的事,看起来只想在宫里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皇后娘娘整日礼佛,虽然执掌凤印,但后宫里的事,基本都是由二皇子和七公主的母妃丽妃在处理。
丽妃今日未来赏花,只有她的女儿祁潭湘在,二皇子祁明毓现在在朝堂上春风得意,丽妃掌管着后宫事务,朝堂和后宫的权利基本都被他们母子握在手里。
祁芙薇坐在母亲梅妃旁边,身上裹着披风,弱不禁风的咳嗽了两声,捧着热茶道:“皇妹值得被人疼。”
祁潭湘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揉着手里的花瓣嘀咕道:“父皇就是偏心。”
对于她们的称赞和妒忌,祁丹朱习以为常,只是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
宫里如今只剩下三位公主,六公主祁芙薇身子弱,经不起折腾,离不开太医的汤药,所以迟迟没有嫁人。
七公主祁潭湘妒忌心强,一直暗暗跟祁丹朱较着劲,一直想等祁丹朱先嫁,然后挑选一位胜过祁丹朱驸马的夫君,可惜她等了这么久,祁丹朱还是没有成婚的迹象,锦帝也没有赐婚的意思。
她比祁丹朱大一岁,不能再耽搁下去,别无他法,不能再等下去,最近她已经松了口,让母亲丽妃暗中给她挑选一位好的驸马。
大家正说笑着,习绿走过来福了福,站到祁丹朱身后,低头禀报道:“殿下,沈公子求见。”
祁丹朱意兴阑珊地晃着手里的石榴花问:“哪位沈公子?”
“回殿下,是沈将军的儿子,沈厚沈公子。”
众人闻言面色皆变了变,探究地看向祁丹朱。
沈厚作为朝臣之子,竟然私下来找公主见面,着实令人想入非非。
祁丹朱露出几分惊慌之色,她抬起头心虚地看了看嫔妃和公主们,扯着石榴花,微红着脸问:“他找我作甚。”
习绿看了看周围的嫔妃和公主们,靠近祁丹朱,压低了声音道:“回公主……”
祁潭湘赶紧竖起耳朵,往祁丹朱身边挪了挪,其他嫔妃也纷纷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出声,大家装作赏花的模样,其实都在仔细聆听。
习绿道:“沈公子说他捡到了您的绣帕,特地求见,是想要亲手将绣帕还给您。”
妃嫔和公主们听到习绿的话,不由露出诧异的表情,互相看了几眼。
莫非祁丹朱私下去见过沈厚?否则沈厚怎么会那么巧捡到祁丹朱的绣帕?他们两人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高官之子,私下见面……是为何?
众人满腹疑问,心思各异地看了看祁丹朱,心里都暗暗有些惊讶。
第20章 细雨打轩窗
祁潭湘听着习绿和祁丹朱的对话,懊恼地咬紧下唇,不甘心地看了祁丹朱一眼。
沈厚正直适婚之龄,虽然性子鲁莽了一些,却是一等一的好驸马人选,他是右翼将军沈关山的儿子,沈关山位高权重,在朝中权势滔天,他的独子自然是良配。
她母妃这几日正说想跟锦帝提议将她嫁给沈厚,以沈家的权势,她嫁过去之后,不但能富贵如云,还能拉拢沈关山帮她的皇兄祁明毓,正为合适。
如果祁丹朱想选沈厚做驸马,那她们的如意算盘就破灭了,以锦帝对祁丹朱的疼爱,祁丹朱想要的东西和人,锦帝一定会给她的。
祁丹朱露出慌张的表情,惊慌失措地看了大家一眼,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他胡言乱语,我没丢过什么绣帕,你让他快回去。”
“可是殿下,他还说……”
习绿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众人心里不由更加好奇。
“别听他胡言乱语。”祁丹朱气急败坏地打断她的话,语气急促到显得有些欲盖弥彰,“我没有丢绣帕就是没有丢绣帕,你只需告诉他弄错了即可。”
“……是。”习绿露出为难的表情,躬身退了下去。
祁丹朱越是如此,大家越是怀疑,不过谁都没有说出来。
梅妃笑了笑,打圆场道:“想必是沈公子误会了。”
“……嗯。”祁丹朱胡乱点了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勉强坐了一会儿,站起来道:“起风了,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