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朱色——说给月亮
时间:2021-03-31 10:30:21

  祁丹朱点头,“我确实是这样以为的。”
  孙霜霜轻轻摇了摇头,苦涩道:“吴赤东就是一个畜生,他无情无义,连提拔自己的将军都能陷害,更何况是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妹妹,我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细作罢了,他根本就没有将我当妹妹看待过。”
  “我母亲和父亲的确是被吴家主母派人所杀,但其实是吴赤东暗中让人向吴家主母告密的,他觉得我母亲身份低微,活着给他丢人,担心如果我母亲活着,他的身世总有一天会被其他人所知,他不想承认自己只是一个丫鬟的儿子,这会有损他大将军的颜面,所以他才借主母之手斩草除根。”
  祁丹朱微微惊讶,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一段缘由。
  孙霜霜叹道:“我侥幸逃过一劫,这个世上除了嬷嬷之外,再无人知道我与吴赤东的关系,他见我乖巧懂事,便留了我一命,将我培养成他的细作,在我面前表演他的兄妹情深,我当初信以为真,真的把他当做世上唯一的亲人,若不是后来无意中得知了真相,我也不会知道自己道貌岸然的兄长其实如此心狠,竟然是害死我父母的仇人。”
  “吴赤东这些年来虽然是为沈关山做事,但是他同时也在提防着沈关山,沈关山不近女色,警惕性很强,他没办法在沈关山身边埋下眼线,便只能在沈厚的身上下手,他将我送给沈厚,是为了让我可以就近监视他们,命令找机会探知沈关山的事情。”
  孙霜霜脸上流露出一丝悲凉,“我孤苦无依,命被他拿捏在手里,所以只能委曲求全,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继续替他做事,他以为我仍是那个一味相信他的傻丫头,所以没有提防过我。”
  “吴赤东之所以将那些证据放在我的手里,是因为他觉得只有我最安全,这些年我一直被他养在暗处,不为人知,就连沈关山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我藏匿在沈家是最安全的。”
  祁丹朱明白过来,她之前猜测到吴赤东会留下证据,却想不通吴赤东后来怎么还会被人杀来灭口,如今想来,应该是孙霜霜利用她手里的证据,威胁沈关山保住了吴赤东的家人,但她却没有用这些证据保住吴赤东,她为了报杀父母之仇,故意没有救吴赤东。
  孙霜霜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目光柔软下来,问“殿下为何要帮这孩子?”
  沈关山和沈厚都罪犯滔天,按照他们的罪责,这孩子也别想活了,是祁丹朱向锦帝求来了恩典,保住了孩子一命。
  祁丹朱看着她怀里懵懂无知的孩子,眼中弥漫起一丝伤感。
  她轻轻摸了一下孩子柔嫩的脸蛋,轻声道:“若论起来,我其实是这孩子的表姑姑,上一辈的恩怨跟我们这一辈的恩怨,跟他一个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关山是她的亲舅舅,如果不是沈关山走上了歪路,他们本该是一家人。
  孙霜霜笑了笑,对着祁丹朱感恩地福了福,“殿下放心,我会好好抚养孩子长大,不会告诉他诸多仇恨是非,只会告诉他,他有一位令人敬佩的表姑姑。”
  祁丹朱莞尔,温声道:“时候不早了,快些上路吧,以后无人再能逼你,你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孙霜霜轻轻点头,仰头看着祁丹朱笑了笑。
  祁丹朱今日穿的素雅,不像她初见祁丹朱那日穿得那般明艳张扬,却同样让她敬佩。
  祁丹朱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孙霜霜乘坐的马车走远,许久才收回目光。
  她回过头去,看到祁明长坐在不远处的轮椅上,正看着她。
  祁丹朱微微笑了笑,含笑走了过去。
  祁明长靠在轮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白色的瓷瓶。
  祁丹朱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瓷瓶,问:“那是什么?”
  祁明长转了转手里的瓷瓶,不以为意道:“父皇给我的毒药,他让我想办法从你手里将他那个致命的证据骗出来,然后再想办法用这瓶毒药将你毒死。”
  祁丹朱忍不住轻笑,对这位薄情寡义的皇帝,着实是无话可说。
  她好笑道:“他觉得你会杀我?”
  祁明长扯了下嘴角,讽道:“人人都喜欢以己度人,在他心里,人心凉薄,遑论皇家,他自然认为你我的姐弟情随着你身份的曝光已经悄然而逝了。”
  他想起锦帝把这瓶毒药给他时的表情,便觉得作呕,锦帝说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上一次他选择祁丹朱,废了自己的一双腿,这次让他好好选,要么荣华富贵,要么祁丹朱。
  祁丹朱想到即将来临的分离,心头忍不住有些酸涩,她吸了下鼻子,故作轻松地调侃道:“小明长要毒死阿姊吗?阿姊好害怕呀。”
  祁明长明知她在开玩笑,却没有笑,他扔掉手里的白瓷瓶,白瓷瓶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他神色郑重的看着祁丹朱,道:“阿姊,从小到大,只有你真心对我好,父皇心里只有皇位和权势,他在我腿废了之后就放弃我了,母妃……我知道母妃心里其实厌恶极了我,我是父皇的儿子,还害死了她的贴身婢女,我每一次出现在她面前,都只会让她想起不愉快的回忆。”
  祁明长垂了垂眸,低声道:“阿姊,其实你也应该恨我的,我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我的父皇屡次三番害你、折磨你,你该恨我的。”
  祁丹朱轻轻拧眉,在他面前蹲下,看着他的眼睛道:“在我心里,你只是我弟弟,跟旁人无关。”
  祁明长眼中凝起一道泪光,低下头像小时候一样在祁丹朱手心轻轻蹭了蹭,孩子气地道:“阿姊,你别因为他讨厌我,我也不想生做他的儿子的,如果能够重新投胎,我一定不做他的儿子。”
  祁丹朱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明长是阿姊的小英雄,阿姊一辈子也不会讨厌明长。”
  祁明长开心地‘嗯’了一声,抬头对她笑了笑。
  “我曾经想把你留下来的,我以为我娶了魏沁雪,让你有了强有力的依靠,你就不会离开了,可惜你还是要走。”他抹了一把红彤彤的眼睛,颤声道:“阿姊,我今日出来是来送你的,你想离开就离开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天高海阔,你这只被关在牢笼里的凤凰终于以后可以自由自在的飞了。”
  祁丹朱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你今日不杀我,陛下一定会冷待你,你以后的日子恐怕会过得比以前艰难,明长,阿姊不在宫里,你要一切小心。”
  他虽然万般不舍,很想自私地将祁丹朱留下,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这里已经将祁丹朱困得太久,她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放心。”祁明长禁了禁鼻子道:“你不是早就已经给我铺好后路了吗?你之前总是费尽心思让我跟君行之相处,不就是为了你离开之后,可以让他好生照顾我。”
  他撇了撇嘴道:“没想到那个臭书生,竟然会是太子哥哥。”
  “闲来无事的时候,帮我去看看朝朝。”
  祁明长轻轻点头,红着眼睛道:“你偶尔回来看看我们,如果实在不想回来,也给我来两封信,让我知道你是平安的,哪一天你在外面呆够了,看够了外面的风景,就回京城来,弟弟养你。”
  祁丹朱心中酸涩,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她低声道:“如果你能跟我一起走就好了。”
  她知道祁明长一直都想离开这里。
  祁明长抬头看着高高的城楼,怅然道:“阿姊,这泱泱皇城,你可以逃出去,我作为他的儿子,却只能在这里寻一条生路。”
  他低头笑了笑,眼中含泪道:“阿姊,我虽是出来送你的,可到底舍不得看着你离开,不如你就再惯我一回,我先回去,你看着我走。”
  “……好。”祁丹朱声音哽咽,用力点了点头。
  祁明长努力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推着轮椅后退数步,一瞬不瞬地看着祁丹朱,然后转身往城内行去。
  祁丹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泪水潸潸而下,声音哽咽道:“明长,照顾好自己……”
  祁明长动作顿住,过了一会儿,头也不回头地挥了挥手臂,推着轮椅走远,身影逐渐消失在祁丹朱的视线里。
 
 
第129章 祈诸君安然
  城外树林里一群人正等待着祁丹朱, 他们都是君鹤晏以前的旧部,还有许多受过君鹤晏和沈柔雨恩惠的人,他们都是自动集结在一起, 为给君鹤晏洗雪沉冤而来。
  君鹤晏和沈柔雨活着的时候乐善好施, 在战乱的时候帮助了不少人,这些人自愿的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帮祁丹朱做事, 祁丹朱能找到那么多证据,少不了他们的帮助。
  当年秦叔抱着君行之死里逃生,带着沂临军剩下的人休养了一段时间,养好伤后,得知了沂临军蒙受不白之冤的事, 然后就暗中联络了这些人,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暗中做事。
  当初沂临县的粮仓案就是他们最先发现有问题,暗中通知了祁丹朱。
  祁丹朱款步走过去, 神色郑重地弯身拜了拜, 感激道:“家父今日得以沉冤昭雪,多亏诸位鼎力相助,丹朱就此谢过诸位。”
  “小姐别这么说, 我们承受不起的。”众人不住红了眼眶, 道:“君将军和沈夫人都对我们有恩,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更何况我们也在为自己洗刷冤屈,我们过了二十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现在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归故里了。”
  众人提起此事,神色忍不住有些振奋,这些年来, 他们只能活于暗处,担心被人认出来,不敢说自己是谁,也不敢回到家乡去,其中的痛苦滋味,没有尝试过的人是不会知晓的。
  如今他们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行走在人世间,大声的告诉身边的人他们是谁,叫什么,可以尽情地诉说着自己跟战友们当年的丰功伟绩,而那些跟他们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兄弟们,也可以堂堂正正的永垂青史。
  祁丹朱浅浅笑了笑,“这世上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只有愿不愿意,诸位愿意记得家父家母的好,愿意帮他们鸣冤,丹朱感激不尽,是你们让丹朱明白,这世上不只有恩将仇报,还有以德报德,善意会留在一些人的心里,然后将这份善意一直传递下去,是你们的这份善意,让丹朱想要继承家父家母的遗愿,做个好人。”
  众人擦了擦眼角,君将军和沈夫人是好人,他们的女儿也是好人,这些年来祁丹朱在暗中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他们的初衷本来是为君将军沉冤昭雪,恨不能直接杀了狗皇帝,是祁丹朱让他们坚守了君将军的遗愿,让他们改变了策略,明白了君将军的赤诚之心。
  君将军从始至终只愿河清海晏,百姓无忧,他们若真的引起朝局动荡,就跟君将军的遗冤背道而驰了。
  秦清淮站在众人中央,感伤的叹息了一声,声音振奋道:“回到沂临县之后,我们就在那些无名碑上刻上名字。”
  众人忍不住纷纷附和,神色都有些激动。
  祁丹朱开心地点了点头,声音含笑问:“大家回去之后有何打算?”
  “我想用陛下赏的钱开个小店,我当兵之前蒸馒头的手艺不错,我回去蒸馒头卖。”
  “我想开间打铁的铺子,在兵营的时候,大家的刀不利了,都是我给大家磨的,手艺还不错,到时候你们可得多多捧场。”
  “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想回去娶个媳妇,我十几岁就出来当兵,现在都快四十了,还没娶上媳妇,我就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大家忍不住哄然大笑,纷纷说起了自己的打算,一个个兴致勃勃,互相讨论着。
  祁丹朱没有打断他们,一直耐心地听着,心里既欣慰,又为他们感到开心。
  直到他们说完,祁丹朱才含笑点了点头,替他们开心。
  有人忍不住问:“小姐,您有什么打算呀?”
  祁丹朱微微怔然。
  那人旁边的人用力推了他一下,那人反应过来,忍不住后悔。
  祁丹朱现在有家不能回,还要离开刚满一岁的孩子,其中心酸自是不必说,他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回想起太子的模样,忍不住轻叹,太子和祁丹朱真真是一对璧人,可惜有缘无分。
  沉默了一会儿,祁丹朱轻轻笑了笑,淡然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山河秀美,总有我可去之处。”
  秦清淮叹息一声,犹豫着开口道:“小姐,行之那孩子真的不错,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哎……”
  他想劝两句,却也知道这是他们两人的事,他一个外人无法插手。
  祁丹朱压下心头的酸涩,对他笑了笑,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想起君行之心里就又酸又疼,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秦清淮叹道:“行之如果不是陛下的孩子就好了。”
  祁丹朱垂眸,她与君行之既然命中注定生做了君鹤晏和祁承乾的孩子,就有他们各自的命运要承担,逃无可逃。
  祁丹朱抬头笑了笑,看向众人,沉声道:“诸位这些年一直在在外奔波,如今事情终于了结,大家得以恢复身份,陛下也补偿了大家该得的赏赐和名誉,诸位今日起就去过各自的生活吧,有时间我会去看望大家的。”
  “小姐!您是君将军的女儿,我们理应照顾你,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回沂临县生活。”
  祁丹朱轻轻摇头,开口道:“我就不跟诸位一起走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众人面面相觑,忍不住犹豫,都有些放心不下。
  祁丹朱是君鹤晏的女儿,他们想要好好照顾她。
  秦清淮道:“小姐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吩咐,我们去给您办。”
  其他人纷纷点头。
  祁丹朱轻轻摇了摇头,感激道:“我明白大家的心意,但这件事只能我自己去办,就不劳烦诸位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能开始过平静的生活,祁丹朱哪里还忍心让他们继续为自己奔走。
  “这……”大家神色依旧犹豫,都有些不放心。
  祁丹朱爽朗地对他们笑了笑,拱手道:“青山不改,诸位保重,就此别过。”
  众人看她意志坚决,只好不再多说,一起抬臂拱了拱手,叮嘱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祁丹朱低头笑了笑,回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习绿和青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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