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孩子争风吃醋起来,也挺要命的。
付零都能想象到,如果自己拒了伯西恺,之后恐怕要好好的亲亲我我甜甜蜜蜜哄一番了。
算了算了,不费那个事。
她往伯西恺那边微微倾倒了少许,悄悄看了一眼伯西恺的脸色,正巧的是伯西恺也在看着她。
那不经意间在眼底荡漾起来的波澜,很容易让人坠入其中。
其他人都在旁边看戏,看着这出二男争一女的戏。
只见黄小乖上前一步,飞速的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个女孩睫毛微抖、桀黑的眼睛里面仿佛有翻江倒海、地陷山塌。
“你说什么?!”付零的声线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只是在这变化里面,多了一些威慑的怒意。
黄小乖得意洋洋的看了伯西恺一眼,像极了斗胜的老虎一样带着付零离开。
伯西恺的身边一空,看着女孩快步走上楼时候头也不回的背影。
他的手顿在半空,什么也抓不到。
旁边的人瞧着,看了半天热闹没想到最后结局是这样的。
那黄小乖虽然长得清秀,但是跟伯西恺比起来简直就是草鸡和凤凰。
刚才,黄小乖在付零耳边说了什么呢?
别人不知道,但是伯西恺心里清楚。
因为在黄小乖说完之后,有用一种势在必得的眼神撇了伯西恺一眼。
伯西恺从那个眼神里面看到了一种宣战的意味,他隐约猜到了黄小乖可能在付零的耳边说了什么。
很有可能,和伯西恺有关。
这个猜测,没有多久就被伯西恺证实。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着门口挂着的标牌。
忘嗔房。
忘,嗔。
这是“φ”想要对他说的话吗?
伯西恺看着软笔写在房梁上的这三个字,只觉得那白纸黑字看的自己心情烦闷,想要一跃而上将那牌匾摘下来撕裂。
原谅?忘记?
这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伯西恺胸口的闷气越积越深,他的眼底越来越浓郁,好似有一团火焰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他特地给自己的房间留了一条缝,方便回头有人随意进入。
屋内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
伯西恺也不想开灯,凭借着走廊里面的一点残光来让房间里面稍微有一点点的亮堂。
床很小,没有在阳光小区和小丫头睡的那张大。
床也很冷,比太平医院的停尸板还要冷,上面没有一点温度,人躺在上面就像躺在棺材里似的。
他看着天窗外面的黑布,什么都看不见。
房间里面还散发出一股房间封闭太久的味道,让人心里涩涩的。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伯西恺才听到门口有细微的脚步声。
伯西恺的听力一向很好,通过脚步声的重量和落地之音能明显听出来是个女孩子。而通过脚步之间断断续续的间隙,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惆怅和犹豫。
可最终,这犹豫的脚步还是停在了伯西恺的房门外。
女孩的手搭在门把上,轻轻往外用力带了一下将门推动,将外面走廊的光大片的倾洒过来。
她还是来了。
伯西恺斜坐在床上,整个人都陷入黑暗之中,他轻轻依靠在枕头上,黑发柔顺的被全部拂在脑后。
他长得实在是好看,即使是满身浓墨铺洒在身的时候,也给予了那暗夜邪气的寒意。
“你来了。”他说。
付零就停在门口,脚步像是被人粘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黄小乖在付零的耳边飞速的说了一句:“我在你躺的病房隔壁也瞧见了你的这位‘男朋友’。”
伯西恺和付零在一间医院,隔壁病房。
二人住的都是ICU,只是付零是无创伤的昏迷精神问题,而伯西恺……
付零的声音有些颤意,却又直逼人心:“你受了枪伤,一颗打中你的右臂、一颗打中你的腹部,对不对?”
“……”伯西恺没有言语,肩膀微抖了一下,在黑暗中细不可见。
“你为什么会任由太平医院的那些猫狗咬伤你的手臂,就是为了掩盖手臂上面原本的枪伤。还有你腰间的那个枪伤,也不是在第一次事件里面留下来的,对不对?”
伯西恺微微颔首,原本被拂到脑后的发丝稍微垂下来几缕斜斜的盖在他的右眼帘处,有些静默的桀意。
对于付零的指纹,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应承。
付零心中的苦意犹如吃下满口的莲心一般,她多希望伯西恺能跟自己说个一两句。
哪怕伯西恺能说点谎言欺骗自己,她也甘之如饴。
也总比现在这样,只能听到无尽的沉默强的多。
付零的声音撕破黑暗,愤怒而又严肃。
“我是在参加剧本杀综艺节目结束后,坐在出租车回酒店的路上昏迷来到这三千世界的。黄谭诉也就是黄小乖,他一路跟着我,看到我被送进了医院ICU。我父母从淮宁赶来把我送到了南津最好的脑科医院神经外科。”
“而我的隔壁病房里也住着一个人,那个人身上中了两枪子弹,原本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和我一样陷入昏死。”
“伯西恺,我很好奇,在咱们这个国家对枪械管制的这么严厉,那个人身上为什么会中两枪子弹?黄谭诉告诉我,他在偷偷探望我的时候瞧见了旁边病房外有警察围守。听护士们之间讨论,我隔壁病房里躺着的那个中了两颗子弹的人,是警方缉拿的重犯。”
“我忽然明白了,我爸妈留在南津不仅仅是因为南津的医疗先进医院专家多,也是为了方便让自己女儿和他们缉拿的罪犯挨在一起,这样不至于让他们两头跑的麻烦。”
“我爸之前曾告诉我,刑警缉拿罪犯不到万不得已、生死一线危害到老百姓的时候绝对不会开枪。纵使是开枪,也绝对不会朝要害位置,因为要留着给法律制裁他。”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走进漆黑的屋中。
伯西恺孤独的坐在床上,目光径直的看向远方,没有交集。
付零的生音仿佛带着万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击中伯西恺,比A级疼痛造成的伤害还要足。
她说:“腹部,也是很致命的地方。警方能够朝你的那个方向开抢,再换句话来说,很有可能是因为你的危险程度实在是太高了。”
她说:“伯西恺,你到底是什么人?”
伯西恺肩膀抖动的频率更加清晰,付零听见他在笑。
笑声像是倾盆而下的暴雨,击打着薄薄的窗户。
在这雨中,夹着冷风侵袭,让所有走在夜路当中的人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从床上站起来,一身板正的西装包裹着如猛虎般强壮的身型。
一步步朝着付零走来,他在黑暗中模糊的五官也变得清晰起来。
他定定的凝视着付零,眼底的橙黄色度逐渐凝重,逐渐有些暗淡。
“幺幺,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开抢的,就一定是好人吗?”
“中枪的,就一定是坏人吗?”
第167章 两具尸体12
人很多时候, 会先入为主的认为一些事情之后,就不太容易改变自己最开始的看法。
伯西恺没有反驳付零刚才的那些揣测,只是在付零的揣测里面反问了一句,就把付零问住了。
开枪就一定是好人吗?中枪的就一定是坏人吗?
付零没办法回答, 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她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伯西恺是重刑犯?
天呐。
这可怎么办?
付零的鼻尖骤酸, 心里面的闷苦蔓延到喉咙处险些要溢出来。她双唇颤抖着,声音细不可闻, 迫切的想要知道但是又怕自己直接问会伤害到伯西恺:“所以、所以你犯了什么罪?”
为什么会收到这样的待遇?就连住院还要有警察的人层层把守?
她想, 一定是非常重的重罪吧。
伯西恺的指骨捏着他领口的第一颗纽扣上,轻轻掰了一下,银色的纽扣微微一转。
这纽扣上折射出浅浅的银光, 也暖不热他眼里的凝重和冷漠。
“幺幺,我以前也以为,法律定义的就是善恶、是非、黑白。但是你告诉了我, 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灰色地带的。”
“……”
伯西恺的答非所问在付零胸口化作一座大山, 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曾想过很多种情景, 如果有幸,二人能够一起成功的回到现实世界。
不管伯西恺贫富贵贱,她都要带着伯西恺去见奶奶。
可是、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罪犯?
伯西恺的手从自己纽扣上移到付零的下颚,他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微微用力让她直视着自己。
他像是一个主宰世界的掌控者,审视着付零面容上的每一寸, 就想审视着属于自己的领土一般。
“幺幺,你生的真好看。我喜欢你,‘φ’也喜欢你,黄谭诉也喜欢你。”
“‘φ’喜欢你懂他, 黄谭诉你喜欢你能救他,那你猜猜我喜欢你什么?”
付零知道,她说:“喜欢我对你的信任,可有一天我对你不信任了。是不是也意味着,你不会喜欢我了?”
“幺幺,我永远都不会不喜欢你。”伯西恺直说,字字有力。
“……”
“我来到这个世界里,就知道我未来的命运。来的人虽然多,但是最终能离开的只有一个人。幺幺,你不用为我伤心。”伯西恺的指腹轻轻揉着付零的脸颊,仿佛是想要抚去付零皱起的眉头。
付零的眉头被他越揉皱的越深,他眼里的光都变得摇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房间里,好像是推了伯西恺一把,也好像是打开了伯西恺的手。
总而言之,在反应过来的时候付零已经坐在集慧房的门内,看着寂静的黑夜总觉得没有人是幸运的。
她脑袋里面想的东西太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从何理起。
伯西恺为什么知道这么多“φ”的事情、为什么有一身好身手,为什么懂溜门撬锁,为什么和“φ”有交集。
她在脑袋里面飞速编织了一个,自幼丧父的男孩在亲眼瞧见母亲被杀之后堕落深渊的故事。
伯西恺憎恨“φ”,是不是也因为他的堕落起因是“φ”?
在最开始的时候,伯西恺那厌世的心态,是不是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就算回到现实世界也难逃死刑?也是因为喜欢她,才甘愿把这活着的机会让给付零?
原谅,是一件很难的事。
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底气可以原谅毁掉自己一生的人。
付零眼前湿润,可她也知道,哭是没有用的。
坚强的小女孩狠狠的擦掉眼里的泪水,没有让它掉落。
她起身,走向衣柜打开暗道。
“嘎吱”一声,朱管家的书房被打开。
书桌前坐着一个穿着白色斗篷的男人。
朱管家没有回头,只听到了暗道打开的声音,它的背影萧条像一个年过百余的老人。
“你来了。”它说。
它好像也知道,付零一定会去找它似的。
付零朝它走过去,朱管家纹丝未动,声音终于有了一点起伏变化:“β小姐,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宜太近,想必你今天也吃过苦头了。”
“我很不能理解一点,你应该是死了对吧?在我来到三千世界前坐在出租车里听到了一条广播,警方缉拿了二十年的杀人犯被发现死于香河县老家。你既然都死了,那么你是如何建立出这样的一个世界呢?”付零猜测道。“难道是怨念太深?”
“怨念?不不不,这个世界是我毕生所做的最完美的艺术品。从你未加入的第一次事件到这一次事件的每一个人设、每一个场景、每一个故事都是我在脑海中演变过千遍万遍的。”
朱管家音调轻盈,两手好像在忙碌着什么,从背影看去,它戴着白色手套的指尖捏着一根针。
它居然一边在和付零聊着天,一边穿针引线。
付零问道:“你从很早之前就想要喊一群人来玩游戏,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朱管家没有回答,穿针引线的动作不断。
白色的宽大斗篷像是蝙蝠的翅膀,漏出来的手也穿着白色的手套。
付零曾经在马白的手上瞧见过一摸一样的刀疤,看刀疤的疤痕程度感觉应该很有年代了。
见朱管家不理自己,付零自己回答道:“是不是和你的女儿有关?”
咔嚓。
剪刀的清脆声传来。
空气中漂浮着几缕残留的巾帛丝,虚无且飘飘然在凡尘之中。
朱管家的背影蒌迂、略微驼背,看起来就像是肩膀上面扛着很多的东西把它几乎快要压垮了似的。
它起身,转过来的时候宽袍不小心带动了桌子上的残布。
布条散了一地,落在白瓷砖地上。
付零瞧见它的手里拿着一只自己缝制的布娃娃,做工精巧、针脚细密。
那个娃娃留着一头灰白的发,白白的脸蛋上有几缕胡渣。身上穿着一件站满了颜料的围裙,左手端着滑板、右手握着一支画笔。
只是那个娃娃奇就奇在,右眼被针脚缝了起来。
就像是,马白的眼睛。
也是“φ”的眼睛。
朱管家端详着自己制作出来的这个娃娃,藏在朱红色的面具下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只是从那微微扬起的下颚依稀能判断出,它用着一种仰视的神情欣赏着自己的这个娃娃。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朱管家端详着自己的娃娃。“说到底,谁又是谁的主宰,谁又是谁手中的玩偶。让笑就得笑,让哭就得哭?”
这尘世间,好似只有它一个人和这个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