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的,像是人为结果。
付零眼睛一转,反应过来。
这隔壁屋是忘嗔房啊,伯西恺的床和自己的床就隔了一面墙。
那……敲墙的人是伯西恺?
付零伸出手,轻轻敲了两下墙,对面敲的更急促了。
她大惊,这是怎么了?出事儿了吗?
付零想都没想,下床就往隔壁屋冲,把门拍的棒棒作响。
门被打开了,伯西恺衣着整齐的站在门后,眼底浮起一点笑意来但是眼角是往下耷拉的,像是某种被抛弃的小动物。
付零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确定骨是骨、皮是皮,一点儿事都没有才稍稍放心。放心之后,又是有些温怒的怒目而视。
大半夜的,干嘛啊。
伯西恺嘴角微弯,扬起一丝夕阳沉下红云密布的轻笑,他忽然伸手打横抱起付零。
“你、你干嘛?!”付零脚底一空,整个人都被伯西恺公主抱式抱进了屋。
他修长的腿一扫,将门结结实实的关上。
付零踢踏了两下腿,故作生气的锤了一下伯西恺的胸膛:“干什么?耍-流-氓?”
“我都是快死的人了,想临死之前多看几眼自己女朋友。”伯西恺快步走到床边,双臂稳稳的抱着女孩的身体,轻轻放在床上。
付零生气了,本着脸:“你胡说八道什么?”
伯西恺双臂环住付零,床咚的时候还攥住付零不安分的小手。
他眼帘略长,尤其是眼角微微上挑总有一种阴柔的美感,却又偏生的脸廓分明就让那柔感化成雄性的美。
乌泱泱没有光的室内,只有他的眼睛是亮的。
伯西恺说:“你这么关心我吗?鞋子都没穿。”
付零瞧了一眼自己光秃秃的脚丫,脚心发凉脸颊发烫,借着黑暗隐藏自己红透的脸:“伯西恺,你把我喊过来到底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看看你。”
“……”付零被他这低低沉沉地语气给催化的心软了,她涟眸。“伯西恺,我没有不相信你。”
她说的委屈,生怕伯西恺还在因为自己刚才的话难过似的。
“我知道,你是怕我是坏人,怕你有一天要大义灭亲手刃老公。”
付零低头:“什么老公,你还怪会给自己加头衔。”
“如果说,我告诉你黄小乖说的都没骗你……”
付零悠得一阵心悸,笑容散了几分。
“幺幺,如果我是阻挡你回家路上最大的障碍,你一定要不顾一切的回家。”
付零重重的点头:“好。”在看到他眼里的满意之后,付零又补充一句:“带你一起。”
“你听点儿话吧。”
“不好意思,我从小到大就不怎么听话。自己爹妈的话都不好使,更别说你这还没过门的老公了。”
女孩不拥有任何表情,仅仅是看着他就足够让他如坠云端。
他再也找不到这么让人心动的小姑娘了,如果让这小姑娘去跟别人搜证,他的魂也就跟着跑了。
“床暖热了,别走了。”伯西恺说。
付零好笑道:“干嘛?”
“想让明早黄谭诉扑个空。”
付零哼哼笑道:“伯西恺,你还知道先下手为强呢。”
“他不是好人。”
“你是吗?”付零紧跟着问道。
伯西恺静默了片刻,语气低缓:“我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心里是。”
这叫什么答案。
付零有些不满意:“伯西恺,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人可以有很多死亡的方法,像我爹那样工作里面过世那叫英勇殉职,如果做错事了受罚死亡那是承担责任,自然活到头那叫生死轮回。但你如果为了让我活就不管不顾的去送死,我可不会承你这个情。”
“……”
她道:“如果你死了,我会爱上别人,我会带别人去见奶奶,我会跟别人去玩剧本杀跟他拿情侣本。伯西恺,我会把你忘记,永远都不告诉别人自己有一个初恋。”
伯西恺默然,黑暗中声音蔼然:“那也挺不错。”
“不错你个头!”
小孩又生气了。
可是这回伯西恺不想哄她。
他的手攥着女孩的小手,五指用力扣住她冰凉的手心:“幺幺,你也是我的初恋。”
付零伸手环住伯西恺的肩膀,让男人的身体更靠近自己。
她听着男人的心跳声,铿锵有力,感受着那如冬日旭日的体温。
“你说,你犯的什么案?判的有期还是死刑?”
“这个……”
“没判?”
“差不多吧。”
付零叹了口气,往伯西恺的臂弯里钻了钻,贪恋着离不开这炽热的温度。
就算他是罪犯,这个结果她和他一起来承担。
夜深了。
小孩睡的熟,怀里传来小猫似的轻鼾。
她光洁的脚丫还露在外面,圆润的脚趾和淡粉的脚趾盖微微蜷缩着,甚是可爱。
伯西恺给她盖了个被子,半坐在她旁边看着自己亮着的腕表屏幕,琥珀色的眸底凝上一团蓝雾。
——“恋爱中的男女,是最不理智的。”
——“男人的嫉妒心,也是毁灭性的。”
第169章 两具尸体14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 是被朱管家的敲门声叫醒的。
它端着两份早点送到了忘嗔房。
“用餐愉快。”
朱管家推着餐车站在门外,似乎对付零在伯西恺的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异议,随后它赶往下一个房间。
付零从床上坐起来,摸了摸旁边也温热的床褥, 心里直叹气。
小时候只有睡觉最让奶奶省心, 所以从付零记事起,她就是一个人睡。
可没想到跟人睡了一次之后, 就开始留恋这种感觉了。
伯西恺把早餐放到桌子上, 转身对付零说道:“起来吃点东西吧?是蒸饺和豆浆。”
瓷器碰到桌子上,清脆的一声响忽然让付零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的揣了一下自己的兜,藏在衣服的录音机不见了!
付零又赶紧环顾四周, 回忆了一下自己昨天晚上的一切行动路线,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回到家之后随手把录音器扔到了床上。
再过半个小时就要搜证了,这谁要是进了她的房间, 还不是一打眼就瞧见了?
不行, 得赶紧回去换个地方。
付零理了理衣服, 找了个借口回屋把床上的录音器藏在手里,仔仔细细瞧了一下自己房间各处。
基本上没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书桌都是拖拽式的,没有任何可以上锁的地方。
算了,还是放在身上吧。
录音器巴掌大小,说藏还真不是很好藏。
但是再过一天半,这个录音器会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没电, 只要躲过这段时间就行。
付零站在镜子前里里外外的查了一遍自己的衣服,把录音器藏在了外套里面的口袋。
从外面看,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
付零才赶紧回到伯西恺的房间里,这二人昨晚闹了一阵, 付零完全忘记了要把自己的重要证物隐藏起来。
伯西恺也没有,但是他慢慢悠悠的喝着豆浆,看着付零穿戴整齐的回来心下了然。
“东西都藏好了?”他问。
付零装糊涂:“藏什么啊?”
伯西恺用“你这小家雀还想瞒过我这老家巧”的眼神看了一眼付零,没说什么把早餐递给付零:“你这次事件是跟着我一起来的,我想要杀谁,你一清二楚,但是你的目的我却不知道。”
“我没什么目的。”付零咬了一口蒸饺,小脸蛋被塞得鼓鼓囊囊。“本来就是陪着你来的。”
伯西恺的表情也看不出来信没信,只是欣赏着付零吃饭的小模样。
她不管是嬉笑怒骂,都好看的紧。
陪你来的,这四个字暖的伯西恺心理很舒服。
但是伯西恺也不是一个完全感性的人,心中的理智告诉他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在剧本杀里面,没有完全干净的角色。
看着付零塞的鼓鼓囊囊的小嘴,少女看似一无所知的眼瞳里满是无辜,好像伯西恺在故意栽赃自己似的。
伯西恺瞧这她这副楚楚的模样,想问的所有话都消失不见。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要提醒一下付零:“这个游戏里面,根本不怕一个浑身是信息点的人。”
付零搅勺子喝豆汁的动作慢了几分,她知道伯西恺下一句想说什么
怕的是一个没有任何信息点的人。
剧本杀里面的每一位玩家,都和案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当所有人都不正常的时候,出现一个正常的人就会显得很奇怪。
付零忽然理解了昨晚“φ”和自己说的那番话。
“φ”已经对世道失望了,他曾努力的走进正常人的世界,可是屡屡被拒之门外之后,在女儿的死亡时彻底清醒。
人想往高处走实在是太难了,还不如一起堕落。
就像在【窗外的眼】事件里,许溢河与李小青拍的那个电影。
《救赎·沉沦》
是救赎,也是一起沉沦。
付零放下碗筷的时候,正好到了八点整该搜证的时间。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怎么这次没有主题画啊?你有看到吗?”
“没注意,教堂里面没有挂什么画。”
付零心想,伯西恺都没注意,难道是真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先破案更重要。
听到走廊里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想必是玩家们已经出门准备行动了。
付零小声凑到伯西恺身边询问道:“你的手-枪藏哪儿了?”
伯西恺想杀的两个人,一个程师傅、一个花导游已经死了一个,还剩一个。
他随手指了一下枕头底,付零难以置信:“你就随便放床上?”
“对啊。”
“不怕被发现吗?”
“只会发现一个空壳子手枪。”伯西恺拍了拍自己口袋,眼底含笑。“子弹在我身上了。”
好家伙,这小子也学贼了。
付零看着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西装套装,而她也穿了一条颜色类似的毛呢西装外套,下身的浅蓝色A字裙包裹着纤瘦的臀部和腿型。
站在一起,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配对。
而这种配对,在黄小乖瞧见俩人一起从忘嗔房出来的时候,变成了一种能在眼里燃烧的噼里啪啦小火焰。
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人人都说秘书不好当,白天做工作晚上被工作。”
付零本着脸:“你说话放尊重点。”
黄小乖重重的哼了一声:“我以为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很清楚了。”
付零原封不动的把这句话送了回去:“我也以为,我昨天拒绝你拒绝的很清楚。用不用我再说一遍?我、对、你、完全、不感兴趣。”
黄小乖的笑容沉了几分,阴擦擦的看着伯西恺:“你是警察的女儿,你居然爱上了一个罪犯。”
“所以说,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你连个罪犯也不如。”付零拉着伯西恺的手,径直的越过他。
黄小乖之后再是什么样的表情,付零就不知道了,她也不想关心。
她拽着伯西恺,走向曹先生的房间。
曹先生是第一个死者,且死亡时间较久,今早查看为妙。
伯西恺看着女孩绷紧的肩膀,明显能感觉到的愤怒,好脾气的笑笑:“你好像非常讨厌他?”
“你觉得他喜欢我吗?”付零反问,伯西恺没有说话,她便自己说道。“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看你的眼神看久了,自然而然就知道喜欢的眼神是什么样的。而他的眼神,像极了当年那场辩论赛输了之后和小绮据理力争时的样子。他想要的不是我回应的喜欢,而是一场争夺战的胜利。”
伯西恺被她拉着的手微微用力,握住女孩的小手。
她都懂。
付零哼笑:“我就像是一道辩题,你是反方,他是正方。他觉得自己站在正确的地方,你就应该失败。你知道为什么自高一那年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的辩论赛了吗?”
“为什么?”伯西恺轻声询问。
“因为我觉得,辩论赛设立的最初,是想要锻炼思维反应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而不是为了争辩什么大道理,人生的正确与否也不是一道辩题就能决定了的。人世间的确有灰色地带,但是又能说黑白分明的世界不好吗?法律约束的是事件,而不是人。一个杀人如麻的屠夫对于她的女儿来说,就是一个慈父。一个将所有温柔都给了女儿的父亲,也有可能是一个连环杀人犯。”
伯西恺脚步忽顿,手冷了几分:“你说什么?”
付零回过头来,看着他眼底不可置信的震动,将自己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一遍:“我说,伯西恺,‘φ’在等这个人世间给它的一句道歉。”
“你……这是在同情它?”
“我没有。”付零深吸一口气。“我只是就事论事。”
“它杀了十八个人。”
“我知道。”
“其中有我的母亲。”
“我知道。”
“它毁了我的人生。”
付零双手捧着他的手,沉声:“我知道。我知道你无法原谅它,就像它无法原谅现实世界里曾经给予它伤害的那群人、那些事。池唐之前跟我说,三千世界是因为你建立起来的。我现在终于懂了,它亲手塑造了你,你就是它的影子,活在仇恨里的影子。当你放下的那一刻,就是你回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