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煦陪了她一会后,便在她的催促下,自去前头忙了。
云嫤在叶煦面前,虽搪塞了过去,却瞒不过知道内情的绿芍。
云嫤这大半年来,都在鸣州府衙,宫里也早便知道,她一直与叶煦在一起。
绿芍自然想到了,公主这次回京以后,身份恐怕会再也瞒不住,在叶煦面前露馅。
她见云嫤在叶煦走后,便开始苦苦思索对策,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殿下,您便告诉叶大人实话罢。叶大人待您这样好,他不会怪您的。”
云嫤抬起头,缓缓道:“绿芍,你可知,他越是对我好,我便越是不敢告诉他。我实在是,怕极了他生我的气。”
绿芍笑道:“殿下,不会的,况且,这件事也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别说是以后了,便是如今,咱们便要回京了,到时候,能不能瞒下去,还不一定呢。”
云嫤听了,细细思忖了,随即,又想起了云辞劝她的话。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好罢,回去以后,我便寻个机会,向他招供了!”
绿芍听了,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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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宁希音来找他们辞行。
宁昀遇刺一案,虽已查明,可宁昀却是再也醒不过来了。明日,宁希音便将扶兄长的灵柩回南轩。
众人作别。
几日后,叶煦一行便从泓州启程,往帝京而去。
一路上,云嫤才坐了两日马车,便实在待不住了。
她便叫人将马车停下,去了另一辆马车前,掀了帘子,便钻进了车厢内。
马车内的宁碧浔见她来了,忙叫她过来坐。
自从那日,宁碧浔服了解药,苏醒过来,她今后的去处,便成了众人思量的难题。
宁碧浔假死的事若是暴露,一切便都前功尽弃不说,虞惊岚肯定还会再一次寻来,将她掳走。
众人虽急于捉拿虞惊岚,却也绝不愿意拿宁碧浔冒险。
所以,必得找一个隐蔽且安全的地方,让宁碧浔先去暂住。
云嫤为了此事,养伤时都在发愁。
最后,还是叶煦做了决定,让宁碧浔跟着他们,一同返回帝京。
因为,虞惊岚再如何也绝料不到,宁碧浔非但没事,还敢回京城的宁府。
经历了这些事,宁碧浔这一阵以来,都是闷闷不乐的。
云嫤有心叫她开怀一些,便不停地说些话本上看来的故事逗她。
宁碧浔感激她的好意,也不时同她说一会话。
自从与云嫤在泓州相逢,这段时日以来,宁碧浔也早便瞧了出来,叶煦对云嫤,非同一般。
可在她看来,对叶煦的这份心思,云嫤却仍是懵懵懂懂的。
眼看他们便快要回到京城了,她只盼着,阿嫤能早日与心上人在一起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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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连日来的跋涉,这一日,他们终于抵达了京城。
几辆马车缓缓从巍峨的城门下过,往城内而去。
云嫤悄悄掀开车帘,往外望去。
京城的街头车水马龙,一如从前。
回到熟悉的地方,众人的心神都为之一松。
没过多久,凌襟怀因要先回他的医馆,便前来,与他们告别而去。
随后,叶煦下了马,行至云嫤的马车前,对里面的云嫤道:“阿嫤,我护送你回去。”
他话音刚落,方随便窜了过来,冲云嫤使了个眼色,道:“我也去!”
云嫤不便对叶煦推辞,忙将路上想好的说辞道了出来。
叶煦并未怀疑什么,便将她一路送回了她舅父的宅邸。
到了洛府门前,叶煦原本还想进府里去,顺便拜见一下她家中亲长。
云嫤忙对他道,他们已离京外任,不在京中。
这却是真的。
云嫤早前便从洛太妃的家书里知晓,洛大人如今确是不在京中,云嫤的舅母与表妹也随他去了任上。
叶煦见此,便只好作罢。
先前,云嫤便已想方设法递消息回京,洛府的仆从皆已被知会过,自然不会露馅。
叶煦见她进了府门,安置好了,他便转道,进宫去觐见皇帝。
云嫤等他一走,便立刻出了洛府。
方随替她驾车,一路马不停蹄地进宫,赶在叶煦之前,去见皇帝。
这个时辰,皇帝正在御书房。
先前,皇帝便知道,他们一行是今日到京城。
却没想到,这么快,云嫤便回宫里来了。
皇帝许久不曾见这幼妹了,心中也颇是感慨,此刻听说她已到了门外,忙对身边的宫人道:“快,宣她进来!”
没过多久,云嫤便兴冲冲地进来了。
她一见了皇帝,立时便要拜见。
“阿嫤见过皇兄!”
皇帝忙叫她不必多礼。
云嫤抬首,冲皇帝笑道:“皇兄,一别多日,您和皇嫂都好吗?”
皇帝笑道:“都好,都好。”
南轩太子的事,因有先前求亲之事,云辞回来后便对皇帝言及,云嫤心中很是伤感。皇帝不想她再难过,便没有多言。
只说起了旁的。
他笑道:“你写回来的那些信,朕都看了。这回你出门去了鸣州,在鸣州府衙当了个小小的捕快,虽说有些胡闹,不过,你在当地做的事,朕都听太子说了。你确实做得很是不错,朕以你为傲。”
云嫤笑眯眯道:“多谢皇兄夸奖!”
皇帝便又笑着道:“除此之外,朕还听闻,你在鸣州时,与叶煦相处得甚好。”
云嫤一怔。
她忙低下头,一下子便不出声了。
皇帝心里却是明镜似的。
从前给她与叶煦赐婚的时候,云嫤便没有反对。如今,她虽努力掩饰,但以皇帝的眼力,哪能看不出来她对叶煦的心意。
女大不中留啊!
长兄如父的皇帝如是想到。
只是,叶煦先前曾经那般抗旨,此事后来又闹得沸沸扬扬。即便到了现在,也还不知,叶煦对公主,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这次,若是叶煦不主动求娶,皇帝绝不会再提赐婚的事。
否则,公主的颜面何存?
第62章 回京(二) 若是将阿嫤吓跑了,他再将……
云嫤见皇帝没再往下说什么, 便赶紧道:“皇兄,阿嫤正好有事要求您!”
“何事?但说无妨。”皇帝一听,当即和颜悦色地道。
云嫤却犹豫了一下, 才吞吞吐吐地道:“皇兄, 我……我想住到宫外一阵子,便住在舅父的府里。”
皇帝:“……”
皇帝怎么也料不到, 她是要说这个。
他不由道:“你这是为何?”
云嫤小声道:“我有一些个朋友, 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如今我回来了,往后,他……他若是想来寻我,岂不立刻露馅?所以,我得住在洛府一些日子。我在回来的路上, 已经给舅父他们去信了, 想来,他们也不会反对的。”
皇帝立刻明白那个“朋友”是谁了。
但此事, 皇帝却是不能同意的。
他道:“堂堂公主, 怎么能出宫,住到外臣府中去?就算是你舅父的宅邸,那也不行。这成何体统?”
云嫤听了, 忙道:“皇兄, 只要您下令,不许人往外说, 不就行了?”
皇帝:“……”
皇帝无奈,又道:“可你若真的要住到宫外去,怎么能叫人放心呢?”
云嫤见皇帝似有松口的意思,忙又道:“皇兄,您便答应我罢!”
皇帝没办法, 只好道:“你那个朋友,便是叶煦罢?”
云嫤沉默了一瞬,随即,叹了一口气,道:“皇兄果然英明神武,这都能被您看出来了。”
皇帝一阵无言。
随后,他便对云嫤道:“朕看你,还是尽快将实话告诉叶煦为好。朕了解叶煦,他是有些脾气的人。此事拖得越久,到时候,你可越难收场。”
云嫤点了点头,道:“皇兄,我明白的。回京之前,我便想好了,回来以后,便寻机会告诉他。可我这不是还没有寻到好时机吗?他那时又问起我,我总不能说,我住在宫里罢?”
“好在,舅父一家如今都不在京中,正好让我在洛府住上几日。等将实情告诉了他,我便可以搬回宫里来了。”
她说着,便又央求皇帝道:“对了,皇兄,待会他肯定要进宫觐见,到时候,您可得先帮我保密!”
皇帝叫她说得没了法子,她又刚回来,皇帝也实在不忍心拂她的心意,便道:“好罢,那便准你。不过,说好了,你在外只能待上几日,不许多待。”
“知道了!”云嫤笑道:“多谢皇兄!”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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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嫤从御书房刚一出来,绿芍便立刻迎上前来,悄声道:“殿下,陛下怎么说?”
云嫤道:“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让皇兄同意,让我暂住在宫外。”
绿芍松了口气,道:“那便好。”
随即,她便笑了起来,道:“殿下,现下,太妃必是在宫中等急了,咱们快去罢!”
“好!”云嫤一听,便什么都忘了,提起裙摆便往洛太妃宫中奔去。
在她们走后,云辞与柳蘅从廊下缓步走了出来。
云辞笑着对身边的柳蘅道:“阿蘅,其实,不瞒你说,本宫在泓州的时候,便看出来了小姑姑的心事。”
柳蘅听他此言,不由道:“那……叶大人呢?”
云辞道:“若本宫没有看错,叶大人也是一样的心思。”
说着,他顿了一顿,又道:“只是,他们两个,恐怕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柳蘅奇道:“那殿下为何不告诉他们?若是不方便告诉叶大人,总可以告诉长公主罢?”
云辞一听,却立即摇头,笑道:“阿蘅,这你便不懂了。我岂能与小姑姑说这个?我看小姑姑如今,可一点都不信叶煦对她有意。再说,这种事,若是由外人来说穿,那多无趣!”
柳蘅听了,看了看他,悠悠道:“太子殿下似乎……很懂这些。”
云辞赶忙道:“阿蘅,那是因为,本宫也有心上人,且与她天天在一起,这些感情之事,当然是无师自通的。”
柳蘅玉面一红,顿时住口,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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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太妃自从得了云嫤要回来了的消息,便一直站在宫门口盼着。
这会,远远地瞧见云嫤飞奔而来,忙疾步迎了过去。
云嫤一头扎进了洛太妃怀里。
“母妃,我回来了!”
太妃擦了擦眼角的泪,忙着打量她,直说她瘦了,又连声对她道:“快,母妃备下了你最爱吃的菜,快去尝尝。”
云嫤撒娇,道:“时辰还早,怎么就用膳了?”
太妃笑道:“管什么时辰,我儿一路辛苦,必是饿了,只管去用。还想吃什么,告诉母妃,母妃都叫人给你做。”
“那可好极了!”
回到离开了大半年的家中,又见到了洛太妃,云嫤心里满是欢喜。一行人便高高兴兴地往里走去,热闹地用膳。
过了一会,洛太妃便悄悄将绿芍叫了过去。
不久,等云嫤用完了膳,正心满意足的时候,洛太妃便同她道:“阿嫤,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云嫤一顿,忙望向绿芍,嗔道:“绿芍!定是你说的,是不是?”
绿芍便道:“太妃问起,婢子怎好不答?”
洛太妃对云嫤道:“你做什么怪她?我自然要问她,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绿芍也不过是尽她的本分,告诉我罢了。”
云嫤望着洛太妃关切的神情,忙道:“母妃,凌家大公子给的药很好,现如今,那伤都好了,没留下什么伤痕,母妃放心便是。”
洛太妃这才点了点头。
过不了多久,太妃却又道:“我可还听说了,你打算住到外面去一阵,你皇兄已同意了?”
云嫤悄声道:“母妃,不过就几日,几日而已……”
洛太妃心里什么都明白,便没有问下去,只是一笑,道:“好,便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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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叶煦也到了宫中,觐见皇帝。
皇帝对他很是赞许,道:“叶煦,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叶煦道:“臣分内之事,陛下谬赞。”
君臣相谈了许久,随后,叶煦告退而出。
他从宫里出来后,便回了叶府。
叶尚书与叶夫人得了信,早便在府中备好了家宴。
老国公夫妇想念外孙,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忙忙地都赶了过来。
席上,二老不停地对他嘘寒问暖。
蔺扬便在一旁,做顾影自怜状。
趁着老国公例行数落蔺扬的当口,叶尚书与叶夫人忙将叶煦叫到一旁。
叶夫人的面上满是掩藏不住的期盼。叶尚书虽神情肃然,却也流露出几分与夫人一样的神色。
叶夫人对叶煦道:“你先前的信,我与你父亲都看过了。你倒是同我们说说,何时……何时能让我们见一见洛姑娘?”
叶煦一顿,缓声道:“此事,我还未与她说过,她还不知道。”
叶夫人一怔,忙与叶尚书对视了一眼。
叶尚书便轻咳了一声,对儿子道:“此等大事,你该当抓紧些。”
叶煦垂目,点了点头。
叶尚书思忖一番,又道:“你先前与公主的赐婚,陛下后来没有再追究,那是陛下宽仁大度,不计较你抗旨之事。洛姑娘的事,以后需得禀告陛下,求得陛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