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 她便越过云嫤,对方随道:“方小将军,你带我去找他罢……”
她话音未落,云嫤一掌劈在她后颈。
碧浔倒了下来,云嫤忙搀住她。
随即,她唤了几个宫人过来,将碧浔交给她们,转身又叫了小云睿过来,命那几个宫人将县主与二皇子先送去她的宫中。
接着,她便对方随道:“虞惊岚现下在何处?你可有推测?”
方随道:“左不过,是在这宫宴附近。你也知道,他来此,必是为了县主。不等到县主出现,他是不会走的。”
云嫤便又道:“这附近你们可都搜过了?”
方随道:“已经都搜过了,没什么发现,所以,方才我们过来,是想往远一点的地方再找。”
云嫤思忖了一番,道:“咱们再折回宫宴上去看看。”
“你的意思是……”方随道,“虞惊岚有可能又回宫宴上去了?”
云嫤点了点头,道:“此人对碧浔执念甚深,找不到她,便会以为,我们又将她藏在了何处。回去看看,说不定,我们能在那里抓到他。”
方随听她的,正要和她一道往回走,叶煦却已挡在了他们身前。
“阿嫤,你不能去。”
云嫤瞥了他一眼,道:“我要去。”
“阿嫤!”叶煦仍是拦着她,语气不由急切起来。
“叶煦,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云嫤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尖锐的怒气,同他道:“难道你忘了,当日是谁逼得我跳崖?你不许再拦着我,今日,一定要拿住虞惊岚!”
叶煦心里隐痛起来。
他当然记得那日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就算是所有人都忘了,他也绝不可能忘记那锥心刺骨的痛。
“阿嫤,听话!”他几乎是恳求地同她道,“这个仇,我替你去报!”
“不需要!”
云嫤推开他,同方随道:“方随,我们走。”
“好!”方随热血上头,立即应道。
叶煦默然望着他们离开,随后,紧紧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又赶回到仁明宫前,游目四顾。
忽地,方随朝上一指,喝道:“虞惊岚!”
殿宇的飞檐之上,茕茕立着一人。
一见到云嫤他们,那人便纵身而下。
他疾步上前,神情狂乱无比,手中的一柄长剑遥指他们,道:“她在哪里?”
云嫤冷然道:“虞惊岚,碧浔是不会见你的,你死心罢。”
虞惊岚不语,过了片刻,才道:“下个月,南轩国主要将她许嫁,这可是真的?”
云嫤柳眉微蹙,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虞惊岚目中顿时流露出诧异,似是没料到,她的回答竟是如此。
那日,凌澈明明是那样同他说的……
他心急之下,竟未加辨别凌澈话中的真假,深信不疑,根本无法忍耐下去。又打探得碧浔今日在宫中赴宴,他便不顾今日宫宴,竟闯入到了宫里来。
叶煦开口,道:“虞阁主,既然来了,便不必走了。”
虞惊岚缓缓望向了他,盯了他片刻。
忽而,他举剑便向叶煦袭来。
今日是宫宴,叶煦自是没带兵器。他便随手拔了身边方随的,迎了上去。
新仇旧恨涌上,叶煦与虞惊岚两人从一开始,便战得难解难分。
大批禁军涌了过来,弓箭手也张弓搭箭。
云嫤唯恐他们伤及叶煦,忙道:“全都不许放箭!”
说罢,她又紧张地盯着战圈内的二人。
“哇呀呀,打起来啦!”
原本只闻刀剑声的殿前,忽然想起了一道稚童的雀跃之声。
云嫤一看,小胖墩竟在这个时候,偷溜了出来,跑到了此处,看起了热闹。
这小子浑然不知危险,正拼命为叶煦助威。
“叶大人……姑父!姑父!打得好,打得好!”
云嫤简直服了他,忙上前,一把抱起他,便要将他交给禁军带走。
正在此时,横空里,两道飞绫忽然急纵而至,直朝他们袭来。
云嫤顿时一惊。
是虞惊岚身边的那二姝!
众人先前忙着搜寻虞惊岚,却忽略了这两名女子。原来,她们竟也随着虞惊岚闯了进来。
云嫤知晓那飞绫的厉害,此时已来不及将小胖墩交出去,又不好施展招式,她便抱着小胖墩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二姝的攻击。
二姝眼见一击不成,立即便又攻来,被方随与一众禁军挥剑拦下。
叶煦今日已是铁了心要将虞惊岚拿下。
虞惊岚在他凌厉的攻势下,且战且退。一着不慎,他便被叶煦的剑气所伤,顿时气血一阵翻涌。
叶煦瞧出他的去意,冷冷一笑,横剑而上。
眼见无法走脱,虞惊岚大笑了一声,余光一瞥,催动内力,忽将手里那柄削金断玉的利剑掷了出去,直冲云嫤他们而去。
他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扔了兵器,拼着自己没了倚仗,也要伤了他叶煦的心上人。
叶煦大惊,顾不得其他,飞身朝着云嫤而去。
云嫤正护着小胖墩,对付二姝的攻击,不防一道雪亮的剑光直冲他们而来。
想要躲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身到了她的面前,紧紧抱住了她,替她挡下了那一击。
她眼睁睁地看着叶煦便这么倒在了她的怀里。
不过一瞬,他的面上便血色全无。
她颤抖着手,摸了摸他的后背。
望着满手的血,她疯了似的,嘶声叫着他的名字,忘了周遭的一切。
直到太医们匆匆赶到,要将叶煦移到殿内去,她才仿佛清醒过来。
她跟着起身,想要一同进去看顾他,才踉跄走了几步,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121章 养伤 “我早就原谅你了,你看不出来吗……
殿内, 满室静谧。
绿芍端了一盏粥来,轻声对榻前的云嫤道:“殿下,您已经两日不曾好好用过膳了, 好歹吃一点罢。”
云嫤望着榻上躺着的人, 道:“绿芍,我吃不下。”
“那怎么行呢?”绿芍心疼她, 忙道:“若是叶大人醒了, 看到您这样,肯定要不高兴的。”
云嫤仍是摇了摇头。
绿芍很想再劝解,可该说的话,这两日她其实已不知说了多少,这个时候, 也实在不知还能怎么劝了。
她叹了一声, 悄然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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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云嫤亲眼看着叶煦倒在她怀里, 一时惊悸之下, 竟晕了过去。
苏醒之后,她便开始这样不寝不食,守着叶煦。
叶煦一直不曾醒过来。
她便也一直伏在他的榻前, 默默地望着他。
他有一副十分好看的眉眼, 平日里总是显得矜贵又傲然,遇见她的时候, 却会变得柔和起来。
现在,他那一双长眉却微微皱着,似是在梦中也不安稳。
她伸手出去,轻轻抚过他的眉心。
这些时日以来,因为他先前对她隐瞒了那么重要的事, 她心里有气,总是别别扭扭地,对着他的时候,也没什么好脸色。
想来,他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
她的眼眸有些涩涩的,对着榻上一动不动的人低喃道:“叶煦,快点好起来罢,求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绿芍去而复返,进来同她道:“殿下,凌大公子来了。”
凌襟怀随在绿芍身后,见了殿内的情形,忙道:“我听说叶兄出事,想着来尽一份力,陛下已准了。”
云嫤起身,同他道:“凌兄,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看看他,怎么还不醒?”
凌襟怀忙点了点头,便上前,看过叶煦身上已包扎好的伤口,问了一些他在这两日里的情形,又替叶煦诊了脉。
“凌兄,他究竟怎么样了?”云嫤见他不语,有些发急,问道。
凌襟怀沉吟了片刻,道:“阿嫤,当日的那一剑十分凶险,差一点便伤到了肺腑。”
他望着云嫤因为连日来照料叶煦,显得十分苍白的面容,忙又道:“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叶兄本就是武学奇才,体力远胜于一般人,加上当时,太医们救治得当,他只要熬过了今晚,应当便能醒过来。再往后一阵,多加静养,便会好起来的。”
他这番话,倒是与先前太医们所说的,相去不远。
云嫤稍稍安心了些,却又不确定一般,轻轻地道:“只要过了今晚,他便会醒了?是真的吗?”
“真的。”凌襟怀十分肯定地道。
云嫤在心底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凌兄。”
凌襟怀听着她话声里掩饰不住的疲惫,不由道:“阿嫤,你也要保重,不要太累着自己了。叶兄他……他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我没事。”云嫤望向榻上的叶煦,道。
凌襟怀便道:“阿嫤,那我便先回去了。”
云嫤道:“多谢凌兄,我送你出去。”
“不必了,你照顾他罢。”凌襟怀温和地笑了笑。
云嫤坚持送他,一路出殿去了。
送走凌襟怀后,云嫤回到叶煦的榻边。
起先,她仍旧伏在他榻前,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后来,也许是实在太累了,到了后半夜,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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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晨的天光照亮了殿内的时候,她不知不觉便醒了过来,缓缓睁开眼帘。
待到看清榻上的人,蓦地,她睁大了双眸。
“叶煦,你醒了!”
叶煦这时正定定地凝望着她。
云嫤倾身抱住了他。
叶煦顿时低吟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我是不是压到你的伤口了?”云嫤忙放开他,手忙脚乱地在他身上察看。
“无妨……”叶煦低低地道。
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道:“虞惊岚呢?”
云嫤忙道:“你放心!他当时已被你所伤,后来,便被禁军合力拿下了,现如今正关押在大牢里,再不能作乱了。”
叶煦这才点了点头。
他刚醒,声音还有几分沙哑,缓缓地同她说着话,语速比平日里要慢上不少。
云嫤听着听着,眼圈便红了,忙给他倒了水来。
她红着眼,同他道:“是我连累了你……”
“说什么傻话?”叶煦笑了笑,道:“阿嫤,不要难过,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他一顿,又道:“也是应当的。”
“什么叫应当的?”云嫤的泪珠终于扑簌簌落了下来。
叶煦苦于现下只能躺着,不能好好地抱抱她,只得抬手,轻抚了抚她乌油油的发顶,同她道:“这是我欠你的,本该如此。比起你当日所受的伤害,我这算的了什么?”
云嫤顿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哭得越发厉害起来。
“人人都说……都说,你叶煦聪明过人,我看,你就是个傻的!我早就原谅你了,你看不出来吗?”
叶煦静静地望着她,双目中有喜悦,更有涩然。
“那你这些日子,又不理我?”
云嫤瞪了他一眼,转念又想到他才刚醒,便立即又收敛了那点怒气,道:“那还不是先前那桩案子,谁叫你瞒着我那么大的事?”
她轻声嘟囔:“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娇弱小儿,你不该瞒我的。”
叶煦沉默了一会,道:“阿嫤,是我错了。”
说着,他又笑道:“再说,我的阿嫤那么聪明,不是早都自己猜出来了吗?”
云嫤捶了他一下。
“疼!”叶煦立即扬声。
云嫤吓了一跳,深恨自己又忘了他是个重伤之人,赶忙起身道:“我……我去叫太医来!”
叶煦一把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别走。”
云嫤面色一红,垂眸瞧他。
一看他唇角噙着的笑意,便知他无事。
云嫤被他那样望着,与他对视了片刻,终于败下阵来,由着他牵着她的手,拖着她又坐了回去。
云嫤含笑望着他。
叶煦同她道:“不生气了?”
云嫤柔声道:“你快点好起来,我便不生气了。”
叶煦听着,甚觉熨帖,再是心满意足不过,道:“好,都听你的。”
第122章 尘埃落定 “人人都只记得他叶煦,谁人……
在叶煦养伤的日子里, 那桩谋刺圣驾的大案也不日审结。
凌澈固然罪责难逃,他的妹妹凌解语也因此被下了一纸诏书,自此贬为庶人, 逐出京城。
凌襟怀因事先并不知情, 又劝服欧阳倾有功,不在罪责之列。奋勇侯府里, 诸多无辜之人也得以保全。
不过, 侯府那从开国时起便传下来的爵位,到底是保不住了。
皇帝下令奋勇侯府除爵,从今往后,凌府便不再是勋爵之家。
这一阵,凌府正是多事之秋, 凌澈被押入了天牢, 凌解语又整日在府中以泪洗面,根本连房门都不愿迈出来。没了主事的人, 连日下来, 整座凌府人人心慌,乱成了一团。
凌襟怀便从医馆搬回了凌府,处置府里的事务。
这日, 他刚刚回到自己的院落, 还未举步入内,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人, 扑跪在地,仰首泣声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