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六部堂口的众人也看的明白,一个个窃窃私语,也是猜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在方长老起身之后,他便把那正剑拔弩张怒不可遏的六个堂口的堂主召集起来,大家碰头商议了一番。
本来还有人有异议,方长老道:“明王令我亲自见过了,明王令是什么分量,你们也都清楚,谁要是觉着自己以后用不着明王的恩惠,你们就不必答应。何况,持令人应了我,事后,自会把那行凶者送给我们。”
众人深锁的眉头逐渐展开,终于齐声道:“我们当然不敢违背,一切都听您老吩咐!”
这边明朗自行走到无奇身旁,低头道:“咱们走吧。”
无奇很惊愕他到底做了什么让方长老如此前倨后恭,闻言忙道:“就这么走了?韦大人他们呢?”
明朗一笑:“早有人救了他们出去了。走吧,你不是想去事发的锦河看看吗?”
“真的、救了出去?”
正在这时侯方长老也满脸惊慌地返回:“那吏部的……”
明朗抬手制止:“勿惊,我的人已经带了他们先行离开。”
方长老“啊”了声,竟没有再敢说别的,反而松了口气,他恭敬地低头道:“是!”
明朗迈步刚要走,方长老忙道:“敢问公子是要去锦河吗?请、请容老朽陪同前往吧。”
若是方长老是为明朗而去的,他自然可以拒绝,但是锦河堂口又出了人命,这方长老也得去安抚帮众处理善后,当下他只一点头。
趁着这个机会,三江悄悄地问无奇道:“这个明朗是什么来头?怎么老方……据我所知这老方见了他们帮主都不必跪的!”
无奇叹了声,道:“他也是瑞王的人。”
“哦?哦……”三江这一声,却仍是似懂非懂。
明朗是瑞王的人他早猜了出来,可,按照方长老的脾气,就算亮出瑞王府的身份,恐怕也未必会肯行这样大礼吧,何况是这个事态下,这倔老头本来不该就这么轻易“屈服”的。
无奇出院子的时候,果然见韦炜跟其他两个吏部的差役站在路边上。
先前无奇还半信半疑,见状忙赶上去:“韦大人!”
韦炜臂上带着伤,向她点点头:“辛苦你了!”
“哪里话!”无奇见他无恙,有点喜极而泣。
这时侯明朗走过来对无奇道:“事情紧急呢,还不上车?”
无奇还要跟韦炜再说两句,却给明朗拽着手拉到车边上:“赶紧上。”她无可奈何,只得先行上了车。
韦炜看了看明朗,忙后退半步低下头。
马车离开了八里铺子,直奔锦河而去。
上了车,无奇问明朗:“你……跟方长老说了什么?”
明朗整理着衣袖:“我不过是劝了他几句。”
无奇说道:“可是我也劝过了,怎么他只听你的,还……跪了下来?”
明朗说道:“哦,大概我是因为告诉了他我是瑞王殿下的人,所以他才下的跪了。”
无奇原本也这么揣测过,就像是三江想的一样。
但这方长老是洪安帮的人,洪安帮自诩是江湖人士,敢明目张胆地跟吏部直接叫板,就算明朗抬出瑞王的名号,方长老或许会动容而退避三舍,但立刻跪倒在地……总觉着有点不太对头。
明朗见无奇一直盯着自己瞧,笑道:“你不要老看着我,弄得我不自在了。”
无奇哼道:“我还不自在呢。”
明朗笑道:“你怎么不自在?”
无奇磨了磨牙,不言语。
明朗凑近了看:“怎么,生气了?”
无奇鼓着腮帮子将脸转开。
明朗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颌,要她转回来。
无奇抬手一巴掌把他的手打开:“干什么?”
明朗道:“你这生气的样子,倒是……”
“倒是怎么?”
他笑而不语,心中想:气鼓鼓的,倒是更为可爱了,真想在那软嘟嘟又很弹手的腮上捏一把。
无奇看他只是笑,眼波流转,自然是不知想些什么不能说出口的话。
她的掌心发痒,几乎又想在他臂上狠狠地掐下。
但目光所及,望着他搭在膝头的那修长如玉极无可挑剔的一只手,却又无声地轻叹,重新把手缩回袖子里去了。
第110章 擒王
负责将韦炜等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来的, 正是瑞王府里顾九的手下。
这两天,付青亭顾九等几个瑞王的心腹,无一例外都有些焦虑不安, 更不必提费公公等贴身内侍了。
一切的源头症结, 自然在他们的主子瑞王身上。
甚至是众人公认的最懂瑞王心意的付青亭,也对此莫名其妙而一筹莫展。
这天早上, 瀛洲的来使巴巴地跑到瑞王府要拜见瑞王, 这些小短腿们倒是非常的聪明机敏,之前才见过瑞王一次,便格外殷勤地往王府走动,付青亭只好让费公公把他们打发了了事。
若是应酬别的人,费公公不用一刻钟就能脱身, 但这次竟然例外, 足耽搁了小半个时辰,他才姗姗地从外返回, 脸上还带着一点自得的笑。
付青亭很诧异, 道:“公公干什么去了?”
“你叫我打发那些倭国短腿儿的,怎么这么快忘了?”费公公在椅子上坐了,端起小太监才倒的茶:“那些家伙们还真懂礼数, 围着我问长问短的, 动不动就跪在地上向你磕头,搞得一惊一乍又偏一本正经的, 弄得我都不好就甩下他们拔腿走开了。”
付青亭笑道:“原来是跟那些使者说话去了?哪里有那么多话说?”
费公公道:“听他们说话怪好笑的,那个会说咱们话叫什么伊……的,说的流流利利的,那不懂的,单个字往外蹦, 生硬的令人发笑,又常常弄错意思,逗的公公我倒是一乐。”
付青亭敛了笑忙问:“您别只管跟他们闲话,没把王爷的消息说出去吧?”
“这哪儿能呢,”费公公喝了口茶润喉,得意洋洋地说道:“他们虽然总是不住地问王爷如何,王爷什么时候能见他们之类,我也只是随口应付着而已,自是绝不会告诉他们一句真话的。公公我伺候王爷这么久了,难道这点儿都不知道?”
付青亭这才放了心。
费公公把茶杯放下,又皱眉道:“不过话说回来了,王爷好好的怎么就跑出府去,还不叫我们近身跟着,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之前虽然也常常微服出行,但多半是你跟顾九他们都贴身跟随的,如今竟只叫顾九暗中护卫,若说是大事,自然该多带几个人,尤其是你,可偏没有;若说是小事,也不必王爷亲自出门,可偏他就去了,竟还不许我多问,你说到底是为什么事儿呢?”
付青亭当然知道瑞王是为什么,只是这话不能跟费公公说,不然公公一定先要反了天了。
于是只道:“王爷大概是觉着在王府里呆的闷了,所以想出去消遣两天,等他玩儿够了自然就回来了,您就放心吧。”
费公公道:“我又左右不了王爷的性子,就是怕他在外头事事不便受了委屈罢了,除了这个,就只有另一件担心了。”
“什么?”
费公公叹道:“这倭国的这些小短腿子们,我还是能把他们打发了的,可若是凑巧、是宫内的人呢?”
付青亭笑道:“王爷自然想到了这个,所以临出门才特意往宫内跟东宫走了一趟,这两三天内宫内想必不会传召。”
费公公咂咂嘴道:“唉,那也罢了,我现在巴不得日头快点落山。”
“这又是为什么?”付青亭问。
“这都不懂?”费公公道:“这样的话王爷自然就回来了。”
付青亭一怔,继而笑道:“是啊,我一时没想到。”话虽如此说,心里却想:要真的就顺顺利利地回来,倒是该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说到这儿,费公公琢磨着又道:“刚才来的那两个倭国的使臣,其中一个叫伊藤的,据说他的父亲是咱们天/朝的人,怪不得看着他长的跟其他短腿不一样,相貌还算是周正,话也说的地道。不过我问他的父亲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他却一无所知,好像是他的母亲没告诉他。”
付青亭道:“早年的确有本朝的人东渡前去瀛洲,跟当地女子成亲生子也不足为奇。”
正说到这里,一个侍卫回来说道:“付爷,顾总管的人回来说要出城了,怕生意外,叫再多派两人跟随。另外春姑娘叫人回来告诉,说那个姓卫的回府之后,很快又从后门离开了,他们已经跟上。”
付青亭赶紧又调了六名内卫,命叫追上顾九一行人。
春日所盯着的,当然便是卫主事。
这并不是她自作主张,却是奉命而为。
这下令之人自然就是瑞王了。
但瑞王如今不在王府,却又去了何处?原来瑞王如今做的是一件说出去会“惊世骇俗”的事情,故而一定要保密。
且说趁着无奇明朗等在院内跟方长老众人交涉,顾九命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韦炜三人救出。
除了原先跟随卫主事的小陈受伤有些重外,韦炜跟其他两人情形还好。
韦炜毕竟在京几十年,依稀认得顾九,只是他还来不及问,顾九便沉声道:“韦大人不必多问,你有伤在身,只管先行回吏部,此处交给我等处置就行了。”
韦炜心中惊跳,不晓得这件事怎么又惊动了瑞王府的人,但因他先前听洪安帮的人说了清吏司派了人来交涉,他便猜到多半是无奇三人,所以竟不能放心,仍是在原地等了无奇出来,见她无恙才肯安心。
韦炜自然不认得“明朗”,但是在明朗跟无奇一行现身之前,原先指挥若定的顾九跟他的人却悄然消失了踪迹,韦炜又不见跟随无奇的春日,便知道明朗一定是瑞王府的。
而跟在明朗跟无奇马车之后,另一辆车上,是洪安帮的方长老跟两名心腹的堂主。
在他右侧的一名堂主问道:“长老,明明吏部的人早已经给他们救走了,怎么那位持明王令的,还肯客客气气跟我们谈呢。”
方长老哼道:“无知的话,明王之所以被大家尊称以‘明’,便是因为他明察秋毫而恩泽天下,他这么做,一是让咱们知道他有轻易救人的手段,但他并不以武压人,而是恩威并用,以德服人,明白吗?”
那堂主连连点头,叹道:“这么多年来,江湖上受了明王恩惠的兄弟,也算是数不胜数了。早知道明王也插手这件事,咱们自然也不能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都怪那个杀人魔王!”
他们口中的“明王”,乃是一个人的代称。
十多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身份成谜之人,他第一次现身是在梁州大战后,那是发生在北疆的一次战役,梁州城给塞外夷人几乎攻陷。
关键时候,是当时人在北地的三皇子秦王殿下带了亲卫飞驰救援。
秦王身先士卒亲自驾临,此举大大鼓舞了城中的军民跟百姓,一番血战后,夷人败退,这才挽救了梁州以及城中的几十万百姓。
不过这一战,也大大地损耗了梁州城的元气,因为交战、许多家庭流离失所,失去所养的老人妇孺比比皆是。
朝廷的安抚使还没有到,而因为夷人的抢掠以及饥荒,城中缺衣少粮,又是秋冬之际,如果不能尽快安置,只怕百姓们没有死于战火,也将死于饥荒跟寒冬。
秦王殿下已经派了几个心腹,前去临城求援,并亲自上书皇帝,说明了梁州城的情形,请求皇帝尽快命户部调拨粮银。
谁知秦王当时并不是奉命前往梁州的,而且他那时候还并没有领兵之权,虽然他的确对于保全梁州城有莫大之功,但是皇子随意统兵,已经犯了朝廷的大忌。
京城内的官员们并没有亲自去过梁州,更不知道梁州的具体惨状,他们所见的只有秦王擅自带兵,而且很有趁机夺兵权的嫌疑。
对于秦王上书要钱粮这一举动,更加是瓜田李下了,在很多人看来,秦王不是要给梁州城的百姓们讨要粮草,而是完全地要中饱私囊,为他自己的势力壮大才如此的,而且他此举……很有要收买人心之嫌疑。
一时弹劾的上书如同入冬的第一场雪片一样纷杂。
皇帝本来就不太喜欢皇子自作主张逾矩行事,如今见众臣的疑虑四起,越发不悦。
故而本该给秦王的嘉奖非但没有,隐隐地倒是有点儿山雨欲来。
那粮草等更是先不必指望了。
就在梁州城风雨飘摇的时候,几万担的粮食悄然地送进了梁州城,与此而来的是五十万两白银。
押粮的小旗子上只简单地写了一个“明”字,梁州知府询问这是何人所送,领队的那人只说是江南的财主明先生捐献的。
梁州知府正是山穷水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时候,得了这些钱粮,就像是雪中送炭一般,一时顾不得细问,只忙调拨人手给百姓们放粮发钱。
在当时的情况下,可以说,是秦王挽救了梁州城,但是城内的百姓,却是这位“明”财主救的。
梁州城稍微安定下来后,知府大人才想起来没细问明先生的来历,可既然能拿出这样大手笔钱粮的财主,一定是极其出名的富豪,倒也不怕找不到。
谁知派人去江南地方询问,却一概都不晓得这位明先生是从何而来。
从那之后,江湖上就常有这位明先生的传闻,据说他专门的扶救弱小以及走投无路之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身处危难险境,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要向寺庙天王殿内的惠安箱内投入自己的姓名以及家住何处,或者向着供奉的弥勒菩萨念出自己的所愿,不出三天,所愿就一定会达成。
不管是求钱银,求医药,甚至是因为含冤受屈而走投无路等,只要不是虚报的,情况确凿便“有求必应”,简直如同真神下降一般救苦救难。
久而久之,受了明先生恩惠的人不计其数,但却没有人知道这位明先生是什么来头,但因为他自称姓“明”,加上天王殿内供奉的弥勒菩萨,又有大轮明王的化身,所以不知从何时起,便有了“明王”的尊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