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惊魂落魄,赶紧跳出来跑出去。
林森跟蔡采石也很意外,但蔡采石立刻想起了孟先生交代的话,忙叫道:“姐姐你等会儿!”
可春日哪里还听他说什么,早跑了,蔡采石这才忙追了出来,临去又交代林森:“哪儿也别去好好看着小奇!”
屋内只剩下了林森一人。
“王爷怎么会……”林森喃喃,可想起先前瑞王手持匕首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是吧,王爷难道真的、喜欢的是小奇?”
此时此刻他的思维还是固执地定在无奇是男子这一步,并没有因为知道了真相,而觉着面前是个花容月貌的女孩儿。
而且想到跟自己朝夕相处的竟是个不折不扣的姑娘,林森只觉着怪怪的:“他们总不会都搞错了吧?小奇怎么会是女子?他不过是长的有点儿像是小姑娘罢了。”
这会儿屋子里只他一个人,倒是给了他机会,林森看无奇安安静静的,便伸出手指想要戳戳她的脸。
可是手指碰到那粉嘟嘟的脸颊,却忙又缩了回来:“要给小奇知道我趁着他睡着这样,不知又要怎么骂我。”
可是目光却有点不受控制地往下滑,等看到那个平日里觉着毫无异样的地方的时候,林森猛地跳起来。
他抬手左右开弓在自己脸上打了两个巴掌:“哎呀畜生,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兄弟这样……真是太猥琐了太无耻了太下流了!”
能让林大公子这般视猥琐无耻下流为家常便饭的人这般自责,真也是旷古奇闻了。
林森背对着无奇,出了半天的神,终于他喃喃道:“算了,他娘的不想了,想的老子的头都有点大,我可不管小奇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横竖、横竖她都是我的……至交好友。”
想到当初三人才进清吏司时候的“同进同出”的誓言,是女孩又如何,不也一样都是可以托生死的死党知交吗?
林森不由半是无奈半是释然地笑了笑。
就在付青亭等人马不停蹄地找寻瑞王的时候,赵景藩自己也正在苦苦挣扎。
高处落水的冲力,再加上瀑布携裹的千钧之力,将他带到了河底极深处。
因为瀑布的常年累月的击落,此处形成了一处深潭,之前瑞王在屋子里各隔窗观望的时候就发现了。
每一道水的流向,以及每一处的漩涡涌动,那时候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就好像这水跟他很“亲”似的。
结果就真的掉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的忙于挣扎,而是顺其自然地被水推着沉了下去。
水底一道道涌动奔腾的激流,像是头顶浇落的瓢泼大雨,让人窒息于其中,就好像永远都会沉溺在这里。
就在瑞王觉着自己可能撑不过去的时候,他总算感觉到一点难得的“平静”。
他知道的机会来了,睁开眼睛,看到一点光的所在,他奋力向着那点光挣去。
孟先生的卦他并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能简单的死在这里。
就算是李靖以郝四方的命来要挟他,他也没想就真的死。
因为他,还没有抱过想抱的人呢。
他怎么可能就简单地死在这里。
当时拔出了付青亭的刀,只是给李靖看的。
瑞王知道自己不管怎么样做,付青亭都绝对不会允许他以刀自戕。
果然,他所料不差。
跳崖嘛,自然是很凶险的,但总比一刀毙命要好很多。
最主要的是,让那个自称李靖的小兔崽子赶紧放了郝四方。
要是郝四方真的替他去死了,他喜欢的小家伙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正眼看他一次了。
不管怎么样,赵景藩都要拼力地试一试。
瑞王不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那些交织错杂的暗流已经把他推的离开断龙崖有一段距离了。
但他也着实有些精疲力竭,水性他通一些,但绝不能称得上精通。
撑到现在已经是尽了全力。
水中的瑞王,觉着自己可能、真的抱不到那个人了。
有一点点遗憾。
他想,在客栈的时候他应该多拿出一点勇气,至少亲下去,也知道亲在那桃花般的腮上,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
无奇醒来的时候,已经回了京。
但她并非是在郝府,而是在清吏司的监牢里。
原来瑞王还没有找到,瑞王不幸遇害的消息却已经先传到了宫内。
付青亭倒是想先瞒着,只可惜参与救援的有兵马司跟大理寺的人,这种大事当然口耳相传,瞒不住的。
不光是这件事,还有一件——清吏司的郝无奇、漕运司郝四方的“二公子”,竟是个女儿身!此事一时也传的沸沸扬扬,有震惊的,也有不信的,众口纷纭。
无奇才醒来,先听蔡采石说了瑞王落水生死不知的消息。
这个消息在无奇的推测之中,可也是在意料之外。
当时看着瑞王决然的眼神,以及瑞王让春日带自己走……她就意识到了他有什么要避开自己、不让她亲眼目睹的。
所以她问他想干什么,而最后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却是:“别干傻事。”
其实当时无奇也是犹豫要不要说出口的。
毕竟瑞王那么聪明绝顶的人,怎么会干三岁小孩儿都不会去做的“傻事”,自然不用她多此一举外加自作多情的提醒。
所以,她的理智推断瑞王会不择手段地为她救父亲,但她的情感上却在想,瑞王绝对绝对不会那么傻,那么疯。
原来还是低估了那个人。
在听说瑞王没找到的时候,无奇却是出人意料的冷静。
她问:“我爹呢?”
林森道:“郝大人、也没有消息。”
无奇的心一痛,但又很快平静下来:“没事的,我爹跟王爷都不会有事。王爷答应过我,他是个不会食言的人。”
奇怪的是,无奇这会儿坚定的认为,郝四方会平安归来。
但是对于瑞王,她的坚定就不那么“坚定”了。
不过她也不怕,早在之前以为落入李靖他们手中的时候她就表了态,假如瑞王因为她而死,大不了她,把命赔给他就行了。
想到这个,就有点侥幸的觉着,幸亏爹娘还有个儿子。
哦对了,家里又多了秀秀跟窦玉,就算她有个意外,爹娘也不至于过于凄惶。
孟先生跟蔡流风来见无奇。
外间已经传遍了,瑞王遇害,而且有关无奇的身份也传的几乎人尽皆知。
任侍郎亲自叫了蔡流风过去询问。
清吏司不得不做出反应。
蔡流风看着还算镇定,可只有他心里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焦灼。
他曾设想过有朝一日无奇的身份曝露,会是什么情态,可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拼尽全力保全她。
他早就做好了打算。
但就算蔡流风想的再多再详细,他也没料到会是今日的局面。
瑞王出事跟无奇的身份曝露,另外郝四方下落不明……竟是同时发生!这简直是四面楚歌啊。
蔡流风看着无奇苍白的小脸:“小奇……”
他想安慰她,但门外就是清吏司的差官,御史台那边都派人来询问了,还有任侍郎的催压,以及吏部之外的山雨欲来。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但本能地握了握她的肩头:“别怕。”
不管如何,他还是会尽力替她撑着!
无奇听到这两个字,蓦地想起瑞王在断龙崖上临别那句。
她的眼圈蓦地红了。
“呵呵,不必这般情态,”孟大人看看两人,却仍是那副有些寡淡却不乏笑意的样子:“其实瑞王殿下的风雷益卦,也适用于平平,上卦为巽为风,下卦为震为雷,君子见风雷激荡之态,虽然心生惊惧敬畏,但只要随机应变,所谓见善则从之,有过则改之,如此自然大善。”
他缓慢,如数家珍地说着。
蔡流风迟疑:“可是,宫内……”
孟大人道:“唔,暂时自然要委屈她一会儿了。不过只要风雷过后,水龙涉川,便知分明。”
正在这时,一名侍从急急进来:“郎中,大人,东宫太子殿下驾到!”
第119章 登门
此刻吏部尚书大人病休未到, 两位侍郎急忙率众迎驾,任侍郎很清楚太子殿下的来意,一边忙着迎驾一边暗暗叫人过来传蔡流风。
蔡流风跟孟先生一同来到吏部正堂院, 才进院门, 就见太子赵徵坐在堂下,任侍郎等十数人都在底下垂手而立, 万籁俱寂。
孟先生跟蔡流风到了后, 任侍郎的肩头仿佛稍微地放松般沉了沉。
太子赵徵的脸色却一反常态的有些阴沉,不是平日里那样和风细雨的样子。
刚才任侍郎已经率先当面向着太子请罪,只说相关之事正在追查。
赵徵却不想听这些搪塞的话,一直到蔡流风跟孟大人到了,才道:“你们那个、郝无奇呢。”
孟大人道:“回太子殿下, 下官已经命人暂时将她羁押在清吏司。”
“羁押?”赵徵轻轻地哼了声, 瞥着孟大人道:“员外郎,你倒是跟我说说看, 你为什么要羁押郝无奇?”
旁边吏部其他众位官员的脸色纷纷变了, 大家都有些惶恐,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太子殿下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孟大人却依旧是先前那副寡寡淡淡似懂非懂的神情, 没有任何惶恐跟害怕, 可也绝非怠慢。
他拱了拱手,缓缓说道:“殿下不是已经听说了嘛, 下官们也是跟殿下一样,所以先把郝无奇羁押起来,慢慢地审问呢。”
“你住口!”太子赵徵果然愠怒:“你竟敢说什么跟本宫一样!本宫久居东宫,并没有直接统辖郝无奇,跟她朝夕相处的, 你却是她的顶头上司,你敢说你一点儿都没有发现过异样?”
孟大人着实头铁的很,他竟说道:“回太子殿下,下官着实是有点儿老眼昏花了,有负太子殿下跟瑞王殿下所托。”
赵徵听他提起瑞王,越发有些怒不可遏了。
如果这件事情并不关乎瑞王,换言之,如果瑞王现在好端端的无事,太子未必会像是现在这般惊恼。
事实上,他根本都不会出面,因为一切都有瑞王替他出面料理。
先前在东宫,听内侍来报说瑞王坠崖落水、下落不明之时,赵徵本能是无法相信的。
他觉着这必然是不知哪里送来的荒谬消息。
他怔了会儿后大怒:“混账!谁叫你说这些混话来咒瑞王的!”
那侍从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殿下恕罪,是瑞王府的付青亭派人来报的消息,而且……”
瑞王听说是青亭派人来报,心已经凉了一半,却偏在这时侯,太子府的几个詹士也不约而同赶来,原来也都是为了此事。
毕竟大理寺跟五城兵马司都是传播消息最快的地方,一些耳聪目明的人早得知了消息。
太子赵徵听众人都在进言此事,一时头晕目眩,大家见太子脸色不对,这才急忙打住,又忙传太医。
赵徵这边才刚刚地缓过神来,宫中已经派了人来。
来人居然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内宫大总管李太监。
李太监素来都是笑呵呵的模样,今日却也没了笑影,从进殿的时候就蹙着眉头,脚步匆匆的。
“殿下,”他上前行礼:“瑞王殿下的事情您可听闻了?”
赵徵的眼睛都红了:“公公……您这时侯来,是父皇也知道了吗?”
李太监点点头,看着他发白的脸色:“这种大事怎么能瞒得过皇上呢?只不过到底究竟是怎么回事,据说这其中……还跟清吏司的一个人有莫大的关系。所以皇上命老奴亲自来传一句口谕。”
赵徵急忙肃然而立:“儿臣听旨。”
李太监道:“着太子即刻放下手头的事情,速去吏部将此事查明,并且尽快找回瑞王。”
赵徵听了这句话,眼中的泪泫然欲滴,吸了吸鼻子才道:“儿臣遵旨!也请父皇,父皇安心。儿臣一定会把瑞王安稳找回的。”
李太监见他如此,便过来拉住手,温声劝道:“太子殿下,这会儿正是紧要睁大眼睛之时,您可不要先过于伤感起来。”
太子定了定神:“公公说的是,您放心,我即刻便去吏部。”
李太监点点头,又道:“瑞王殿下……”
他停了停,道:“殿下并非凡人,以老奴看来,此事自然是有惊无险,遇难成祥的。”
交代了几句,李太监便先行回宫了。
太子正要起驾,却又有成安公主闻讯赶来,焦急地询问瑞王的事,太子没有心情跟她细说,只道:“其他的话你问太子妃去吧。我要先去瑞王府一趟。”
成安心急如焚,几乎就想跟着他一起去,可又知道他另有要事,只能含泪叮嘱:“太子哥哥……一定要把四哥好好地找回来啊。他千万不能有事,求你了。”
太子闻言道:“你总该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想瑞王无事。”在她肩头轻轻一拍,这才带人离开。
赵徵先去了瑞王府,可只是如今王府的精锐都在外头,只有费公公在府内,因为也听说了风言风语,正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蚰蜒似的窜来窜去,不明所以。
见了太子驾到,急忙上前问长道短,眼泪汪汪,并没有什么确凿有用的话。
太子却后悔自己贸然来这里了,只简单说了几句便又离开。
费公公试图跟上,却给他坚决制止了。费公公正要撒泼,幸而是太子身边的内侍劝慰公公道:“您老人家只管好好地等着,也许下一刻王爷就好端端回来了,您若是不在王府内,谁伺候王爷呢?”这才让费公公留了步。
赵徵找不到付青亭,也没找到顾九,又不能向着费公公出气,心中一股惊怒不知要向何处倾倒。
如今见孟大人这般回复,太子怒道:“你还敢提瑞王,听说是瑞王把你调了来的,你就是这么对他的?告诉你,要是瑞王真的有个……你们清吏司的这几个人一个也跑不了,孤统统地都要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