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科举)——春绿可期
时间:2021-04-04 09:11:22

  中人没想到盛言楚这么直接,揣着手笑眯眯地道:“贵自然有贵的道理,小公子也不去打听打听京城的地价,就我这两千五百两已经算是诚心价了。”
  盛言楚扭头就走。
  忽悠谁呢?
  两千五百两就买一个小院?他才不做冤大头。
 
 
第111章 【三更合一】 程有然!……
  “哎哎哎——”中人急了, “小公子既诚心要买,咱们一切好商量啊。”
  盛言楚弯了嘴角:“我倒是诚心买,只你这人不老实, 瞧着我面生是个读书人, 拉着我提着刀就宰,这不合适吧?”
  京城地价再贵, 也不至于一进院子就要两千五百两, 若说一千五百两,盛言楚都要考虑考虑。
  中人讪讪而笑,拢着袖子道:“瞧小公子这话说的…你开个价,若没问题卖给你便是。”
  这是做卖卖之人常用的套路,盛言楚才不上钩呢, 只道:“价钱等看了屋子再做定夺, 你且先领我去看看宅院。”
  中人给他的地基图画得都是一些简单的平面图,几栋宅院相差不大, 得实地看了才能道宅院好与不好。
  见盛言楚不好说话, 中人没辙,退一步道:“还是那句话,小公子得给小人一个准数, 这京城有好的宅子亦有破烂院儿, 刚给您报得价是城东官学那边的宅子。”
  顿了顿,中人状似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您甭说我上来就坑您, 城东官学地界的宅院就得要两千五百两,我见您身上有墨香,料想您是上京赶考的书生,所以我才将城东的宅院先给您看。”
  盛言楚摊开手中的地基图,左上角标着‘城东’二字。
  “我不买官学附近的宅子。”盛言楚将手中的图纸还给中人。
  “不要城东的?”中人纳闷, 追问道:“小公子不是上京求学的吗?这两日国子监来了不少书生,睁着抢着要靠近城东国子监那边的宅院呢!”
  盛言楚笑:“我不是副贡生,既不用去国子监读书,废银子买城东的宅院作甚?”
  副贡生,其实就是乡试的落榜生,不过朝廷比较重视乡试,亦为了给那些落榜生一个机会,故而乡试副榜诞生了。
  之前贡院张贴桂榜时,石碑上空出了一大块地专门用来排副榜名单,一般前十名落榜秀才都会进入副榜,这十人就是盛言楚口中的副贡生。
  别小看了副贡生,副贡生就目前看来是比正经举人落了一大节,但他们有优先上京去国子读书的机会,不过副贡生进国子监也有不好的地方——这辈子接下来只有一次乡试机会。
  给了国子监求学的机会,当然要有其他限制。对副贡生而言,去国子监读书意味着将自己逼上了绝境,如果来年乡试不中,这一生都不能够再继续科考。
  当然了,朝廷还不至于冷血到‘封杀’这些副贡生。
  来年乡试不中,副贡生可以去找国子监祭酒大人帮他们寻个差事,或是留在京城,或是去外边做县丞等等都可以,这样一看,副贡生似乎比举人又要好很多,毕竟好多举人考不中贡士后回到家乡,若没有人脉牵线,很难捐到官做。
  但盛言楚更倾向于副贡生将自己的人生压在国子监上赌一把,因为副贡生若运气好在来年的乡试中高中举人,即便日后殿试做了官,最高也只能晋升到三品官,再往上绝无可能。
  所以有些书生对于自己上副榜并不开心,从前朝廷有规制,上了副榜必须去国子监读书,后来遭到诸多读书人的抗议,朝廷才将副榜的规则进行了调整。
  ——副榜上的贡生可以自行选择去与不去国子监,不去,榜上的名额可以转手卖给别人。
  久而久之,考上副榜也渐渐成了读书人的一种喜事,便是自己不去,可以拿出来卖啊,一个名额卖得好值好几百两呢!
  一听盛言楚不是副贡生,中人傻眼:“这冰天雪地的,又到了年底…小公子既不去国子监读书,那来京城做什么?”
  “赴考。”
  盛言楚简而言之:“城南住得都是官宦人家,那里的宅院你不用给我,城西的也甭给,商户人多眼杂……”
  说这话时,盛言楚丝毫不觉得在骂自己。
  “领我去看城北的宅子吧。”盛言楚坚定道。
  盛言楚说话间,中人的小脑袋瓜终于转了过来。
  “敢情小公子您是赶考的举人老爷?哎呦,小人眼拙,瞧我,给您看城东官学的宅院作甚?您开了春就要做官,还往那边跑干嘛?”
  说着,装模作样的扇了扇自己的嘴巴,笑容放大:“您且随我来,小人手中有不少城北的宅院呢!”
  盛言楚笑而不语,跟着中人往城北方向走。
  京城不愧是皇城,路上便是下着暴雪也阻挡不了行人的脚步,好在路边有尽职的官差不停地铲雪,这才不至于出现大雪封路的情况。
  街上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来回穿梭,从前在静绥鲜少见到的官轿在这不计其数,每每看到四人抬得枣红色官轿,中人都会不由自主的站到路旁行礼问安。
  见盛言楚跟着跪安,中人拍拍膝盖蹭到的残雪,笑眯眯地睨着盛言楚干净利索的动作:“前些时日,京城路家杖杀了一书生,不知盛举人可听说了?”
  去城北还要走一段路,中人为了消磨时间,时不时的会跟盛言楚闲聊一些京城的事,盛言楚只听不说,但听到这条八卦,盛言楚过问了一句:“路家?是给太子做侍读的路家吗?”
  “对对对,正是那家。”
  中人神神秘秘的絮叨:“八岁稚子断案,路家长房嫡孙路缙因此名声大作,后一跃被选为太子的侍读书童,路家因为路缙成了京城的一块香饽饽。然这两年路家借着皇太子的威风越发的放肆,这不,前些天路家的轿撵从街上过去的时候,一书生貌似膝盖冻伤了,所以下跪慢了些,谁料那路家人竟当街命人将书生给杖杀了,咦,血溅了一地……”
  盛言楚心下大骇:“路家就不怕那书生的家人去京兆府告他?”
  “怕什么?”中人反问,吊着眉道:“那路家身后有皇太子这颗大树,京兆府敢对路家下手?打狗还需看主人呢!”
  “我看未必。”盛言楚不屑冷笑,却没有再跟中人继续聊这个话题。
  中人每天接触的人太杂太多,他若是跟中人说太多朝廷上的言论,指不定中人扭头就跟外人说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在京城这么个大染缸下生存,他可不想会试前出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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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簌簌得往下掉落,盛言楚将脖子上的绒毛围巾往上抬了抬,中人以为盛言楚畏寒冷不想说话,便自顾自的在那说。
  终于,中人停在了一条巷子前。
  “盛举人,就这——”
  顺着中人的目光,盛言楚往里边看了眼,眼前这栋一进的宅院并不大,面朝城北主街,地理位置相对不错。
  推开老旧的木门,盛言楚往堆满灰尘的抄手游廊上走,这栋一进院子设计的和上辈子的四合院差不多。
  “叔,这宅子我咋瞧着阴森森的?”盛允南靠过来小声的嘀咕:“屋里我刚去看了,嗬,一应家具竟都没搬走,上面爬满了蜘蛛网……”
  盛言楚回望了一眼小院子,院中杂草从生,唯一的枣树竟然歪了脖子,伸手触碰枣树时,盛言楚有注意到中人眼里流露出来的惊恐神色。
  “这树……”
  结合盛允南所说得屋内情况,盛言楚脸色骤然不好起来,直接甩袖子往外走。
  “盛举人,”中人慌了下,跑出宅子拦住盛言楚,明知故问道:“您瞧不上这处,咱们再去看别的就是,何必冷了脸就走呢?”
  “您还在忽悠我,”盛言楚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反手指着身后宅院,“这宅子里边从前发生了不少事吧?你将凶宅卖给我一个外地人,打量我年岁小不懂事好赚银子?”
  拢了拢大氅,盛言楚的语气冷如寒冰:“生意压根就不是这种的做法,若世上少一些像你这样坑害客人的商人,商户也不至于沦落成口诛笔伐的罪恶之徒!”
  说着,盛言楚目不斜视睨着前方,大声喊:“南哥儿,咱们另找中人看宅子!”
  “别呀,”中人急得跺脚,想追却追不上盛言楚疾走的步伐,跑了两步后只能在原地咒骂:“这都什么事!没银子还挑三拣四干什么?”
  越想越气,中人竟扬声冲盛言楚的背影破口大骂:“在我跟前摆什么脸子,不就一个举人吗?京城满大街都是官爷,谁稀罕你一个举人?”
  “拿不出银子还嫌这嫌那?哼,要么说是外地来的呢,穷鬼一个!”
  还有更难听的话,盛言楚对此充耳不闻,但盛允南听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要往回冲。
  盛言楚沉下声音,不虞道:“疯狗乱吠罢了,你理他做什么?”
  盛允南不甘心的瞪了一眼犹在那骂骂咧咧的中人,气愤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他怎么能这么无赖,好歹叔是举人呢!”
  盛言楚拉起盛允南往巷子外边走,自嘲一笑道:“你没听他说吗?举人在京城算不得什么。”
  盛允南还是气不过,抓起地上的积雪团成一个大雪球,照着中人的脸狠狠砸去,好巧不巧砸进了中人张大的嘴里,中人一噎,一不小心吞了一大口雪进肚,滑稽的模样逗着盛言楚扑哧一乐。
  出了巷子,两人漫步在城北主街上。
  出来太久,盛言楚便是戴了毛绒手套,五指依旧冷冰冰,他可不想手指上长出冻疮,便带着盛允南进了街口一家姜枣茶摊子。
  冬天喝姜枣茶能暖胃,摊主听出盛言楚的口音,见盛言楚裹成球坐在那还瑟瑟发抖,忍俊不禁道:“您是南方人吧?”
  进了京城后,盛言楚有意识的学说京腔,没想到还是被摊主一眼识破。
  摊主是本地人,但比那劳什子中人对待外地人要好很多:“我家这姜茶摊子可是百年老字号,连京城的官爷都好我家这一口——”
  摊主操着京城的口音,一边给盛言楚上茶端芋头糕,一边絮絮叨叨的夸自家的摊子。
  盛言楚捧起热热的姜枣茶喝了一口,一抬眸,却见摊主早就将芋头糕蘸好了白糖放到了他嘴边:“您第一回 来,怕是不知道这芋头糕的吃法,我给你蘸了一块,您尝尝?”
  “我,我自己来就成。”盛言楚忙拿着碟子接过芋头糕。
  摊主过分热情,非要喂盛言楚吃,两人你推我搡闹出的动静一下吸引了摊子里客人们的目光。
  “后生你就着他的手吃一块吧!”
  旁边桌上的客人笑喊:“打你一进来我们就瞧出你是读书人,这会子上京的面生读书人,大抵是下场科考的。”
  “咱们京城吃芋头糕有讲究,若来这吃得人是赶考的书生,店家亲手喂他一块芋头糕,寓意此子来年步步高升前程似锦呐~”
  店家不嫌手酸,举着筷子笑呵呵:“我今年六十好几了,经我手喂出来的进士老爷不说千人,怕也有上百号了。”
  盛言楚闻言翘起唇角,忙半蹲着身子用嘴钳走筷子上糯叽叽的芋头糕,咽下去后,盛言楚对着摊主笑着拱手:“劳你请我吃芋头糕,晚辈嘴笨,就祝您家姜茶摊子年年昌隆岁岁兴旺。”
  “得嘞~”摊主大笑出声,将白毛巾往肩上一搭,学着读书人的模样给盛言楚作揖。
  一时间,姜枣茶摊笑语不断,气氛融洽。
  “盛小弟?”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厚重的布帘外响起。
  盛言楚闻声望去,布帘倏而被撩开,映入眼帘的男人脸庞喜得盛言楚忙走上前。
  “修贤兄?你怎会在这?”
  夏修贤一进来,摊主和铺子里几个常客紧跟着上前问好。
  “夏大人这是下衙了还是出来散心?”
  “还是老样子,一盏子姜枣茶,三块芋头糕?”
  夏修贤点头应是,略过众人大步地往盛言楚跟前走。
  一靠近,夏修贤疲倦的面庞上闪过丝丝喜悦。
  两人择窗落座后,夏修贤愧疚地叹了口气:“这几天翰林院通宵达旦的撰写祝文、谕祭文,我一时脱不开身,今日见到外头街上涌入不少生面孔,这才恍惚想起你要上京的事,着人去前大门打听,却迟迟没你的消息……”
  两人分开才两年多而已,夏修贤竟瘦得额头青筋都跑了出来,再瞧眼睑下边两大块青黑的印记,盛言楚暗自摇头怜惜,看来夏修贤在京城过得并不如意。
  “不打紧。”盛言楚手指把玩着腰间的荷包穗子,轻笑道:“我料到你这段时日要忙翰林院的事,所以我暂时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原是打算等天晴朗了再去找你,不成想咱们在这碰上了。”
  “我家就在这后边巷子。”
  夏修贤指了指后面,斜靠在窗边:“每回心烦的时候,我都会来这喝盏姜枣汤……”
  似是觉得喜相逢时说这种丧气话不要好,夏修贤抹了把脸,失笑道:“让盛小弟看笑话了。”
  望着从前那个肆意张扬的公子哥变成如今这幅暮气沉沉的模样,盛言楚心里属实不是滋味,踌躇片刻方问道:“修贤兄在翰林院到底过得如何?”
  这两年,盛言楚和夏修贤通了无数封信,每回盛言楚都会过问夏修贤在翰林院的近况,夏修贤总会回‘尚可’。
  在盛言楚眼里,夏修贤说‘尚可’,那就真的还可以。
  可现在一瞧,夏修贤实打实的在撒谎。
  夏修贤干瘦的双手痛苦地捂住脸颊,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道:“盛小弟…京城并非咱们往日想得那般好,我先前一贯以为京城包容万千,我等小地方科考过来的书生能在此地大展拳脚…直到我进了翰林院后,我才发觉我这想法有多可笑……”
  盛言楚咬了颗茶中的红枣,去了核的红枣在姜茶中煮沸多时后会泛苦味,盛言楚眉头没皱,径直将一颗苦涩的红枣嚼进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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