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科举)——春绿可期
时间:2021-04-04 09:11:22

  夏修贤翘着二郎腿闭眼假寐,闻言哼笑:“撒泼打滚的年纪能有多大?都是一些五六岁的娃崽子。”
  “五六岁?”盛言楚楞了楞。
  五六岁不小了…
  “说来也是奇怪,”夏修贤凑过来神秘道,“四皇子还没儿子…”
  盛言楚刚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闻言薄荷糖一下没咬碎就吞了下去。
  “咳咳、咳。”拍胸膛顺了口气,盛言楚不敢置信地道:“四皇子成亲十年了还没生孩子?”
  “女儿倒是有两个,都是皇子妃生得。四皇子是出了名的浪荡,府中歌姬戏子数不胜数,传闻皇子妃近两年都没机会和四皇子同床,按说皇子妃没机会生皇孙,怎他府上那些莺莺燕燕也没怀上?”
  是啊,盛言楚也觉得奇怪。
  天家讲究子嗣富余是好福气,像嘉和朝这种储君熬到年近不惑还没登基的现象以前并不是没有,那些储君和暗中争夺皇位的皇子都会铆足了劲生男丁,试图让自己的儿子去哄着皇上。
  明朝朱元璋最喜欢孙子朱允炆,朱棣也最喜欢孙子朱瞻基,以老皇帝这种专权的人,最适合撇开儿子,从孙子辈中挑选继承人。
  可为什么一心想争夺皇位的四皇子没有想着用儿子去勾住老皇帝?
  四皇子不能生?这不可能,都和皇子妃生了两个女儿,那会是什么原因?就算四皇子傻到想不出拿儿子哄老皇帝,四皇子身后的幕僚呢?
  盛言楚百思不得其解的回了家,夜里梅老爷的马车隔了一月有余复又停在了盛家小院外。
  屋里程春娘见马车里坐得人是梅老爷,嘴唇嚅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问出声。
  马车上,盛言楚见梅老爷皱着眉,忍不住问:“不知殿下今夜找我所谓何事?”
  梅老爷心急如焚,对着盛言楚跪了下来。
  “盛大人,今夜是我擅自做得主,殿下未曾让大人去府上。”
  盛言楚隐隐不安,抬手拉梅老爷起来,梅老爷执拗的跪着,续道:“入了夏殿下咳得更厉害,一时又畏寒,一时又怕热,遭罪的很。”
  “明日三司要在金銮殿上对襄林侯案上书言事,殿下说什么也要过去,如今已经命人熬了那等烈性的药,我担心殿下喝了会撑不住,还望盛大人过去劝一劝!”
  “让我劝殿下?”盛言楚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梅老爷垂着眸,低低道:“这些年,也就大人敢在殿下药汤偷放苦汁后还相安无事,从前有丫鬟在药里做手脚,殿下冷了脸,当场命人将那丫鬟的手打折了。”
  盛言楚下意识去摸手腕,后背一阵发凉。
  “殿下行事果敢,未必会听我的话。”
  五皇子是他见过对自己下手最狠的人,毕竟用迷药催眠入睡的狠人满天下找不出第二个。
  梅老爷闻言委顿在地,赤着红目:“殿下身子一如不如一日,喝那种药明面上的确能使人看上去精神些,可药有三分毒,何况本就是以毒攻毒的法子,每每从宫里出来,殿下就虚得不成样,滴水不进,就那般生熬着,到了夜里反复咳,咳出血都不见好…”
  “咳得睡不着,”梅老爷面上阴霾驱之不去,抹泪道:“不得已,殿下就命人点迷香,催晕了自己也就能睡下了,只是这般用力折腾,身子断然是好不了的…”
  盛言楚倒吸一口凉气,他突然觉得五皇子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梅老爷是个硬汉,此时哭得鼻涕眼泪往外冒,一时之间,盛言楚竟有些手足无措。
  “梅爷您别难为我,殿下一向有主意,他不会听我的劝的…那年我贪玩往殿下碗里下苦汁,殿下后来还说要抽我的筋做鱼线呢。”
  “盛大人真得不能去劝劝?”梅老爷悲怆昂首。
  盛言楚撇开脸,明天金銮殿上三司要呈报南域战事是否有鬼,这等大事五皇子绝对不会缺席。
  襄林侯的势力能不能倒端看明日殿上三司辩驳的结果,一旦坐实南域战事有问题,老皇帝焉能放过襄林侯一党?太子身为外孙,能躲过天子震怒?
  五皇子必须现身金銮殿,且要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老皇帝跟前,唯有这样才能让老皇帝知道,我朝储君人选还有一个五皇子。
  电光火石间,盛言楚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略略敛了气息,盛言楚扶起梅老爷:“我倒有一法子能让殿下不喝烈药明日也能容光焕发地上金銮殿。”
  梅老爷一喜,盛言楚面色紧绷,跳下马车:“梅老爷,您且等等,我回家拿点东西。”
  一进院子,盛言楚吓了一大跳,门后角落站着一人。
  “娘?”
  程春娘惴惴地从黑暗中走出来,眼睛乱瞟,手来回搓:“我起夜来着,楚儿,你、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盛言楚:“……”茅厕在后院,您站得是前院呐!
  “夜深露……娘,您早点睡吧,明天铺子有得忙。”
  他和五皇子之间的关系少一个知道就多一份保险。
  做娘的岂非察觉不到儿子的不对劲,见儿子敷衍她,程春娘神情凝重,半掩住门。
  “楚儿…你是成大事的人,娘原不该多嘴,但你…你别走歪路,跟咱们同乡的周氏学子都当了大官的女婿了,到头来却落了个砍头的下场…娘不想你也…呸呸呸,你瞧我大半夜说这种晦气话做啥子。”
  “娘,我不会胡来的。”盛言楚攥紧他娘的手,郑重道,“您放心。”
  程春娘拍拍儿子的手,听到外边有马儿嘶鸣声,叹了口气,道:“你去忙吧,别让梅老爷等急了。”
  盛言楚‘哎’了声,转身往书房走。
  进到小公寓,他本想拿半瓶白雾给五皇子,有了他娘的提醒,他径直略过客厅堆码的白雾玻璃瓶来到楼梯口。
  通向二楼的木质楼梯两侧挂满了书画,举目四忘,他选了一副字迹稍微好一些的书法。
  卷轴上的字虽潦草了些,但所用材料是小公寓里浆洗后的卫生纸,挂在书房这么久,上面吸饱了白雾的精髓。
  至于卷轴药性的来历,他已经想好了托词,就说是用蓝墨石写得。
  哪块蓝墨石?卖给金子桑的那块啊。
  五皇子没法去跟金子桑求证他将蓝墨石卖给金家时有没有事先动用过,因为金子桑那个败家子得知自己必须要写完一块蓝墨石后,一气之下竟将蓝墨石给砸了,如今金家蓝墨石早已碎成了渣。
  马车飞奔进了皇子府,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才蹬上游廊,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如狂风骤雨一般往外倾泻钻进盛言楚的耳里。
  “拿…药来!”
  “殿下不可啊,您身子吃不消——”
  “拿来!”五殿下坚持。
  盛言楚紧了紧手中的东西,推门而入。
  梅老爷适才出声:“殿下,盛大人来瞧您了。”
  一灯如豆,床榻上的青年脸色苍白如纸。
  五皇子眯缝的狭长眼睛强撑着睁开:“你…和詹全见过了?”
  襄林侯被雷劈死那天,五皇子就曾交代盛言楚和詹全多接触接触,今日盛言楚突然到访,五皇子以为此事有了下文。
  盛言楚甫一进屋,单薄夏衣下的肌肤不禁起鸡皮疙瘩。
  这也太冷了吧?
  半躺着的五皇子似是感觉不到冷,敞着衣衫露出清瘦的胸膛,脖下的锁骨深凹,胸前皮肉下的肋骨痕清晰可见。
  才数月不见,五皇子竟消瘦成了这幅鬼样子…
  “臣和詹全见过了。”还是詹全主动找得他。
  但现在不是议论这事的时候,盛言楚将五皇子执拗要喝的烈药拿走,五皇子眉头紧皱,正欲呵斥,不料喉咙深处泛起熟悉的痒意。
  “给。”盛言楚将他写得鬼画符呈到五皇子面前。
  卷轴一打开,白雾如袅袅青烟缓缓散开,五皇子深吸一口气,微张着嘴以为会咳得昏天黑地,不成想痒意竟压慢慢压了下去,渐渐消失不见。
  五皇子精神大振,沙哑着嗓子,躺回床头虚虚地问:“你给我闻得不会是西北玉山罕见的药吧?”
  盛言楚挑眉点头,将卷轴塞到五皇子手里。
  “臣将蓝墨石卖给金家前,曾用其绘了副画,原是想早早的献给殿下,实在是…拿不出手才迟迟未说。”
  五皇子使劲嗅着白雾,提气后红晕满满爬上脸颊。
  一旁的梅老爷眼中震惊不已,暗暗将西北玉山记在心中。
  “果真是好东西。”五皇子微微而笑。
  捏了捏不再咳的喉咙,五皇子心情颇好,就着烛光,五皇子将手中的救星画卷拿出来端详。
  待看清纸上的鬼画符,五皇子满头黑线,揉揉眼,再看。
  盛言楚尴尬的挠头,五皇子拿着画卷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才摒出几个字:“盛大人的画工…啧,神工意匠,非一般人能画得出来。”
  盛言楚:“……”其实这是字。
  幼时他不会使毛笔,因而写得像符箓。
  梅老爷抻着脑袋往前瞟了眼,当场哑然失笑:“噗嗤。”
 
 
第135章 【三更合一】 收回商户……
  盛言楚咯吱咬牙:“夜已深, 臣不好再打搅殿下,臣先告退。”
  “回来。”
  五皇子歪头发笑:“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满京城都知道我喜欢垂钓, 这么些年来, 我连个鱼鳞都没摸着,也没觉得有什么好丢脸的。”
  梅老爷憋笑憋得腮帮子鼓鼓的, 顺着五皇子的话往下说:“朝中文官不擅丹青的数不胜数, 就连帝师李老大人笔下的红梅都不见得能上得了台面。”
  一听帝师画技一般般,盛言楚脸色稍霁。
  “人无完人嘛,有一技之长便可,就好比盛大人的字,盛大人在金銮殿上写得谢恩诗, 一流传到坊间, 众人追捧不已,皆道盛大人的字笔触精练, 学堂的书生都效仿不已呢。”
  梅老爷这补丁还不如不打, 五皇子拿得鬼画符正是他的字……
  盛言楚缓缓转过身,五皇子一个眼神丢过去,立马有小厮搬来小杌子。
  “将蓝墨石卖给金家那个纨绔委实窝囊。”
  五皇子埋怨的有恃无恐, 讥笑道:“早知金子桑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我何故将那块蓝墨石让给他?他金家卖你四万两,我也出得起, 让给他无非是给金老爷子面子。”
  金子桑将墨石砸碎后,绝食吓唬金老爷子,金老爷子刚开始还硬着心肠,后来实在受不了爱孙饿着肚子,便让人将金子桑放了出来。
  金子桑狗改不了吃屎, 起初还端着不去花楼说要保养身子,浪子回头的模样喜得金老爷子直呼他孙子开窍了,然而开窍又开到了酒楼。
  不过金子桑经上回从花楼被抬出去的糗事后,渐渐不敢太过于放肆,每日除了抱抱软香玉外就再无其他动作,身子骨虽没往日康健,但也没什么大碍。
  但的确可惜了他那块蓝墨石,也可惜了他的建议。
  红楼梦中王熙凤给贾瑞设相思局,跛足道人送来一面镜子,贾瑞不听劝非要沉迷镜子正面的美色,以至于年纪轻轻断送了性命。
  他当初建议金子桑修身养性研墨写完一块蓝墨石,其实有跛足道人的劝诫意味在,金子桑偏不听,日后若是落得一个贾瑞的下场可怪不得他。
  “金家这些天往我府上跑了老几趟。”
  有鬼画符字卷在,五皇子精神状态比平时要好一点:“越着急就越说明里边不正常,我倒小看了金家,原以为金老爷子将嫡女许给我是看淡了权势,没想到私底下早就跟襄林侯同流合污。”
  怕什么来什么,盛言楚最担心的就是金家翻车。
  五皇子干涩的嗓子哼笑两声:“金家发家也不过才十来年,从前我记得他家是在京城贩卖丝线布巾的,后来陡然变了行商口味,改做粮商。”
  “前些年朝廷动荡不安,米面粮食最为金贵,但也是最不好做的,没有靠山寸步难行,金家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就改立门户成为皇商,若说金家没做肮脏事,我不信。”
  盛言楚微微点头,粮商和盐商是民间最赚钱的行当,金家改门路拿到粮商的资格后一跃坐上皇商的位子,这一路肯定耍了诸多手段。
  但换个角度想,民间商人为了挣抢做粮商和盐商,不论哪家都无所不用其极,若金家在原则上没行岔道,其实天下人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嘲笑金家。
  天下粮商、盐商众多,随便拎出来一个都不见的是干净的。
  五皇子也明白这个道理,吸了白雾后,五皇子身上的体温渐渐回笼,紧了紧衣裳,五皇子苦笑:“南域海贼突袭那年,金家正巧在南域贩卖,听闻襄林侯军营粮草被海贼尽数烧光,金家大义,将手中的粮草连夜运到了襄林侯手中,父皇为此对金家感激不尽,从那以后越发的厚待…”
  “金家成了皇商后,太子和四哥为了求取金玉枝当庭大打出手,我就站在旁边看着,我知道父皇不是将金家嫡女许给他们二人,但我万万没想到父皇会将金玉枝许给我…”
  “金玉枝跋扈泼辣,京城百姓都说她和我绝配,”五皇子眼中神色复杂,“赐婚圣旨送到我手上后,我曾偷偷跟踪过她,人小,嘴巴毒,说话难听至极……”
  “但那一年京城大雪封街,唯有她穿得跟个球似的在金家府门外布粥,忙前忙后像个小团子,白嫩如豆腐的小手稳当当的将粥送到孤苦无依的穷人手中…”
  盛言楚心中啧啧啧不停,瞧瞧,他就说嘛,金玉枝就是典型的古早穿越女,虽然身上有瑕疵,但接受过义务教育的孩子心眼会坏到哪里去?
  五皇子陷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当着盛言楚的面说了好多自己偷窥金玉枝的事,比方金玉枝八岁时养死了一只白兔,当着丫鬟的面金玉枝不屑的说她早就腻了小白兔,可一扭头,金玉枝掉着金豆豆瞒着丫鬟将小白兔埋在树林里。
  五皇子不止一次看到金玉枝对着街上卖兔子的摊子发呆,喜爱之色溢满了眼眶,可纵是这样,金玉枝也没有再去养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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