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科举)——春绿可期
时间:2021-04-04 09:11:22

  “周掌柜生的跟读书人似的,秀秀气气的,说话也文雅,想来十分的招姑娘们喜欢,不若再娶一个,省得你们爷俩忙活一天连个热饭都吃不上。”
  一说要找继娘,周绫忙揶揄的去看他爹,周绫的娘死的太早,周绫对娘这个词十分的陌生,换言之,周绫并不阻拦他爹找第二春。
  “爹,你听春娘婶子的呗,再找一个?”
  周绫怂恿他爹,嘿嘿笑:“家里没个女人,谁家愿意将女儿嫁给我?爹,你就当为儿子亲事着想,找一个呗?”
  寡娘带儿不易娶媳,鳏夫养子比之更难,毕竟嫁进去后要伺候丈夫和公公两个人,免不了会传出扒灰的笑话。
  听到儿子这番话,周蜜不娶继室的心思动摇起来,只是娶妻哪里是那么好娶的,周蜜皱起眉头,他一没钱二没权,相貌…也一般般…
  盛言楚见周蜜一言不发,忍不住笑道:“急什么?既有心想找,慢慢寻摸便是。”
  “对对对,”程春娘是过来人,见周蜜苦恼没女人看得中周家,不由扑哧一乐:“周掌柜一表人才,哪里需要操心这个,你且等着,等我从虞城回来,我替你寻摸个好姑娘。”
  锅子铺在程春娘手里办得红火,这几个月程春娘陆陆续续又请了好几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在铺子里帮忙,有几个命不好,要么丧夫要么被夫家赶了出来,虽身世坎坷,但为人耿直干活手脚也麻利,倒是可以让周蜜接触一二。
  周蜜忙拱手谢过,程春娘笑说不用,领着雅姑和花嫂子进屋打包袱出发虞城。
  程春娘一走,游廊处只剩一些爷们,周蜜从怀中取出一叠纸,道:“东家。”
  这两个月,周蜜一直在暗中归拢擒文斋卖出去的方子,上回擒文斋偷窃被周蜜送进大牢后,擒文斋的名声就直线下降,擒文斋分铺的掌柜一到年底纷纷涌到京城要分红,那对父子哪里拿得出来。
  周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诱擒文斋大东家去赌,一心想要银子救急的大东家顾不上思考,尤其在周蜜故意放水让其尝到甜头后。
  最终大东家棺材本都赔了进去,见催债的找上门,大东家只能偷偷变卖墨石方子。
  盛言楚弹了弹单薄的纸,一眼都没看就将方子还给周蜜。
  “东家?”
  “留个念想吧。”
  盛言楚接过盛允南递过来的汤婆子取暖,和周蜜漫步在园中:“但我不是大善人,准周大哥将擒文斋攥到手,不意味准周大哥去外头重新竖擒文斋的招牌,您若想继续做擒文斋其实也可,得先从盛家大掌柜位子上下来。”
  周蜜心满意足的将方子收好,满脸柔和:“东家放一百个心,如今我在东家这干得称心如意的很,出去单干累不说,只现在擒文斋的名头怕是难以拿得出手。”
  盛言楚嘴角一抽,敢这么直白说话的也就周蜜一个了,不过他看中的就是周蜜的有话直说。
  盛家四进宅东边后院有一片寒梅林,正欲过去赏梅,只听阿虎憨厚的嗓音在门口响起。
  “爷,老夫人说该出发了,再不走待会雪又要下大。”
  盛言楚和周蜜相视一笑,只好止步在梅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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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纷飞,京郊码头的江水竟没被冻住,扶着程春娘坐上官船,盛言楚便跟盛小黑并肩坐在火堆边烤红薯吃。
  梁杭云另租了一间船舱,安置好梁母和妹妹们后,梁杭云抱着书又来折磨盛言楚。
  盛言楚挑了挑眉,见梁杭云过年这几天还做了七八篇文章,不由打趣:“杭云兄莫不是想明年一举摘下状元帽子?”
  梁杭云笑了笑,清瘦的脸颊上凹出一个小小酒窝。
  有酒窝不擅喝酒,倒也是奇事。
  “我天资不如你,只能倍加努力才好。”梁杭云掀袍对坐,指着文章几处细致地问:“楚哥儿,你觉得我在这引经据典会不会显得太突兀?”
  才来京城几个月,梁杭云举止谈吐越发的往京城书生身上靠拢,遇事不再像往日一样露怯,来到盛家后也没有因为和同窗盛言楚之间的地位悬殊而自卑,反而行事磊落光明,一点都不觉得向盛言楚请教会丢面子。
  盛言楚到现在也没明白梁杭云一夜长大究竟是因为什么,点评完梁杭云的文章后,梁杭云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嘴。
  “楚哥儿,我朝帝师遴选是不是一定要看家世?”
  盛言楚略一思索,刚准备回答,想起梁杭云近些时日发愤图强的劲,盛言楚笑了。
  “杭云兄是想问朝廷选帝师会不会剔除农家子?”
  梁杭云脸上浮起羞涩,起身一揖到地,诚恳道:“倒叫你全说了出来,我想问得正是这个意思。”
  盛言楚讶然,想不到他这个同窗的志向这么远大。
  “原是不拘家世的。”盛言楚如实道,“但百官向皇上举荐帝师,大多都是从翰林院选。”
  也就是说,梁杭云必须考去翰林院。
  “这是自然。”梁杭云心定了定,“只我家贫…”
  “无碍。”盛言楚笑着插嘴:“虽说我朝两位帝师都是世家子,但追溯到先帝时期却有个农家出身的帝师,所以杭云兄只管好好考,来日兴门户指日可待。”
  “你别笑话我。”梁杭云又惊又喜,高兴之余又有些怅然,丧丧道:“这也只是我自个想想罢了,有楚哥儿你珠玉在前,也不知谁给我的胆子去肖想帝师之位。”
  “杭云兄切勿妄自菲薄。”
  盛言楚将脑袋枕在盛小黑暖和的肚皮上,侧头去看船窗外簌簌飘雪:“你有你的志向,我亦有我的,你志在帝师,而我…”
  后边的话盛言楚说得很轻,梁杭云没听清,追问时,盛小黑突然醒了,一下跳起来后,枕着好好的盛言楚啪叽头着地,哐当一声响吓得梁杭云直抱脑袋。
  “盛小黑!”盛言楚咬牙切齿地低吼,后脑勺磕在船板上疼得他恨不得将盛小黑抓来一顿打。
  做错事的盛小黑跑得极快,盛言楚追出去时,盛小黑已一跃蹿上了虞城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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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城是水城,为了阻止大雪盖地冻住江水,虞城百姓每天都会沿着江岸撒喷香的鱼饵,鱼饵甩进水里,水底的鱼儿纷纷跳出水面争抢鱼饵。
  盛小黑正是被这股动静吸引过去的,一上岸,盛小黑就跟沾了腥的猫一样趴在岸上逗鱼儿玩。
  盛言楚交代阿虎去看着盛小黑,自己则搀着程春娘去虞城码头和卫敬汇合。
  赶在年时,卫敬终于可以歇下来亲自来码头接盛家人去衙门。
  盛言楚和虞城染坊有生意来往,故而一上岸立马有闻讯赶来的染坊东家跑来问候。
  寒暄中,盛言楚透露开春还要从虞城进一批染料,几个东家顿时笑开,纷纷拱手说不耽误盛言楚和卫敬叙天伦之乐。
  进了虞城衙门,程春娘自是去后院寻杜氏说话,盛言楚则跟着卫敬进主院。
  卫敬将柳持安大年初一送来的布帛进账摊开给盛言楚看,微笑道:“这姓柳的真有意思,都说银货两讫,虞城的湘绣布帛还没交货他就将今年一整年的银子都送了过来,足足三万两呐,这可不是小手笔。”
  装银票的木匣中还有一封问候信,盛言楚展开信粗略看了,信上的那些巴结话语断不是老实的巴柳子能说得出来的,但笔迹却是柳持安不假。
  “三万两的湘绣布帛…”盛言楚将信放好,似笑非笑道:“义父,这么大的量都够西北百姓人手一件衣裳了,您说柳持安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西北也兴咱们这的皇商一说?”
  金家将皇商做到鼎盛时期也没能垄断嘉和朝所有的产业,柳持安一上来就将西北的布帛包圆,这般大的气势非寻常人能有。
  卫敬:“此人我派人细细查过,身份的确有疑。”
  虞城建在水上,一入冬比京城还要冷,盛言楚在地板上站了一会后就感觉脚底生寒,忙脱了鞋袜和卫敬钻进烧暖的床褥里头。
  虞城不适合铺火炕,冬天只能靠缩在塞了汤婆子的暖被里取暖。
  手烘热后,卫敬这才接着道:“西北蛮族并不兴我朝姓氏,那柳姓我倒找到了根据,距西北玉山皇城不远的的地方有一柳氏部落,虽以部落形态生活,但那些柳姓族人是我朝百姓,至于柳持安这人,柳氏族谱中并没有。”
  盛言楚慢慢敛起笑容,所以柳持安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八成是假的。”卫敬道,“柳氏族人是猎人后代,虽是我朝百姓,但他们鲜少有人擅讲我朝官话,我派去的人回来禀报说柳氏一族已经渐渐西北化。”
  “柳持安的官话讲得十分要好,不太像是柳家人。”卫敬顿了顿,又道:“你先前说有个叫巴柳子的男人和你娘…”
  盛言楚靠墙抱着膝窝在床头,闻言闷闷道:“巴柳子就是柳持安…”
  卫敬却摇头,悠悠道:“其实巴柳子确有其人,并非是柳持安…”
  盛言楚猛地抬眸,大吃一惊:“义父说笑吧?我跟巴柳子打过不少交道,柳持安身上有巴柳子的影子,这会子怎又冒出一个巴柳子?”
  卫敬不急不缓地说:“巴柳子绝对不会是柳持安,巴柳子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我百般打听才听到一些事,那巴柳子是个老实巴交的跑商,常年在南域地界做小生意,十年前南域和我朝交战,巴柳子就死在其中…”
  饶是这样,盛言楚还是满心疑惑。
  “义父,我敢确定我认识的巴柳子就是柳持安。”
  顿了顿,盛言楚还是将心中疑虑说了出来:“柳持安是西北人,而巴柳子死在南域,这两人无缘无故怎会有交集?”
  如果真如义父所说,巴柳子死在十年前的南域之战中,那柳持安为何要假扮巴柳子数十载?
  卫敬摇头不解:“这事暂没查出端倪,柳持安不敢用真名现身,可见他的身世有问题。”
  盛言楚忙问:“那查出什么没有?”
  “蛮族有两大世家,一为丘林氏,十年前蛮族对我朝俯首称臣后,皇上将丘林氏改为乔姓…”
  卫敬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侧厚厚的书,定眼一看,是有关嘉和朝各大姓氏的记载。
  卫敬翻到‘乔’姓一页,道:“柳持安的身世虽扑朔迷离,但他身边男人却露出了蛛丝马迹。”
  “那人姓乔么?”盛言楚摸摸下巴,嘟囔道:“其实那人我眼熟的很,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卫敬抖开书中夹着的纸,摊开一看,竟是张旧年的通缉令。
  指着画中人,卫敬神色凝重地问盛言楚:“楚哥儿,你看看他像不像柳持安身边那男人?”
  盛言楚歪着头静静打量,画中通缉犯他认识,当年他和他娘坐马车去县学读书,路上车夫偏离官道带他们进了一间偏僻的客栈,那是一家黑店,客栈里的贼子都被画中人残忍杀害。
  “鬼斧?”盛言楚轻喃出声,抬手比了比画中男人没胡子的一样,这一比吓得盛言楚蹭地站起来。
  慌乱起身时踢翻了暖被,卫敬冷得直打哆嗦,身着单衣的盛言楚也冷的紧,复又钻进被子里。
  “柳持安身边那男人就是鬼斧!”盛言楚皱起眉头,胸口起伏不定,“前些年巴柳子…不对,是柳持安,那年柳持安从西北回来说要娶我娘,我隐约在船上看到了鬼斧…”
  越说盛言楚脸色越难看:“柳持安在船上和鬼斧有说有笑,我那时觉得性格憨厚的巴柳子不可能和鬼斧走到一块,些许是两人同坐一船半道认识的,如今细想,倒是我疏忽了,若我那时挑明这二人的身份…”
  “你若在那时挑明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卫敬慢慢翻着卷册,指着书道:“西北丘林氏一族擅用斧,是百姓敬仰的枭雄,西北族人喜武,尤其是丘林氏…而丘林氏是西北皇族赫连氏的忠仆。”
  卫敬声音很轻,意味却极为犀利。
  能使唤丘林氏族人的,唯有西北皇族赫连氏。
  也就是说,柳持安是西北皇族之人,真名为赫连持安。
  盛言楚觉得今晚知晓的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卫敬亦然。
  “义父,”盛言楚拿起姓氏名册快速地翻,声音铿锵用力:“会不会咱们弄错了?柳持安怎会是西北皇族之人?他……”
  卫敬反手按住一页,正巧就是赫连氏。
  “亡?”盛言楚没明白上面字的意思,翻了翻,赫连氏后边空白一片。
  卫敬脸色不由发沉:“赫连氏娶了我朝三公主…不知为何三公主突然回京居住,也就是从那年起,赫连一族女子产下的婴儿都有问题。”
  盛言楚一下联想到朱门楼案,脱口而出道:“那些婴儿是不是都长得极为漂亮却是傻子,亦或是嘴歪眼斜畸形?”
  卫敬嗯了声:“赫连一族四处求医,可惜无果,后有人查出三公主在京迎客的朱门楼有问题,传闻赫连氏后代子孙有此遭遇皆因三公主在里头下了毒。”
  末了,卫敬补了一句:“这事老百姓并不知情,我也是近两年帮五殿下办事时偶然听到了风声。”
  盛言楚深深吐息几次,语带艰难的对卫敬道:“朱门楼案我私底下查过不少,官家将三公主嫁去西北和亲,两族互通边贸友好往来,为何一夕之间西北对我朝举兵相向…”
  盛言楚不敢往下说,后面的话卫敬替他说了:“定是赫连氏察觉了三公主对他们下毒的事,一日没解药,他们赫连氏就会接连不断的生出畸形傻儿,为了后代子孙,赫连氏只能缴械投降,对我朝俯首称臣。”
  盛言楚愈发低了嗓音:“三公主到底是女流之辈,赫连氏又是她的夫婿,她怎忍心这般残害夫婿族辈?如此…如此就一种可能,这些事都是皇宫里那位指使…”
  “楚哥儿,”卫敬打断盛言楚,旋即站起来沉声道:“今晚这事你休得和旁人说,会掉脑袋的!”
  一国之君为了政绩竟使这种下三滥的法子,传出去老皇帝一生积攒的威望都会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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