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科举)——春绿可期
时间:2021-04-04 09:11:22

  不能怪他将话说得这么难听,且不说西北和中州朝廷两方势力的悬殊,再有,宝乾帝对西北这片属地十分上心,西北但凡有个灾难,宝乾帝都会派人过来援助,比方让他拉着三大官船的海盐来这化雪。
  柳持安一愣,旋即酸涩笑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依你之言,赫连氏一族就活该断子绝孙?这等国仇我活该咽着不吐?”
  “非也。”
  盛言楚请柳持安坐下,敛起气息缓缓道:“西北当年遭得难自是要跟官家讨个说法,但不该由你们拿着刀木仓和中州对着干,化干戈为玉帛,您不若跟官家要点别的,也好为西北后代着想。”
  “要点别的?”柳持安没听明白,“要、要什么?”
  盛言楚眨眨眼,坐到对面道:“要粮啊!”
  “粮?”
  “对。”
  盛言楚点头:“跟我一道来西北的有我家铺子的掌柜,他对西北比较熟,听他说,西北各族一年四季居无定所,秋冬都要迁徙到玉山另一边的草原,或是去嵊余府、奉河郡等地,原因无非是气候还有温饱。”
  “气候难改,但吃饭问题好解决,与其去别的府郡高价回收粮食,不若您跟官家要粮种,有了粮,也就不必这么麻烦的搬来搬去。”
  每个郡的粮种都由郡守春秋两季下发,都是有定数的,柳持安想要,必须走正规渠道。
  “中州皇帝会给吗?”柳持安心动了,想了想,又道:“可要来了我们种哪?”
  “种温泉附近!”
  “温泉?”柳持安越听越迷糊。
  “就是巴叔说得暖泉。”
  柳持安长长‘哦’了声:“那地儿的确是个好地。”
  盛言楚:“让您放下仇恨这句话我一个外人插不上嘴,也没资格说。但我实在不想看到您为此得罪官家,如今的中州朝廷并不好惹,说句不该说的,前两年收服南域海贼后,官家并没有放松练兵,真要和朝廷打起来,西北落败的可能有九成。”
  练兵的事是程以贵和盛言楚说得,宝乾帝野心不比老皇帝少,老皇帝将西北和南域揽在怀中后,宝乾帝想做出政绩,版图势必要往外扩张。
  从南域漂洋过海征服异地,亦或是从东边越过各大山脉,总之,宝乾帝加倍练兵无非是为了收服这些地方。
  柳持安陷入沉思,良久方抬头看向盛言楚,欣慰有之。
  “楚哥儿你果真长大了,你的话我会好好考虑,该替子民争取的我自然不会放过半分,至于不该有的念头,我到时再跟长老们商量吧。”
  盛言楚点头,对着柳持安鞠了一躬:“今晚有些话我说得可能有些过分,还望巴叔原谅则个。”
  柳持安扶起盛言楚的手臂,嗔道:“你我之间何须这些礼仪,快别这样。”
  柳持安本想说‘你我早些年情同父子’,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
  从盛言楚屋子出去后,柳持安没有去睡,而是进了赫连长老的屋子。
  几位长老听了柳持安的话后,均叹了口气。
  “那位盛大人有句话说得在理,冤冤相报何时了,咱们遭得罪够多了,实在不该让后代子孙跟着受。”
  “等山道的雪化了,持安,你跟那位盛大人一并去中州,将要粮种的事和中州皇帝提一提,能成则好。”
  “不能成呢?”有人问。
  相比追着中州报旧仇,在座的人其实更在乎子孙的温饱问题。
  柳持安思量许久,握拳在嘴边,淡声道:“楚哥儿既向我推荐此举,想来中州皇帝不会拒绝,我信他。”
  宝乾帝当然不会拒绝,降服一个民族最不可取的就是武力征服,而最出色的则是在饮食等方面深入影响他们,宝乾帝派盛言楚大老远带着无数海盐过来援救西北,足以可见宝乾帝内心已经将西北当做自己人。
  自己的子民想要粮种,宝乾帝岂会不给?
  “楚哥儿?”赫连长老怔了下,侧身耐人寻味地笑看着柳持安:“这是中州的称呼,持安和盛大人相熟?”
  旁边一个长老接茬:“你忘了?当年持安要和中州一个女人成亲,那女人有个儿子,不正是——”
  “夜深了。”柳持安窘迫地打断两位长老,急急道:“接下来化冰的任务险峻,长老们早些睡吧。”
  说完就大步退出了屋子,屋里的长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抚须大笑。
  -
  五月前,西北各大山脉一直在撒盐化雪,有几日玉山脚下形成汪洋一片,盛言楚想过来看看都得划船。
  好在有惊无险,在山中穿梭的太府寺官差除了手上长了冻疮,身上并无大碍。
  五月初三,盛言楚带来的海盐全部用完。
  当天中午,盛言楚在柳持安的带领下去深谷温泉爽快地泡了个澡,妨碍的积雪铲除后,柳持安十分高兴,召集老百姓在深林中搭起篝火晚宴。
  这边的男男女女性子大多豪迈,期间拉着盛言楚一道载歌载舞,宴席进行到烤肉环节时,阿虎擦擦嘴角的油污小跑过来。
  “爷,周掌柜人此刻就在山脚,刚才派人上山递信来了,问您啥时候启程回京。”
  盛言楚转了转手中的烧烤架,笑道:“急什么,你让他上来,他好不容易出京一趟,在这散散心多玩玩也好。”
  阿虎笑了笑:“周掌柜料到您这么说,让人送信过来时特意补了一句,说叫您悠着些,别玩过了头,省得老夫人操心,到时候责怪他没看住您。”
  才咬了口肉的盛言楚差点噎了喉咙,喷笑不止:“周密真这么说得?”
  还拿他娘压他?周密什么时候这么嘴碎了?
  一旁的柳持安不慌不忙地倒了杯水给盛言楚,状似无意道:“楚哥儿,周密是谁啊?既是掌柜的,怎好管你的私事?”
  和春娘关系好么?
  这话柳持安不敢问,遂压在心底。
 
 
第176章 【三更合一】 不爱就彻……
  盛言楚拿他那不疾不徐的调子对柳持安笑道:“您说周密啊——”
  柳持安被盯得坐立不安, 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把脸颊。
  “怎、怎么了?我脸上沾了脏东西?”
  盛言楚笑眯眯地摇头。
  柳持安有些沉不住气,追着问:“那楚哥儿你笑什么?可是那周密的身份另有隐情,不该让我知道?”
  是了, 柳持安可怜巴巴地坐回对面, 喉咙里蹿出一口郁气,暗道不能对他的说得无非周密和春娘是那等关系。
  也该是那样的关系, 春娘从不麻烦人, 既嘱托周密一路照看楚哥儿,想来两人已经……
  柳持安开始自己说说服自己,一想到周密和春娘携手共度,柳持安脸色变得越发惨白,可又一想自己没资格过问这事, 心情更不好了, 就连盛言楚亲自烤炙的熏肉,柳持安都觉得寡淡无味。
  粗粗地喘了口气, 柳持安红着眼背过身不想让盛言楚看到他的狼狈, 手中的红柳烤肉咬得十分用力,不知情的还以为柳持安和那烤肉有仇呢。
  盛言楚挑眉,吩咐阿虎去山脚将周密接来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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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脚下, 周密带来的小厮有些不解:“掌柜的, 老夫人什么时候让您催东家早些回京城了?”
  挠挠头,小厮憨憨道:“咱们从京城过来时, 小人瞧着老夫人有点躲着东家,也不知是不是小人看错了,前两年,老夫人对您挺热情的,过年还给您和小公子准备了新衣的料子呢!”
  周密身着鸦青色大氅立在那纹丝不动, 听到这忽而扭头瞪了小厮一眼,小厮讪笑地闭上了嘴。
  “周掌柜。”阿虎大嗓门从老远就传了来。
  周密眉头皱起,看来他那番话让盛言楚识破了。
  “阿虎兄弟。”
  阿虎过来时,周密身上残余的烦闷烟消云散,转而是一副轻松愉悦的笑脸。
  “东家没下来?”周密多此一举地问。
  阿虎咧嘴,拉着周密就往山上走。
  “爷说您好不容易出趟京城,在这多玩两天再回去没大碍的,这边春猎才开始,今个火烤得肉娇嫩鲜美的很,周掌柜待会可得多吃些!”
  周密儒雅地笑笑,试探道:“东家喜欢这?”
  “喜欢啊。”阿虎随口就来,“这边烘干的肉难啃,但这两天开山狩猎的新鲜肉还挺招爷的喜欢,还有,后山深谷的暖泉极为的好,爷说泡在那能长寿呢!”
  周密只顾低头看脚下的路,至于听到这些话是高兴还是怎么着,无人知晓。
  几人过去时,一群肆意张扬的姑娘们笑嘻嘻地跑过来拉盛言楚和柳持安到人堆里欢唱,盛言楚喜欢这样热闹的气氛,丝毫没有扭捏就加入了其中。
  换上西北的青绿磙袍,姑娘们手巧,三两下就将盛言楚竖起的长发打散编成一股股细辫,额间绑起三根这边独有的抹额,远远看上去,盛言楚俨然就像个西北汉子。
  周密唇角抿成一条线,昏昏沉沉的火光下,由着阿虎将其拉到和西北百姓打成一片的盛言楚跟前。
  “周掌柜!”盛言楚跳累了,停下来冲周密招手,笑道:“冰片的事解决了没有?饿了吧,我烤了几串肉给你,赶紧吃点填填肚子,待会这边还有杀牛宴呢,听说新鲜的牛血喝了大补!”
  说这话时,旁边有人叽里咕噜地说着西北话,周密听不懂,但多少猜出那是邀请盛言楚加入的意思。
  “我歇会。”
  盛言楚扬声摆手,操着别扭的西北语言:“我家掌柜来了,我得陪他吃点东西!”
  说着就拿起一串烤制焦香的肉给周密,还细心地问周密是吃辣的还是吃麻酱的。
  原先在春娘锅子铺时,盛言楚也喜欢帮他人涮锅子,因而周密并没有觉得此番待遇会受宠若惊。
  可在柳持安眼里不这么认为啊,柳持安本就对从未蒙面的周密有一丝揣测,这会子看到盛言楚如此热情的对待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人,能不瞎想吗?
  “还我家掌柜…”柳持安含糊的嘟囔两声,眼睛却直勾勾的往周密身上瞟。
  何止柳持安在打量人,周密一坐下目光就觑向了火堆另一头的男人。
  周密只在盛家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程春娘几年前差点要嫁人,可惜最后事儿没成,那男人回了西北,而程春娘久居京城,自此断了联系。
  其实也没断,用周密的话来说,这两人压根就没断过,真要断了,前两年从虞城回来后,程春娘不至于心情一度跌到谷底。
  周密旁敲侧击地问过盛允南,盛允南说程春娘之所以不开心,是因为在虞城见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孩子。
  既然都有了孩子,还来招惹程春娘作甚?
  周密觉得此人未免贪心,简直就是吃了碗里还看着锅里!
  盛言楚正要介绍两人认识,柳持安擦擦嘴率先站了起来,宽厚的背转过来后,周密终于看清男人的长相。
  两人的面貌一莽一秀气,截然不同。
  周密行商多年日日和书本打交道,身上或多或少散发着墨香,披着的鸦青色大氅衬着清瘦的周密格外的温和如玉。
  反观柳持安,五月天算是初夏了,但玉山这边气温还是很低,柳持安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骨架结实,手臂鼓起的肌肉块如小拳头般贲张有力。
  柳持安目测要高一些,但周密也不矮,两人对立而站时,盛言楚眼皮战栗地抖了两下。
  这两人眼里都能喷火了,想干嘛?
  柳持安对跟他有娘相关的男人抱有敌意他能理解,怎么周密也跟着瞎胡闹?
  “巴叔。”
  盛言楚挤到两人中间,扯出笑容指着周密:“你适才不是问周掌柜是谁吗,喏,这位就是,曾是京城擒文斋的大掌柜,这两年在我家墨石铺子做事,南哥儿你有印象吧?如今是周掌柜的徒弟。”
  “幸会!”周密扬唇拱手。
  柳持安跟着笑,手附在左胸躬身,标准的西北礼仪。
  两人硬邦邦的寒暄了几句,越聊话题越歪,柳持安和周密两个当事人不觉得尴尬,反而是盛言楚替人尴尬的毛病改不掉。
  “那什么…”盛言楚没想到他有一天会词穷。
  “周掌柜您要不要喝点牦牛奶?”
  周密大口咬下烤肉,嚼着笑道:“劳烦东家了。”
  “不劳烦不劳烦。”
  盛言楚含笑摆手,只要不听这两人杵在那像两根窜天木棍一样尬聊就成,此刻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屁颠屁颠的去做。
  柳持安一屁股歪倒坐下,冲盛言楚喊:“楚哥儿,我也要。”
  “给你。”周密顺手将他没喝得举给柳持安,还双手端着,礼貌十分到位。
  柳持安楞了下,赶忙起身伸出双手接住。
  喝牦牛奶的盏子很小,柳持安一双大手却捧得很谨慎,就好似周密递过来的盏子里面放置的是琼浆玉液一般。
  一口咕咚干净后,柳持安像个小孩子一样倒放杯子展示给周密看。
  末了,添了一句让盛言楚起鸡皮疙瘩的恭维话语。
  难为柳持安装出一副没喝过牦牛奶的样子,餍足地舔舔嘴唇,一本正经道:“我在西北喝了几十年的牦牛奶,不知为何,就属周兄端给我的这盏牦牛奶最好喝,周兄莫非学过西北的点茶?”
  “略懂一二。”周密很不厚道的应下了。
  正拿着茶筅快速搅拌绿茶粉的盛言楚:“……”
  这两人长得的一对眼睛都是摆设吗?从头到尾不是只有他拿着茶筅点茶吗?
  周密又顺手将盛言楚放置一旁的另外一盏殷切地拿给柳持安。
  “柳兄既喜欢,不若再饮一杯?”
  柳持安还真接了,态度好的令人发指。
  “周兄您是京城如雷贯耳的大掌柜,点茶这等小事想来有侍婢在侧帮着做,怎么?周兄还亲自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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