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贵婿——落日蔷薇
时间:2021-04-04 09:13:39

  几个命令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无人敢置喙。
  魏卓这才准备离去,一转身,便瞧见了站在人群里的明舒。
  他蹙蹙眉,朝她招手。
  明舒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身边,与他并肩向园外走去。
  魏卓脚步稳健,身上的轻甲随着他的行动发出细微的擦响,带着几许大将风范,充满力量。
  “魏……”明舒想了想,“殿帅。”
  魏卓斜睨她一眼“不必见外。”
  “魏叔。”明舒就又改了称呼。
  “你怎会出现在卫家?”魏卓问她。
  “我是受人所托,来查卫家闹鬼之事。”明舒并不隐瞒魏卓。
  “闹鬼?”魏卓不解。
  明舒便将卫家后宅闹鬼之事简要说明,又道“不知卫献之死,是否与此有关。他昨晚应该是在陪魏叔宴饮吧?”
  闻及此语,魏卓发出声冷笑,似在嘲笑卫献“我来卫家是为公事,他也的确是陪我饮酒,不过……”他说话间顿了顿,“他喝到一半就走了。”
  “魏叔可记得是什么时辰?”明舒问道。
  “亥时中吧,我听到更鼓声后又过一段时间,他才离去的。”魏卓回答完又望向明舒,“小丫头,你问这做甚?卫家的浑水,你别趟。”
  明舒“嘿嘿”笑了两声,刚要说话,外头就有人来报“开封府的人到了。”
  ————
  报案的时间尚早,开封府衙还没正式开衙,先赶来的是总捕头董成武以及手下两个年轻的捕快应寻和汪商并仵作等杂吏。
  “殿帅,此案已经遣人通传少尹了,小人怕现场被破坏,所以先带手下过来勘验,稍顷少尹亦会亲自前来。”董成武向魏卓行礼道。
  此案死者身份非同一般,又涉及禁军统领魏卓,怠慢不得,开封府少尹肯定要亲自过问。
  魏卓颌首,一边让人带捕快们去现场,一边又与董成武说“卫献牵涉军中秘事,他的尸首你们不能带走,就在卫家验尸。稍后我会同少尹亲自说,我也会暂留卫家,与你们一同查明此案。”
  明舒不便多听,便悄悄退到了后院去。
  后院女眷已经全部被叫醒,现下集中在庭院内,个个神色惶惑,低声交头接耳。杜文卉神不守舍的与许氏地坐在花厅中,两眼迷茫,一滴眼泪都没落。哭声最大的反而是二房刘氏,她带着一身的药油味扶着头冲进花厅,哭喊道“昨儿还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发生了命案,许氏也失去头绪,只能陪着安慰杜文卉,听到刘氏的哭嚎,愈发觉得头疼。
  后宅没人主持大局,一时有些乱起来。
  明舒在人群里看了看,找到两个负责日常洒扫东园附近的婆子,凑上去闲聊。她才聊了一小会儿,丁宣就带着开封府的捕快进来。
  “夫人,二夫人,这位是开封府的捕快应寻,他奉命前来查问后宅女眷。”
  明舒望去,这应寻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捕快的劲衫,腰间别刀,生了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不苟言笑的模样显得有些冷酷。
  应寻的名字,她听过。
  上回在松灵书院时,明舒结识了几个开封府的衙役,这次虽都没来,但当时她曾他们提起过,开封府有位小神探,就叫应寻。
  想来,就是他了。
  ————
  应寻让所有人都集中在后院,请丁宣清点完人员确认没有遗漏后,又让人守着众人,不允许众人交头接耳,自己则开始盘问。
  盘问之地在与后院一墙之隔的偏厅内,后院的人被一个个带进偏厅问话,逐个排查,完全没问题的就被放回来,有问题则会被暂时收押。
  卫家下人人数颇多,盘问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先问的自然是卫家的夫人,余者被排在后面。
  明舒站在长廊上等着,卫献出事,这宅中所有人都有嫌疑,她也不例外,今日回去见阿兄想来是不能了,就连给陆徜留平安记号都做不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怕陆徜担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就到傍晚,终于轮到明舒。
  明舒被带入偏厅,还没开口,就见应寻冷冷盯着自己道“你就是那个自称能来自终南山,能降妖伏魔的天玄青?”
  “天玄青不是我的本名,我叫陆明舒。”明舒老实道。
  岂料应寻勾起一抹嘲笑“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怎不继续骗下去?”
  “我不是骗人,我进卫府是受人所托。”明舒准备把事情和盘托出。
  应寻却打断她道“我知道,你是受二房刘氏所托进府,是也不是?”
  “是二夫人拜托我进府,那是为了……”
  “闭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狡辩!”应寻又打断了她,“你现在也承认自己和二房合谋了?”
  “……”明舒被应寻问得心头火起,她说什么了就与二房合谋,“我不知道应捕快的意思。”
  “卫朝有杀兄的重大嫌疑,你既然是他们夫妻合伙带进卫府的江湖骗子,定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来人,先将她押下去看守起来,待我盘查完其他人,再好好审她!”应寻断然道。
  “应捕快,你连问也不问就断定我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未免太过武断!”明舒急了,也不知二房卫朝为何就成了嫌犯。
  “不管你与此案有没关系,假扮江湖术士总是不假。你们这些骗子我见得多了,先带下去!”应寻并多说,只朝左右使个眼色。
  立刻就有人上来拿明舒,明舒挣不过开封府的衙役,被押到了厅外,心里恼怒不已,气道“放开我!”
  “老实些!”衙役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喝斥道。
  明舒挣了挣,无法挣脱,正暗暗着急之际,忽听前头传来声“且慢!”
  她抬头一看,只见魏卓出现在前方。
  ————
  日暮时分,一匹快马纵出宫门,马上之人手持皇榜,驰过街市。
  持续了一整天的殿试已然结束,当场便定下名次,出榜召告天下。
  很快的,参加殿试的举子们陆续从宫门内出来,当前三人皆着绯衣,被众人簇拥而出。这些举子自黎明时分入宫,行礼后先经笔试,由阅卷官择出十人,送呈圣人,再由圣人传召应答,最后御笔钦定出头三甲。
  金榜要到明早才会张贴,传胪大典也在两天以后,现下还未公开。
  这一届春闱,出了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若是消息传开,必将引发全汴京盛议。
  陆徜先策马赶回家中,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母亲与明舒。
  到家之时,天已全黑,家里亮着灯,曾氏坐在厅里一边绣花一边等他。
  他兴冲冲入门,却未见明舒身影。
  ————
  卫家的灯笼也已高悬,大门紧闭着,宅院里头的人今晚注定无眠。
  宋清沼将马缰交给小厮后整妥衣冠,方迈步走向卫家的大门前。
  “若是夫人见公子得了榜眼亲自来接她归家,她定会消气。”小厮道。
  宋清沼不语,只忽然在离卫家大门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街巷另一头,有人走来。
  三日之期已到,明舒并没回来,陆徜赶到卫家,没有看到明舒留下的记号。
  他要进卫家要人。
  灯火之下,同样身着绯衣的陆徜与宋清沼撞个正着。
  一个来要妹妹,一个来接母亲。
 
 
第61章 聚首(虫)
  天已黑,庭院里的灯火一盏一盏亮起。在卫府内的除了开封府的人,还有后来赶到卫家的一队禁军侍卫,将四周包围得滴水不泄。
  魏卓坐在外院中庭正中的圈椅上,等着开封府的查证结果。明舒跟在魏卓旁边,哪儿也不能去,什么都不能做。
  魏卓虽然让她避免被捕快带走的下场,不过她也不能随意走动。
  “闷了?”魏卓看了她一眼,点着桌面道,“喝茶,吃些点心。”
  明舒看着桌面上已经冲了几遍早就淡得没味的茶,无奈道“魏叔,我已经满肚子都是水了。”
  魏卓被她逗乐,唇角扬了扬,道“好了,知道你委屈,且再忍忍,他们办案能力不错,应该很快就能还你清白。”
  “您说应寻啊?他那么武断,也不听人解释,手底下真没冤假错案?”明舒对应寻意见格外大,她可从没见过这么武断又自以为是的人。
  “他们自有一套办案手法,也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犯人,你又假扮江湖术士进入卫府,先入为主罢了。”魏卓对其他人都言简意赅,对明舒却很耐心,有些闲聊的意思。
  明舒才要开口,庭院外就走来一行人,却是开封府少尹带着应寻等人过来了。
  “殿帅。”少尹先朝魏卓拱手。
  魏卓已经起身,回过礼道“可有进展?”
  “尸体勘验完毕,仵作尸格已出,稍后呈上,现场也已勘察结束,卫府上下人员俱已盘查完成,已得出几个嫌疑人,现下过来是有件事想请教陆娘子。”少尹望向明舒。
  明舒站直,淡道“你们想问卫府闹鬼之事吧?”
  “你若知道什么就实话实说,别藏着掖着妨碍办案。”应寻开口道。
  “官府办案我当然要配合,不过应神探什么都还没问就在心里先定我一个招摇撞骗的罪名,我就想问问,我是骗到什么好处了?”
  “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应寻依旧道。
  明舒被他的态度惹怒,待要讥讽他几句,又见魏卓与少尹都等着自己,少不得顾全大局把气咽下,道“卫府闹鬼之事已经有近五个月,卫二夫人请我回来是调查闹鬼之事,我假扮女冠入府,是为了查证卫府这个‘鬼’。这个‘鬼’,据我所查,乃是有人假扮。”
  “何人所扮,又是为何扮鬼?”
  “我先前借驱祟为名集中查问过府中所有遇见过异常情况的人,得出一个结论。卫府闹鬼,其实分了三个阶段。”明舒不再理会应寻,整理思绪开口解释。
  第一个阶段,集中在杜文卉身上,所有关于‘鬼’的消息,都由她亲口放出,也只有她一个人说见过,所以才被诊断为癔症;第二个阶段,卫府闹‘鬼’趋势有所上升,府中丫鬟婆子们纷纷遇到奇怪的事情,比如鸡鸟遇害,有人被推向深井险些跌落。这些现象虽然奇怪,但‘鬼’并没真正出现。卫献虽然也整顿肃查过后宅,但并没找到‘鬼’,依旧只能将事情压下;第三个阶段,就是昨夜许氏遇鬼,‘鬼’真正出现了。
  这三个阶段,关于‘鬼’的威胁性是逐层递升的。
  “我一直觉得许夫人遇鬼有些奇怪。这‘鬼’如果藏在卫家这么久,就算有冤气也该冲着卫家人才是,怎会冲着才上门没几天的许夫人?还那么明显的现出真形吓她?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它’想把许夫人赶走,因为许夫人妨碍到‘它’了,可许夫到卫家只是来探望卫夫人,小住几日,她迟早是要回国公府的,平日最多也只是和杜文卉说说话,身后还有吕妈妈监视着,又能妨碍到谁?或者说妨碍到需要这个‘鬼’要冒着被人揭穿的风险亲自出来吓人?”
  “另一种呢?”
  “另一种就是,‘它’想借许夫人的身份,把卫府闹‘鬼’之事闹大。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卫献后宅的下人们,从丫鬟婆子到小厮,都是卫献一手挑选入宅,宅内消息完全无法传到外边,坊间几乎听不到卫家的流言。但从今年年初起,关于卫家闹鬼的流言,就慢慢在汴京城内流传开了。”
  鬼神之事毕竟不同后宅阴私流言,普通人自然心存敬畏,无法以平常心对待,卫府这颗无缝的蛋自然是要开裂。
  消息,就这么传出来了。
  而许夫人也正是因为听到这个流言,才赶到卫府安慰闺中密友杜文卉。
  这才是前后因果。
  语毕明舒暂时停下,等他们消化。
  应寻眉头紧紧蹙起,魏卓向明舒道“你继续。”
  明舒点点头“许夫人遇鬼那天,正好撞上在帮卫二夫人调查古怪声音的我,我和她一起躲在假山的矮洞里,虽然只看到‘它’的衣摆,但是我在事后查看了地面痕迹,这个虚无缥渺的‘鬼’在假山下的泥地上拖出了浅浅辙痕与脚印来。你们见过哪个鬼有重量,会在地上留下辙痕与脚印的?那分明是人假扮的。”
  “明舒,你的意思是,这人扮鬼,不是为了要藏,而恰恰相反,是为了要露?”魏卓斟酌道。
  明舒回他“这是我的推测。”
  这个推测有悖常理,但放在卫家才说得通。
  “为什么?”应寻问道。
  “你和卫夫人杜文卉见过面了吧?你觉得她怎样?”
  “神情恍惚,唯唯喏喏,面对丈夫溺亡没有流露一丝悲伤。”应寻已经盘问过杜文卉,这个卫夫人确实奇怪,也完全看不出和卫献夫妻情深。
  “许夫人与杜文卉是二十几年的闺中密友,对杜文卉了解甚深。我在遇鬼那晚曾和许夫人深谈过,她告诉我,杜文卉年轻时是个开朗活泼的娘子,与现在所见判若两人,自从遇到卫献之后,就慢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二十几年,卫府像个囚笼,卫夫人被禁锢于此,谁都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你们可以找个医娘给卫夫人瞧一瞧,她身上可能有伤,你们问问她,是谁造成的。”
  许氏说过在杜文卉身上发现过瘀伤,而杜文卉本人在外也都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这举动无不像在掩饰身上的异常。
  “你是说,她受卫献虐打?”应寻立刻反应过来。做为捕快,他没少接触各类人,虐打成性的男人,并不在少数,有时甚至打出人命。
  可在卫家,杜文卉是当家主母,能够虐打她的,也就只有卫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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