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那朵高岭之花——杳杳云瑟
时间:2021-04-08 09:36:08

  垂着眼睛,软乎乎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不。
  可不能被表象蛊惑,这可是豺狼虎豹!
  姚盼立刻把他给甩开,三步并两步地跑走了,宗长殊捏住手帕,呆呆地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被用过以后丢掉了?
  姚盼主动去牵江寒练的手,这家伙怕是有点内燥,手心很热乎,她有点子嫌弃,强忍了下来,冲他甜甜一笑,两个酒窝深深印在颊边:“我饿了!”
  江寒练眨了眨眼,他承认被小孩儿的笑容可爱到了,有点受宠若惊,立刻忘了之前那点不愉快,特别豪爽地呲牙一笑:“走,江.哥哥带你吃好吃的!”
  一大一小走得飞快,很快就跟宗长殊拉开了一大段距离,可不论他们走得有多远远,宗长殊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他皱着眉盯着他们的背影,像是有点儿不解。
  走到半路,江寒练却停了下来。
  “前面是怎么了?”
  姚盼看去,只见不远处聚集了好几个宫女,她们围着一个灰扑扑的身影,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喂,你们别挡路啊。”江寒练一把抱起姚盼,大步地走了过去,一点不觉得借一个小孩儿的威风,有什么丢脸的:“没看见吗,这可是殿下!”
  “……”
  猝不及防,被勒到肚皮的姚盼表示:
  想弄死这个姓江的。
  那些宫女一见是姚盼,立刻呼啦啦地跪了一大片,齐声道:“参见殿下。”
  姚盼眨巴眨巴着眼睛,营造出一种茫然感。她扭过头,“江……”
  江寒练却根本没有听见,只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个灰扑扑的身影,眼里出现了一点玩味。在他接连的追问之下,那为首的婢女终于说出了实情。
  “是谢娘娘的小狸奴……被个宫外来的庶民喂了点脏东西,如今,怕是要不好了。”她怀里果然抱着一只短毛白猫,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
  她恨恨道:“奴婢们正要教训那小奴才。”
  那小子灰头土脸的,约莫七岁上下,脸上还破了点皮,半眯着眼睛,头发上沾了血迹。
  被两个婢女拽着,满脸的不服气。
  宗长殊的脸色却是一变。
  江寒练满不在乎道,“一个混进宫来的庶民,犯了事,只管打杀了就是。”
  “江寒练,你不要太过分!”那小子突然抬起头,瞪着江寒练,露出一口尖尖的白牙,跟小狼崽似的。
  “宗长安,”宗长殊一声厉喝,“你给我闭嘴。”
  他大步上前,冲那为首的婢女颌首,“此人是舍弟。”
  姚盼看了他们两眼,想起来了,宗长殊家中,是有一弟一妹,弟弟名叫宗长安。
  不过,他怎么会跟着宗长殊一起进宫来了?
  那小孩儿也看到了姚盼,见她穿得极好还被江寒练抱着,目光里不□□露了好奇,又有点嫉妒,姚盼将头别到一边,表示对他没有什么兴趣。
  “这只狸奴,乃是娘娘要送给殿下的。原本好好地养着,他……你弟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脏东西喂给了它,现如今患了痢疾,奄奄一息。”
  那小孩儿叫起来,“才不是什么脏东西,是熟牛肉!”“你还偷东西?”“你胡说!我才没有偷!”
  宗长殊上去按住弟弟的肩膀,制止他继续跟人争吵。严厉道:“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呆在侧殿,不要随处走动么。”
  “我,我闷得无聊……”
  一接触到宗长殊的眼神,宗长安便噤了声,他一向害怕兄长露出这样威严的脸色,整个人怯怯的。
  宗长殊见他安分,这才转向抱着猫的婢女:“是他不知礼数,得罪了。”
  那宫女年纪不大,见宗长殊的态度彬彬有礼,长相又很斯文秀气,脸色便缓和了许多。
  “不知娘娘的狸奴多少金,宗某愿照价赔偿。”
  有个年纪更小一点的宫女,不吃这套,撅起嘴嗤之以鼻,“你觉得贵妃娘娘会缺那点钱财么?这小狸奴乃是我们娘娘特意给殿下准备的礼物,全叫这小子搞砸了。”
  小宫女指着宗长安:“我们娘娘心善,也许不说什么,但他,要向小殿下赔个不是!”
  忽然被点名的姚盼头皮一麻,觉得这宫女就是想找那小子的麻烦,却要拿她这个不懂事的小娃娃当幌子。
  小宫女平日里常常受到贵妃纵容,此刻也拿出了宠婢的架势,对宗长安高声道:“你跪下!”
  宗长安面对姚盼,捏紧拳头,乌黑的眸子里满是倔强。
  姚盼并没有阻止,民向皇族跪,原本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只是不乐意江寒练端着她受了这一跪,于是臭着个脸,死活要下来,江寒练才不愿错过这场好戏,把她勒得更紧了。
  宗长安喘着气,若是贵妃娘娘亲临便也算了,要他向一个小屁孩下跪,他哪里肯服气?
  宗长殊沉了沉嘴角,忽然上前一步:
  “我替他。”
 
 
第5章 团子套近乎
  这一声出来,姚盼都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了,宗长安更是直接错愕,上前一步抓住宗长殊:“哥……”
  小宫女看了宗长殊一眼,拍了拍手,趾高气扬道:“你替他也行。不过要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求得殿下原谅了,才作数哦。”
  抱着姚盼的江寒练笑了一声,胸膛震动,嘀咕了一句“有趣”,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姚盼一动不动地坐在江寒练手臂上,眼见宗长殊低着头沉默不语,而宗长安一个劲儿地扒拉着他哥,满脸的不情愿,就差抓耳挠腮了,“哥,你不要跪!”
  宗长殊将他的手按住,神情莫测。
  抱着猫儿的婢女叹了口气,似乎也看不过去,拽了拽小宫女的衣袖,“阿竹,不如算了吧,我们还是先去寻医官……”
  “不行!”阿竹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奴婢上前,将宗长安牢牢地钳制住手下,“他既然犯了错,就理应受罚!你看都把小云吞折腾成什么样了!既然,是他哥哥把他带进的宫,管教不力,自然就要代他受过,这有什么错?”
  婢女被阿竹的伶牙俐齿噎住,一抿唇,不说话了。
  “怎样,你跪是不跪?”阿竹哼了一声。
  “好。”宗长殊良久,才应了一声,他转过头,突然向姚盼看了过来,接触到他的眼神,姚盼猛地一个激灵。
  哪敢让他跪!
  她可是真真切切地领教过宗长殊的手段,要是真让他这一跪,甭管她现在年纪多小、多不记事,以后保证千倍百倍地从她身上讨回来。
  宗长殊的骨子里是不屈权贵的,或者说,根本没有对皇权至上的认识,他对于皇威没有丝毫畏惧,否则,怎么可能作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说起来,他也就对定安帝,也就是姚盼她爹,还有他自己的老师有几分好脸色,姚盼想到前世,那个时候的宗长殊已经位及摄政王,权倾朝野,他很看不惯一个臣子,一日早朝,竟然当着姚盼的面,斥责于此人,疾言厉色,历数其罪状。
  那臣子官居二品,说起来还是姚盼的亲信,朝中亦有人脉,一时之间,却无人敢为之辩护。
  那臣子是个年轻气盛的,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闹到姚盼跟前,竟是要拿刀抹了脖子,姚盼劝得口干舌燥,才把这臣子劝住。
  只是自那以后没人敢惹姓宗的。
  先帝驾崩前,曾给宗长殊授予七珠亲王的爵位,许他在姚盼成年以前摄政。
  说起来,姚盼最埋怨她爹的就是这个地方了,让宗长殊掌握这么大的权利,不是相当于给她埋了个定时炸.弹么?
  她也想不明白,定安帝怎么就能这么相信宗长殊。
  现在她回到三岁,一切重新洗牌,面对这个夺她江山的死对头,姚盼虽然也想早早地扼杀在摇篮中,不像前世一样一败涂地,但事发突然,也没想好要怎么对付他。
  这个身体太过年幼,根本做不了什么,一切需得从长计议。
  只是,当务之急,是一定要阻止这一跪的。
  姚盼思及此处,就在电光火石间,忙从江寒练的怀里挣扎着下来,一步两步,摇摇晃晃地来到宗长殊面前,扯他垂下来的袖子。
  她奶声奶气地说,“不要。”
  她直白地望着宗长殊,“不要你跪。”
  宗长殊下跪的动作僵滞在一半,与小小的女童对视着,他的睫毛覆盖下来,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
  一旁的江寒练则哼了一声,揉了揉酸疼的手臂。
  小破孩就是小破孩,刚才还东张西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一涉及宗长殊的事儿,急得跟什么似的。怕是心里面很中意这个姓宗的,只从小被身边的人捧惯了,偶尔遇到个不假辞色的,反而要闹点公主脾气。
  江寒练又打量了一下宗长殊,很是不服气。除了长得好,还有那神童的虚名,这家伙有什么能跟他比的?真想问问姚盼到底有没有眼光。
  江寒练在心里一琢磨,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呸了一声,他跟一个三岁小孩子较什么劲儿呢。
  “爹爹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姚盼很不自在地抓着宗长殊的袖子,搬出了定安帝来当幌子,还是不太敢直视宗长殊的眼睛,像,太像,尤其是不说话的样子,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可真是像了十之八九,每每让姚盼靠近就两腿打颤。
  现在她这么矮,看不看他也没关系。
  “梨梨不想要狸奴了,”短乎乎的手指将不算精细的布料一点一点地捏紧,“你不要跪。”
  少年垂着眼,脸色很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姚盼心如擂鼓,都要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了,却听他幽幽地说了一句:“殿下与我,是君臣。殿下为君,我既为臣,便跪得。”
  瞧瞧!
  小小年纪,何等虚伪。
  若不是知道将来他一力篡位,还将她毫不留情地踹下了皇恩台,她就信了他了!后果只怕是被骗得底裤不剩!
  姚盼瞪了瞪眼睛,巴巴地追问:
  “什么是君,什么是臣?”
  心里却挺嘲讽的。
  宗长殊很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别开脸去,天光疏淡,一点光晕在他眼底跳跃,宛如点点流金,鼻梁与唇连接线条如玉,勾勒如同一张定格的画卷,虽有稚嫩,却自成风华。
  那是一种近乎于虔诚的表情,若是姚盼并不足够了解他,怕是要被这样的侧颜给欺骗了,相信他是一个正直又忠诚之人。
  姚盼只觉得他是心虚,才不敢看着她说话。
  “殿下年纪还小,也许并不能理解,可是对长殊来说,君为臣纲,是臣子的表率,亦是臣子要一生追随的人。殿下的父皇,便是我的君。”
  “殿下将来,也会是我的君。”
  “殿下,你可否明白?”
  他忽然将眸光落了下来,凝定在她的面庞上,有点执着的样子。她在他清澈的眼瞳中看见了她的倒影,小小的模糊一团。
  姚盼怔着,不知该怎么回话。
  他这一问,好像是没把她当小孩儿看的。
  倒也不是当成什么大人来对待的意思,他那眼神,不带什么私情,更没什么人情味儿,跟一昼夜运转的机器似的。
  怕是什么也不放在眼里,瞧她,跟瞧一器具差不多,还是那种不太好使的。
  姚盼深知她这老师是何等心高气傲,与他相处四年,从未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夸赞。
  姚盼眨了眨眼,拉长音调,长长地“噢”了一声,又拽紧了他的袖子。
  糯声糯气地问:
  “那是不是,梨梨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宗长殊愣了一下,有心想纠正,却又觉得她尚且年幼,也许,根本没有听懂他的话中所言,他又何必再多做解释。
  遂沉默以对。
  姚盼却是笑得甜甜的:
  “那若我……”
  要你死呢。
  “要你,”女孩儿嘟起嘴,一派天真,“做我的哥哥。”
  宗长殊很少见地愣了一下,没跟上她的思路,“……于礼不合。”
  “那你方才说的,都是骗梨梨的?”姚盼撇嘴,很伤心地问。
  “不是。”宗长殊看上去很后悔,眉毛都要拧成结了,姚盼忍不住有点想笑。
  “那为什么不能做梨梨的哥哥?”
  “殿下是皇族,我只是庶民。”
  姚盼反身,一屁.股坐在他的鞋子上,耍赖,“我不管,以后你就是梨梨的哥哥。”
  宗长殊两腿僵直,也不好轻易挪动让她直接坐到地上,只好干杵着,眼神复杂地盯着女孩发顶的两个旋儿,“为什么?”
  姚盼看看那边的宗长安,扁了扁嘴,小声道:“你待他很好,你保护他。梨梨没有哥哥,没有人保护梨梨。”
  “梨梨想要一个哥哥。”
  姚盼一把抓过他的手,努力扭过脸,大眼睛扑闪着,里面的光亮得惊人:“你愿意保护梨梨吗?”
  他许久都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被她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清晰的逻辑和语言表达给震慑到了,还是单纯的不知该如何答复。便连江寒练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在他的认知中,宗长殊与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物,如何能以兄妹相称了,这可是大逆不道。
  只有宗长安气鼓鼓地盯着姚盼,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他只知道这个小屁孩当着他的面,公然抢夺他的兄长。
  “哥,你别答应她!”他忍不住冲宗长殊喊了一句。
  姚盼冲宗长安吐了吐舌头,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原本是特别讨打的熊孩子专属表情,却因她生得玉雪可爱,这样的表情被姚盼做来,反而十分古灵精怪,连几个婢女都被小殿下这个模样逗笑了,先前的惊讶也一扫而空,全当是小孩子之间的嬉玩打闹。
  宗长殊却久久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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