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下了刚才那身简单的襦裙,穿着一身红色罗裙,罩着一层薄薄的纱衣,上面是由金线绣成的大片大片的海棠花,随着她莲步轻移,纱衣轻轻飘起,在昏暗的房间内更是一片流光溢彩,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本就精致的眉眼被细腻勾勒过,将眼尾微微拉长了些,红唇潋滟,衬得她愈发妩媚勾人。三千青丝并未束起,而是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没有累赘的首饰装点,只顶着那张脸,便已足够使周围都耀眼起来。
燕骥难得失了神,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沉声道:“夜色已深,若是有事,大可明日再说。”
听着他的话,唐轻歌反倒继续抬脚往他的方向走,她勾起红唇,一双清澈的杏眸望着他,像是孩童般的懵懂不解,霎时间,清纯和魅惑在她的身上交织融合,淋漓尽致。
“她能进来,我为何不能进?”
唐轻歌目含秋水地望着他,眼底雾蒙蒙的,像是覆着层水光,语气又是如此哀怨,带着控诉。
“我在外面等了你那么久,你真的狠心将我关在外面吗?”
说罢,她便低垂下头,露出一截细白脆弱的柔颈在他面前,像是在无声地落泪,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一副毫无攻击性的模样。
燕骥眸光闪了闪,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头升起,让他不受控制地朝她走近两步,刚想要说什么,未说出的口的话就被堵住了。
他靠近的一刹那,她忽然踮起脚凑近他的脸,吻了上去。
一股幽香扑鼻而来,还有唇部传来柔软而温热的触感,让燕骥浑身猛地绷紧。
未等他反应过来,她便抬起手紧紧勾住他的脖颈,不让他后退,唇舌灵活地挤进他的齿间,如灵蛇一般疯狂搅动着,强势而热烈,像是身上燃着一团火,也要将他一起燃烧。
燕骥的眼底狠狠一震,终于用力将她扯开。
唐轻歌被一股大力推开,撞到身后的桌子上,她扶着桌角稳住身形,看着他终于不再是刚刚那般波澜不惊的面容,缓缓笑了。
他怒目而视,她却浑然不在意地舔了舔唇瓣,让本就艳丽的唇色覆上一层水光,更加旖旎动人。
“不记得了吗?以前你就是这般吻我的。”她轻声问。
燕骥一时被她搞得有些狼狈,唇部还残留着她留下的温度和香气,让他心神俱乱。
他眉目一凛,冷冷地看着她,从齿间挤出四个字。
“不知廉耻。”
见他如一尊雕像一般立在那,冷硬又绝情,唐轻歌心底沉了沉,面上却露出一个更为妩媚的笑来。
她没有说话,反而抬手去解身上的衣带。
最外层的纱衣飘飘落下,然后便是罗裙,随着胸口一片白皙得晃眼的雪肌暴露出来,燕骥再度厉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唐轻歌浅浅扬起一抹笑,浑然不在意他的呵斥,款款转过身。
背后一片肌肤尽数露出。白皙漂亮的蝴蝶背上,尽是纵横交错的,尚未消退的红痕,她皮肤娇嫩,之前被鞭打的伤痕还未褪去,瞧着仍然足够触目惊心。
红白交织对比,反倒生出一种禁忌蛊惑的美感来,刺得人眼眶发疼。
“还没有想起来吗?这是那日为了救你,才留下的一身伤。”
望着她伤痕累累的背部,燕骥的双眸越发猩红起来。
脑中似是有一副破碎的画面一闪而过,还未待他看清,便一闪而过。
“你究竟要做什么?”他哑声问。
唐轻歌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浅笑,反问道:“你说呢?”
她的话音刚落,他便大步走过来,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床边。
燕骥欺身压下,她身上的红色衣裙尚未完全褪去,极为艳丽的色彩,青丝如墨披散开来,衬得她白皙如雪,如勾魂摄魄的妖精,媚眼如丝。
肌肤相贴的刹那,她丝毫不惧,反倒朝他贴得更近。
炽热的温度沾染到他的身上,像是在他的心底点了一把火,几乎快要将他的理智全部烧毁,大掌钳住她的细腰,掌心传来的柔嫩细腻的触感让燕骥脖颈上的青筋猛地爆起,额间似有汗水滑落。
她微微弓起身子迎合他的动作,在他耳畔吐气如兰道:“阿骥,我爱你。”
这声阿骥,将他残存的理智的弦再度拉紧。
他忽然想到,她此刻唤的人,并不是眼前的这个他。而是那个失了记忆,却甘愿为她赴险的阿骥。
他声线喑哑,缓缓问:“你就是这样对他投怀送抱的吗,才让他甘愿放弃燕国,陪你留在这里?”
听见这话,唐轻歌忽然怔住了。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燕骥忽然站起身,转身朝外面走去。
唐轻歌懵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停住,她分明已经感觉到腹部被某处坚硬的地方抵住了,他明明已经动情。
“燕骥!”她坐起来,连忙开口叫住他。
燕骥的脚步顿住。
唐轻歌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哪怕她已经做到如此,还是没办法让他回忆起一星半点,或者有丝毫的回心转意吗?难道,他就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
在他眼里,她做的这些,只是投怀送抱吗?
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将她的心脏牢牢包裹住,唐轻歌的眼眶忽然湿了。
见他停住脚步,唐轻歌的唇角忽然又扬起一抹诡异绮丽的弧度。
她缓缓拿起枕下放着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朝左肩捅去。
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燕骥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
她坐在床边,衣衫不整,香肩半露着,妩媚而勾人,手中的匕首没入肩头,鲜血流淌而出,白皙的肌肤上,一片刺目的鲜红。
她刺得如此决绝,连眼都没眨。
燕骥愣住了。
见他回头看过来,唐轻歌缓缓勾起一抹笑,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细长的眼梢微微扬起,有些愉悦的笑意,里面却透出极致的旖丽和疯狂。
她轻声问:“现在呢?还是想不起来吗?那日,为了保护我,你就是这样刺伤你自己的。”
第39章 放弃 两章合并
盯着她潺潺流血的肩头, 燕骥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紧,让他喘不上气来。
同样位置的左肩处,他也有一处伤口。
忽然, 脑中隐有一副画面一闪而过。一个昏暗破乱的环境里, 一个女人跪在不远处, 乌发披散, 衣衫凌乱,看不清脸。而他握着匕首, 狠狠刺入自己的身体里, 动作干脆利落,是与她此刻同样的果断和坚决, 丝毫没有迟疑。
画面却在此刻戛然而止。
燕骥痛苦地皱起眉, 试图回想起更多的细节,一阵更加剧烈的头疼感席卷而来, 几乎要让他脑中的记忆全部崩裂,制止他回忆起更多。
他为什么会用刀刺伤自己?跪在那里的人,是不是就是她?
难道, 她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 在这样短的一段时间内, 就毫无保留地爱上了她,甚至甘愿为她伤害自己吗?
自从幼时亲眼目睹母妃离世, 他被迫在仇人手下侥幸活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登上皇位,等待亲手手刃仇人,大仇得报的那一天。肩负着血海深仇的人,情爱二字早已被剥离出他的生命。
爱这个字对他来说,太过陌生。无论是爱人, 还是被爱,眼前的这个燕骥,从未感受过。他的生命中,只存在彻骨的冷,永不会出现炽热的感情。
她大约也是怀着目的接近他的,哪怕燕骥并不记得与她的过往,他也更愿意相信,她此刻如此希望他想起曾经发生的一切,也定是为了利用他的爱达成某种目的。
那个爱着她的燕骥或许会做个傻子,心甘情愿被她的假意和谎言蒙骗。
可现在的燕骥不会。他绝不会容许,被人欺骗和利用,最后再被抛弃。
他沉默地立在原地,随着血越流越多,唐轻歌的唇色逐渐苍白起来,看着他面上的潮红一点点褪去,轮廓线条再度恢复了冷硬分明,仿佛刚刚的情动,不过是一瞬间的错觉罢了。
他还是,记不起来吗?
唐轻歌的心头涌上一股绝望,心脏处传来的疼痛远比肩上的伤更甚。
她已经迈出了如此决绝的一步,唐轻歌已经想不到,她究竟还能做什么了。
整个人忽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深深包裹住,如一层厚厚的茧,让她无法喘息。
这时,他忽然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匕首,扔到旁边,然后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看他。
她的睫毛轻颤着覆在眼上,鸦羽一般浓密乌黑,唇上的口脂没剩下多少,却仍然娇艳欲滴,沾染着她唇上沁出的滴滴血珠,诱人采撷。
一个为达目的,对自己下手都尚且如此狠绝的女人,他又如何能知晓她的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心。为了让他记起那些回忆,甚至不惜作践自己的身体。一股没由来的愤怒和烦躁从心头升起,让他的目光越发阴翳冰冷。
燕骥一边捏着她的下巴,一边用指腹重重摩挲了一下她娇嫩的唇,拭掉上面冒出的一滴血珠,动作称不上温柔。
他冷笑着问:“以前你便是用这些愚蠢的伎俩骗了他?苦肉计,怎么,他吃这套?”
他的力道不轻,狠狠钳制着她,不容她后退。
唇部和下巴传来的痛感让唐轻歌极为不适地拧起眉。
她真的搞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却偏偏要用“他”这个字眼来代替,就好像他们是两个人一样。
可她知道,他从始至终就是那个燕骥,只不过是爱她和不爱她的区别罢了。
明明最开始时,他也是这样对她恶语相加,从来不懂怜香惜玉,可她却并没有像此刻这样心痛过。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他们都变了。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受控制地滚滚而落,顺着脸颊,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看着她无声落泪的模样,竟也让他心里生出一股奇异的熟悉感,甚至让他的心脏都有些隐隐抽痛起来。
燕骥猛地松开手,蹙起眉,语气讥讽道:“把你虚伪的眼泪收起来,趁早打消掉那些念头,我不像他那样愚不可及,也不可能会那么轻易被你蒙骗。”
说罢,他便转身,拿出帕子擦了擦刚刚触碰过她的那根手指,然后眼也不眨地丢掉,抬步就要离开。
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唐轻歌却忽然开口。
“这是最后一次。”
她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语气平静,却又透出某种孤注一掷的坚决来。
见他停住了,唐轻歌又说:“这是最后一次,我主动挽留你。若是你今天真的走出这了,我日后也再不会做出这般低声下气的姿态。”
“我的真心,你既如此弃如敝履,我收回便好。只不过,倘若你今天真的出了这个门,以后无论你怎样后悔恳求,我也不会回头。”
她今日做出的这些,皆是出自她一片真心。
他不屑一顾,那她又何必再继续低声下气,自欺欺人地握着那段回忆不放手。
他既然能忘,她又为什么不行?哪怕以后宣钰真的来捉她回去,就算没了燕骥的庇护,只要她能活着,总能另寻别的出路。
听着她这番话,燕骥缓缓攥紧手,骨节被捏得咯吱作响。
他恳求她回头?可笑。
燕骥紧抿着唇,将心底翻涌的慌乱感尽数压下,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彻底在门口消失,唐轻歌的心里像是被一阵冷风吹过,一寸寸冰封。
屋内的烛火不知何时被风吹熄了,只剩窗外飘渺虚无的月光映照进来,忽明忽暗,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她忽然低低呜咽起来,泪水决堤,针扎般密密麻麻的痛感如潮水般袭来,将她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哭声才终于慢慢平息下来。几滴泪水落在肩膀的伤口处,她刺得并不深,远不及燕骥那日,只是堪堪划破皮肉,血流已经止住了,泪水沾染上去,仍然传来一阵刺痛。
唐轻歌的神色平静到近乎淡漠,她沉默着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清水清洗了伤口,又翻出柜子里的止血的药粉,慢条斯理地给自己上药。
整个过程中,除非是不小心牵扯到伤口时,她才会皱起眉,剩下的时刻,哪怕是再疼,她也没再掉一滴眼泪。
她不会流无用的泪,除了刚刚。发泄之后,也就过了。
唐轻歌靠在床头,头涨得发痛,丝丝缕缕拉扯着她每一根神经,让她了无睡意。
没多久,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她冷声问。
“轻歌姑娘,是我,小月。”是一道年轻的女声。
小月是街角医馆里的一名医女,自从唐轻歌来到这里之后,便给了小月一些钱,让她日日来帮她换药。只是眼下这么晚了,她怎么会突然过来敲门?
见里头忽然没声了,小月心里忐忑,想起刚刚医馆里的那个可怕的男人,又扬起声音道:“姑娘,我忽然想起你家里放着的药粉不够了,若是夜里伤口发痒恐怕要遭罪,我睡不踏实,这才给你送来。”
闻言,唐轻歌目光一暗,看了看手边还剩下半瓶有余的药粉,没有拆穿她的谎言,而是淡声回道:“放在门外吧,我等会拿。多谢你了。”
小月迟疑了下,也不好再勉强。刚刚那个面容如修罗般的男人来到医馆,二话不说地扔了一包银子,让她大半夜过来这里,说是有人受伤了,她这才马不停蹄地过来。
没想到被唐轻歌拒之门外,小月犹豫片刻,只能说:“那我先走了姑娘,你若有事需要帮忙,大可直接来寻我。”
屋里没声了。
待院子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唐轻歌终于疲惫地合上眼。她的脑中很乱,以至于这短暂的一觉也没睡安稳。
天光彻底亮起时,唐轻歌也醒了。
望着外面明媚的日光,唐轻歌重新给自己梳妆,用脂粉尽量遮盖住自己浮肿的双眼,还有苍白憔悴的脸色。
看着镜中还算得上是容光焕发的美人脸,唐轻歌终于起身,准备出门。
失恋而已,该干的还是要干。难道没了他,日子还能不过了?
她今日还约了人去清扫铺子,楚郦那边已经给她来了信,说是这两日便过来寻她。她要筹备着开店,手里的剩下的银子却没剩多少,日后用钱的地方不少,唐轻歌这几日便一直在写话本,打算等会寻个书铺卖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