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调——顾青姿
时间:2021-04-09 09:56:54

  崔邺问:“你怎么知道他人品不错?”
  谢奚也说不上来,又觉得他呛的有点急了:“我的直觉啊。”
  崔邺慢条斯理的说:“只有和男人躺一张床上,才能知道他人品到底错不错,其他的都是假的。”
  谢奚懵了两秒,扭头看着他,用一种‘你果然是个渣男’的眼神看着他,由衷的说:“虽然你这个结论很渣男,但是不得不说,确实挺有道理的。”
  崔邺扭头就笑问:“那要不要和我试试?”
  谢奚在脸还没红之前,暴跳而起,怒骂:“崔邺,你是不是想死!”
  崔邺这才缩起脖子躲开她扔来的抱枕。
  一旁的阿武被她吓了一跳。
  崔邺爽朗的大笑,只觉得她像只炸毛的猫。
  谢奚不好意思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厨房去了。
  阿武不懂他两的玩笑,和崔邺说:“阿姐性格其实挺好的,平时不这样。”
  女子性情柔顺才是正道。
  崔邺不甚在意的笑说:“我知道。”
  谢奚并没有体会到崔邺的深意,只觉得她输了,居然被他调戏了。在厨房里尝了快吴媪炸的小酥肉,又出来凑近崔邺问:“你当真不娶阿圆?”
  崔邺:“不娶,亲事都已经解决了。阿圆以后就是我妹妹。”
  谢奚没想到他这么迅速,惊讶的问:“那我怎么办?”
  崔邺一手握住抵在嘴上,轻笑起来,说;“你不是想养成弟弟吗?我觉得陆益之这个人确实不错。有我照看着,他不敢把你怎么样,你要是也愿意就放心嫁了吧。”
  谢奚把刚才要赢他的心思都放到一边了,诚恳问:“你别说这种废话,指条明路吧,过几日就是陆老太太的寿宴,居然邀请我去。我总不能在寿宴上退亲。”
  崔邺想了想,认真说:“你等等,寿宴之前不要多想,寿宴之后,你的机会就来了。”
  谢奚敏捷的说:“我以后是个生意人,要口碑的。寿宴上出丑这种事我宁死不做。你别给我出馊主意。”
  崔邺:“我说的等,等的是陈家,和你没关系。”
  谢奚:“只要能退亲就行,寿宴我主要就是去还钱。毕竟陆家是我的债主,总不能让老谢的脸掉地上,那样也太难看的。”
  崔邺笑话她:“那你想的还挺多的嘛。”
  谢奚伸脚就踢了他一脚:“你再笑话我试试?”
  崔邺疼的呲牙都不躲开。
  谢奚惆怅的说:“这种事情太麻烦了,和咱们的分手又不一样,这堪比商业合作关系破裂,两个家庭一旦有冲突,倒霉的肯定是我。要是简单的分手就好了。”
  崔邺好奇问:“要是简单的分手,你怎么处理?”
  谢奚认真的说:“那要看什么情况,若是真的有理有据的不合适,大大方方吃顿饭就散了,要是渣男劈腿,让他当场下课。”
  她说完又问:“你们有钱人分手,难道还有其他花样?”
  崔邺则慢吞吞说:“有钱人都没你大方,居然还能和和气气吃分手饭。”
  谢奚:“我不信你没有分手过。你少说这种风凉话。”
  崔邺笑说:“听你这口气,恋爱谈的不错啊。”
 
 
第32章 三十二   崔邺北上
  谢奚有些惆怅的说:“不算分手, 只是一个很优秀的朋友,最后去了国外。”
  崔邺见她如此上心,挑眉问:“青梅竹马?”
  谢奚看着火堆出神, 淡淡说:“算是吧, 他从小就比我优秀, 我不管怎么努力, 也追不上他。他就是那种物理学的超级好的天才少年。注定是活在别人的羡慕里。”
  崔邺这才明白,她不是不懂爱, 只是珍贵的把爱给了一个人, 吝啬再分给别人了。
  他问:“那他结婚了吗?”
  谢奚很温柔的笑了笑说:“结婚了,我还去参加他的婚礼了。他老婆学习还不如我。但是人很好。他们感情很好。”
  说完回头说:“你呢?你有认真的爱过一个人吗?”
  崔邺淡淡的笑着, 像是回忆似的, 那些过去感觉有些遥远了,他突然发现, 对于从前,心里竟然连一丝的意难平都没有了。
  “有,可惜最后潦草散场了。”
  谢奚也不追问, 只说:“那真可惜。我觉得你这个人还不赖。”
  崔邺笑起来:“谢谢你对我的肯定。”
  谢奚大方的说:“漫漫人生, 难免寂寞, 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可以和我说说。虽然我是个穷人, 体会不来你们的感受,但是总归我们是一起的。”
  崔邺好说话的应承;“没问题。”
  谢奚长舒了口气,收起惆怅的情绪,转头问他:“你说我去陆家,该准备点什么寿礼?”
  崔邺满口答应:“我回去看看有什么适合送给老年人的礼物。”
  谢奚突然生出一种过意不去,问:“你这样说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现在贪你东西,都理直气壮了。”
  崔邺看着阿武烤肉,说:“我也经常在你这里白吃白喝,不用过意不去。咱们两和别人又不一样。”
  谢奚盯着他,看着看着就笑起来,爽快的笑起来:“也对,这个田庄建设到现在大都是花你的钱,我的薪水也应该由你发给我。”
  崔邺并不和她说钱的事,只嘱咐她:“陆家的事不必太焦虑,到时候你姑姑陪你去,别多问别多说话。亲事的事有我。还有就是育种的事,你也不用焦虑,今年起不了战事,河西道上的人都知道,凉州和甘州一线死守。长安城里风平浪静,你也不用那么焦灼。”
  谢奚回头看他问:“你总是这么临危不乱吗?”
  崔邺摇头:“我只能尽量护着我能保护的人,尤其是你,总担心你被陆家忽悠了,又怕你心理素质太低,被战乱吓到。”
  谢奚问:“你就不怕的吗?”
  崔邺笑了下说:“我在河西道上遇过小规模的屠杀,还不止一次。这是个冷兵器时代,我对战争比你更敏感。这不讲道理的世界,你首先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对每一个人都要有防备心,必要的时候,对我也要有防备。你能做到吗?”
  谢奚却很认真的和他承诺:“崔邺,我对你生不出戒备心。我们是受同样的教育,见识的是同样的世界。只要在这里,你就是我心里最信任的朋友。这种信任根本没道理。”
  崔邺欣慰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都没说。
  谢奚竟然也没察觉有什么突兀,却让鲁伯看到了。
  阿武要去照看放羊回来的佣户们,谢奚起身说:“让崔邺照看好烧烤,我去帮吴媪,等会儿就在外面吃饭。”
  晚饭后,五书来给他送信。崔邺当时正在她房间里看她的实验记录,五书带来了五封信。
  他一点都不避讳谢奚,打开一封后,看了片刻,有些遗憾的说:“甘州的消息,你父亲在瓜州被屠城之前,就已经离开甘州,向瓜州方向去了,至于去了哪里,现在还打听不到。瓜州再向西,伊州目前还没有消息,再往西打听消息就比较困难了。”
  谢奚惊讶的看着他,半晌后才说:“别和他们提起,再等等消息吧。”
  崔邺打开第二封信,看了半晌,轻轻合上什么都没说。谢奚看着他,也不说话。
  等他的信全部看完,他才说:“过几日,我要去河西道走一趟,我把五书留在这里,你有什么事,就吩咐五书去做。”
  谢奚拒绝:“我能有什么事,你还是带着他吧。”
  崔邺坚持说:“我有的是人,五书和清华我都吩咐过了,需要钱就去崇仁坊的客栈去拿。有什么事不要出头,去找你姑姑。陆家的事,不着急。”
  谢奚被他说的有些紧张,好像很少有人这样一遍一遍的嘱咐她。
  “河西道真的没事吗?你这么跟我交代这么多?”
  崔邺笑起来,一双剑眉都舒展了,笑说:“我怕你着了别人的道,稀里糊涂嫁进陆家去。”
  谢奚白了他一眼,也笑起来。
  崔邺要自己带着商队北上,穿过山脉,去深入草原的突厥内部去兜售茶盐。这种买卖赚的是刀尖上的钱,却也是系着河西道百姓命运的钱,河西道缺战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生死有时候就是件转瞬即逝的事情。
  他今晚大概住不成了,哄她说:“没事,这趟去了以后,帮你找两个会跳舞的胡姬,再给你寻一些新鲜的种子。”
  谢奚笑说:“那还是寻种子要紧,胡姬的话,你要是喜欢,你自己和她们谈恋爱,我只看跳舞就可以。你只要平安,就算同时和十个姑娘谈恋爱,我也不会说你的。”
  崔邺听的笑得开怀。
  起身收拾起书信,和她说:“我要回去收拾行李,今晚不能住在这里了。”
  谢奚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他就像家人一样,住在这里仿佛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一直盲目的觉得,他和她是一起的。此刻才清晰的认识到,他现在姓崔,是崔家人。
  而她姓谢,是谢家人。
  在这里,他们毫无干系。
  突然就觉得心里有些茫然。
  崔邺知道这次北上很凶险,也说不上来有什么恐惧,只是尽力而为。
  在历史的洪流里,他只是个普通人,一颗毫不起眼的尘沙,不管是从前还是在这里。
  北上贩马,做的是命悬一线的买卖。都知道艰险,而他大可南下去,一样有数不尽的财富。
  但心里还是想去冷铁、杀戮的边缘地带,去尽力帮助一些人。
  或者是他来到了崔家,做了崔程的儿子,就是缘分,崔家一门的命运注定和河西道是分不开的。
  要说血性,根本谈不上,他是出了名的贵公子,从前连健身都断断续续。
  可来了这里,他的心变得悲悯,混迹在行商走客的商帮里,整日听到商队里男人们粗暴简单的愿望,觉得至诚至信,是多可贵的品质,这大概是一个人的信仰吧。
  出门前,他走出去几步,突然又折回来,俯身拥抱着谢奚,在她耳边说:“谢奚,我若是没有回来,你就当我回去了。回去继续做我的有钱人了。”
  谢奚本能的反驳:“你敢把我丢下。”
  他听的笑起来:“确实不太敢,那你就等着我的新种子吧。”
  谢奚被他说的没来由的恐慌:“崔邺,如果要死人,你不要冲上去。不要去做英雄。”
  我们都是凡人,而我是个自私的人。
  崔邺放开她笑说:“我去河西道是做生意的,当什么英雄。回去吧,等我的消息。”
  等崔邺走后,她在院子里站了很久,鲁伯就在隔壁库房里做木工,听见动静出来问:“这么晚上了又要回去?”
  她看着鲁伯问:”甘州漂亮吗?”
  鲁伯撸着袖子,拿着工具,听她问起,笑说:“我自小就离开了,离开的太久了,都有些记不清了。”
  他说完看着谢奚问:“崔五郎是去甘州了?”
  谢奚:“他没说,河西道不太平,我猜他大概是去甘州了吧。”
  鲁伯皱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谢奚一时没忍住说漏了嘴,见鲁伯盯着她,只好实话实说:“快两个月了,我一直托崔邺打听父亲的消息。突厥南下强攻了瓜州城,河西道打了一场,又夺回了瓜州城。至今没有父亲的消息回来,但愿他这次能带回来好消息。”
  鲁伯见她说的详细,信以为真,问:“要不,我去走一趟。”
  谢奚当即拒绝:“别,你们都走了,我的心也跟着走了。今秋事多,崔邺已经在帮我打听消息了,父亲在西北多年,应该知道怎么躲避战乱。咱们在家里不能乱。”
  鲁伯回了库房坐在灯下又开始刨木头,谢奚坐在他身侧,问:“河西道从前就是乱的吗?”
  鲁伯边刨边说:“这世道都是乱的,何止是河西道。”
  谢奚问:“不是天下安定都十年了吗?”
  鲁伯却说:“河西道这几年才消停,从前和我郎君从甘州贩货,稍有不慎,就会被洗劫一空。军饷有限,有时候,守城的兵丁都会打劫过往商客。不过那都是前些年的事了。这两年大概刚太平了。”
  谢奚听的毛骨悚然,问:“那父亲,怎么会做了这么多年生意?”
  鲁伯笑说:“郎君性情豪侠,仗义疏财,在河西道上有些名声,甘州城里的兵户大都得过他赠的酒,西北一带,人虽粗野,但都是豪爽性情。”
  谢奚由衷的说:“但愿河西道能彻底太平,到时候我们去走一趟,我还没有见识过玉门关外风滚沙的景象。”
  鲁伯豪迈道:“关外苦寒,但也辽阔。”
  谢奚静静的抱着腿看着他做木工,鲁伯试探问:“崔五郎至今都没成亲?”
  谢奚:“没有。”
  鲁伯又问:“崔五郎可是和你说过什么?”
  谢奚奇怪的答:“说什么?”
  鲁伯不得不提醒:“雀奴对陆家的亲事,可是有什么想法?”
  谢奚见鲁伯提起,顺着问:“鲁伯觉得,我和陆家的亲事合适吗?”
  鲁伯理所当然的说:“自是合适的,陆三郎能娶到雀奴,也是他的福气。”
  谢奚听的笑起来,老实说:“可是我却不想嫁进陆家去。”
  鲁伯惊诧的看他,似是不解的问:“为何?”
  谢奚:“高门世族,恭顺良徳。本就不是我这种性格能呆住的。我能实验出来产量多三成的粮种,能种很多你们都想不到的东西,唯独不会住在深宅里品茶绣花。”
  鲁伯无话可说,静默了片刻,问:“雀奴此话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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