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脁问:“那东坡肉……”
谢奚:“好说好说,别说东坡肉,就是天鹅肉,我都给你寻来。”
等到午饭时,谢奚的东坡肉已经到位了。谢脁对东坡肉简直爱不释手。谢奚自信她会的菜谱换谢脁几幅画不成问题。”
腊月十五那天,谢脁邀请了几家亲戚来家里叙旧。
谢奚因为他的画,对他简直千依百顺。
料理了一桌的好菜,除了常吃的几道,又耐心给他烧了红烧狮子头,红烧鱼。
本地菜是吴媪做的。
谢氏带着崔逸回娘家,一帮男人在客堂里吃喝,谢氏陪着谢奚做菜,几个孩子趴在厨房偷吃,吃完后带着狸奴在院子里玩闹。
瑶姬也一直在厨房里帮忙,谢氏感慨:“这么久没见,阿兄倒是一点都没变。”
谢奚好奇问:“那父亲从前是什么样的?”
谢氏:“我那时候和雀奴一样穿了男装跟着阿兄出门厮混,阿兄带我在广字楼里赌画,赢了就请我在隔壁酒楼吃饭。”
谢奚心里嫉妒,那你们可真潇洒,我至今都没干过这么风雅的事,顶多和我爸爸研究了一天书画,然后在博物馆后门出去喝一碗羊杂汤,感慨一番古人的智慧……
倒是谢氏感慨:“马上年末,要不然我还能住几日,可是三嫂一个人忙不过来。往年柬之在家帮忙,可是柬之最近也不知去哪里了,三嫂忙得团团转……”
谢奚听的问:“他没说吗?”
谢氏:“说了三嫂也不会和我抱怨了。”
谢奚听的心里一紧。清华明明说他去了南地,生意上的事,也没什么可说的。
她安慰:“还有半个月,他估计是忙生意。”
谢氏也附和:“也对,他往年也是,到年底就去给阿姑去寻礼物。今年大概也是。”
谢奚听的疑问更多了。
谢脁的兴致好,一帮人喝了一天,到傍晚都已经醉的不成样子了。
谢氏没法带着一家子住下。
谢奚连夜进城去找崔邺,崇仁坊里灯火通明,客栈里不眠不休,谢奚上楼直奔崔邺的房间,掌柜的跟在后面连着解释:“郎君真的不在。”
谢奚问:“那我能进去吗?”
掌柜的老实的答;:“可以。”
谢奚推开门说:“那是你说呢,还是我自己翻呢?”
掌柜的见她点灯后真的开始翻找,没办法说:“郎君没说,只是提走了账上现有的所有钱。”
谢奚惊讶的回头看他,掌柜的看样子顶多三十岁,是那种面向敦厚的长相,看着不像是做生意的人。可是这样的人才是袖里有乾坤的人。
谢奚的声音莫名的有些抖,问:“什么生意需要这么多钱?”
掌柜的确实不知道,只是安慰她:“郎君做生意向来是这样,我们只管做事,不能问。”
谢奚压着声音生气问:“你就不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了吗?”
掌柜的规矩的说:“郎君的规矩就是这样,他想说的话,会自己和我们交代,若是这样的大事,他决计不会和我说。”
谢奚问:“他提走多少钱?”
“八万两。”
谢奚心里把崔邺骂了八百回。但是最后还是被担心盖过了生气。坐在他的书桌前,看着他桌上的笔墨,怔怔的发呆。
掌柜的就跟在身后,谢奚安抚他:”没事,你忙你的吧,我不是你们的老板,不用跟着我。”
掌柜的却说:“郎君说了,见谢娘子,如同见他。谢娘子的私印,可在账上随意提钱。”
谢奚不可置信的看他,问:“你们是郎君疯了吗?”
第70章 七十 过年前夕
谢奚只知道崔邺嘱咐她, 缺钱了去崇仁坊的客栈里去取,她一直不在意,因为他细心, 给她的钱一直都备足了。
掌柜的笑说:“郎君自有他的道理。这次郎君也是走的着急。”
谢奚问:“他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掌柜的:“没有, 郎君只嘱咐, 他年前一定会回来。”
谢奚没去过南地, 不知道行程,问:“从这里到东都, 经通济渠到江都需要多久?”
掌柜的脱口而出:“最快的话, 只要三日。”
谢奚心疼他腿还没好,又整幺蛾子。
最后深深的叹气, 颓然的和掌柜的说:“你去忙吧, 清华若是来了和我说一声。”
掌柜的走后,她在崔邺的书桌上翻找了一通。他果真是心思缜密, 前几天的信都已销毁了。
谢奚扭头看了眼地上的纸篓,蹲下身倒出废纸,一个一个的翻找, 像个中二的神经病似的。
唯一的一张像是回信的纸上, 他写:继续观察, 不要妄动,但是又将字划去。
谢奚看得云里雾里, 这样看起来确实有些像是生意上的麻烦。
她怀疑的将纸放在桌上抚平,用笔在后面添了句:崔邺,你给我等着。
迷迷糊糊的一早起来,就回了郊外。到了家,接过昨晚宿醉的人都没起来。
谢奚心里有事,鲁伯和阿武提着牛羊肉回来, 见她回来忙说:“隔壁村子宰老牛,买了些过年吃的。”
谢奚笑说:“对,有什么想吃的你们就买吧,我有时候记不起来。”
阿武笑说:“等会儿我进城一趟,去卖羊皮。阿姐需要什么跟我说一声。”
谢奚看着牛肉笑着说:“让我想想,等会儿和你说。”
阿武跟着她进了厨房,鲁伯说:“我去看郎君们起了没。”
谢奚嘱咐:“泡壶花茶,他们昨天喝了酒,润润喉。”
鲁伯应声后出去了,阿武将肉放在灶台上,谢奚问:“不给阿圆送礼物吗?马上可就过年了。”
阿武不好意思的说:“我上次进城带她去西市逛了一天,等今日进城再说。”
谢奚笑说:“这才像话,给你的零花钱你可别舍不得花,知道吗?”
阿武羞涩:“阿姐给的钱,我还没花完。”
谢奚笑说:“就是,男孩子要大方一点。”
吴媪进来见两个人嘀嘀咕咕,问谢奚:“今日要吃什么?”
谢奚看了眼牛肉,琢磨了片刻,说:“先烤饼,我做个羹。解酒润肺的。”
吴媪这就去准备了,谢奚提起牛肉,看了半晌,思量着做多少西湖牛肉羹合适。
大清早她进暖棚摘了些胡瓜,拔了几根芫荽,泡发了木耳和腐竹。
花生米炸香,胡瓜拍扁切块,腐竹木耳切好,撒一点芫荽,放调料拌起来,最后浇两勺红色的辣油,一个素拼盘就成了。
她拌了一盆。这帮人太能吃了。
她看了半天,觉得做菜太复杂了,和阿武说:“去剁只鸡,我做炖□□。”
阿武手脚利落,一只鸡手起刀落的事情。
吴媪的胡饼烤出来,谢奚的炖鸡已经安顿在锅里了。她在细细的切牛肉粒,吴媪看她切得吃力,说:“让我来吧,你就给我说怎么做。”
谢奚笑说:“没事,不用都切,我切这点就好了。”,说着问:“姑姑起来了吗?”
吴媪:“起来了,在照顾小娘子梳洗。”
谢奚笑说:“姑姑今日还能住一天。”
吴媪担忧的问:“雀奴昨晚出去,今早回来,我担心了一晚,可是出什么事了?”
谢奚对着吴媪,总有种被家长爱护着的错觉,撒娇:“没事,崔邺去了南地,我去送他。”
吴媪感慨:“什么时候看着你们都成家了……”
正说着瑶姬进来见早饭做到一半了,惭愧道:“我起晚了。”
谢奚笑说:“冬日无事,多睡会儿。”
瑶姬不好意思的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将切碎的牛肉细细剁了后,用调料腌着,没有鲜香菇就用腐竹碎凑合,她心里下决心,一定要搞一点菌菇,自己种一点蘑菇。
水开了,让牛肉过了水,捞出来。再换冷水锅下牛肉末,放姜末,大火烧开。
等水开了坊腐竹碎,调味,放盐和胡椒粉,然后勾芡。
最后将鸡蛋清顺着筷子滴进去,迅速将汤倒出来。
瑶姬没见过这种做法,吴媪也没见过。
谢奚盛出来几碗,让阿武把汤给端过去,让喝酒的人喝一点。
谢氏和崔莹莹进来,谢奚招呼大家先喝汤。
没一会儿就见谢脁进来了,看着坐在餐桌上喝汤的谢奚问:“雀奴这汤叫什么?”
谢奚骄傲的说:“西湖牛肉羹。”
谢脁点点头,看起来是非常喜欢,和她说:“教教瑶姬,往后可以多喝。”
谢奚:“那父亲用画和我换,怎么样?”
谢脁无奈的笑,看着眼桌上喝汤的人,笑说:“你们看看她,现在要挟起我来了。”
谢奚自得的问:“父亲不答应吗?”
谢脁笑着点点她,转身边往外走边说:“瑶姬跟着她慢慢学吧,我就不看她那副嘴脸了。”
谢奚听的大笑。厨房里的人也都被逗笑了。
中午的炖鸡和简易的凉拌拼盘一直得到好评。
谢脁对她的厨艺是彻底折服。
谢氏笑说:“看来总算有人管得住阿兄了。”
谢奚忙说:“我可管不住他。我只是馋父亲的丹青。”
谢氏自豪的说:“堂堂松舍散人的名号,怎能不厉害呢。”
谢奚这次听清楚了,松舍散人。
没想到谢脁居然是哥叫得上号的人物。颇有些扫地僧的意思。
午后等谢脁送走朋友,谢氏一家,谢奚昏昏欲睡,靠在胡床上盖着薄被,听见阿武会鲁伯在打扫院子,也懒得起来。
恍惚间梦见,和崔邺站在海边,看着远处的海天一色。她一恍惚人就醒了。
听见谢脁说:“这边打理开了,等开春把后院的葡萄树移栽过来,到时候可以避暑。”
谢奚起来站在门口看着,谢脁见她面色还是不好,问:“昨晚出去干什么了?”
谢奚:“我都回来了,您才想起问我?晚了吧?”
谢脁看着她不动声色,只是看着。
谢奚最受不了这样被人注视。自己认输:“其实,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崔邺此刻正在江南东道的建德。
商队本来从这里顺着江到富阳会稽一线,他收到消息这里的宁海明州一带有浅滩出售。千顷的浅滩,未来未必不能做沃土良田。
他这次走的急,谁都没说。段冲跟着他,日夜不歇的到达这里,海风湿冷,这和长江以北的气候简直天差地别。
站在江边风吹的人睁不开眼睛,段冲和他细细交代:“杭州的总管叫梁诚,年岁比我长两岁,原本负责码头上的事,人很稳妥,我若是去了凉州,郎君可以直接指挥他。”
谢奚点点头:“我见过他,是个可靠人。”
段冲笑说:“郎君说可靠,那就是靠的住了。”
崔邺看着江边的芦苇荡,和他说:“联系人吧,这几日尽快把这里摸清楚,这片滩里有多少人或者是有多少顷地。”
段冲为难的说:“郎君怎会突然想起买这荒地?”
崔邺并不解释:“你先买吧,年后我还要去江南西道一趟,你跟着我去。”
段冲以为他是在物色新生意,又开始交代:“今年的粮米生意,通济渠上,咱们也是大户,只是咱们走的是整走整发,若是散卖,决计会赚的更多。”
崔邺淡淡的提醒他:“做生意最忌讳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段冲看着他不说话。他依旧望着远处的江面:“最忌讳贪心。”
段冲被他噎住了。
“做生意也最怕一家独大,你有武艺,但是好勇斗狠,应该明白双拳难敌四手。若是钱都让你赚了,江南道的粮米钱,你赚的完吗?”
段冲低头:“郎君说的是。”
崔邺继续说:“南货北走,要有规矩。茶叶一项已经是有些打眼了。”
段冲问:“那凉州马场建好后,河西道上的货还走吗?”
崔邺笑说:“当然走。”
段冲又糊涂了,问:“那郎君为何要在这南地买滩田?”
崔邺淡淡说:“现在说了,你不明白,买了以后再说。尽快找中人说合一番,这几日必须拿下,年前我要回长安。”
段冲保证:“我明日就去安排。”
崔邺嘱咐他:“不要怕花钱财,若是能办得顺利,多花些钱也值当。”
腊月二十三要祭灶,谢脁这才领着谢昭回了长安,嘱咐谢奚:“我们晚上回来,一家人一起过年才像样子,”
谢奚好笑的应声:“我知道,父亲放心回去吧,回来的时候将陆伯和谢伯一家都带来吧,咱们也热闹一些。”
谢奚日日让阿武去崇仁坊打听消息,连着几日,崔邺依旧没消息。
谢奚这次真生气了。
腊月二十三之后,她也不让阿武去问了。
谢脁带着人回来后,庄上是彻底的热闹了。有些祭灶祭祖的饭是有规矩的,谢奚不掺合,由着吴媪和王媪两个人准备,她只管忙她的事。
崔邺是除夕前一天回来。整个人累的有些憔悴,直接回了崔家。
卢氏见他累成这样心疼的说:“五郎何必这样作贱自己,你不知道疼在阿娘心上?”
长途跋涉确实让崔邺有些吃不消,稀里糊涂的问:“我挺好的。”
卢氏会错了意,崔敏和她说阿兄有了心仪的女郎。见崔邺这样,卢氏以为对方看不上崔邺。她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什么能让意气风发,办事稳妥体贴的五郎能憔悴成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