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调——顾青姿
时间:2021-04-09 09:56:54

  谢奚认同:“那倒也是,起码我是认真喝了。”
  陆益之就是喜欢她这股坦诚。看了眼她放在桌上的书,自己说:“我收藏了几本游记,雀奴要是喜欢,我改日给你送去。”
  谢奚奇怪的看他。
  陆益之被她盯着,掩饰了心虚,得体的说:“雀奴不必防备我,即便婚约不在。我还是想和雀奴做朋友。雀奴能把我当朋友吗?”
  谢奚定定的看了他很久:“我很高兴,和你能做朋友。”
  陆益之专注的看着她,说:“我想成为雀奴这样的人。为民为命,不计得失。”
  谢奚鼓励他:“我一个小娘子,不过是想让大家好过一点。可你们不一样,你们若是入朝为官,改变的就是万民的命运。”
  其实她想说,她佩服的是崔邺,所有的结果他都明白,但还是奋不顾身,知道每一个游戏规则,但是还在拥抱光明。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凡人。
  陆益之点头:“雀奴这话,我记住了。”
  谢奚扭头看着窗外大街上人声鼎沸的繁华,笑说:“长安城,可真是漂亮。”
  陆益之附和:“是的。”
  之后两个人再没有说起关于婚约的事,谢奚后来学会聊天了,和陆益之打听大周朝的历史,陆益之比她专业,讲的详细又清楚。
  等她和陆益之分别已经是丑时了。
  她带着书从东市附近一直走到崇仁坊,崔邺人不在,她上楼见清华正在对账,见她进门惊讶的说:“郎君南下去了,大概年底回来。”
  谢奚奇怪的问:“他没说去南地,出什么事了?”
  清华笑说:“有个总管出事了,郎君亲自去处理,走的很急。”
  谢奚也不在意。
  等她买了东西回来,屋里都已经上灯了。
  吴媪替她卸了马车上的东西,她零零总总买了很多,吴媪边卸货边说:“郎君今日酒喝多了,晚上也没吃东西,正好你们父女两个一起吃一点。”
  谢奚无所谓的说:“随便吃点就行了。”
  鲁伯出来将货搬进去,问:“路上遇上什么事了?回来这么晚?”
  阿武去卸马车了,谢奚随口说:“碰见了熟人,耽误了时间。父亲呢?”
  鲁伯:“郎君今日在庄上转了一圈,心情好喝多了。”
  谢奚并不拆穿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她进了厨房坐在餐桌上看着吴媪揭开锅,里面温着晚饭。
  谢脁这时候正进来,见谢奚回来,问:“雀奴回来了?”
  谢奚心说,你心可真大,你女儿天黑没回来你都不担心的?
  她看了眼菜招呼谢奚:“鲁伯说你晚饭没吃,一起吃吧。”
  人都不在,吴媪吃的也简单,菜拌面,吴媪在煮面,谢奚起身用开水冲了藕粉,给谢脁冲的稠一些。
  端给他,介绍说:“尝尝我种的藕粉。”
  谢脁尝了口,有股淡淡的甜味,感觉有些奇艺,看起来很喜欢,谢奚慢条斯理的继续介绍说:“北方没有桂花,等我明年买到桂花,熬一罐桂花蜜,在里面放一点桂花蜜,会更好吃。”
  吴媪煮好了面,端过来,谢奚和她挨着坐着,凑在一起。谢脁的小胡子一捋,由衷的说:“雀奴真如吴媪说的,像只小饕餮。”
  谢奚继续炫耀:“过年的这几天,我什么都不干了,只准备吃的。我买到南地的梅菜了,到时候做扣肉吃。你们都没吃过,鲁伯肯定喜欢。”
  正在添柴的鲁伯笑说:“雀奴做的我都喜欢。”
  谢奚爽快说:“今年过年,咱们好好过。”
  谢脁当即说:“那我就不回城里了。”
  谢奚听的笑起来,哄他:“父亲还没尝过红烧肉,红烧肘子,油爆羊肉,最重要是等我这茬辣椒成熟了,一定要吃一次红油火锅……”
  她能点出几十种菜不重样。
  谢脁果然心动了。
  谢奚见他上钩,继续说:“父亲,陆家的事,什么时候处理?”
  谢脁笑问:“终于忍不住了?”
  谢奚自己觉得脸皮无所谓,说:“我总不能一直拖着,陆家不厚道,也不能一直拿我顶缸。你不是也不喜欢陆温吗?”
  谢脁听的大笑,吃了口面,说:“陆温的才学,不是你能说嘴的。”
  谢奚问:“他才学好?他不是主修农科吗?”
  谢脁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又低头吃面了,过了半晌才说:“他还哪有胆子扬名天下,一个背主的奴才,能背弃一次,就能背弃两次。”
  听的谢奚心惊肉跳。
  谢奚炯炯有神的看着他,谢脁却不肯再说了。
  谢奚忍不住,问:“给我讲讲吧,老谢,我去给你拿酒!”
  谢脁笑骂:“没规矩的小娘子!”
  谢奚才不管,回房间把半坛葡萄酒提过来,殷勤的给他倒上,还体贴的说:“这个喝不醉,你别担心。”
  谢脁倒是挺喜欢她这股机灵劲儿的,他从前没什么时间和儿女相处,十几年都在外行走,没想到女儿竟然最像他。
  谢奚吃了几口面,漱口后坐在他旁边问:“那个卢恒书是谁?”
  谢脁:“崔邺的外祖父。”
  谢奚脑子一个激灵,问:“谁?”
  谢脁又放了炸弹:“我原本给你定下的亲事,是崔邺。但是子成那时候已经拜相不是我能高攀的了。”
  谢奚张口就说:“合着你就是闲着也是闲着,给女儿定个差不多的亲?”
  谢脁纠正她:“雀奴,婚姻大事,为父也很慎重。”
  谢奚:“那你说吧,现在怎么处理?陆温要是不肯退亲,你怎么办?”
  谢脁却换了话题:“子成的外孙,果真不错。”
  谢奚朝他摆手:“你说这个没用,你就说陆温怎么办吧。”
  谢脁光棍的很,微笑着脸,说:“那就要看陆温怎么办了,毕竟为父我是一介商贾,怎能和官宦人家起冲突。”
  谢奚用手指指指他:“你可太作了!”
  说完她喝了口葡萄酒,问:“那,陆温真的卖主了?”
  谢脁并不是那么清楚,只知道他给李家投诚了。淡淡说:“他和子成同职,李家的乱军攻进皇城时,他带着文官投了李家。”
  谢奚小心的问:“你对李家,没什么仇恨吧?”
  谢脁挑眉,将茶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意兴阑珊的说;“他们身死社稷,或者是卖主求荣,都是自己选的路,都是自己的路。”
  谢奚这才说:“对,都是自己的路,我的高产粮种,李家可是知道的。你要是有什么恩怨,我或许还能给你说和说和。”
  谢脁听的大笑,这个女儿果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谢奚见他不在意,好奇问:“卢恒书当时已拜相,为何将女儿嫁给崔家?崔家又不是侯爵,门第一般。”
  谢脁可真是个有诚意的人。
  “当年子成倒是想将女儿嫁给我,可惜我去姑苏走了一趟,错过了。后来崔家老夫人自己上门求亲,芸娘就定给了崔程。”
  谢奚嘴都张开了。
  这么劲爆,你差点成崔邺的便宜爹哦,可惜阴差阳错,成了我的便宜爹。
  你可真是个让人躲不掉的爹。
 
 
第69章 六十九   谢脁的丹青
  谢脁见她目瞪口呆, 笑吟吟的问:“那你呢?你又是怎么认识崔柬之的?”
  谢奚一句都不让他:“嘿,先说你的事,别扯到我。”
  鲁伯怕两个人冷, 添着柴, 听着父女两斗嘴, 只无奈的笑。
  谢脁佯怒:“没大没小。”
  谢奚举杯把他放在桌上的杯子碰了下, 江湖气和他点点头,喝了一小口酒, 然后才说:“不要计较这些小事。”
  谢脁一身单衣, 丝毫不畏冷,笑着看她。
  说实话, 谢奚觉得他除了有点不靠谱, 其他的地方还挺有魅力的。
  她继续八卦问:“那没有娶到崔邺的阿娘,你后悔过吗?”
  谢脁忍俊不禁:“越问越没规矩了, 想想你的阿娘。”
  谢奚顺着说:“喝酒聊天,又不是授业解惑讲道理。不就是图个痛快吗?你这样没办法喝酒了。”
  谢脁像是被她说服了,像个浪子似的, 一口喝完酒道:“我无意负芸娘, 最后误芸娘嫁进崔家, 是我的罪过。”
  谢奚感觉自己又挖到一个瓜。
  小心的试探:“那我阿娘呢?”
  谢脁看了她一眼,仿佛对她的小心思一目了然, 但是也不在意:“你阿娘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可惜……”
  谢奚主动帮他跳过话题:“我阿娘大概被天上神仙召回去做神仙了。早不在意这凡间俗世了。”
  谢脁听的大笑。
  谢奚心累的想,要不是为听你的八卦,我也不用撒这种幼儿园的幼稚谎。
  谢脁也不在意她鬼扯,有些感慨:“你和你阿兄转眼都这么大了。”
  谢奚心说,到现在了, 你才意识到你有这么大两个儿女,你是和我开玩笑的吗?
  谢脁看见她脸上的表情,笑得开怀的说:“雀奴是不是觉得我,当不起父亲。”
  谢奚:“不敢,没有律法规定,父母必须要一心为儿女活着。这样就挺好的。”
  谢脁笑着:“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雀奴如此像我,早知道,该带你南来北往走一遭。”
  鲁伯忙劝阻:“郎君使不得,雀奴还小。”
  谢奚笑着说:“不至于,以后有机会和父亲走走也是可以的。”
  谢脁收起颓废,挑眉问她:“那你呢?陆家和崔家,你中意哪一家?为父去给你说合。”
  谢奚吐槽:“这是你一个父亲该说的话吗?让陆温知道,怕是和你没完。”
  谢脁不羁的说:“陆温又何惧,不过是前朝旧臣,新朝初立官场不稳,李家迁就着这帮旧臣。可你看现在,那帮旧臣哪一个占到好处了?”
  谢奚:“崔家不就……”
  谢脁尖锐的看了她一眼,但是轻巧的说:“崔家和那帮人不同。”
  谢奚对政治不敏感,其实有些云里雾里,问:“崔家怎么不一样了?”
  谢脁淡淡说:“崔家世代镇守河西道,不是谁能轻易换的。”
  谢奚:“那就是说,崔家军权在握,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谢脁:“崔程此人,绝非善类。”
  谢奚:“我发现你也不是等闲凡人。”
  谢脁听的失笑。谢奚并不在意他的笑,问:“能和前朝帝师有交情,必定是有过人之处。和我说说吧,你最拿手什么?做生意就别说了。”
  谢脁被她逗得笑个不停,鲁伯也笑起来,谢脁转头和鲁伯说:“别添柴了,过来坐,你和她讲讲。”
  鲁伯拍拍手上的灰,坐在下首,看着父女两个人,夸谢脁:“郎君年少才学很好,郎君的一手丹青,当年可是价值连城。”
  谢奚惊讶的看谢脁,心里一边偷偷吐槽,你知道价值连城是什么价吗,就敢瞎说。
  “那父亲让我见识见识。我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辱没了你的名声。”
  谢脁笑着和鲁伯说:“她可一点都不稀罕你说的,明明江南长大的,偏偏带着股北地的泼辣劲儿。一点都没像她娘。”
  谢奚八卦的问:“我阿娘是什么样?温婉?”
  谢脁怀念的说:“你阿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娘子。”
  谢奚咿了声,嫌弃的说:“我觉得还是瑶姬更漂亮些。那可是绝色。”
  谢脁没忍住,伸手用食指中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下:“行了,今天的酒酒就喝到这里,去睡吧,累了一天了。”
  说完就起身了。
  谢奚扭头懊恼:“你不讲道理,明天让我见识见识你的丹青吧。”
  谢脁边出门,边说:“知道了。”
  谢脁睡的心安理得,但是谢奚就惨了,急性子耐不住等,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大清早起来见阿武起来,谢脁起来见她坐在厨房里堵他,啼笑皆非,问:”真那么好奇?”
  气的谢奚想骂人。
  谢脁却说:“没有纸笔,我可没办法。”
  谢奚之前绘图用的工具都在她房间里,指指房间说:“你和我来。”
  谢脁没进过她的房间,进了门被她的房间震住了。
  满屋子都是书,小炕的对面是一张胡床,放着方桌,旁边是书架。炕旁边窗,窗下是书桌,她的书都散在那里,铺展开的纸笔。
  谢奚看了眼房间的光线,还说:“要不点盏等吧。”
  谢脁看了眼怪异的床头靠背,和胡床上的抱枕,站在桌前看她的笔迹,暗暗赞赏。
  谢奚不在意的卷起纸,在书架上翻找纸笔,边找边说:“需要颜料吗?我的颜料有限,纸倒是屯了不少。”
  谢脁听着失笑,接过她的纸,铺开用镇纸压平,细细的磨墨,边自嘲说:“很久没碰过了,若是没有离家,我大概会教你们的。”
  谢奚:“那就教阿昭吧,我已经晚了。”
  谢脁蘸了墨,细细的勾勒,寥寥几笔,将院子里的景象淋漓尽致的展现在纸上。
  笔墨老道,自成一派。
  谢奚看画的眼力还是有的,盯着画赞叹:“我敢说,长安城里能比得过你的人应该不多。”
  谢脁弯着腰,抬眼看她一眼认真,只是笑了声。
  谢奚是真喜欢,自觉的巴结说:“过几日我进城去买上好的纸,等备齐了,父亲认真送我一幅,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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