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中的朕——渲洇
时间:2021-04-09 09:58:44

  苏徽又不是什么身手高强的特工,之所以能够活下来还是因为AI系统没有对他下死手,命中他的都不是真枪实弹而是麻醉剂。
  他当时在逃到那座满是镜子的迷宫时就已经昏昏欲睡意识不清,现在回想,当时所看到的奇异画面,说不定就是他在昏迷前产生的幻觉。
  荣靖大概是因为出身皇族的缘故,对内乱之类的事情格外敏感,听见苏徽这样一番话,下意识的脑补出了一场手足相残、亲人相杀的夺权戏码,看向苏徽的目光中不由的带上了几分怜悯。
  “总之替我谢谢陛下和那些御医,”虽然他醒过来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对了,陛下打算怎么安排我?”
  苏徽还不知道嘉禾为什么要将他放到荣靖长公主这里,但他想,嘉禾毕竟是女皇,他现在的身份又不是很适合进宫,她让他待在荣靖这里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荣靖挑了下眉头,正要和苏徽解释,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侍者的通报,说锦衣卫赵镇抚使求见。
  “呵,他赵游舟可真是越发的胆子大了。我的府邸也是他想来便来的地方?既不打声招呼,也不提前递来名刺。”荣靖心中多少有些恼火。
  “那婢子这就去回绝赵镇抚使。”
  “慢着,”荣靖却叫住了那丫鬟,“将他带来吧,否则那人闹起来,我可也没办法呢,谁不知道陛下宠他信他——”荣靖说话的时候斜睨了苏徽几眼,意有所指。
  苏徽没看懂她的眼神,敷衍的眨了几下眼睛装作自己意会了的样子。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门被用力推开,一身飞鱼服的赵游舟裹挟着一身寒气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青少年长得快,他比起三年前苏徽所见的模样变了不少,轮廓更为分明,身量也拔高了不少,有种凛冽森然的气质,像是一把没有鞘的刀,寒光在烈日下灼灼。
  他走入,或者说是闯入屋内之后,视线首先是落到了苏徽的脸上,接着才看向荣靖,“见过长公主。”
  “你真是来见我的?”荣靖轻嗤。
  她从椅子上起身,拖曳着华裙大步而去,“难得镇抚使肯赏脸拜访,我去亲自为镇抚使备茶,以表敬意。”最后那半句话说的格外咬牙切齿,她和赵游舟关系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毕竟三年前就是赵游舟带头废了杜氏一族,虽说杜雍之死对于荣靖来说可谓是利大于弊,杜家的大半势力都落到了她的手中,可杜氏因赵游舟而败,荣靖的颜面上也过不去。两人再见面时,和和气气是绝对做不到的。
  荣靖说是为赵游舟去备茶,实际上不过是看穿了赵游舟今日来这就是为了找苏徽的麻烦,她有心要瞧热闹,所以故意腾出地方来给这两个男人来厮杀。少年时候见多了后宫妃嫔之间的勾心斗角,她心知男人若是斗起来,只会比女人更加狼狈。
  待到朱漆樟木门被吱呀一声关上后,苏徽与赵游舟二人面面相觑。
  苏徽觉得眼下这场景有些熟悉,想了想恍然大悟,这可不像极了正室发现了配偶金屋藏娇后,理直气壮前来捉奸的场景?
  “果然是你。”赵游舟在沉默许久之后,咬牙切齿的从唇齿间逼出了这几个字。
  “啊,别来无恙?”苏徽倒是没赵游舟那么重的戾气,迟疑了一会后抬手朝他打了个招呼。
  “你果然没死?”赵游舟上前了一步,语气颇有些激动。
  “我,本来就没死……”但要不要以康彦徽的身份继续和赵游舟相处,他又没有想好。
  “我得到了消息,陛下在两日前探望长公主的时候,偶遇了一个古怪的男人,且对他无比关切。这两日太医频频出入公主府,不是因为长公主生病,而是因为那个男人。我当时就在猜,是不是你回来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哦,那你直觉可真强。”
  “这三年时间里,你去了哪里?还是被陛下秘密的养在身边?”
  苏徽为难的皱了下眉头,“你放心我不在陛下身边,我去了别的地方……嗯,跟陛下也没有联络。”
  嫉妒心上头的男人惹不得,这点苏徽十分清楚。不过说实话他其实也颇有些不满,有个声音在他心底说,赵游舟又不是嘉禾的丈夫,有什么资格这样来诘问他?
  嘉禾与他三年未见,可赵游舟却在这三年时间里与她日夜相伴,这样想想他反倒心中有些不舒服。
  “你回来,也是为了角逐那个位子的?”赵游舟问道。
  “什么位子?”
  少年用力的抿了抿唇,“她身边的那个位子。”
  苏徽只愣神了片刻便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她、她要挑选丈夫了?”
  他惊讶的神情不似作伪,赵游舟不觉放下了按在腰上的佩刀,“这么说你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苏徽忍不住也有些暴躁,他向来是慵懒淡漠的人,就算是自己亲妈找了十七八个男朋友并且将男朋友带回家中开party他都能面不改色,可是嘉禾,嘉禾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嘉禾与他不在同一个时空,她于他而言,是分析研究的对象,是值得仰望的历史名人。苏徽一度觉得他对嘉禾的感情类似于粉丝对某某明星——可望而不可即,远远注视着就好。与其说是喜欢这个人,不如说是耽溺于自己的幻想。
  他一直很清醒,可是随着几次穿越,随着他与嘉禾相处时日的增多,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近,她不再是史书中冰冷的符号,而是他身边活生生的人。
  他想他或许是喜欢她的。
  她聪慧、坚韧,与他一同历经生死波折,他看着她成长蜕变,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第197章 、(八)
  “你失踪这三年,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要回京?”赵游舟问。
  乍听起来,他似乎是在关心他,可只要仔细看他的眼睛,便能在他目光身深处发现冷厉的忌惮之情。
  赵游舟不在乎苏徽这三年去了哪里,他在乎的是这三年来他究竟和嘉禾有没有联络,以及这一次回京,是否是出自嘉禾的授意。如果是,那么嘉禾对他的偏爱也就表露无疑了。
  苏徽看起来的确像是不知道女皇将要挑选丈夫,可嘉禾将他召回京城,说不定真是要将这一头衔赠与他。
  这些猜测赵游舟没有说出口,歇斯底里的质问不是他的风格,这样太幽怨太狼狈,他好歹还是赵家的子孙,堂堂正正的锦衣卫高官,因此他只是沉默着掐紧了双拳,嫉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苏徽。在现在的赵游舟看来,苏徽还是宋国公府的子孙,他的确有资格与嘉禾并肩而立,不像他,是罪人之后,是永远也见不得光的老鼠。
  苏徽此刻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顾不上理会他对面那个幽愤的少年。在他所知道的那个时空里,嘉禾于二十五岁死去,至死未嫁。可是现在历史既然都已经发生变化了,她想要结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就算现在不嫁,未来也终归会有丈夫。
  想到这里他就感到烦躁,这是他阻止不了也没有任何立场阻止的事情。他在心底可怜赵游舟,觉得他跟随女皇多年却无名无分,今日来找他的麻烦,说是“正室捉奸偏房”都没资格。结果转念一想,得嘞,他还不如赵游舟。至少人家赵游舟能够理直气壮的待在嘉禾身边,他算什么。
  在苏徽深思的期间,赵游舟将手搭在了佩刀的刀柄上,又放下,过了一会又按上、又放下——如此反复了几次。
  即便苏徽没有在意他,也注意到了他这一动作,于是不由得抬眸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想要杀了我?”
  “是。”赵游舟倒是坦然。
  “就因为嫉妒?”
  “倒也不全然是因为嫉妒。”他摇头,用力的拧了拧眉,“我想知道我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如果我杀了你,我会得到怎样的惩罚。”
  “她肯定会惩处你,但不会杀了你。”苏徽几乎是立刻就推算出了答案,“因为你对她来说还有用,锦衣卫中找不到能够取代你的人,所以她即便再怎么生气,也会留你一条性命——她是个理智的人。”这是苏徽欣赏她的地方,也是他现在遗憾的原因。
  赵游舟平静的听完了这些,什么话都没说。
  “所以,你现在要动手杀我么?”如果他动手的话,现在的苏徽基本上没有胜算,他就一个普通的青年学者,和赵游舟这种年纪轻轻就做了特.种.兵的少年比不得。不知道荣靖长公主有没有在门外偷偷埋伏保镖之类的人手,要是没有人发现情况不对闯进门内,那苏徽猜他大概真会交待在这里。
  然而赵游舟按着佩刀,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你过得太压抑了。”苏徽在他身后感叹了一声。
  少年脚步未曾停顿,只是冷冷的一哼。
  后悔亦或是不悔,苏徽无从知晓,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木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灿灿金阳洒入,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而在夺目的光辉中央,站着明黄衣袍的嘉禾。
  “游舟。”她蹙着眉头,看向这位心腹的目光极为复杂。
  赵游舟一言不发的跪下,摆出了请罪的架势。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嘉禾走到了赵游舟跟前,远远的看了眼屋内的苏徽,后者朝她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臣知道。”
  “朕一向不喜欢臣子随意打探朕的行踪,也不喜欢身边的人逾越太过。”她说。
  “臣自愿受罚。”赵游舟也不为自己求情,仿佛置生死与度外。
  嘉禾垂眸看着他,“既然如此,便罚你半年俸禄,卸去差事半年,只回府中专心闭门思过。”
  赵游舟往地上重重一叩首,“臣领命。”
  赵游舟离去之后,嘉禾站在那片灼目的金阳下发了片刻的呆,然后才缓步走入屋内。苏徽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披好了外衣,对她说:“其实大赵也拿我怎么样,再说了,青少年任性叛逆一点也很正常,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钻过牛角尖……”
  “你这算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么?”嘉禾斜睨了他一眼。
  苏徽连忙闭嘴,然而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可他才十多岁吧,这么点大的孩子,如果没有得到好的引导,是很容易走上岔路的。”
  嘉禾无奈的瞥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他想起来了,嘉禾自己也不过二十一。
  “你放心,朕心中有数的。至于刚才处罚游舟,倒也不全然是因为你。”她心事重重的开口:“你知道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吗?”
  “因为你知道我醒了?”苏徽猜测道。
  “是长姊命人来通知我,告诉我游舟到了这里。”
  “长公主想要挑拨你和大赵的关系?”
  “她不喜欢游舟,朝堂之上没有人喜欢游舟。他树敌太多,一旦离开了朕就只有一个死字。”嘉禾说:“朕罚他,是罚给长姊看,也是罚给朝堂之上其余人看。但朕不知道这些人对游舟的怨恨会不会稍稍削减。”
  “罚归罚,你私底下最好还是得去稍微哄一下那家伙。”苏徽二十二岁,看着赵游舟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知的晚辈。
  “可朕又担心,朕与游舟走得太近,游舟他……”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但话中藏着的意思,苏徽猜得到。
  是的,他喜欢你。苏徽在心里默默的说。
  “你怎么了?”嘉禾意识到苏徽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我听赵游舟说,你在为自己挑选丈夫?”
  嘉禾沉默了一会。
  苏徽也不敢说话,心中越发的忐忑。
  就在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急促的像是鼓点的时候,他听见嘉禾猛地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嘉禾不顾仪态的前仰后合,倒不是苏徽方才问的话有多荒诞,她只是开心而已,开心苏徽也会有如赵游舟一般幽怨的时候——尽管苏徽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是,也不是。”她答。
  “选夫”背后藏着的秘密不能轻易说出口,她就连赵游舟都没多透露,可是苏徽是值得信赖的,她可以毫无负担的将这一秘密告诉他。来自未来的苏徽并不参与到夏朝的权力角逐之中,他是游离于棋局之外的超然角色。
  苏徽瞪大眼睛,很快便从嘉禾狡黠的目光中猜到了她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你难道是想要用这样的法子,将那些权贵人家的子弟,悉数收入宫中?”
  “收入宫中……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我真要纳妃一样,你放心,我只是要拿他们做人质,牵制他们的亲族而已。”
  她不可能真的那“贵妃”、“贤妃”这些头衔来封给那一群男人,想当年盛唐之际,武则天以女子之身登临皇座,冯小宝、张昌宗之流因她而显贵,却也并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分。这个世道大概是容不下女子有多个丈夫的,即便是皇帝也不行。
  她对那些权贵子弟也并无兴趣,连收做面首的心思也没有。身为女子,嘉禾这个皇帝做的远比历朝历代其余的帝王要艰难许多,她必须得花费更多的心思在政务上,才能稳住自己的位子,如此一来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享用男人——她反倒还害怕,万一她真有了面首,那人说不定会设法从她手里夺权,睡在她的枕畔谋划着杀了她。
  想到这里,她看向了苏徽。
  “怎么了?”他问。
  “你觉得有谁比较适合做我的丈夫?”她这样问道。但其实心里想说的是——你可以留下来,陪在我身边吗?
  这世上的男子,想来想去,她最能够放心的只有他。
  苏徽却在片刻的怔愣之后问起了另一个话题,“那被召入紫禁城中的年轻公子,都是谁家的孩子。”
  “有很多人选,其中必然会包括李世安和郑牧的子孙。”
  “你已经开始着手削兵了么?”
  “嗯。”嘉禾点头。她还记得苏徽和她说过,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之所以会死,正是因为不敌李世安兵马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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