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巴巴的须子先露了出来,余下的便是干瘪了许多的茎干,沟壑万千,喻戚打眼瞧着可着实比之前缩水了许多。
但依旧大的出奇。
喻戚满意颔首。
顾舟寒坐在榻上,双目茫然地看着公主殿下的所为,殿下接过小太监手中的晒干的萝卜给他看,目中还闪着别样的光芒。
“还记得吗?这是本宫上次赞叹的那个,现在本宫将它赏给你了,你的腿需要好好补一补,可将它切了去熬药。”
手指抚摸在野山参上,喻戚微微有些不舍,但很快她便将目光从上头移开。
顾舟寒可是为解了她的药性,腿才给裂开了的,她不能那么狼心狗肺。
不过是一株比较大的野山参,她有什么给不得的?
景昭地大物博,不缺这个野山参,再者若真急着用,她还记得那里的篓子里还有一堆的小山参。
她作为一国长公主,也自当该大气些。
而顾舟寒当下看着眼前的“野山参”,只觉头晕目眩。
上回殿下说这是人参时,他便没有辩驳,不料殿下会把这东西赏给他。
但殿下还眼中带笑的看着他……
从殿下面上读出殷切催他收下意思,顾舟寒自咽一口苦水,把这东西给接了下来:“属下多谢殿下赏赐……”
*
送了礼,报了恩,喻戚从顾舟寒屋子里出来时精气神都足了些。
整个景昭都寻不出比她还好的阿姐了。
她可记得,她父皇在世的时候,外朝上贡时送了一株千年老参,史书上用了好大一番的笔墨记载了那株老参的稀奇。
现在她一出手,就送了顾舟寒这么一株珍惜药材;顾舟寒还是个医者,自然知晓她所送之礼的贵重……
她那一送,可是送去了一件国宝级的药材!
门外的日头从厚实的云层中出来,明晃晃的光亮擦着云朵落在红墙琉璃瓦上,又落在金桂飘香的庭院里,喻戚刚踏步出来,看着顾舟寒屋子里外的桂花树狠狠的嗅了一下。
下一瞬,喻戚节双目陡然瞪大,她今日还能闻出桂花的清香!
难怪她觉今日哪里不对劲。
上回顾舟寒送她的药囊沾了水,便被洛茗不知拿去哪儿了。
现在一边嗅着桂花想起,喻戚一边抚摸着腰边精致的金镶玉玉佩,心口闷闷的。
她喜欢桂花的馥郁香气,但她更觉之前顾舟寒的那个香囊的味道更为奇特,也更加合她心意……
她想找顾舟寒再讨要一个!
屋里的顾舟寒正对着这个干瘪的萝卜抚额不知所措,忽闻环配叮当之响传了进来。
屋门大开,浅黄色宫袍的女子拢在光下,地上的阴影拉得极长。
“顾舟寒!你能再送我一个药囊吗!”
不到半刻钟时间,喻戚心情愉悦的同顾舟寒告别。
揉捏着手上新得的香囊,喻戚将其挂在玉佩旁边,伸手拨了拨,璎珞随风而动,柔顺无比。
刚从外头而来的洛茗上前一步,贴在喻戚耳边窃窃私语。
几息过后。
喻戚把玩着新得了的药囊神色莫名:“你说陛下对本宫送的礼物不满意?”
洛茗探着头,随即顿首应下自家主子的话。
“本宫可时掏出了压箱底的家底了……”喻戚独自讷讷,又道:“走吧,天还早,咱们去陛下宫里瞧瞧去。”
洛茗稍退半步,当下为自家殿下撑着伞,想起自家主子赠给陛下的贺礼,眉间一跳。
陛下万寿日的礼物还是殿下让她去库房里找出来的,库房里翻箱倒柜寻了很久才选出来的玩意儿,也不知是从多久前传下来的,发皱发黄的被压在箱子最底下。
书册的扉页焦黄,内里却依旧鲜活。
陛下年纪不大,收到那样的东西,脸皮薄一时不可接受,那也是自然的。
毕竟……
陛下可同自家主子不一样。
不仅爱看话本子,还爱看那种寻常官家小姐羞于去看的玩意儿。
第24章 杀器 三册春宫图,皆活色生香
昀宸宫之中宫女都散了去, 唯独自小伺候着喻琅的路公公弯着眉毛满脸笑意,一面听陛下絮絮叨叨,一面笑着还梳理着浮尘。
喻琅双手抱着腿缩在榻子上:“朕真傻, 真的,朕怎么会相信皇姐会真心实意送我什么好东西。”
此刻他皇姐给他送的生辰之礼被他扔在了毯子下面。
一共送了三册春宫图, 册册皆活色生香。
但他皇姐这是什么意思?
生辰宴上为他张罗着选皇后也就罢了, 他不过才将将十三岁, 怎么就要面对这等污浊之事。
书页都发黄,也不知皇姐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寻出来的, 上面的男男女女勾缠在一起, 他刚一翻开就觉察刺激万分。
“皇姐每年的生辰礼物朕都思索良久, 投其所好,送她好看的衣服,好看的首饰,但朕今日才知晓,皇姐可能其实一点都不懂朕。”
喻琅越想越委屈, 一股脑的对着路公公吐着苦水,言到伤心处,更是卷吧着衣袖子开始数落出去喻戚的不是来。
"朕还记得, 朕的十岁生辰礼是一只上好暖玉做的狼毫笔, 金贵倒是金贵,可上面雕刻的是芙蓉花, 朕一国之君,怎么能用芙蓉花,要雕也雕玉龙啊?”
“其实长公主殿下送的笔雕的可不是芙蓉花,而是并蒂莲……”路公公微咳一声,提醒道。
“也没什么不同啊, 花还是粉色的!”喻琅撅着嘴,一时之间满脑还都是那一只粉扑扑的狼毫笔。
如今那支笔被喻琅收了起来,他皇姐之前还问过他为何不用。
这怎么用……
用一只雕着粉色女孩子家家花儿的笔,他一国之君用起来就不要面子的吗!?
路公公不在言语,只是嘴角勾的幅度愈发大了。
陛下现在生龙活虎的,看着就富有朝气,有气骂人才好,可不比先前病歪歪地卧在榻上更好。
*
喻戚被丫鬟扶着过来时,刚好听到喻琅在床上说她的坏话,静静靠着红木柱子听了一会儿。
听到那并蒂莲汉雕花笔时,不免眉梢微扬。
那笔原本有一套两支,一支是雕花笔,还有一支刻着盘龙,不过那日她来不及,便带错了……
喻戚想不到小崽子对她怨念这么深。
但唯独那一年出了意外。
喻戚仔细想想,其余几年送的东西都不错,喻琅看上去也挺喜欢的。
这会儿软榻上的人还在数落。
听到喻琅这会儿又提起六岁那年自己送的蛐蛐儿,喻戚愈发不解。
六岁生辰礼她送的金银十二套的斗蛐蛐儿,喻琅喜欢的紧,不过后来喻琅自己贪玩儿,天天抱着蛐蛐儿,被父王母后训诫一番后,就没收了。
父王母后收了他的金蛐蛐儿,责备了喻琅,可为何要怪她?
自觉背了一口大锅,喻戚踏步而入,毫不费神的就低头瞥见香炉一旁散乱的书册子。
哦吼……
这可不就是她取出的珍藏之品。
在同天子行礼后,喻戚弯腰捡起地上的几本册子,恨铁不成钢:“殿下可真会糟蹋好东西,之前砸了父王母后珍藏的琵琶尊,现在老祖宗留下来的册子都这么蹉跎的了去。”
“皇姐你就是没有把朕放在心上,不然怎么会送这些!”
看自家皇姐低头细细看本子,喻琅的脸都羞红了,皇姐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当着男子的面公然这么看云雨图呢?
他可是已经年满十三岁的儿郎了!
喻琅不动声色的挺直了胸膛。
“这有何送不得?”喻戚腹诽出声。
皇家对皇子公主这方面的教导比宫外人家提前许多,也并非真的安排人实践,多通过先祖传下来的册子观摩而已。
一面是提前让皇子公主们了解云雨之事,以后才不遇事就茫然无措;一面也是让他们静心禁欲,不耽于声色。
就这种尺度,喻琅也受不了?
喻戚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喻琅红了的耳尖和红透了的脸,不免笑道:“陛下平素也读了史书了,□□景朝宗十岁即位,十三岁迎了皇后,不出两年便有了子嗣。就连咱们父皇也比陛下的年纪还早些就通解人事,陛下本该十岁那年就安排了解了这些,不过那时陛下身子骨弱,对此事有心无力,所以才拖到现在。”
说到有心无力,喻戚顿了顿,同时视线分明带着不怀好意的意味:“殿下也切勿抗拒,即便是近来真为陛下选了皇后,也不会当即圆房,过早了容易伤了陛下筋骨,到时若真有心无力……”
她定会着手让太医过来仔细瞧瞧。
几个“有心无力”劈头盖脸的打下来,喻琅的脸早就臊得红彤彤的:“朕知道了!皇姐勿再多言了。”
喻戚抿唇笑了笑,看他万分抗拒的模样,退了几步:“既然如此,这几本就劳烦殿下认真看看,不过这也不算本宫送殿下的礼物,陛下若不喜,那陛下就去本宫库房里亲自挑如何?可挑三件,算本宫送殿下的生辰礼。”
“当真?”喻琅转眼就忘了春宫图给他带来的尴尬:“朕真能从皇姐宫里去挑?”
“本宫说话算话,不若陛下这会儿就同本宫去库房走一遭。”
话没说完,喻琅就从榻上自己穿鞋下来了:“快走快走!”
他馋着皇姐库房里的东西许久了。
若他记得不错,皇姐之前收藏了一堆长剑大刀,还有好些是之前西夋国进贡的佳品。
可射百步的弯弓,削铁如泥的长剑,他个个都喜欢的紧。
但奈何他之前身子骨差,床都下不得,她皇姐便一个也没给他留。
看着喻琅火急火燎地赶在他前头过去,喻戚无奈地摇摇头。
这哪里像个异国之君,分明就是个小土匪!
……
若是让喻琅知晓自家皇姐的心思,他也不在意。
被他皇姐说小土匪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
随意让一个人进来他皇姐的库房,面对这琳琅满目的珍贵物什,谁都恨不得变身小土匪,全部一窝带走。
喻戚的库房是按区域划分的,一进去便看到整整一面架台,十八般武艺里的那些武器全部一一搁置在上面,寒光凛凛,似乎前不久才被人用过一般。
喻琅两眼发光,飞扑而去。
喻琅最后选了一把剑,一张弓,还有一只和之前并蒂莲雕花笔相似的盘龙笔。
这笔看上去很不错,就像是他该用的。
抱着几样东西,喻琅还念念不舍其他的东西。
他旁边还有许多摆放整齐的红木箱子,喻琅打开了一个,里头装着的全部都是璀璨夺目的金玉珠宝。
这些东西看着颇为无趣,但都是他皇姐喜欢的东西。
漫步之间,他突然发现了一个由金银镶嵌,珠玉交错点缀而成的梨花木大箱子。
光是外面的箱子就已经如此奢华贵气,里面肯定都是皇姐藏起来的好东西。
趁着他皇姐没回过神来,喻琅将这面大箱子打开。
里头收拾的分外整齐,金色的布片被叠的方方正正的,还有些小衣服,现在看来不过巴掌大,都是明黄色的色泽,款式倒不像女孩子穿的。
此外还有些小玩具,其中十二个大小不一的金蛐蛐儿码放整齐,缩在一角。
这些好像都是他儿时用过的东西!
喻琅瞪大了眼,翻来翻去,最后甚至还看见了他被夫子授课时后,回宫里写的手札。
皇姐这是把他的东西都收藏不起来吗……
而且皇姐一向最喜欢的衣服首饰不过用普通的檀木箱子装起来;对他的东西却如此用心,外面的梨花木都装点的异常精美华贵。
喻琅的凤眼倏然模糊起来,有泪水氤氲眼底。
皇姐虽然小气,嘴巴毒,但人是好的。
他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他的皇姐。
喻琅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同时在心里暗自许诺。
喻戚还在盘点着自己暗格上的珠串儿,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喻琅就找到了西边那头去了,那一片都是喻琅的小玩意儿。
“这都被陛下看见了。”喻戚踱步过去。
喻琅闻言有些感动,现在眼里藏着尚未散去的泪水:“皇姐对我真好,还把我的东西都收藏了起来。”
“那可不得收起来,十二个蛐蛐呢,都是实打实金子铸的,贵着呢。”
喻琅的泪垂悬欲滴:就这?
但他不服输,继续问道:“那旁边一块儿方方正正的小衣服什么?”
料子那么好,就是颜色不像自家皇姐可以用的,一看就知道是他的东西。
“那可不是布料子,那是陛下的尿布。”
尿布!
正经人谁会藏着的这种东西啊!
“皇姐为何收着我的尿布?”
现在的喻戚看着那尿布,眼底留有嫌弃:“这么一说本宫也不知道,可能当时本宫也年纪小,什么东西都想藏起来。”
喻琅哑然,一个大抽气,但到底没死心问道:“那皇姐为何还藏着我的手扎本?”
“手札本?陛下没自己看么?”喻戚伸手取了出来,抖干净了这册子:“这可不是手札本……”
喻琅这才发现它可不是一个册子,这只是几张分开的纸,之前合拢在一起了而已。
喻戚稀罕道:“这可是陛下小时候的借条,本宫都留着了。”
喻琅双目里的泪水彻底散了个干净,瞠目结舌:“借条?”
他皇姐怎么有着这么多了不得的东西?!
喻琅都有些后悔今天来皇姐库房了。
巨亏!
喻戚一张一张念给他听。
“今日偷吃了皇姐的一块桂花糕,明天要还三块。”
“皇姐的玉棠花新靴子被我踩脏了,要攒钱给皇姐换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