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总以为我看不见——锦亦乐
时间:2021-04-12 09:33:02

  莫名之中,她成了真的披着魏霁衣服的那一个。周围流动着淡淡的草药味,淡到很少有人能察觉。
  魏霁靠在车厢一只手轻撑着侧脸。他没说话,就这么望了她一会儿。
  “等到了直接跟我回寝殿。”
  “?”沈容倾微微一怔。
  魏霁打量着她湿淋淋的长发:“总不能就这么湿着。”
  沈容倾清澈的杏眸轻眨,想起他寝殿后面那个浴池, 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等回王府再让下人烧水恐怕太慢了,那个浴池多半连通着不远处的一处温泉。
  “多谢殿下。”
  魏霁顿了顿,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他声音淡淡:“往后不准一个人再到这种地方来了。”
  不准到这种地方来,准确的说是不准再跟钟煜诚这种人见面。若是被她知道他其实就在巷口听着,恐怕会觉得窘迫。所以他当时选择离开了,不过好在在听见那边的声音时他有及时折返回来。
  不论是皇城还是整个大盛,现如今都是在维持着表面的祥和。这些年边境大小纷争不断,魏策继承皇位后为获取民心推行仁政,却同时也纵容了许多不作为和一些人过高的权力,钟家便是个例子,更何况边疆的战事,不是靠避让就可以解决的。
  沈容倾安静了一会儿,默默点了点头。今天的事情能这么轻易地解决,主要还是魏霁及时出现的缘故。若是只有她和月桃,少不了要周旋许久。
  她不知道魏霁是怎么找到她的,魏霁也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不过有一件事,她还是十分在意。
  沈容倾轻轻开口道:“殿下真的要去西境了吗?”
  魏霁凤眸微深,缓缓点了点头。
  “嗯。”
  ……
  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前,沈容倾先跟魏霁回了寝殿,又命月桃回房间取了她要换的衣物。
  浴室里跟她上次进来时别无二致,热腾的水汽如云雾般弥漫,连里面的烛光都变得柔和了。
  进入浴池的台阶明明就在眼前,沈容倾却莫名想起了上次发生的事。
  “怎么了?还不进去。”魏霁正好在屏风旁的柜子里拿衣服,余光瞥到她怔怔地站在浴室门口也不往里面走,忍不住出声唤了她一句。
  沈容倾感觉自己的脸侧有些烫:“我忘把荷包放在外面了。”
  其实她腰间系着的那个荷包待会儿同旧衣服放在一起就好,沈容倾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总不能说她是想起了上次魏霁在里面烧糊涂了做的事吧。
  魏霁伸出了手:“那先给我,我替你拿出去。”
  沈容倾见他靠过来,本能地摇头。身体先于理智提早做出了决定,沈容倾只好咬牙道:“没事,就这样吧,不劳烦殿下了。”她说罢便要往里面走。
  魏霁忽然开口:“等等。”
  沈容倾一怔,回身望向他,好看的杏眸清澈见底:“怎么了?”
  魏霁停顿了一下,薄唇轻轻抿了抿:“没什么,你先进去吧。”
  沈容倾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进去将浴室的门关上了。
  温热的池水驱散了些身体里的寒凉。浴室里的隔音效果极好,她浸在热水里,半点听不见魏霁在外面做些什么。
  想起这个人,便不免有些好奇他刚刚叫住她究竟是为了何事。
  缭绕的云雾朦胧了视线,连灯影好像都在无声无息间如波纹般晃动。沈容倾紧贴着池壁,抬手轻揉着眉心,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
  “是泡得太久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流水缓缓流入的声音。
  月桃送来的衣裳就挂在屏风内的架子上,一套淡色的襦裙,是她平常会在家中穿的衣服。
  沈容倾换好了衣衫,又将旧衣服拾起准备一同拿出去。
  夹杂在衣物中的小荷包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面上,沈容倾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却在起身的那一瞬间眼前忽然黑了一下。
  黑暗之中,有人扶了她一把。
  “殿下?”
  魏霁淡淡地“嗯”了一声,将她抱起来往床榻的方向走。
  沈容倾的手紧攥在他暗纹繁杂的前襟上,视线也渐渐缓过来了。
  她感觉脸上有些发烫:“殿下快放我下来吧。我没事。”
  这种状况在早上蓦地起床时也偶有发生,实在不至于连路也不能自己走回去了。
  魏霁没理她,长臂收了收忽视了她所有的小动作,直接将她放到了床榻上。沈容倾抬眸,正好望见了对方身上被她攥乱的前襟。
  魏霁回身要走:“在这儿等着。”
  沈容倾半跪起来想要下床,手指刚触到床榻的边缘,忽然被他折返回来堵了回去。
  魏霁凤眸微深,声音低沉似有不悦:“再不听话,就给你绑在床里面。”
  他这语气绝对像是个会说到做到的,沈容倾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就缩回到了衣袖里。
  她轻轻抿唇:“殿下干什么这么凶。”
  魏霁望着她,抬手碰了碰在她的前额:“自己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
  沈容倾微微一怔,感觉额头似是被那人微冷的长指冰了一下。
  “不会的,是……是殿下的手太凉。”
  魏霁垂下视线,将她自己的手拎了出来。他握着她的手腕,让她自己在前额上试了试。
  明明刚刚才在热水里沐浴过,她的手脚却冰凉冰凉的。沈容倾这回意识到身体的不对了。
  无形之中,他们好像互换了一下。这次换成是她身体出现问题了。
  沈容倾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原以为回来的路上有些头疼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原来是因为发烧。
  她又拿手背试了试温度:“没事的,可能是淋雨着了凉,睡一觉就好了。”
  “你还知道。”
  沈容倾垂下眼睫,轻轻笑了笑:“让殿下担心了。”
  她也不吵着要下去了,自己往床帐里面挪了挪,纤细的胳膊轻搭在了蜷缩起来的膝盖上:“殿下刚才穿得也单薄,别管我了,也去里面暖一暖吧。”
  魏霁垂眸望着她,薄唇轻轻动了动:“江镜逸过一会儿就到。”
  她进浴室前,他便觉出她脸色的不对了,莫名的发红,多半便是在发烧。只是被雨淋湿的衣裳和头发肯定是要处理的。
  他让她先进去,而后直接命人去找了江镜逸过来。
  沈容倾道:“江先生这一年的马车钱都能累积成天价。”
  “他的车钱都是我出。”魏霁上前拉了被子盖在她身上,显然不以为然。
  从王府派一辆马车过去毕竟比不上快马加鞭的速度,大部分时候,都是江镜逸在那边临时雇一辆车马,再找自己的小徒弟来充当车夫。
  沈容倾从前就知道慎王府是所有王府中最为富有的,只是听着他这语气,才深深地感受到他们之间贫富的差距。
  安南侯府常备的马车,从前都是紧着大伯母一家先用。有时候她打算出门,连马车钱都得精打细算着。
  魏霁觉出她情绪好像莫名有些低落。
  “怎么了?”
  沈容倾赶紧将脑海里的回忆散掉,轻轻一笑:“没什么,忽然想起以前在家里的事情了。”
  魏霁薄唇微动:“从前在家里也生病了?”
  “不是,”她轻轻推了他一下,“殿下刚才不是有事要去做吗?快些去吧。”她记得他刚才好像是要出去来着。
  魏霁微微颔首,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嗯,我很快回来。”
  沈容倾目送他出了屋,偌大的寝殿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实属是少数。房间里静静的,也听不见廊间下人的走动。
  沈容倾坐了会儿,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默默找了个好受些的姿势窝在被子里了。
  这一窝便有些困倦感席卷了上来。
  迷迷糊糊之中,她好像闻到了什么不太喜欢的味道。
  纤长微弯的睫毛无意识地轻轻抖了抖,她迷蒙地睁开了双眼:“殿下?”
  可能是因为发着烧的缘故,她声音微微有些低哑。
  魏霁站在床帐的另一侧:“吵醒你了?”
  沈容倾微微摇头,她倒是没听见什么声音。只是这屋子里的味道……
  “正好,你先起来将这碗刚煮好的姜汤喝了。”
  沈容倾顿时就清醒了。
  “不、不要!”
 
 
第88章 “这样算不算分心了?”……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 沈容倾也不例外。但如果让她给所有不喜欢的东西排个名,姜绝对是可以位列第一的。
  魏霁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桌子上正冒着热气的姜汤,“驱寒的, 喝了你就好了。”
  沈容倾望了望那个托盘里的白瓷碗,又望了望魏霁,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殿下刚刚出去就是去吩咐下人做这个的吗?”
  魏霁点了点头, 甚是自然:“嗯, 刚煮好。”
  沈容倾本能地往床帐里面挪了一小截。
  魏霁不由得失笑:“你躲什么?”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一碗姜汤是怎么把她能吓成这样的,就好像那不是碗姜汤而是其他什么魑魅魍魉。
  沈容倾还在往后挪, 直到后背撞在床榻尽头的围栏上了, 才恍然想起魏霁还在看着她。
  退无可退的沈容倾, 强装镇定道:“多谢殿下好意。只不过我刚刚睡了一觉,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
  魏霁倚靠着床栏,抱臂轻啧了一声:“你就睡了一碗姜汤的工夫。风寒是这么快就能好的吗?”
  沈容倾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自己只睡了这么一小会儿。
  她还以为一睁开眼睛,天应该已经快黑了才对。
  只可惜外面的天色从刚刚他们回府的路上便是这样, 不过是雨后的云层还未散去,覆压在天上稍稍显得有些暗淡罢了。
  “大敌”当前,她也顾不得那么多, 小鸡啄米般点头, 道:“能的。”
  魏霁薄唇轻勾,俯下|身凑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他声音低醇平缓, 十分中肯地评价道:“嗯,是快烧傻了。”
  沈容倾攥紧了盖在身上的薄被,小声反驳:“殿下才傻……”
  “你说什么?”
  “没!我什么都没说。”
  她瞥了眼白瓷碗中上升的水汽,试图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移:“殿下刚从宫中回来,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不若……”
  她悄悄观察了一下魏霁的神色:“不若殿下先去忙正事,姜汤还很热,晾一晾,我自己一会儿起来喝。”
  魏霁垂眸望着她,半晌没说话。沈容倾被他盯得心里越来越没底,好像轻易便被那人看穿了所有心思似的。
  果不其然,魏霁幽幽开口道:“你是想等我走了,再起来偷偷把它倒掉?”
  他似有似无地扫了一眼他屋子里的那几盆盆景,很显然,只要他一走,这些花花草草立马就会遭到沈容倾的“荼毒”。
  沈容倾一时语塞,这人也太难糊弄了些。
  魏霁凤眸微挑:“多大的人了,喝个姜汤怎么比小孩子喝个药还难?”
  沈容倾耳尖微红,小声辩驳:“只要不喝这姜汤,殿下让江先生给我开多苦的药都行。”
  “就这么讨厌姜汤?”
  沈容倾立刻点头。
  魏霁忽然想起以前跟她一起用膳的时候,有姜的地方她好像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连那附近的菜都不碰。
  他眉心微蹙:“你是对姜过敏?”可他从未听她提起过,更何况平常的菜都吃了,若真是过敏,饭菜里应该一点也放不得。
  沈容倾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她这也不算是过敏。她小时候见过有表亲家的孩子对芒果和虾蟹之类的东西过敏的样子,那样的症状在她身上确实没有过。
  她顶多算是……算是“物极必反”了吧。
  她对姜本就不喜欢,那年从雪山上被人救回来冻得身子都僵了,家里为了给她驱寒连续逼着她喝了好久的姜汤。那时她不想母亲再为她担心,强忍着全都喝了,可日子久了,她再闻到姜的味道,都会本能地感到恐惧。
  过去的事她不太想提,沈容倾抿了抿唇,轻声开口:“不是过敏,只是……很不喜欢。”
  魏霁微微颔首:“你知不知道,就算江镜逸来了,给你开的多半也是姜汤。”
  沈容倾一怔,还以为江先生的药箱里能有什么奇效的小药丸之类的。
  魏霁放缓了语气:“喝了快点好。”
  沈容倾摇头。
  他轻啧了一下,回身亲自将白瓷碗端了过来。沈容倾退无可退,只能将枕头挡在了身前。
  魏霁一回来就看见了她此时的状态。
  新换好的衣裙因着她刚刚仓促地逃避极为不整地挂在肩上,锦被凌乱地裹了一半,好看的杏眸里充满了惊慌与无措,生怕他再靠近半步。
  这副强抢民女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魏霁险些被她气笑,他声音低沉:“过来。”
  沈容倾直直地望着他,没动。
  魏霁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姜汤,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语气中已经添了丝不易觉察的哄劝:“就喝这一次。”
  沈容倾似是内心努力挣扎了一番。
  她小声道:“就喝一口。”
  “不行。”
  “两口。”
  “半碗。”
  沈容倾犹豫了一下,拿出了最后的出价:“三口,不能再多了。”
  长这么大没体验过在街市上讨价还价的魏霁,这回算是在自己的寝殿里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回。
  魏霁眼尾微挑:“三口和半碗还有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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