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总以为我看不见——锦亦乐
时间:2021-04-12 09:33:02

  其实从那一刻她心中便有了决断了。
  魏霁凤眸闪过一缕不易觉察的幽深,他垂眸望着她, 半晌没有回答。
  沈容倾心里越发没底, 虽也没想过他会一口答应, 但现在这不置可否的样子,实在叫她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所谓西境, 自然是整个大盛西面最靠近边境的地方。但其实西境并不是那一道边境线, 而是西部七城以及大大小小郡县的统称。
  总的来说, 西境所包含疆域很广阔,有山川大河,也有林地沙漠。其中最为核心的地方名为白杨谷,据说是远古的时候此处生长着茂密的白杨林,故而代代相传流传下来了这样的名字。
  此处为军事要地, 只要越过白杨谷,外敌便可长驱直入直逼皇城。当年西戎大军败退,便是因为魏霁率军凭仅有敌方五分之一的兵力死守住了这里。
  魏霁此行按照圣旨上的说法是稳住民心, 震慑西戎。近来多年前打败的西戎又有死灰复燃之势, 一旦开战,会上战场的那个人一定还是魏霁。
  战事无常, 不是随意可以预料的。沈容倾一步踏进去,便相当于踏入了半个沙场。
  兴许魏霁会觉得她是个拖累,不愿带她过去。
  沈容倾见他许久不应,微微抿唇。此行她势在必得,必定要亲自到那边印证了他们刚刚的猜测, 才能心安,沈容倾沉声开口:“殿下若不愿带我去西境,我便自己过去。”
  魏霁眸光一顿,很快便转化为了一声低低的笑,他薄唇微微动了动:“我何时说过不带你去了?”
  沈容倾一怔,亏她连后面坚决的话都想好了。魏霁的反应实在令她有些惊讶,她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又确认了一遍:“殿下同意了?”
  魏霁微微颔首,“原本也打算带着你。”他似是略略估算了一下日期,“后日差不多可以开始收拾行李了。”
  沈容倾都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好。
  他是对正常人收拾行装的速度有什么误解??
  沈容倾一字一顿,道:“殿下,今日开始整理行装都未必来得及。”这又不是简简单单地回趟娘家或是去别院小住,由皇城到西境的任职,差不多跟寻常人家搬迁是一个道理了。
  魏霁若有所思地开口:“你的行李很多吗?”
  沈容倾张了张口,多倒是不多,但是一些日常要用的东西不还得带着。还有一些路上要用的,最好亲自安排人去准备,免得不合心意。
  沈容倾道:“我的行李不多,但是王府上应该有不少东西需要整理带走吧?”光是他长期翻看的那一架子书,就够装上好几箱的了,还有零七八碎的东西,最近她可没见下人提前收拾着。
  魏霁轻轻蹙眉,“到那边直接置办新的不就行了。”
  “……”她怎么就忽略这人很有钱了。
  过惯了拮据日子的沈容倾无奈揉了揉额角,她妥协般地开口:“行吧,一切都听殿下的。”
  魏霁重新回到书案前,抽出了她父亲的那页纸。
  沈容倾下意识地望着他,忽而觉出了有哪里不对,“殿下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带我去的?”
  魏霁坦然地点了点头:“是。”
  沈容倾发现自己好像领悟到他的思路了,所以魏霁一直没有告诉她,只是因为觉得时间还很充裕吗??
  “我还以为殿下要独自前往。”
  魏霁凤眸微抬,神情间似是有些无奈,“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要将你一个人丢在皇城里?”
  沈容倾一时竟无言以对。
  许久,她闷闷开口:“殿下应该早点告诉我。”
  这样她也就不用胡思乱想那么多了……
  魏霁安静了一会儿,没说话,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纸,淡淡一笑了之。
  “现在也不晚。”甚至是刚刚好。
  沈容倾没能领会他真正的意思,心里想着还是得专门安排月桃带着两个小厮出去一趟,把她想买的东西一并买回来带上。
  要去西境的事在她心里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沈容倾抬起头,留意到从刚才开始,魏霁便一直在看她父亲写下的那页纸。
  沈容倾也凑了过去,她温声开口:“殿下有发现什么吗?”
  她心底总隐隐有种直觉,这页纸应该不只是为了告诉皇城这边的人,他还活着这么简单。
  不然随随便便写一张字条便罢了,没必要写下这么多字句。
  沈容倾思忖着开口:“殿下,有没有可能,是我父亲将他藏身的地点隐藏在这里面了。”
  自古便有藏头诗,藏字诗之类的,她父亲写下的虽然是一篇文章,但未必不会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此便说得通了。这一切的不同寻常之处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魏霁微微颔首:“我也是这样觉得,而且你所拿回来的这些东西,原本是交给你祖父的,也就是说,这原本是设计来使你祖父也能明白他的用意。”
  沈容倾恍然开口:“我祖父也曾驻守过西境,只不过是早些的时候,我也只是听家里人提起。”
  她祖父被封为安南侯,并不只是平定南部叛乱时立下的功绩。印象里她小的时候便听她家里的人提起过,祖父年轻时南征北战,屡屡立下战功,还曾在西境驻守多年……
  也就是说,她父亲是觉得她祖父可以认出这张纸的,只是事情阴差阳错,还未等他认出,身体便大不如前了。再加上后来郭氏的所作所为,一切都被迫搁置。
  在那样的境况下,他唯一能信任的便是她祖父了吧。
  方才她略略看过一遍现有的证据,目前只能指认出新帝是幕后最大的主使者之一,以及可以为旧太子洗清罪名。
  她父亲没有将锦盒直接送至慎王府,有可能是因为担心皇上有眼线在这边,也可能是没有完全放心魏霁这个人。
  如果将东西送还回来只有一次机会,他肯定会选择更为稳妥一些的人选。
  沈容倾绕过金丝楠木的书案,走到魏霁身边,低下头仔细阅读那张纸上的每一个字。
  魏霁稍稍偏过头望了她一眼,漆黑的丹凤眸深了深。
  “椅子够宽。”他淡淡开口。
  沈容倾微微怔了怔,这才意识到魏霁这是在让她坐在他身边。放在书房里的椅子不同于寻常的扶手椅,两个人若是坐得近一些,完全可以容纳得开。
  其实这是有些不和规矩的,沈容倾本能地朝门口扫了一眼。
  魏霁眸也未抬,似是早就知道她会做什么。
  “放心,没人会进来。”
  放眼整个王府,能自由出入这里的也就只有她沈容倾一个人了。
  小心思被揭穿,她略略有些不好意思。沈容倾索性赌气般开口:“坐就坐。”
  两人顿时靠得极近,沈容倾微微抬眸便能清楚地看清那人的侧脸。
  紧绷的心脏无端地漏跳了一拍。
  沈容倾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她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魏霁将他手中的那页纸往她那边靠了靠。
  沈容倾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集中了起来。
  看似是不小心混入其中的一张纸,实则一定是有什么玄机暗藏在其中。沈容倾尝试着将每一句话的首字连接起来,可刚连几个字便能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个通顺的句子。
  若不是藏头的话……
  沈容倾绕过去看了看纸的背面,她曾听说过有一种纸,只要用火烤一烤,真正的内容便能显现。
  可这也不太合理,若真是那样她父亲就没必要些下那么多字了。反而会阻碍阅读。更何况纸质已经将方向指向了西境,只在同一处上做文章并不是她父亲的风格。
  魏霁没忍住轻轻一笑:“背面什么都没有。”
  沈容倾重新坐好,垂眸拉了拉自己的衣裳,辩解道:“殿下怎知我父亲不会在背面做什么记号,要我说,文章最后一句说什么阴阳,指不定便是引到着咱们看正面和背面呢。”
  魏霁眼尾微挑:“你从哪儿看到有阴阳?”
  沈容倾印象里有这么一句来着,她身子前倾,微微凑过去,“噢,我记错了,是‘何谓阳’。”
  那是全篇的最后一句,准确的说是她父亲摘录原文时抄下的一句。
  文章在这一处戛然而止,看起来像是赶时间,并没能写完整。
  沈容倾在思考着她父亲在传出这页纸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经意地偏过头,忽然望见魏霁眸光微微深了深。
  沈容倾本能地开口:“殿下发现什么了?”
  魏霁敛眸,修长的手指轻捻,声音透着些意味深长:“你说的没错,线索确实在最后一句上。”
  他顿了顿:“从前教书先生有没有给你讲过一句话。”
  “山南水北谓之阳。”
  沈容倾杏眸微睁,立刻看向那页纸。
  魏霁缓缓开口道:“我刚刚数过了,全文‘山’字与‘水’字,各出现过一次。”
  也就是说山南水北意味着——
  沈容倾将紧邻着“山水”的两字念了出来。
  “白杨。”
 
 
第119章 巧遇。
  沈容倾几乎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白杨谷”。但西境很大, 难保没有重名的地方。
  沈容倾望向魏霁,总觉得他应该知道,“殿下, 西境有多少处地名里含有‘白杨’二字?”
  “除去白杨谷,便没了。”
  沈容倾再次将视线移到那页纸上, 她父亲尽力向他们传递的这条信息, 很有可能便是他藏身的地点。直到这一刻她才找回了些她父亲可能还活着的真切感。
  白杨谷是军事要地, 常年有军队驻守。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况新帝现在根本不知道旧太子还活着。
  不过说来也奇怪,以新帝的心思, 按理说应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明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怎么就这么坚定旧太子已经是死了呢……
  难不成他还能给旧太子下了什么无药可解的剧毒, 或是在她父亲送出那个锦盒之后又采取了什么行动?
  正想着,她抬眸看见魏霁往书架的方向走。
  沈容倾下意识地开口:“殿下要寻什么?”
  “地图。”
  魏霁修长地手指划过最开始的那几本书卷,他很快便在书架差不多中间的位置抽了块叠好的布出来。
  沈容倾认出那便是绘制好的地图。这类东西为稳妥保存、方便携带,大多直接绘制在布面上。若说整个皇城里有谁对西境最了解,那除了现在在屋子里的这个人, 沈容倾也说不出第二个了。
  她看着他将整张地图平铺在了黑漆金丝楠木的书案上,这是西境布局图,涵盖了六城三十二县, 还标有地形变化, 河流高山。
  魏霁垂着视线指出了地图上的某处,“这便是白杨谷。”
  沈容倾沿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算是真切体会到白杨谷为何被称为军事要地了。
  魏霁淡淡道:“白杨谷很广,不是很好搜索,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沈容倾轻轻抿唇:“就算是要走遍西境的每一处,我也不会放弃的。”
  ……
  去西境的日子,算是正式定下了。
  沈容倾跟月桃说起这件事的时候, 月桃缓了好久没有回过味儿来。
  “所以说主子您真的要跟王爷一起要去西境了吗……?”
  虽说这样的传言早就在市井间传遍了,可真到事情降下来,月桃还是恍惚有种做梦般的错觉。
  长久以来,西境一直是贫瘠苦寒的代名词,这一路舟车劳顿不说,到了那边王爷也是长期在军营里巡视,她家主子跟着去,怎么想怎么不方便,说白了免不了受苦。
  沈容倾温声道:“总不能叫王爷一个人离开。”
  有关她父亲的部分,沈容倾还没说,在一切没有定论之前,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倒不是信不过月桃,只是想着空欢喜的滋味一定是不好受的。月桃自幼便跟随在她身边,大部分时候,都是喜忧相伴感同身受。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此行到底会不会有她想要的结果。
  自从她祖父拿到那个锦盒已经过去了太久,这么长的时间间隔,会发生什么都是个未知数。
  月桃咬了咬唇,小声道:“主子,其实你若不愿的话,只要跟王爷说,王爷未必不允。”
  这样的调遣按理说应该是整个慎王府的人都要陪同前往,可这说到底,还是真正说了算的人还是王爷。这段时间她也算是亲眼目睹过王爷对她家主子的好,只要她家主子肯开口,王爷说不准就真的答应了。
  沈容倾缓缓摇头,“是我自己想去的,况且……我也有些担心王爷的身体。”
  新帝下这样的圣旨明摆着是没安好心,他巴不得魏霁能战死沙场,御医第一次来慎王府诊脉的时候,想必就已经将事情和新帝说得明明白白了。
  魏霁的身体状况他很清楚,却在大殿上说他看起来无碍了,可以领兵了。
  正如月桃所担心的那样,这一路确实会舟车劳顿。
  若是她在的话还好,平时汤药送来了,总能催着他喝了,若是只有下人在,怕是连问都不敢多问一句,只端了药进去,喝不喝全凭魏霁当时的心情如何。
  沈容倾还没忘了中秋节那天发生的事,就算此行江先生也会跟着,不知怎的,她好像从心底便难以心安似的。
  沈容倾顿了顿:“所以还有一事我打算问你。”
  月桃在听到自家主子说担心王爷身体的那一刻便沉默了,若是换位思考,她心中多少也能理解。
  “主子您说。”
  “你是想同我一起去西境,还是更愿意先回安南侯府?”
  月桃想也不想便要回答。
  沈容倾示意月桃先听她说完,“其实我不是很放心母亲和祖父那边,我若离了皇城,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回来的,到时候这边便没有其他人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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