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是一群饭桶吗?给我围住了!抓活的!”
谢汝定睛一看,他们正在围捕的就是沈长寄送给她的那只小白兔!
它白色的毛发上沾了不少的泥土,此时被众人围在中心,哆哆嗦嗦,不知所措。
有一小厮抬手蹭了下鼻子,眼底划过一丝凶狠,慢慢逼近,伸手就要捞。
小兔子突然一跃,跳过众多伸过来的手臂,跳过那人的胳膊,又从人□□钻过,左左右右灵活地闪过,眼见就要跑远。
谢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忽听那公子一声怒喝:“都是废物!”
他左右望望,从一随从手中夺过弓箭,将弓拉满,咻的一声,箭离弦。
远处蹦蹦跳跳逃窜的那一团雪白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再没一点动静。
谢汝只觉得一阵血气涌上了头,随后耳边听到的声音也变得模模糊糊。
“姑娘……”玖儿扶住站也站不稳的谢汝,语气焦急。
“死了吗?”
“回公子,死了。”
哐当一声,弓箭被人掷在地上。
“哼,真是晦气,大师都说了我今日不宜杀戮,这下可是糟糕了。”
“公子,要小的说,那大师就是在胡说八道,哪有秋猎不见血的,他就是在讹您银子,您这般绝妙的箭法,下午可得去猎场露两手,给大家伙开开眼啊。”
“你个油嘴滑舌的,惯会说话。”那公子开怀大笑,在小厮脸上摸了一把,暧昧道,“如你的愿,等我猎个大的,都赏给你们。”
“公子,这只兔子怎么办?”
谢汝听到“兔子”,眼神慢慢有了焦点,视线终于从那团已满是鲜血的小兔子上挪开,看向说话人。
只见那人皱了皱眉,“要不是谢窈说喜欢它,我何苦费这半天劲,眼下还死了。”
“死了也不怪您啊,这兔崽子太能跑了。”
“是啊公子,活捉太难,是那姑娘太难伺候。”
“罢了,她也就是有些姿色,本公子才愿意逗着她玩玩,把这拿走,烤着吃了吧。”
“哎姑娘……”
谢汝抬手一挥,挣脱了玖儿的搀扶,失魂落魄地朝那只兔子走去。
它被人揪着耳朵,拎在手里,已然没了气息。它那身漂亮得不染一丝秽物的白色毛发上,大片的血污格外扎眼,柔顺的毛已被血凝成一绺一绺的,看不清它本来的漂亮模样了。
“这位姑娘?你是何人?”
楚隋安目光灼热,死死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美人。
谢汝颤抖着手,就要去接小厮手中的兔子。
楚隋安眼神示意小厮松手,谢汝将兔子捧在掌心。
她浑身都微微颤抖,“这是我的兔子。”
“什么?”楚隋安没听清,半弯了腰,靠得近了些。
他身上混了好几种女子的脂粉香气,闻着叫人作呕。
谢汝红着眼睛抬头,冷声道:“真是我的兔子。”
“你的兔子?这位姑娘,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可是满营地乱跑的,你的兔子为何不关在你的帐子里啊?”
谢汝蓦地回头,玖儿连连摆手,“咱们走的时候那笼子锁的好好的,万不可能是它自己跑出来的啊。”
楚隋安最见不得美人落泪,更何况还是这般绝美好看的姑娘,眼泪悬而未落,勾的人心痒,他色心又起,手就要去揽她。
“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我再赔你一只可好?不过是个畜生,我帐中有许多珍奇的宝贝,姑娘随我来挑一挑如何?”
谢汝一个错身,躲开了他的碰触,“你刚说这兔子是谁叫你捉的?”
“谢窈啊,她跑来与我说在外头看到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说甚是喜欢,叫我捉了来。”
谢汝的眸中蒙上一曾冷意。
昨日沈长寄来送兔子时,只怕被谢窈看到了,若当真有人故意将兔子放出来,那也只能是她。
楚隋安见她不高兴,以为她误会了什么,心里一喜,又前靠了两步,要摸她的肩膀,“我与那谢姑娘没什么……哎呦!”
一个石子从远处弹射了过来,重重砸上楚隋安不安分的那只手上,他怒目圆睁,“谁?!”
左右望望,竟不见一个人影。
谢汝捧着兔子,转身离去,任由楚隋安在后头叫喊:
“姑娘贵姓?”
“再下姓楚,交个朋友吧?哎呦!”
他往前走一步,便有一颗石子打了过来,楚隋安被困在原地,只能看着谢汝越走越远。
……
谢汝在帐后空着的一大片黄土地上挖了个坑,将小兔子的尸首放了进去。她对着坑看了许久,眼前渐渐蓄积了水雾,看不清物。
一阵急促的脚步停在她身后,一只温暖的手慢慢覆上她的头顶。
谢汝心中的委屈到了极点。
她站起身,头靠近男人的胸膛,站着血迹的手自然垂着,不去碰他干净的衣角。
沈长寄却主动握上了她的手,向后牵去,叫她环上自己的腰。
又拍了拍她的脑袋,“那人欺负你了?”
声音温柔,眼底却是冰冷一片,浓重的杀意蓄在眼底,叫人望而生畏。
“你送我的小兔子被杀死了……你帮我教训他好不好。”她哽咽了一声,“那可是你送我的。”
沈长寄何时见过她这般委屈地扑到他怀里,叫他去讨个说法的时候?
心底被重重一击。
“好,我替你教训他。”
第45章 那是沈长寄在替他的心上……
下午的狩猎正式开始。
楚隋安在众人的拥簇下进了猎场。
大大的遮阳棚下, 太阳被阻隔在外面,一片荫蔽下,柳愫灵正吃着糕点。
“嘁, 恶心。”
“什么恶心?”七公主正巧赶到,听了一耳朵, “表姐你吃坏东西了?”
“什么我吃坏东西了, 是我眼里进脏东西了。”柳愫灵阴阳怪气道。
七公主太了解她了, 熟练地问道:“你又看到谁了啊?”
“喏,楚隋安啊, 回回都这般招摇, 家族也说不上显赫,却因为有个新受宠的贵人在宫里头,就这般放肆招摇,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出了皇太后呢。”
“是那个楚贵人?我见过她,长得好看, 说话也好听,父皇近来都爱去找她。”七公主压低声音道,“不过我母妃不喜欢她, 说她妖里妖气的, 迷得父皇神魂颠倒, 近来愈发不爱料理朝务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住了嘴,说话点到为止, 毕竟这里不是什么私密的场合, 若是传出去怕是好说不好听。
七公主感慨道:“这位楚公子身边伺候的人都长得不错,比我宫里头的人强多了。”
柳愫灵冷嗤道:“那可不,他可是出了名的荤素不忌, 他府上但凡有些姿色的都叫他染指过,跟那个赵同信一样。”
“赵同信又是谁?”
“一个玩瘸了腿的纨绔子弟罢了,他可来不了这样的场合,此刻不知在郦京城里哪个逍遥地快活呢。”
谢汝自始至终缄默着,她眸色深沉,一直盯着早就到了的谢窈瞧。
直盯得谢窈浑身不自在,频频不安地望向她,才收回了视线,专心看着猎场里头。
猎场很大,一帮世家公子进去了以后便开始往里走。
“哎楚兄,上午怎么没来啊?”
“诶,楚兄定是又流连在美人帐里,日夜操劳,自然是起不来的。”
有句俗话说得好,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楚隋安自然会和与他臭味相投的人厮混在一处。这些个纨绔子弟平日凑在一起,所谈之事就那么几件,珍宝、美酒,和女人。
此时光天化日的,他们聚在一处,嘴里不干不净,毫无顾忌是否有旁人在场。
魏承霖与谢思究在不远处闲聊,谢思究耳力好,闻言紧皱了眉头,“恶心。”
“表哥怎么了?”魏承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恍然,“他们啊,向来如此。”
“你不许与他们来往。”
魏承霖笑了笑,“那是自然,我瞧不上他们。”
那群人中不知谁说了什么,众人哄笑成一团,口中的浑话说的愈发大声,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他们似乎觉得有人关注是值得炫耀的好事。
楚隋安声音渐渐变大,“说起绝色佳人,我午时在营地遇上一位。”
有人来了精神,“哦?是哪家姑娘?”
楚隋安眯了眼睛,舔了舔嘴唇,似在回味,“不知是哪家,从未见过她。”
“这可奇了,满郦京还有楚兄不知名字的闺秀?”
“或许是人家向来深居简出,所以未曾遇到过?”
“哎,可不是有一位,广宁侯家那个庶女,几个月前才刚回京的,楚兄也是才周游回京的,不知道她也是正常。”
“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万寿节那日见她投壶来着,那腰身纤细,皮肤看着就滑嫩,手感肯定……嘿嘿,看着还特别好欺负。”
楚隋安回忆起女子那微红带泪的双眸,轻声感慨,“是好欺负,哭得多好看啊……”
“哟,怎么楚兄见到人家哭啼啼的样子了?嘿嘿,难不成你已经和她……”说话人挤眉弄眼,行为猥琐。
楚隋安拉了拉缰绳,驾马缓步前行,“早晚的事。”
他向前走了两步,没听见后头的人跟上,转头看去。
方才还肆无忌惮调笑的众家纨绔此刻都耷拉着脑袋,一个个恨不得把头扎进泥土里。坐在马背上弓着身子,畏畏缩缩,似乎都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楚隋安的视线不受控地往旁边看,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那群人中最显眼的人身上。
那人手握缰绳,背脊笔挺,身上带着能震退一切的冷意,正漠然地看着他。
楚隋安后背霎时间漫上一层寒霜似的,冷的他浑身颤了颤。
这位首辅大人是何时出现的?不声不响,吓死了人。
他僵硬地笑了笑,抱拳打招呼:“沈大人。”
强壮漂亮的汗血马慢悠悠踱步过去,与背上气度非凡的男子十分相配。
沈长寄淡淡瞥了他一眼,经过他时,从喉中挤出了一个低沉的“嗯”字,又漠然收回视线,擦肩而过。
他刚一离开,众公子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像是寒冰乍破,春意终于泄了出来。
气氛再度活络。
“沈大人太吓人了……”
“我们说的话不会被他听到了吧?他会不会去我爹那告状啊……”
“嗨,瞎说什么呢?首辅大人日理万机,哪有那个闲工夫,再说了你是谁啊?值得他去与你爹说?”就差没把你是哪根葱这种话说出来了。
倒也是,首辅大人虽位高权重,总有人上着巴结,但他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从不曾与他们的爹有什么来往,除了同僚和公务上的联系外,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这些人没把这个插曲当回事,结伴朝着猎场深处走。
唯有谢思究拧紧了眉,低声嘟囔了一句:“不对劲。”
“嗯?表哥?”魏承霖道,“你说什么?”
谢思究对上魏承霖迷茫的眼神,犹豫了片刻,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与沈长寄共事多年,虽然从未真正窥探到沈大人的情绪变化,可方才那一瞬间的感觉总不会有错……
沈长寄身上有浓烈杀意,虽然只有很短暂的片刻,那杀意便化为虚无了。
他看着骑马走到近前的沈长寄,欲言又止。
对方淡淡睨了他一眼,眼神含着警告。
谢思究微怔,被他看了一会,率先扛不住压,错开了眼神。
“大人……”他弱着语气,请示道。
沈长寄微微颔首,云淡风轻:“走吧,要开始了。”
谢思究迟疑了下,“……好。”
上午谢思究负责内场的安全巡视,到了午后,沈长寄与他换了岗。
谢思究心头一跳,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浮现。
这预感在他眼睁睁看着沈长寄跟着那群纨绔子进了丛林深处时,危机感渐渐落实。
“表哥,魂不守舍的,到底怎么了?”
谢思究静静看着那些人消失在视线里,缓缓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他也听到了楚隋安那群人的话,自然也是知道他们口中说的那个姑娘是谁。
这些人,为何偏偏就要去触沈长寄的逆鳞呢?
“承霖。”
“嗯?”
“日子过得太安逸,就容易得意忘形,哪知死劫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啊……”
魏承霖无语道:“表哥,你现在说话我都听不懂了。”
“弟弟啊,记住哥一句话,哪怕吃的再撑,也别轻易招惹疯子。”
魏承霖:“……哦。”
他拽了下绳,朝着另外的方向离开,留下谢思究一个人在原地感时伤怀。
……
“哎楚兄!那有只鹿!”
咻咻——两箭射出。
“好箭法!楚兄厉害!”
楚隋安得意地扬了下巴。
他家祖上乃是胡人,世世代代都是马背上长大的,骑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