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水侧过身,面显哀伤道,“你昨儿来那么晚,现在又走,你回了玄明主持也晓得你是来找我,他不会再让你出来。”
元空看了看她,伸出手拍她的肩,道,“记得喝醒酒汤。”
温水水斜着眸瞅他,旋即又把脸低下,“你能喂我喝吗?”
元空沉下眼,少顷走了出去。
温水水揪着枕头呕了一肚子气,只恨他太不识情。
约莫片刻功夫,元空端了碗醒酒汤来,她心一松,不觉啃着手指望他。
元空捏着勺搅拌,看热气散了,才递到她嘴边。
温水水慢慢喝掉,他便拿了她的帕子给她擦嘴,细心的让她想笑,她问道,“好烫人,你为什么不吹吹?”
元空极自然道,“贫僧满口浊气。”
温水水便遮着唇咯咯笑,他真是个千古奇葩。
元空以为自己说错话,又补一句道,“贫僧早起没漱口。”
温水水笑得更欢,直在床上打滚。
元空不明白她为什么笑,但看日头上去了,不好再呆,他放下碗欲离开。
温水水趴在床沿上,不舍道,“我想你留下来。”
元空怔了一下,还是往出走。
她急的憋出哭腔,“你不要走……”
元空捏紧手,心内痛恨自己没用。
温水水没哭,她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自己在为难他,他不可能不走,呆在云华寺他才能安全,除非明弘帝下旨让他还俗,若不然他这辈子都出不去,她怯怯的唤着他,“元空。”
元空回过身看着她。
温水水噙着泪跟他笑,“我可以叫你来做法事吗?”
元空动了动唇,想告诉她,他已经不是云华寺的僧人,可是说不出口,他说了,她必然快乐,但快乐之后她又会担忧,没了云华寺的庇佑,他随时会被人盯上,命这种东西掌握在别人手里,就意味着他不能任性。
“可以。”
温水水快活的笑起,他便缓缓走了。
——
快过晌午,周宴回宅子里,温水水跟他说了昨晚宴席的事,周宴又气又没辙,又怕崔琰怪罪,只得叫人送了份礼,这事儿才算翻篇。
温水水的茶馆开在西京北大街,往前一百步,正正好被挤到犄角旮旯里,地方不显眼,也没多少人知晓,她倒是喜欢这个场地,不热闹她没得烦。
生意人都讲究个运道,开张必会请神拜佛,温水水便挑着这个时间点让人去云华寺请元空来做法事。
她特特换了身藕荷色绉纱偏襟小锦衣,想叫他一眼就移不开。
缘着天冷,她捂着紫金雕花手炉靠坐在窗台上,眼睛放远了看,没见着元空过来,倒在路道上瞧到了温昭,他侧着马行到窗下,倨傲的抬起头盯着她道,“下来接客。”
接客这个词委实恶心,只把温水水比做了妓子,她阴寒的瞥过他,趁手扯掉木栓将窗户关上。
温水水下了窗台,坐到柜台上,偏头跟候在一旁的小厮道,“去关门。”
那小厮小跑到门前,掰着门要关,温昭伸脚抵在门上,翻身下马道,“开门迎客,岂有不让客人进门的道理?”
小厮陪着笑道,“这位小爷,我们还没开张……”
温昭一把将他挥到旁边,大步进门里,直接走到柜台前直直看着温水水,“给爷沏一壶铁观音。”
温水水低着眼睛不予理会,靠后方的做小厮打扮的从梅挡过来,扬着手道,“哎呦!爷您请桌边坐,小的马上就给您送茶来。”
温昭挑着眉,随意选了张桌子坐下,冲着温水水道,“老板不来招待客人?”
温水水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下柜台掀起帘布进后屋去了。
温昭抹了抹唇,踢开板凳也想跟进去。
隔门边的小厮忙跑来抱住他的胳膊求着道,“这位爷,我们姑娘性子腼腆,平日都不出来见人的。”
温昭奥一声,背手给他一巴掌,打的他摔地上,才抬腿闯了进去。
这间茶馆是周宴买来让温水水玩乐用的,前头做着生意,后头有屋子花厅,专供她歇息,她若不想出去,在这里也无人打扰,左右生意有人看着,她自在才是紧要。
温昭踱步到花厅,她侧依在栏杆上,手里的团扇一下下摇着,水眸半合,像是要睡去。
温昭呼吸微滞,脚下不自觉放轻,直走到她面前,她的眼睛一下睁开,那眼里溢满了惊恐。
“……谁叫你进来的?”温水水当真怵他,他要是一个不高兴,她大概就得死。
温昭的面色变得晦暗,“你这么怕我。”
温水水懒得跟他多话,扬着脖子冲外头叫,“来人!”
温昭喝一声,“闭嘴!”
温水水防他突然发作,瞪大了眼不敢再喊。
温昭拉来一张凳子跨腿坐,眼睛从她脸流连到她身子,须臾喉结微动,“那晚,元空抱你回去,我听说他隔日才离开你家,你们亲到这种程度?”
什么听说,分明是他叫人盯着她这头。
温水水嫌恶的撇过脸,“关你什么事。”
温昭眉际显出一丝凶,转瞬即逝,他咧嘴笑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温昭。”
温水水黑着脸道,“滚出去。”
温昭再难维持好脸色,他忽然捏住她的下颌,迫她看着自己,“爷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他受恭维长大,谁人见了他都要叫一声公子,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对待,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是想让她清楚,他一个名贵愿意放低身段来与她这个商户之女好声好气,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温水水抓起手炉朝他砸。
温昭闪身躲开,冷声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温水水低垂着脸,暗暗盼着元空能快点来。
她这副乖巧的姿态取悦了温昭,温昭抚着手上的戒指,“你哥哥今儿在吗?”
温水水一时没听懂,她何时有了哥哥?
温昭耐着性子又问一遍,“你那个元空哥哥,他今儿会来吗?”
温水水恍然,他以为她和元空是一家子,这倒随了她的意愿,杨姓着实好用。
“我哥哥来不来,与你有何干系?”
温昭笑,“当然没关系,我就是来跟你说声抱歉,向前我认错人了。”
温水水瞟过他,起身往屋里走,“这谦我收下了,温公子没事请回吧。”
温昭一个身移将她拦住,“我今儿来你馆内坐,你这个主人却不迎客未免有失规矩。”
温水水用团扇遮了脸,退步道,“我不做生意。”
“你开了馆子,难道是摆设?”温昭步步逼近。
温水水跌坐到藤椅上,眼看他还欲凑近,她这下毛了,这人下流到这种程度,与他姐姐相像的女人也敢碰,她转了下眼,道,“你既然是来吃茶,为何要跑进后屋,你也没有诚心做客。”
温昭止步,扬唇道,“我吃茶素来要老板陪,姑娘初来乍到不懂,所以我刚刚才发火。”
温水水略有思索,道,“原是我不知礼。”
温昭耸了耸眉,背着手老气横秋的离开花厅。
温水水随他身后进茶馆,他坐到原先的桌子,温水水就坐他对面,从梅将茶水端来,担忧的看着温水水。
温水水冲她眨眨眼,绕着团扇上的络子跟温昭道,“温公子是我这茶馆的第一个客人,总不好只点一壶茶吧。”
温昭指了指茶壶。
温水水忍着厌烦替他斟茶。
温昭品一口茶,“那是自然,姑娘的场我当然要捧,你们茶馆都有些什么招牌。”
温水水朝从梅示意,从梅连搓着手,殷勤道,“公子可问对了,咱们茶馆可不是西京这边的只喝茶,我们江都的茶馆喝茶之余还制备点心小菜,像咱们茶馆的招牌就有二十来样,小的来给您说说,有………”
温昭按着鬓角,“见样来一份。”
“好嘞!”
从梅嘿笑着冲温水水挤眉弄眼。
温水水在团扇后憋着笑,这都是他自找的,当她是软柿子,她就要狠狠宰他一顿。
温昭一双招子还瞄着她,“想在这京里立足,姑娘还是要有个人帮衬。”
温水水垂眼,“公子说的是。”
温昭手有些痒,半带着笑道,“我见姑娘投缘,这茶也是好茶,不知以后过来,姑娘可有心做陪?”
温水水耳边生红,涩然道,“我还没嫁人,不想被人惹闲话。”
温昭眼发直,倏忽奇道,“商人惯来抛头露面,怎么与我说说话便不行了?”
“我家中事都是周叔操心,我鲜少出来,”温水水解释道。
温昭想起了那个上窜下跳的老头,了然道,“怪道连酒都不会喝。”
温水水显出窘迫的神态,“公子且吃茶吧,我先失陪了。”
她说着就要离去,温昭抬腿挡住她不让走,“我可点了你们馆内一堆招牌,我一个人吃不完,你陪我坐坐。”
从梅招呼人将点心小菜全上了桌,几乎摆满了,温水水看着乐,表面却犹豫,“公子不要为难人。”
温昭拣了块糕点吃嘴里,皱眉道,“也没多好吃。”
温水水扣紧手,寻思他是要找事。
恰巧周宴领着元空进来,温水水瞅见他便湿了眼。
元空一见到温昭当即脸阴沉,他站到温水水跟前,凉声对温昭道,“小施主,贫僧说的话你是一点也没记到心上。”
温昭面对他还是怂的,茶点也不吃了,扔桌子上就走。
从梅哎哎两声拦着他笑道,“公子,您点了这一桌子总得给钱吧。”
温昭睨一眼温水水,她挂着泪望他,似在埋怨他欺负人,温昭板着脸自兜里摸出一块金条,丢从梅手里,扬长而去。
从梅摸两把金条,还不确信的往嘴里咬了咬,“小姐,他可真大方,这都够买好几十桌菜了。”
温水水用帕子擦掉泪,浅笑道,“原还想再讹他几回,现在估计是吓跑了。”
她说吓跑的时候看着元空,元空一脸黑。
在外面不好缠人,温水水用团扇戳他手,转而去到后屋。
元空攥紧拳,终还是跟着她去了后面的竹屋。
才一进门里,温水水便靠到他胸前,轻轻道,“你生气了。”
“没有,”元空道,手扶着她站直,整个人气息都是冷的。
温水水急忙抓着他道,“是他闯进来的,我就是想给他个教训,可他那般蛮横……”
元空眼中显出怅然,“你呆宅子里吧。”
呆在里面就不会遇到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她也没机会遇见危险,更不用招摇撞骗。
温水水抖着唇,“你怪我了。”
元空侧身道,“你们是亲姐弟,纵使他千般坏,自有他的报应,你不能以身做诱。”
温水水乖巧道,“我没有诱他,他逼着我陪他的,从梅可以作证。”
元空停住声,他心里明白,或许确实是温昭招惹她,但以她的性子必然会借机坑人,她惯来的招数,可温昭这种人就是头狼,被他瞄上了,有一次就有二次,温水水想在他身上拔毛,指不定哪天就可能遭他反扑。
元空只是怕她出事。
温水水揣度着他的情绪,近身来踮起脚尖攀着他的胳膊往他唇上吻了一下,悄悄喊他,“……哥哥。”
第33章 三十三个大师 你能为我去争一争吗
元空愣过, 压着声道,“若是没事,贫僧就不多留了。”
温水水半推着他上了躺椅, 她爬到他跟前,一口堵住他, 那些恼人的话戛然而止, 她捧起他的脸深吻, 鼻息加重,她衔着他反复啃噬, 完全没有章法。
元空从呆懵中醒转, 他的手已经搂住了她的腰, 几乎将她团团罩住,这是他自发的动作,没有谁强迫他,他怀抱着温水水,纵容她乱来, 甚至在这种境况下,他竟然有了莫名的亢奋,这是不道德的。
他在这种罪恶感中沉沦, 任她点燃自己心火, 他浇灭不了,甚至想放纵一回。
他突然咬住舌尖, 钝痛令他清醒,他托着温水水的脸把她剥离,眼看她不情愿的打他胸口,他抚顺她的乱发,“这样不好。”
温水水支着他坐直, 难过道,“为什么不好?”
元空答不上来。
温水水解掉盘扣,斜襟半敞,内里的桃粉小衣并着鼓鼓囊囊遮掩不住,她难为情的横着手,眼周尽是霞绯,“我特意穿给你看的。”
元空托她脸的那只手猛然收紧,她的细脖子被拉直,她蹙着眉角闭紧眼,倾身挨近他,甫一靠过来,他周身震颤,明明可以将她轰赶走,却身不由己的绷住,他艰难的移开眼,“以后别穿了。”
温水水没劲的摇头,挤到他脸边提着声道,“温昭说你是我哥哥,你是我什么哥哥?”
元空能闻见她身上的清香,她整个儿被他搂着,蜷着腿并坐,衣衫半开,眼中韵着烟雾,软趴趴的抱着他,可能他松了手人就会滑到地上,他只觉躁动难安,蓦地空出一只手要给她扣好衣衫。
温水水伸着脖子与他交颈相拥,长发坠两边,他抓了一手,给她理衣裳的机会就错失了,她埋怨他,“你喜欢的,你故意装不喜欢。”
元空沉默住。
温水水又说,“你过意不去,你把你那身僧衣脱下。”
她看的分明,他是心动的,除去那层佛衣,他只是个正常的男人,看到她的身子会心热,会情不自禁的往怀里抱,但他压抑了这层天性,硬是逼迫自己不去触碰,她想扒掉束缚他的枷锁,让他彻底展露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