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众人的注视,魏祁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低垂着眼眸点了点头。
瞧魏祁这幅神情,众人也就明白了。
一时之间,整个前殿里都是哀鸣声,一声接着一声好不凄惨。
不过这样的情景可没有持续多久,在一声声哀鸣中,有一人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家不能一日无主,国不能一日无君,皇上仙逝,朝中一切事宜但凭太子殿下做主,请太子殿下主持大局。”老汉的声音虽微弱,但足够上在场的所有人听的清楚。
这话一出,朝堂中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便出现悉悉索索的讨论声,同时附和的声音也愈演愈烈。
有些人壮着胆子瞧了眼说话的人是谁。
只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刑部尚书段骞,值得一提的是段芷便是段骞膝下唯一的女儿。
看到提出这话的人是段骞,前殿便又出现了讨论声。
那些人觉得段骞唯一的女儿嫁给了魏祁,在某种意义上,段骞也就等同于魏祁的岳丈,所以段骞的话不可信。
说这话的大多都是原先魏宸的旧部,可就算这些人将嘴皮子磨破都没有,毕竟住在东宫里是魏祁,魏朝的储君就是魏祁,任凭他人怎么说,这都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有些胆子大的魏宸旧部,还想做最后一波的挣扎。
那些人悻悻的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蛊惑人心的话。
魏祁一身孝服站在殿前,孝服并没有将他衬得颓疲,魏祁也猜到了那些人要做什么,一个淡漠的眼神扫去。
那人微微张口,原本打好草稿的话,一时间如鲠在喉,就像有人握住了他的脖颈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支持魏祁大局的声音越来越大,魏宸旧部那微弱的声音,早就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魏祁身着一身孝服,一步一步登上了那个位置,最后缓缓在龙椅上坐稳。
随即文武百官向新皇行礼参拜。
准备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总算是坐到了。
文武百官里也有不少人根本不服魏祁,可没办法,今时今日的场景早就换了,现在坐上龙椅的是魏祁,而他们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将打掉的牙往肚子里吞。
身为新皇的魏祁自然是忙前忙后的,显然新皇的弟弟也没有清闲到哪里去。
魏煦忙活的程度同魏祁不相上下。
魏煦刚到书房就如同往常一样,头也不回的扑倒了椅子上。
魏祁见到魏煦这幅样子,也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只是走到桌子旁,给魏煦斟了一杯茶,又拿了一盒糕点递给了魏煦。
魏煦吃的是头也不抬一下。
而魏祁就坐到魏煦对面,就这样看着魏煦。
“父皇仙逝,众皇子理应都该回来,为父皇吊唁尽孝啊。”魏煦拿着一块绿豆糕吃着,连口水都不喝,可见魏煦有多忙。
魏祁低垂着眼眸,思索着事情。魏祁当然明白魏煦所指的是谁,皇上膝下五个皇子,除了前些日子造反被杀的魏覃外,众多皇子便只剩下四个了。
魏煦所指的,就是才到蕃地不久的魏宸。
魏祁看着窗外,长呼了一口气:“父皇仙逝,生为子女必然是要回来尽孝的,这个机会孤总是要给他的。”
魏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那么似有似无的笑意,倒是让魏煦看不懂了。
到底是年轻气盛,沉不住气,只见魏煦无聊的戳着那盘绿豆糕:“让他回来干嘛?像他那样的人就应该在那种地方待上一辈子,最好死在哪里!”
“他到底是父皇的长子,孤若是不让他回来,旁人指不定要给孤按个怎么莫须有的罪名,等到魏宸赶回来的时候,怕是父皇都已经下葬了。”
魏祁淡淡的说着话,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旁人不明白,可魏祁却清楚,魏宸势必不会臣服与自己。
魏祁与魏宸之间,没有硝烟的战场,号角声已经吹响。
终于魏煦将整整一盘的豆糕咽下肚,又将一杯茶灌下去后,魏煦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父皇那边香汤已经弄好了,就等着钦天监算好日子,就可以淋浴了。”
魏煦口中的香汤并不是寻常的香汤。
寻常的香汤不过都是用些鲜花草药制成的,效果也只是能滋养肌肤,这香汤都是又内务府早早准备好,等到那位小主洗澡沐浴的时候,再给人家送过罢了。
而魏煦口中的香汤,里面的东西可不一般。
这东西之所以叫香汤,顾名思义就是因为它是香的,这汤最大的作用就是去味。这汤用在在尸体上的效果最好。
一般人死后,根据季节的不同,可以判断尸体可以存放多久,有了这香汤,那股子味道便可以去个七七八八了。之后再经过宫里的独有的法子,在正常情况下可保尸体存放一月有余,而不变。
尸体不损,也算是皇家独有的尊严了。
皇城这边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其他地方也不例外。
“王爷您小心些!”
魏宸在奴才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上了马车。
魏宸的腿在少年时,因为骑马不慎,从马上跌落,就留下来病根,一到冬日里就刺痛难忍。
这个时间,若是在皇城现在早就是开春了,可蕃地偏僻,还是一幅冬日气象。
魏宸的腿在皇城是细心养护,本就好的差不多了,可来了蕃地没多久,腿上就又开始疼了。
此时的魏宸脸上一脸倦色,手一直不停的在膝盖上揉着,此时的魏宸毫无当年的意气风发之态。
谁又能想到眼前的这人,昔日也能与太子魏祁分庭抗礼,可惜哪都是昔日了。
“咱们也真是够倒霉的,赶了这么久的路到了蕃地,一路上暴雪风沙该见的都见了,好不容易到了蕃地,还没好好待上几天,就又要往回赶了。”
这人一边抱怨着,一边熟练的拿着钳子,往马车里的火炉子里填炭。
燃炭扬起来的烟,让车里的人十分难受,魏宸一时间都被迷住了眼。
可现在能用的也只有这一点点炭火,就连这点炭火都要精打细算的用着,若是这点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魏宸还是自顾自的揉着自己的膝盖,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火盆一言不发。
魏宸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马车外的景致,再等等就回到皇城了,这些日子的屈辱折磨,魏宸一丝一毫都没有忘记。
魏宸发誓,自己所尝过的苦,要让魏祁千倍百倍的奉还!
第96章 礼物
禾绾已经六个月了,禾绾的肚子也总算是隆起来了,远远地看过去,也瞧得出是个有身孕的了人了。
禾绾最近在皇后娘娘这边过得还是挺滋润的,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有时候皇后娘娘怕禾绾发闷,还会偷偷的请人过来在院子里变戏法。
禾绾这些日子最喜欢看的还是变戏法,皇后娘娘瞧出禾绾喜欢这个,这些日子总是会多叫戏班子来。
不过最近满宫上下都在忙活,皇上的丧仪,所以变戏法这样的事情,总是要偷偷摸摸的,禾绾也不愿麻烦人家,渐渐的也就不在提起来。
最近的禾绾又多了个新乐子,皇后的宫里来了个能说会道的小奴婢,据说这人还是皇后娘娘特意找来的。
这个小奴婢特别会讲画本子,画本子里的男女爱情,爱恨情仇,禾绾能听一下午。
不过今天禾绾可没有痴迷于画本子,禾绾今日的主阵地可是在小厨房,今天的禾绾可是有要事在身。
魏祁这些日子都在朝堂和灵堂穿梭,禾绾都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久到禾绾根本记不清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禾绾倒是想去见他,不对不对,是肚子里的孩子想见他。
可魏祁总是拦住禾绾,不让禾绾去找自己。
也不知道魏祁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说有了身孕的人不能去见死人一类的话,每次禾绾提出想见魏祁的时候,魏祁总是能扯出一堆天花乱坠的理由。
总之就是一句话,不能去就是不能去,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皇后娘娘担心魏祁的身子,毕竟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守不住这个,皇后娘娘便让禾绾煲好汤去瞧一瞧。
毕竟现在的魏祁真的是太忙了,白天都在朝堂处理事宜,皇上仙逝的消息已经传到邻国了,有些还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魏祁满心思都扑在这什么了。
到了晚上,魏祁又要到灵堂守夜尽孝,现在的魏祁真真是处在风口浪尖处,但凡哪里没做到位,便一定会有人戳他的脊梁骨。
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就算是魏祁再怎么找借口,都没有法子阻拦禾绾了,但魏祁还是不同意让禾绾去灵堂,最终选了个折中的法子,便是魏祁再灵堂的偏殿等着禾绾。
所以禾绾才会挺着个肚子,在小厨房忙活,虽说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汤,但里面的心意是价值千金的。
禾绾大着肚子在厨房活动很是麻烦,但禾绾就像是察觉不到一样,小心翼翼的将食材和药材放到锅里,然后看着炉子燃气烟来。
“小姐,这里有奴婢看着就好了,厨房都是刀啊棒啊的,您别伤着自己了,更何况厨房里都是油烟,您有孕最好还是别闻这戏东西了,”负责厨房的婢女,胆战心惊的看向禾绾。
“无事,我就是想看着那汤,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的,我若是有什么事情,自然会去叫你的。”禾绾一心都在炉子上,自然不将婢女的话放在心上。
奴婢终究是奴婢,主子都这么说了,奴婢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了。
好在禾绾只是在旁看着而已,也不用耗费什么精力,所以没一会儿的功夫,那汤就好了。
魏祁是特意选了黄昏这个时间段,因为这个时间段的人最少,最主要的还是禾绾有着身孕,不宜去人多的地方。
就这样禾绾身着一身白衣,莲枝搀扶着禾绾慢慢的像灵堂那边走去。
尽管禾绾已经很控制住自己了,可那双脚却一直走的很快。
对,是脚的问题,不是禾绾的问题,禾绾一点都不想魏祁。
禾绾低头看着自己今日的一身衣服,入眼的地方都是白的,禾绾仔细一想,自打自己入了东宫便从未穿过这样素的衣服了,倒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有些不适应罢了。
人一旦有了身孕,思绪就会不一样了,禾绾最近真的感觉到了。
就单单只是一件白衣服都能让禾绾想这么多,女为悦己者容的道理是恒古不变的。
自己最近吃的多,加上孕期水肿,禾绾觉得现在的自己和一个大猪头根本就没什么区别,偏偏都已经丑成这样了,还要穿这么素朴。
不过这些都是禾绾自己的想象罢了,禾绾就是再不喜欢这衣服,也不会脱下的,禾绾明白,现在的自己等同于殿下,自己这边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旁人就将自己的问题归结于殿下了。
禾绾不愿为魏祁增添烦恼。
就这样飘着思绪,禾绾来到了偏殿。
莲枝将食盒递给禾绾,然后自己就站在殿外候着。
禾绾轻轻的推开殿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仔细听了听没动静后,禾绾还以为是魏祁没来呢,便转身将殿门给合上了。
就在禾绾转身的功夫,禾绾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阵阴影便将自己笼罩住了,随即禾绾感受到自己的腰身有温热传来,脖颈处也有阵阵热气。
禾绾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殿下。”禾绾拖着长腔撒着娇。
可身后的人还是无动于衷,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禾绾故技重施又来了一遍。
魏祁这才缓缓的松开禾绾。
禾绾转身就像刚刚魏祁对她那样,也将手放到了魏祁的腰处,然后趴在魏祁身上,笑靥如花的看着魏祁。
“怎么这么快,孤原本以为还要在等一会儿呢。”魏祁也轻轻搂住禾绾,还不忘捏捏禾绾的鼻子。
听着魏祁的话,禾绾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嘟着嘴说道:“不是妾身走的快,是孩子想见阿爹,妾身才不敢懈怠的。”
魏祁蹲下身子,将自己的头靠在禾绾的肚子上,认真的听着孩子的动静。
“你不是说孩子着急来见我吗!如今见到它阿爹了,它怎么没动静了呢?”魏祁学着禾绾也摆出这幅姿态。
可禾绾却不吃这一套,禾绾咬着自己的指头,眼神飘忽不定:“大概是走的时候太累了,现在睡着了吧。”
这话说到最后,禾绾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魏祁认真的看了看禾绾的肚子,感叹生命的奇妙,这才几天不见,魏祁就感觉禾绾的肚子更大了些,禾绾平着肚子的样子,魏祁觉得仿佛就在几天前。
两人玩闹了这么久,魏祁也生怕禾绾累着,便将禾绾拉到暖榻旁坐好。
禾绾也将熬制好的汤药端来出来,小心翼翼地给魏祁盛了一碗,禾绾还不忘多盛了些肉。
禾绾将汤递给魏祁的时候,才注意到魏祁眼下的乌青。
想要有这样的乌青,没个几晚功夫是出不来的,看着魏祁的脸,禾绾已经想象出来,魏祁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了。
禾绾光是这样看着魏祁,就觉得眼里发酸,就连禾绾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魏祁还没喝几口汤,便注意到旁边小人的不对劲了。
魏祁看过去,只见小人皱着眉头,撇着嘴,眼里甚至还有几丝泪花,活脱脱的一个林妹妹,瞧她这幅模样,不知是受了怎样天大的委屈。
最重要的是魏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喝个汤的功夫,就成了这幅模样。
还没等魏祁开口,禾绾就将魏祁手里的碗夺了过去,什么话都不说,就只是一个劲的盛汤。
“这是什么了,不高兴了?”魏祁说着将禾绾拉到自己怀里。
魏祁这话不说还好,这话一说,禾绾的眼泪就像断了的珠帘一样,眼泪噼里啪啦的都落入了碗里。
其实禾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禾绾原也不想这样的,可就是控制不自己。
自有孕以来,禾绾就变得多愁善感,孩子月份越大越是如此。
“妾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禾绾胡乱的摸着自己的眼泪,一时间原本嫩红的小脸,变得和眼眶一样红彤彤的。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若是不开心,孩子会跟着你一起的,你说说你,你自己在外面哭,连累着孩子陪你在肚子里哭,你说是不是。”魏祁仔细的为禾绾拭去脸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