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唬人也是一个道理,若不能一气呵成,这唯唯诺诺慢慢吞吞的,哪里能吓得住人?
而且孟茯这劣质迷药效果维持不了多久,与其等对方反应过来将自己制服,不如先捅了他,到时候大不了一起死。
围观的人倒是不少,可大家没有新来的沈知州那么大的靠山,哪里敢惹辽人?孟茯也不指望他们能帮忙,因此这会儿是抱着鱼死网破的态度。
我若死了,你也休想活着。
“不信是吧?”她说话的时候,猛地抬起手,握着簪子狠狠地朝对方的脖子扎了上去,动作是不待半点犹豫。
被她抓住的辽人少爷也如同自己的随从一般,由始至终都没有将孟茯的钳制放在眼里,直至感觉到那抹明晃晃的杀机袭来,他才恍然清醒了不少,挣扎了一下。
簪子是没扎在他的脖子上,却扎在了他肩膀上,顿时血柱就喷溅出来,众人皆是大惊。
孟茯也趁着对方吃痛,没防备之际,又补了一下。
可这辽人少爷明明喝醉了,哪怕孟茯的那劣质迷药效果已经退了,但也不至于叫他继续躲开吧?
孟茯这次不但扑了空,反而叫他一把将手腕捏住,“你这样烈性的小娘子,像我们草原上的飞燕草,本少爷喜欢!”一双阴鸷锐利的目光,炙热地锁视着孟茯,丝毫不掩自己的浓烈的爱慕之心。
肩上那被孟茯戳伤的地方明明冒着血,他却浑然不觉得半点疼痛般,大手一挥,朝着随从吩咐:“放了她!”
放的,自然是那唱曲的小姑娘。
小姑娘得了自由,同情又无奈地看了孟茯一眼,飞快地跑了。
孟茯背脊骨发凉,甚至是有些崩溃,她有些怀疑这个辽人少爷眼睛是不是瞎了,明眼人看着那唱曲的小姑娘就比自己要好看,挣脱开对方的钳制,一面下意识地朝后退。“我是该说你有眼光,还是我自个儿倒霉,出门没翻看黄历,偏又要抄这近路。”
也不知是不是孟茯这一簪子戳下去,这辽人少爷酒醒了大半,粗狂英朗的脸上,满是张扬笑容:“小娘子此言差矣,这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不该是你我有缘么?”
他一边说,一边朝孟茯逼近过来。
巧不巧,孟茯那身后就是涓涓深水河。
对方似乎已经将她看做那无处可逃的小兔,正要收取入笼。
而孟茯眼见对方逼近,要弯腰扛自己,想都没想,直接纵身就朝身后的河里跳去。
反正她会水,她也不信自己就这么倒霉,不能每次都跳进藻泽泥里。
而且也不信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最后还要以这样憋屈的方式奔向黄泉。
老天爷兴许是头一次睁眼看孟茯吧!她没掉入水中,而是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头顶,熟悉的温润嗓音滑过耳畔,满怀愧疚:“抱歉,我来晚了。”
孟茯从他怀中抬起头,生怕是自己这临死前产生了幻听,可自己这指尖紧紧拽着的衣襟又那样真实。
本来是有那千言万语的,可现在到了嘴边,竟只化作一句:“你还活着,真好。”
沈子房抱着她,已经跨到河边的白马身上,将她柔软的身子圈在怀中,勒紧缰绳,‘驾’的一声,马儿踏着青石板,很快消失在后头追来的辽人视线里。
话说沈子房到了这玖皁城,才刚下船,他就急忙找到了知州府,得了孟茯的地址,又急急找过去。
晓得她替兰若打听消息,便顺着她有可能经过的路线寻来。
他的马,这会儿就在岸边上呢。
本来也没多管闲事的,只想快些找到孟茯,可抬眼刚好瞥见孟茯跳河这一幕。
马儿穿过了两条街,这边人多了,两人也从马背上下来。
牵着马沿街走着回去。
“这些日子,害你担惊受怕了。”他收到了孟茯的信,虽说里面都是三个孩子的话多,孟茯不过最后那寥寥几笔。
但沈子房了解孟茯,晓得她最担心的是什么。
没有什么比自己本人到她眼前能叫她安心了。
“没事,大家都好好的,已是万幸了。”孟茯不敢求太多,再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不过想到沈子房失踪那么久的时间,心里还是担心,“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一面偷偷打量他,生怕他身上有伤。
沈子房也没瞒他,“我出了澄江县,就遇着一个旧友,重伤在即,方带着他去求医,耽搁了些时日,随后得了消息,家里祖母欠安。”祖母本已十分年迈,所以当时听说她快熬不住了,沈子房只得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哪里曾想祖母精神抖擞的,哄他回去,到底不过是因为自己挑选的这桩婚事她不同意罢了。
当初沈子房走的时候,虽留了话说一定会回去,但是其实没有回去也不要紧。
孟茯不会怨他,他们一家四口已经欠沈子房不少了,只是她担心沈子房的生死罢了。如今晓得并不是他自己遇到危险,也松了一口气。
一面关忧地问着:“你祖母怎样了?”心说若人真没了,他应当在灵前守着才是,自己却将他喊来了这玖皁,着实不好。
沈子房听她这关忧的口吻,想起祖母以死相要的事儿,眼里闪过几丝讥讽。“她好着呢,不过是家中有一个远亲的表妹,她一定要许给我。”
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朝孟茯看去。“以前与你说这婚约一年为期,现在我却是有求于你了。”
他目光真诚,满脸都充满了期待。
孟茯有些觉得为难,将他这话里的意思猜到了些许。“你要我嫁给你,断了你祖母的念头?”
“没有法子了,我也找不到愿意与我假意成亲的人。”
孟茯听罢,垂头仔细想着,沈子房有学问,有武功,相貌还这样出众,心里必然是有抱负有理想的,肯定不愿意娶他的远房表妹,但又不好忤逆祖母的意思,方想叫自己做这挡箭牌。
可虽然现在自己这身份是个寡妇,但假成婚这件事情到底不大好,怎么和孩子们说?可若是拒绝她又觉得开不了口,她家这四口人全靠沈子房打点,才熬到了灾荒后期。
现在他需要帮忙,如果自己拒绝了,好像有些不近人情。
她却不晓得,沈子房心里现在想着的那照月桥边的事儿。
若是他晚了一两分,是不是这一辈子就要错过孟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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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孟茯心里万分纠结,拒绝的话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开口,于是自己又暗自琢磨。
说起来也是个寡妇了,这名声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再和离一次也没什么损失,还能帮沈先生解决这燃眉之急。
反正她的眼里,沈先生已经是不错的人了,他不愿意娶那个远房表妹,必然是那位表妹作不得良配。
若是答应了,也算是能还他的一部份恩情。
最主要的,她也有自己的私心,若是答应了沈先生,与他假成婚,他那样的人,肯定觉得又对不住自己,那在若飞若光的身上,也就会越加用心教导。
若飞若光本来就聪明,若是再有沈先生悉心教导,将来被他们的亲生母亲寻新去,也不是个空架子。
反正对自己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孩子们将来成材了,就算是和离了又如何?有他们罩着也不怕。
至于嫁人这个问题,孟茯暂时不想,毕竟现在她这具身体也不过十七岁罢了。
在她那时代,还未成年呢。
沈子房心里七上八下的,见她垂着头盯着那脚尖,有些后悔,是不是太冲动了些,孟茯又不是傻姑娘。
正当他担忧之际,身旁并肩走着的孟茯忽然停住脚步,抬头朝他看过来,“可有个期限?”
这是应了?沈子房压住心中的欢喜,面上沉稳淡漠,“只怕得等我祖母百年后。”
“那你祖母今年贵庚?”孟茯下意识脱口问,方觉得不妥,忙歉意地解释着:“我断然没有要诅咒你祖母的意思,只是怕耽搁了你。”
沈子房当然知道她没那意思,“身体时好时坏。”但是活个十年八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哦,那行吧,只是我要同孩子们说一声。”萱儿尚且还能瞒,可若飞若光终究是八岁的孩子了,不好哄了。
却叫沈子房给打断道:“不可,我那祖母精明得很,你若叫孩子们晓得了,如何瞒得住?她若是看出来了,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孟茯有些为难,这不是要住在一起?那多不方便啊。
却见沈子房一脸严肃正经地说道:“你放心,我们也认识一年有余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不成还不知道?”
孟茯当然知道他是个明德惟馨之人,就算真住在一个房间里,也不会越界的。何况自己这相貌平平,他怕是动心的念头都没有,自己那些担忧好像是多余的。
而且他都这样说了,自己再拒绝的话,好像又有些矫情了,因此也就点了头,“好吧。”
她是不晓得,她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却让沈子房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心坎上。
心底又忍不住发笑,有时候明明觉得她好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有时候就这样好哄呢?不过也幸好是被自己哄了,若是被别人哄了去,以后被人欺负可怎么办啊?
孟茯虽答应了,但到底是成婚,沈子房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和那没见过面的姜猎户不一样,两人到时候是要生活在一起的,所以这心里不免是有些担忧。
上一世兢兢业业学医狗,毕业出来就进了妇产科,身边接触的都是产妇和产妇家属,所以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男人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她思索得认真,哪里发现到沈子房那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欢喜虽是没露在脸上,但这带着些雀跃步伐,到底是出卖了他。
家里,若飞兄妹欢欢喜喜地备着晚饭,一面与那兰若说沈先生的诸多好处。
这左等右盼,总算见着他二人一起回来了,忙欢喜地从小铺子里冲出去,围在二人面前,“阿娘,先生!”
孟茯揉了揉萱儿的小花苞头牵着她先进去,若飞则抢了沈先生手里的缰绳,“我牵马到后院去。”这小铺子里肯定过不了,所以得走后门。
“不必了,这里离衙门没多远,我牵到那边去。”之前着急见孟茯,也没去见大哥,正好现在牵马过去,跟他说几句话。
后院也没马厩,若飞想着他有安排,便没强求,只笑道:“饭菜已经做好了,我们等先生一起回来吃晚饭。”
待沈子房走后,若飞兄弟俩才进去,顺手关了铺子的门。
孟茯正在跟兰若说她家那边没打听到消息。
兰若听罢,有些失魂落魄地看着孟茯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您骗我的吧,是不是我阿姐的尸骨也被我爹娘卖了,您怕我难过?”她爹娘是个什么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孟大夫不肯跟自己说实话,必然是和自己所想的那样,给卖了出去。
孟茯没言语,算是默认了,但见她哭得难过,想起了浔娘,不免也有些鼻子发酸,只将兰若抱住:“你四姐肯定不原意你这般难过的,只希望你过得快快乐乐的,你也要算着她的那一份活下去,快些擦了眼泪,莫要叫她晓得了难过。”
兰若扑在她怀里呜咽着应声,可那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流,哭得伤心欲绝。
只听孟茯继续说道:“明日我去买些香纸蜡烛,咱们在后门口祭一祭。”她也不是没想过,想办法将浔娘的尸骨偷回来。
可不现实啊,人家也是花了银子买回去的尸体。
偷了,她还惹了官司。
兰若听到她说祭奠,方才慢慢止住了哭声。
又说这知州府里,沈夫人和大赵氏一人抱着一个奶娃娃。
这若是往日,两人的心都在这怀中胖娃娃的身上,一举一动都被牵动着。
可现在两人都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儿啊,你说这究竟是怎样的缘份哟,若是那人贩子不抢了小萱儿,孟大夫不追过来,咱们路上也不会遇着她了。”大赵氏如今还觉得神奇,甚至追溯到原本要去南州的孟茯因萱儿被人贩子抢走,而因缘巧合来了这玖皁城的方向。
沈夫人何尝不觉得缘份奇妙,“是啊,那日若不是她在眼前,我是凶多吉少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一直牵肠挂肚要找的人,竟然还真是三弟。”早前自己冒了那样一新念头,想着她要找的沈子房别是三弟。
当时觉得不可能,可哪里晓得这最不可能的事儿,偏真的发生了。
以至于现在她都觉得不真实。
大赵氏啧啧了两声,“哪个晓得呢,你说这三公子也是个奇人,好好的仕途不走也就罢了,如今还和孟大夫结下了这般姻缘。”她说到此处,使了眼神将这屋子里的奶娘嬷嬷都打发出去,才压低声和自家闺女说道:“说他是天纵奇才也不夸张,十七岁就已三元及第,又是咱们大齐这书香第一家,门庭已经是这般显赫,莫要说是那满京的贵女,就算他开口要娶宫里的公主,只怕陛下也是欢喜的。”
沈夫人也十分纳闷,“是了。”孟茯虽然也是个不错的人,可身份相貌她一样没有。
关键她还嫁过人,还带着三个孩子。
孩子们虽也是懂事听话的,连自己都喜欢,但终究是别人家的,与她毫不相干,说白了她就是一个孤零零的,也不晓得八字如何?
想到此,不由得叹了口气:“唉,我是实在想不通,不过若是站在我的角度,我是十分欢喜孟大夫做我妯娌的。”
大赵氏哪里看不出她心里那点小九九,“你不过是贪图人家帮你调理身子罢了。不过有一说一,这许多年的老毛病了,宫里那些御医的药也不是没吃过,终究是没能调理过来,如今吃了她的两副药就有了效果。”
沈夫人接过话,“所以说这终究是要找在行的,太医院的那些御医,有哪个专攻千金科了?”又想起这转了一圈,孟茯竟然是自己的未来弟媳,想着又觉得好笑:“早知道是这样,当初直接送信给三弟就是了,也省得叫她茶饭不思担心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