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说好的吗？伯爵大人请放心。”不擅长跳舞的人其实一支舞都不想跳。
此时，星楼发出魔法的嗡鸣声，伊兰望过去，对精灵王子说：“快要上课了，提利亚斯，我们走吧。”
精灵王子点头，刚要上前一步站在伊兰身边，就被黑发青年一旋身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伊兰的身影完全被那个男人挡住，提利亚斯的怒气瞬间充斥头脑。
“等一下。”俊美的黑发贵公子薄唇含笑，伸手绕过伊兰的肩膀，向她身后探过去。
修长的手指在她蜜糖一样光泽的发丝间滑过，指尖似有似无地触碰到她的脖颈。
“好痒……你在做什么？”伊兰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子。
“好了。”贝利尔的手抽回来，指尖拈着什么东西。
伊兰瞧了瞧，发现竟然是开在废墟里的那朵小白花。贝利尔把那朵花递给伊兰。
“你什么时候……”伊兰接过来，确定这就是自己碾碎的那朵。他用的应该是时间回溯，属于秘术学派的高阶魔法。
“这是我小小的心意，请不要再弄坏她，否则我会心碎的。”贝利尔凑近伊兰耳边，浑厚的嗓音因为故意压低音量而带着一丝沙哑。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廓上，绯红色慢慢爬上少女的耳尖。
伊兰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伊兰小姐真是太可爱了，我很喜欢你。”贝利尔眯起狭长的瑰色双眸，“非常期待下个月的舞会，但那之前，我想我们还需要多多练习，我很快会再来找你。”
提利亚斯垂在身边的手用力攥着，几乎要把指骨都捏碎。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类伯爵，但他心里竟会涌起一股杀意。
这家伙的一举一动都是在故意撩｜拨伊兰，他的语气，动作，神态，都让他想起那些专门诱|惑纯洁少女的深渊恶魔。
除了昔洛斯，他还是第一次那么讨厌一个人。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贝利尔向伊兰行礼，随后目光扫过提利亚斯，点头致意，唇边带着玩味的笑容，“王储殿下。”
提利亚斯瞪着他，却碍于身份只能保持礼节，快速向他行礼后，对伊兰说：“上课时间快到了，你也需要整理一下，换身衣服。”
“的确，那我先回宿舍一趟。”伊兰看了贝利尔一眼，转身和提利亚斯一同离开。
凝望伊兰的背影，贝利尔轻抚下颌，陷入思考。
她依然视自己为敌人，所以他必须一步一步慢慢来，不能着急。
该怎样才能让她接受自己呢？让他的勇者永远属于自己，属于深渊？
他的视线偶然扫过学院内的一棵橡树，却发现有个金发的男人站在树下，远远盯视自己。
一身白袍一丝不苟，冰冷清俊的脸庞上，是一双淡漠的浅蓝眸子。他身上有种让贝利尔熟悉又厌恶的气息。
该不会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吧？那位清冷无趣的神祇，可不会露出那种表情。
贝利尔饶有兴致地回望过去，手指挡住了唇边的笑意。
那个人似乎是伊兰的魔法导师，光明神殿负责教礼指引的圣导师，也是一位大贤者。
那表情真是太精彩了，惊讶、愤怒以及……妒意。那位至高神主可能会暴露出这种凡界人才有的情绪吗？应该不会的。
而这位大贤者此时露出这种表情，果然是因为那名少女吧。
第49章 那你一定很寂寞吧
赫利修斯经过大门时, 恰好看到伊兰从那架马车上走下，她身边站着一个黑发男人。
那个男人自己从未见过，只是隐隐有些熟悉感。
她为什么会乘着那个男人的马车在清晨赶回学院？这一夜都和他在一起吗？
他本来并不想干涉伊兰的行动, 但只是想想那种可能性，就让他心里燃起一簇奇异的火苗, 烦躁、不耐、酸涩, 是在听到伊兰说与黑暗神曾经神识交融时同样的情绪。
他不清楚那种情绪是什么, 只觉得这让他心中像是被打了个结，令他极不舒服。
他远远注视着那个黑发青年, 看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那是一双让他极不舒服的眼睛, 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带着挑衅的意味。
然而现在身为人类化身的自己，不可能因为另一个凡界人不敬的眼神, 就给他降下神罚。
在那个黑发青年刚才靠近伊兰耳边时，自己曾经想那么做。但他很快就被自己的念头震惊。
赫利修斯转身离开, 不再去理会那个黑发男人的眼神。
伊兰在午休时间去了一趟暗影集|会所，看看约齐亚的情况。
推开石门走进去的时候，她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男人, 有着毒蛇一样的阴鸷脸孔, 苍白的皮肤, 胸前挂着代表黑暗神的双头乌鸦吊坠。
多半是位黑暗神的信徒。
“伊兰小姐，您来了。”菲丽嘉见到少女，唇边挂上浅浅的笑意, 只是那笑容在她苍白如死人的脸上看起来有些诡异。
“菲丽嘉小姐, 他怎么样？”
“主人还在沉睡。多恩为主人涂抹了来自黑暗冥土的特制药膏，稳定了主人的神格。他的伤口现在好多了，只是魔气依然没有消除。”
“辛苦你们了。”伊兰向两人点点头。
“多恩, 我们走吧。让伊兰小姐和主人单独待一会。”菲丽嘉很自觉地和那个男人一起离开房间。
叫做多恩的黑暗信徒咧开嘴，对伊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跟在菲丽嘉后面一起走出石门。
伊兰心里一毛。黑暗神的信徒们是不是都不擅长做表情管理？
黑发少年躺在床上，室内昏暗的灯光下，鸦色睫羽在冷白的隽秀面容上投射出浓密的阴影。
他的上衣应该是被那个黑暗信徒脱掉了，身上绑满绷带，但那些透着金红色光芒的伤口依然在纱布下清晰可见。
伊兰这才发现，少年的身材比想象中结实。修长的手臂上是紧实的肌肉，腰身纤细劲瘦，两条清晰的人鱼线没入腰带下方。
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瓶药膏，无色透明，却有一股奇特的冷香。
应该是那个叫多恩的男人给约齐亚上过药的缘故，少年此时身上透出细密的汗珠，细碎黑发凌乱地黏在额头和鬓角，连嘴唇也透着红润，但他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幽香，与那瓶药膏的味道是一样的。
“头发像乌木一样黑，嘴唇像血一样红，皮肤白如雪。因为中了龙血魔气这种毒而沉睡。”伊兰唇边带笑，替少年撩开额上的碎发，用毛巾为他擦去汗珠，“就和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一样嘛。”
【宿主，要试试吻醒他吗？】系统冰冷的声音传来。
“阿统，你虽然语音变了，阴阳怪气的毛病倒是没改。”
【否定，我只是通过分析宿主刚才所说，而判断出最佳解决方案。那篇童话里，白雪公主就是被王子吻醒的。】系统一本正经。
“吻他有用的话，我也不介意。可惜这魔气的毒只有魔王贝利尔，也就是那个恶毒母后可以解。”
伊兰低下头，观察约齐亚脸上的伤口。皮肉已经不像昨天那样向外翻开，只是熔岩色的龙血魔气还在他伤口皮肤下微微涌动着。
伊兰伸手摸了摸，指尖并没有被灼伤。
就在这时，与约齐亚皮肤接触的手指释放出一股能量波动，伊兰感觉眼前一黑，周围的景象如同湖面上的波纹，开始快速扭曲。
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眼时，她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一片黑暗且荒凉的大地。周围太过安静了，偶尔能看到烟尘一样的幽魂在空中游荡。
这里难道是黑暗冥土，黑暗神约齐亚的神域？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
伊兰向远方看过去，一座黑石搭建的宫殿静静矗立在那里，顶部有双头乌鸦的标志。
她朝那座宫殿走过去。
一路上看不到任何生物，只有亡魂伴随在身边。原来约齐亚一直住在这种环境里，难怪会是那样一副阴沉厌世的面孔。
走到宫殿门口，伊兰发现殿内也是一片漆黑。她想施放一个光明术，却发现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使出半个魔法。
“看来这多半并不是在现实里。”她小声说了句，迈进漆黑的宫殿中。
黑暗神的冥殿宽阔高大，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到顶端。伊兰早已适应了这种黑暗，逐渐能够看清一些东西。
小心翼翼地向前走时，听到前面的黑暗中，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是谁？”
嗯？有小孩在这里？
伊兰正在疑惑，抬眼看向前方，发现宫殿深处有暗蓝色的光辉在闪烁。
那个童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带着冰冷的威胁：“竟敢闯进黑暗冥土，你是光明神那个小流氓派来的？”
话音刚落，无数幽魂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朝伊兰的方向攒动哀嚎。
伊兰并没有畏惧，她思考了一下，疑惑地发问：“……你是黑暗神？”
幽魂的攻势停下来。
“你不害怕我？”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
“为什么要害怕你？”伊兰微笑，继续向前走。
那些幽魂再次警戒起来，像是随时要扑过来吞噬掉自己。
然而伊兰完全没有犹豫，一步一步向前走，幽魂们只是紧紧跟着她，却并没有发动攻击。
眼前逐渐出现一张神座。
那张神座是用光泽的黑石打造，靠背顶端有尖锐的刺。
而座上端坐着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毛茸茸的黑色细碎短发，一双花瓣形状的大眼睛像夜色一样乌黑，稚气未脱的脸蛋很圆润，收到下颌处又变成纤瘦的小尖。
他的皮肤是冷白色，只是脸上带着小孩子特有的粉红，看上去光润透明。
男孩穿着黑色法袍，有深蓝色光芒在宽大的袍子上流淌闪烁。
伊兰心里惊叹一声：这是幼崽时期的约齐亚？还挺可爱的嘛！
从混沌中诞生的神明在最初是有一段幼年期的，她多半是无意中进入了约齐亚的神识，看到他记忆中幼年期的黑暗神。
“你究竟是谁？”小小的黑暗神不得不仰起脸看着伊兰，他拧着眉头嗅了嗅，“确实没有光明神的臭味，你不是他派来的？”
“当然不是啦。”伊兰忍住了去捏一捏那张小包子脸的冲动，她蹲下来，改由自己仰视小黑暗神。
“你一个人住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
小少年垂眸看着伊兰，眼神变得阴沉起来，黑暗能量从神座蜿蜒流下，从伊兰的脚腕一直缠绕到她腰间：“我可是黑暗与冥土之神，从混沌诞生的第一个神明，这里是我的神域，什么黑漆漆的地方，你不得无礼！”
“好吧好吧。”伊兰对毛茸茸的东西耐心都很好，“伟大的黑暗神，您是独自住在冥土吗？”
幼崽黑暗神垂下头，蜷起腿，抱住自己的膝盖，嘴里嘟哝着：“人们现在都喜欢光明神那个臭蛋，他们都害怕黑暗，也害怕我。”
“没有人愿意靠近黑暗。”他小声说。
缠在伊兰身上的黑影也像是蔫掉了一样，变得细瘦起来，最后就完全消失了。
“这样啊，那你一定很寂寞吧？”伊兰把手搭在膝盖上，偏着头去看小黑暗神埋在碎发下的眼睛。
“有这些幽魂陪着，我才不寂寞。”黑暗神嘟起嘴，抬头打量伊兰一番，“嗯？难道你也是幽魂？不然你是怎么进入黑暗冥土的？”
“就当我是吧。”伊兰眨了眨眼，终于忍不住揉了揉小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反正也是在他的记忆幻象里，做点出格的事也没关系吧。
“你……谁允许你随便触碰我！”小黑暗神像是被砸了一棒子似的，整个身体弹到神座的靠背上，脸上带着惊恐，愤怒，还有染到脖根的绯红色。
伊兰沉默了一下，没有人愿意靠近他，因为他是被凡界人抛弃的神明。
伊兰在暗影学派魔法的历史书中看到，在经历过一段毫无黑夜的日子后，世界陷入混乱。
一部分凡界人开始信仰黑暗神，成为暗影的信徒，建立起黑暗神殿，世界也逐渐恢复平衡。最终，那位原初之神的神格没有陨落。
但那也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凡界人总有一天会意识到，没有黑夜，庄稼会在永远的阳光下晒死，而失去冥土，人们死去后的灵魂将无法安宁。”伊兰认真看着小少年，“他们需要黑暗神的力量。你不会永远孤独的。”
小黑暗神呆呆望着眼前的女孩。他抿起小小的嘴唇，恢复为端坐的姿态，双手搭在神座的扶手上。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紧盯着伊兰蔚蓝色的眼睛，那颜色像天空，也像大海，深邃而净透，和这片毫无色彩的土地完全不一样。
“当然了。”伊兰点头，“他们会明白的，而你也会拥有很多忠实的信徒。”
“那……你愿意成为我的信徒吗？”小少年望着她，星子般的黑眸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很抱歉，我并不信仰任何神明。”
黑暗神的眼眸立刻暗淡下去。
“我就知道你在骗我！”他用力锤了下扶手，脸上再次浮现阴鸷的神情，暗影能量和幽魂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
伊兰盯着他阴沉沉的眸子，再次摸了摸他的头：“但是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啊。”
小少年一怔：“朋友？什么是朋友？”
“嗯……朋友就是可以互相信任，互相分享，互相依靠的人。”伊兰微笑地看着他，“你希望我和你成为这样的人吗？”
黑暗神思考了许久，又盯着伊兰的眼睛一直看。
有那么清澈的双眸，不会是坏蛋。不像光明神那个小贼，虽然也是一双蓝眼睛，但看着自己时就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哼，那家伙的心才是最脏的！
小少年坐直身体，伸手拂上伊兰的脸颊。肉乎乎的小短手摸过来，伊兰除了惊讶，就只觉得这小肉手触感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