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可以住在伊兰的宿舍里吗？我还可以帮你照顾那只小黑羊。”德米安眼眸闪着清浅的光辉。
他的声音不小，赫利修斯听得很清楚。
“你是男生，不允许住在女生宿舍。”金发青年摆出导师的严肃表情，“住在这，或者去旅馆。”
德米安失望地看了伊兰一眼，对赫利修斯露出惯有的温和笑容：“那就打扰了，大贤者先生，我会尽快作出决定，不给您添太多麻烦。”
“那就这样，我先回宿舍去了。”伊兰向门口走去。
“我送你回去。”赫利修斯跟上她，“有话对你说。”
伊兰猜测是关于封印的事，就点了点头，与赫利修斯一起出了房门。
德米安目送两人出门的背影，唇角的微笑瞬间消失。
他就知道，这个大贤者对伊兰有那种心思。可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可以帮自己消除神族的血统？
他想着想着，瞳孔一震：“应该不会吧？难道他是那位至高的……”
如果赫利修斯真是那一位，他心甘情愿在学院里当一名导师也是为了伊兰吗？
他不禁想起伊兰在神殿里亲吻光明神雕像的事情。这样想来，他们两人之间的确是有紧密联系的。
德米安脚下一软，跌坐在沙发里，几片羽毛飘落在地上。
第95章 不是欣赏
在送伊兰回去的路上, 赫利修斯只是简单告诉她，封印大概还能支撑一小段时间。
伊兰知道，光明神和黑暗神一个两个都在计划自爆, 难道是从上一世的自己开始的，自爆都快变成神祇的祖传手艺了。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魔种并毁掉它。
好在没有人知道, 她另一半秩序神格已经融合了深渊的气息, 她可以微弱感知魔种的存在。
但她还不能惊动魔王贝利尔, 否则她可能再也无法知道魔种的下落。
而在命运神格的预示下，她确定猩红魔剑可以完全毁掉魔种。可是现在控制了杰克的蒂雅又在哪里呢？
第二天, 伊兰来上导师课的时候, 德米安也在房间里。
他要求与伊兰单独谈谈，赫利修斯没说什么，便留两人在授课室里, 自己走出门外。
“伊兰，我已经考虑好了。”
“这么快？”伊兰有些讶异。
德米安点点头, 脸上不再是平时那副仿若戴着面具的温和笑容。
“我决定消除体内的神圣气息，变成纯粹的人类。”他认真凝视着伊兰。
“是吗？那些附加的代价……你可以接受？”伊兰总觉得这代价对德米安来说会不会大了一些，是否会给他带来新的麻烦。
“那些后果, 我并不在乎。”德米安停顿一下, 深深望了伊兰一眼, “你会在乎吗？”
“什么？”伊兰一开始没理解少年在说什么，但她仔细想了想就明白了，“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 那我一定支持你。我说过的吧, 以后遇到困难的路，我会陪你一起走。”
“谢谢你，伊兰。”德米安弯起唇角, 银白的睫羽翕动着。他其实很清楚，即使他变成一个连魔法都不会用的普通人，而且还是个没有继承权，没什么用的废物王子，甚至可能连光明神殿的神官都做不成，伊兰也不会瞧不起他。
因为她就是那样，从不在乎对方的身份如何，只要是她所认同的人，她都会把他们当做朋友来看待。
“可以让赫利修斯先生开始了。”德米安站起身，摸了摸自己那只翅膀，“要和它说再见啦。”
德米安没有让伊兰旁观过程。
赫利修斯的手掌释放出神圣的淡金色光芒，靠近少年的额头。
“你不会后悔？”在开始前，他问德米安。
银发少年摇了摇头，抬眸盯视赫利修斯清俊冷漠的面容，勾起唇角：“抱歉，冕下，我对您的信仰，似乎在遇见伊兰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再忠诚了。”
“……”赫利修斯掌心的光芒暗淡了一下，他用苍蓝色的眼眸扫向德米安，表情却没有任何波动，“你曾经是堕天使的后裔，是伊兰救赎了你。不必抱歉，你只是选择了另一道比我还要灿烂的光芒。”
德米安见赫利修斯没有否认，终于完全确定了他的身份。
他再次打量光明神这副凡界人的化身，弯起眉眼：“我还是要向您说抱歉。”
“我知道，挑战神明是一件很没理智的事情。”他笑得有一丝促狭，“但是，为了伊兰，我并不害怕和您争一争。”
赫利修斯微蹙双眉，放下手，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自己很明白。
“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伊兰她似乎更喜欢像我这样长相隽秀的少年。”德米安歪着头去看赫利修斯，“她很会照顾人。每一次我受到伤害，她都会抱着我，安慰我一切都没问题。所以我不害怕变成一个普通人，因为她不在意我的身份，会一直陪着我。”
赫利修斯的眉头越来越紧。
这个少年心机深沉，不知是原本堕天使的血统影响，还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但，伊兰却很相信他。而自己相信伊兰的判断。
“……我们继续完成这个仪式。”赫利修斯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回应，重新抬起手。
德米安用金眸去观察赫利修斯。不愧是至高的神主，不会因为自己这个小小人类的话动摇啊。德米安轻笑一声，不再说话，等着赫利修斯下一步动作。
之后也要和自己这份能力说再见了。能够读懂别人的情绪这件事，给他带来的伤害是远远大于帮助的，因此他不会留恋。
赫利修斯掌心的光芒化为漩涡，开始从德米安的额头不断吸引神力。
德米安只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东西在快速被吸出体外，力量在不断流失。
随着神力抽离，那只羽翼也开始逐渐散发出光芒，并且在一点一点缩小。随着赫利修斯吸取的神圣气息越来越多，翅膀终于完全化为星星点点的光，消散在空中。
当赫利修斯掌心的漩涡消失时，德米安就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向地面倒下去。
但他下沉的身体被赫利修斯扶住了。
金发神明把他扶到沙发边坐好。他用淡漠的眼神望着少年，之后用清冷的嗓音小声对他说了短短一句话。
“我吻过她。”
德米安原本快要合上的双眼迅速睁大了，他努力用金眸去看光明神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容，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却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这个能力。
赫利修斯垂眸睇了他一眼，转身走向门口。
大门打开又关上了，德米安虽然不甘心，但他终于还是逐渐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看到赫利修斯走出来，伊兰像个在手术室外等待的家属，立刻迎上去询问主刀医师：“成功了吗？德米安没事吧？”
“他没事，虽然失去了神力与精神力，睡一觉就会慢慢恢复。”赫利修斯看到少女一脸关切的模样，就想起刚才那个小王子对自己说的话。
“伊兰……我有个问题。”他犹豫了片刻，“凡界人会去拥抱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人吗？”
伊兰本想进去看看德米安，听到赫利修斯的问题，她认真思考了一下：“是这样的吧，抱自己讨厌的人，那不是自虐吗？除非是迫不得已，应该没有人会这样做。”
赫利修斯抿了抿唇，凝视着少女：“那么亲吻呢？”
伊兰心里一颤。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亲吻的意义就很多了，就比如……欣赏？”伊兰在背后绞弄着手指，并不想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
赫利修斯眸中的光芒立刻就暗淡下去。
伊兰往门口挪了挪，讪笑道：“下次我们再讨论关于凡界人的话题吧，我先进去看看德米安的情况。”
然而她的手被赫利修斯拉住了，他并没有很用力，但还是成功让她停下了脚步。
伊兰转头，看到赫利修斯眼中深沉而复杂的情绪。
“不是欣赏。”他的声音不像平常那样清越凛冽，而带着一丝沙哑。
“赫利修斯……？”伊兰忽然开始害怕金发神明这样的眼神，她把手向外抽了抽，却没能挣脱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指。
“我不是因为欣赏才……”赫利修斯又重复了一遍，望向少女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幽深。
伊兰完全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她只能装作不懂地看着赫利修斯。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赫利修斯抿了抿唇，终于放开伊兰的手，眼中带着明显的失落。
他偏过头，轻声说：“我会尽力去维持封印，你不必担心。”
“等到恰当的时候，我会把法则宝石交给你。”赫利修斯望向伊兰，手指在袖中用力捏了捏，“到那时，你便会真正成为三大意志的化身，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将与你息息相关，你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者。”
总觉得他又在想极端的事。伊兰忍不住开口：“如果我不想呢？”
“你已经拥有命运的神格，相信你也看到了未来。”
伊兰的确看到了很多个未来，而那几个结局中，多数不再有眼前这位神明的存在。
“命运告诉我一切并没有完全注定，我们还有机会去改变的。”伊兰一点也不想看到光明神玩自爆，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扬起唇角，“找到猩红魔剑，我们可以完全消灭魔种，这样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看到少女自信的目光，赫利修斯点了点头，对她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的笑容真好看啊，如果每天都可以欣赏到就好了。嗯？欣赏？
“……”伊兰的表情逐渐僵化。感觉再也没法直视‘欣赏’这个词了。
*
知道深渊即将再次现世，光明神殿、紫罗兰协会，以及狮心帝国主导的人类王国已经开始为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来临的灾难做好准备。
神殿开始扩充骑士团的规模，紫罗兰协会也号召其他法师联盟，大量准备魔法器具，艾斯蒂尔学院的出色毕业生也会提前进入协会，成为法师军团中的一员。
各大王国的军队也在加强训练，准备好与入侵的魔物长期作战。
深渊可能会在任何地方开启连接凡界与魔界的大门，大陆各地的光明圣所以及驻守的军队都会四处巡逻，随时警戒。
时间如穿梭的白鸟，转瞬即逝。就在这期间，国王诞辰日终于来临了。
位于伽雷尔王城的居民们仿佛完全没有受到深渊的影响，开始为狮心帝国中这个重要的日子做准备。
艾斯蒂尔学院也会放三天假，再加上周末两天休息日，学生们可以休息整整五天。
伊兰决定带着乌路回一趟利诺威尔庄园，雾壬自然是跟着她一起，约齐亚不想一直在黑漆漆的暗影集会所里待着，也提出要和伊兰一起去庄园。
伊兰坐在马车里，看着依然不爱搭理对方的人鱼少年和黑暗神，想起当初也是他们三人一起去的学院。那时她可没想到约齐亚会是那位原初之神，而自己会是三百年前拯救世界的勇者。
马车一路来到城郊的那座庄园，伊兰刚下车，就发现前院种满了修剪整齐的树篱，以及开了满园的鲜花。不远处新添了一棵白雾银橡树，枝头开满了如雪的白花。
“嘉理理他们不愧是花精灵和树精灵啊，这才多长时间，就把我的庄园弄得这么漂亮。”伊兰站在阳光下，看蝴蝶与蜜蜂在花间穿梭飞舞，有一些便停在站在不远处，迎接他们的嘉理理和其他仆从的身上。
“欢迎回来，主人。”扎着双马尾的女仆嘉理理提着裙子向伊兰行礼。
伊兰则跑过去，用力抱住小女孩，把脸埋在她头顶的百合花上：“好久不见了，嘉理理！”
“哇！主人！我的花，花，好痒！”嘉理理脸蛋瞬间变得绯红。花精灵们头顶的花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因此特别敏感。
伊兰这才放开她。
嘉理理看到她身后的雾壬与约齐亚，和他们打了招呼。花精灵立刻小声对伊兰说：“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雾壬和那位约齐亚先生关系变得更差了呢？”
“嗯，可能不是你的错觉。”伊兰干笑两声，回头看着蓝发少年。
她没记错的话，国王诞辰日的前一天，也就是明天，是雾壬的生日，也是作为人鱼族成年的日子。
这么重要的日子，应该为他准备一份惊喜。
第96章 完美的尾巴
雾壬早上刚起来一会, 就听到笃笃的敲门声，很轻柔的力度，大概是在确认他醒了没有。
他打开门, 看到伊兰站在那里，唇边带着盈盈的笑意。
“早安, 雾壬。”
“伊兰早！”人鱼少年开心地把她迎进房间, “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吗？”
伊兰踱步走进房间, 随口问到：“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记得吗？”
“国王诞辰日的前一天。”雾壬的表情严肃起来，“明天伊兰要和那个魔王去参加皇家舞会了, 你放心, 虽然我进不去，但一定会在王宫外随时待命。”
他果然不记得了。伊兰无奈地笑笑：“不是啦，你再想想？”
雾壬挠了挠头。人鱼的记忆不是很好, 虽然不至于只有七秒，但如果是对自己来说没那么重要的信息, 可能不到一年他就会忘记。
所以他真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伊兰见雾壬苦思冥想不得解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是你的生日啊！”
人鱼少年这时才反应过来，哦, 今天是他生日啊。
但更重要的是, 伊兰竟然知道自己的生日！他的心情现在就如同爆米花, 噼噼啪啪地膨胀起来。
“雾壬，生日快乐，还有, 成年快乐！”伊兰郑重地给少年送上祝福。
“谢谢你, 伊兰，真的谢谢。以前我总不记得自己生日，也从没有人给我过生日的。”雾壬眼尾红红的, 但他还无法流下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