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春意浓——枸杞黑乌龙
时间:2021-04-15 09:38:24

  纳喇淮骏静静看着她往玉螭堂去,心窝子里的疼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能叫一个女子自稚童起便要挣扎着算计才能活,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不管静嘉是不是算计了他,到底救了他的命,也叫他有了在纳喇府活下去的勇气,这份因果他得还。
  更甚者他为自己还有叫静嘉算计的价值,心里欣慰也释然不少。
  到了玉螭堂,静嘉再挤不出笑,只轻轻对孙起行道:“奴才求见万岁爷,谙达可否禀报一声?”
  孙起行侧了侧身子:“万岁爷请您进去。”
  静嘉跟纳喇淮骏在玉螭堂前说话,自然是瞒不过正和帝的。
  刚才林守成胆战心惊禀报过,就得了皇帝轻哼过后的吩咐,只叫安贵人自进去便可。
  静嘉扭身从眼含担忧的杜若手上接过食盒,勉强笑了笑便进去殿内。
  在殿内左右都没看见皇帝的身影,她便先将食盒放在矮几上,取出点心摆好。
  这时暖融融的龙涎香突然从背后带着股子酸意搂上来:“安贵人倒是坦荡,当着朕儿的面一点不避讳。”
  静嘉深吸几口气还是瘪了嘴,扭身反手抱住皇上,再忍不住心里莫名涌上来的委屈,眼泪扑簌落在皇帝身前张牙舞爪的金龙上:“万岁爷,我是个恶人,谁靠近我都只会被我拖累,沾上一身淤泥。我明知道那是个好人,却还要硬下心肠利用,我从来没这么难受过。”
  静嘉仰着头,哭得一点都不像在太后面前那么可怜,眼泪汹涌着争先恐后往外跑的样子甚至有些狼狈。
  可皇帝别别扭扭的恼意却叫静嘉氤氲在身前的泪珠子给砸没了,他更收紧怀抱,面上有些嫌弃,手上替她擦眼泪的动作也并不温柔:“好人自然有好人的福报,难受就从淤泥里爬上来,有朕在,还能叫你趴泥窝子里?”
  静嘉晃了晃神,即便脸被擦得生疼,也难免多出点子感动来,这委屈本就是半真半假做给皇帝看的,她没想到皇帝如此会安慰人。
  皇帝见她晃神,手上更用力气掐住那白嫩的脸蛋儿:“当着朕为其他男人流泪,真是给你好大的狗胆!可见朕还是太纵着你了是不是?下次再敢这么哭,朕剥了你的皮子喂狗去!”
  嘶……静嘉脸颊猛地一疼,很好,那点子感动消失得比狗跑得还快。
 
 
第45章 欺君之罪(二合一)……
  玉螭堂是温泉行宫除了前殿占地最广的地方, 除了正殿和东西配殿外,假山林立错落出八卦状的许多亭台楼阁。
  这儿几乎处处都能见烟雾缭绕,温泉水潺潺流淌在八卦外周, 让人一时分辨不出哪儿才是龙池。
  这也算是温泉行宫建立后, 历代皇帝为着自身安全考量下的结果,实则玉螭堂东南北三个方向都有池子, 在何处泡温泉除了孙起行外,不会有人提前知道。
  这会子功夫, 孙起行也只是独身立在名为开襟池的其中一处, 暖谧气息缓缓流淌着氤氲了他的面容, 隐卫们守在周边不见身影。
  开襟池内, 正和帝懒洋洋靠在白玉池边,似笑非笑打量着离他远远坐着, 捂脸似是偷偷瞪人的小东西。
  静嘉面上铅华尽去,只留哭出来的红肿,这份毫无遮拦的旖旎模样, 叫人心头更添怜惜,似是要随着殿内的雾气沁入人心脾。
  尤其是拆掉旗头后, 静嘉那发髻微松的慵懒模样, 叫皇帝惯有的刻薄都稍淡了些:“过来, 朕不会怎么着你, 省得叫猴儿尿脏了池子。”
  静嘉捂着还生疼的脸蛋儿咬牙, 软绸里衣紧紧贴在身上, 也挡不住胸前玛瑙色的风光, 她只在心里呸出声儿来。
  雾气都遮不住皇帝灼热的嗜人眸光,她要真过去了,池子里到底剩多少温泉水, 多少猴儿尿,那谁说得准?
  “又不听话是不是?”皇帝声儿低沉,心里却是好笑,若是他想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她还挡得住?
  静嘉不甘不愿往皇帝那边挪动几步,她不想在这里伺候,上回伺候完一路从乾清宫寝殿到东围房,她腿软到脸都要烧破了,若是这儿伺候,她还能走得出去吗?
  “万岁爷,奴才有好些事儿想不明白,求万岁爷解惑。”离皇帝还剩几步的距离,静嘉就停下了,尽量脆着声儿道。
  皇帝轻哼:“别叫朕说第二遍。”
  静嘉咬了咬唇,跟乌龟似的往皇帝身边挪动,仅剩一臂距离时,毫不意外被拉入灼热的怀里。一时间她都分不清楚,到底是这池子温泉更热些,还是皇帝的铁臂更热些,烧得她腰间带着痒痒的刺痛。
  “说吧。”皇帝倒是不着急做什么,温软入怀填满了他心里稍许瑕疵,他声儿更慵懒些,比往常要清朗几分。
  静嘉身子不敢动,赶忙道:“您带我出来,留柔嫔在宫里,她如今还没坐稳胎,慎嫔……后宫人多眼杂,若是子嗣有恙可怎么办呢?”
  最重要的是,她触手可得的嫔位该要起波折了呀。
  皇帝显然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语,哼笑出声:“纳喇费馨刚回内务府坐镇,不敢有大动作。前些时候林家想法子从寿康宫请出来个嬷嬷送到了永寿宫,那是懂药理的,若这般她都护不住子嗣,也配不得妃位。”
  静嘉眉心微皱便想明白了,更放松些靠在皇帝身边,寿康宫里都是曾经伺候过耶拉氏的奴才,当然,是不曾得过重用的,可估摸着宫中阴私没少见识,又懂药理,那柔嫔该是更安全些。
  若这般柔嫔都护不住自己和孩子,即便孩子生出来她也仍护不住,显然皇帝不准备替皇阿哥选个无能的额娘。
  “那您为何要让宝赫去西南?”这才是静嘉最关心的问题,宝赫在定国公手中,她以后要受的掣肘只会更多。
  皇帝不动声色将人揽到身前:“朕不提太后也会提,若无把柄,你以为自己能往上爬?”
  “可若将来我威胁到容妃呢?”静嘉忍不住回头,“宝赫他还……唔。”
  话没能说完,唇儿就叫恼人的灼热给叼了去,不知何时她突然觉得温泉水更舒服了些,让她不自觉就闭上眼只能软在池子里。
  直被亲得喘不过气,那人才肯放过她,恍惚中静嘉发现,湿哒哒的里衣已经不见了,带着淡淡硫磺味儿的温泉轻柔抚过肌肤,怪不得会让人舒服好些。
  “你安知这不是他的选择?”皇帝幽暗的眼神扫过被亲得艳如桃瓣的唇,慢条斯理道。
  安宝赫能拼命替静嘉搏个出路,得知她进了后宫,自然不可能还在丰台大营坐得住,想要保命自然是位分越高越好,这道理是个人都明白。
  安国公府图有世家之名,碍于曾经那位在家庙的前太子妃,皇家才对那腌臜地儿网开一面,可在前朝的实力却连个普通的三品官都比不过,更别说后宫。
  如今安国公府唯一还算有出息的便是安宝赫,正和帝让成郡王稍稍试探,安宝赫就自己做出了选择,待将来把关尔佳氏吞了,静嘉的晋位之路会更稳。
  静嘉眉心皱得更紧,先前对纳喇淮骏的愧疚淡去,却又开始为安宝赫这傻孩子心疼。她怎么算计自己算计别人都好,也不将任何艰难放在心上,却见不得别人不计回报的付出。
  “您答应过我的,会保宝赫性命无忧。”静嘉放柔了声音,又一次将脆弱展现在皇帝面前,水汪汪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他。
  皇帝睨着眼前的风景,柔软又带着娇媚的声音如飞泉鸣玉,雾气模糊了静嘉的大气,挡不住妖娆的绯色,似是林间偶然迷了路的精怪,皇帝打心底知道这美色中的危险,可仍不能抵抗刹那间的风情。
  他慢慢收紧怀抱,语气似冷玉打在玉盘上,暧-昧中掺杂几分难言的疏离:“朕说过会帮你,可若你们连基本的保命都做不到,朕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静嘉楞了一下,立时想到了柔嫔,皇帝任由静嘉利用程太医,叫柔嫔能避在永寿宫里,却仍会扔她在宫里由着猛兽环伺,皇帝的守护也需要那是扶得上墙的才可。
  落在颈间的吻带着炙热气息,静嘉忍不住微阖眸子承受,打进了玉螭堂开始便由着自己依靠这人的放纵却悄然收了起来。
  雾渐渐浓郁,似是因清浅低吟所惊扰,不停变幻着形色,彻底遮住了渐渐波澜的温泉荡漾,也遮住了那两双同样为沉醉遮掩冷静的眸子。
  温泉边的孟浪并未持续太久,泡久了人会晕,本来荒唐便耗费力气,大戏还没唱完,皇帝的心善便是饶她一次,且给她留些力气。
  可静嘉毕竟伺候的时候少,到底是哭肿了眸子,小巧鼻头都红红的,唇儿更是肿得一塌糊涂,左侧脸颊带着点不正常的红,右侧则白皙如雪。
  这模样等她由杜若涨红着脸替她收拾妥当时,已经从靡丽变成了仓惶,终是唱作俱佳完成了最后一幕戏,才叫软轿给抬回了宁元阁。
  懿凤阁内,太后用过晚膳,稍稍在凤池内泡了会子,正待叫人伺候着舒坦睡下时,董兴福急急从外头回来,将莲心请出去说话。
  很快,莲心禀了刘佳嬷嬷,懿凤阁寝殿内没过多会子又挑亮了灯火。
  太后斜斜靠在软榻上,撑着脑袋问:“说清楚,什么叫犯了欺君之罪被关押在宁元阁?”
  “回老祖宗话,安贵人提着食盒去了玉螭堂,万岁爷倒是叫进去了。用过晚膳后,安贵人便伺候万岁爷沐浴龙汤,谁知过了没多久,开襟池内就传出了训斥声儿,安贵人狼狈在开襟池外跪了好些时候。”董兴福半点不敢耽搁急而不乱地禀报,“据咱们的人探听,只说万岁爷大怒,却没叫人动安贵人,只让软轿抬回去,便有大力太监守住了宁元阁,说是不许任何人进出。”
  太后皱眉:“说了半天,她到底如何欺君了?”
  董兴福迟疑了下,苦着脸回话:“老祖宗恕罪,您也知道万岁爷身边如今是愈发守卫森严,确实查不出来仔细的。安贵人似是遮了容貌,可咱们这边的人远远瞧着安贵人上轿子,只能见哭得脸儿都花了,瞧着比往常好看些也有限。”
  但董兴福又寻思,他不是才送了胭脂水粉去?说不准是装扮出来的,这欺君便不好分说了。
  太后愣了下:“你鸟悄遣人去宁元阁……算了,且看看再说。”
  她突然想起在凤驾上静嘉似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孤勇说的那番话,眸子闪了闪多了几分笑意,看样子她还是小瞧了静嘉,随即太后又叹了口气。
  刘佳嬷嬷被太后这模样搞糊涂了:“主子?”
  “安贵人去岁元宵节入宫时的模样,你还记得起来吗?”太后淡淡问道。
  刘佳嬷嬷迟疑着点点头:“瘦巴儿成个猴样子,皮子也黑,若不是好歹还有几分气度和妥帖,连几个心都比不过。”
  太后若有所思点头:“是了,离了墨勒氏磋磨,后头她慢慢也有了些闺秀模样,要不哀家也不能愈发喜欢给她塞好东西。端看前几日在车上,你也瞧见了,也就一年功夫便天上地下。”
  硬生生将个苦巴儿的乞儿一点点提拔成娇生惯养的金贵猫儿,那份成就感总是叫人沉迷的。
  “你再仔细想想,她刚来的时候,跟这会子的眉眼一样吗?”太后又问。
  这可是难住了刘佳嬷嬷,静嘉从来都是低眉顺眼的,轻易不会叫人瞧仔细了模样,抬起头时候要么笑着讨巧,要么哭得可怜,也叫人没心肠打量。
  如今刘佳嬷嬷细寻思半天,竟是想不出静嘉原本的五官什么样子。
  太后也记不起来,可她唇角仍挂着笑:“怪不得她求哀家恕她死罪,整个儿属官娘子的,若不是被逼着,她怕不是要藏一辈子?”
  刘佳嬷嬷忍不住笑出来,满人家小孩儿没几个不好玩儿的,小时候大都玩过蝈蝈和蛐蛐儿,这些是给主子们玩儿的。
  奴才生的秧苗儿只能玩肥骡儿[1],还起了官老爷和官娘子这样威风的名字,实则上不得台面,也没人敢在主子跟前提,难得太后知道这腌臜东西。
  可随即刘佳嬷嬷又忍不住提起心肠来,她听懂了,也更警惕些:“安贵人有这个心计瞒着,也说不准是安分还是不安分,若她想着釜底抽薪,主子不得不防。”
  “这个我自然知道。”太后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冲常久忠吩咐,“你派人给定国公传话,叫他无论如何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要紧事。”
  常久忠赶忙应下:“嗻!”
  定国公从京城那边快马加鞭过来也要一日功夫,更别说临近去西南,定国公府里好些子事儿要处理,也不是说走就能走,太后这边倒是不急着叫人探查宁元阁消息了。
  她相信,就凭着静嘉能瞒过宫里所有人的这份心计,她能在墨勒氏手底下活得好好儿的,便能在后宫如鱼得水。
  静嘉也没辜负了太后这份信任,有孙起行私下叮嘱,御膳房不敢懈怠,送过来的膳食比宫里还要精致些。
  她也不管杜若和半夏怎么着急,膝盖上涂了玉兰膏子,整日里老稳靠在软塌上养着,慵懒姿态很快让杜若和半夏放心了些。
  毕竟小主都不急,她们急上热锅也只为难自个儿不是?
  “小主,您为啥不叫奴婢给您脸上涂点玉兰膏子呀?”杜若坐在脚踏边儿,替静嘉缝制里衣,嘴还是闲不住,“其他地儿都好差不多,您如今好不容易不用遮着景儿了,脸上青紫怪刺人眼的。”
  没瞧见外头那俩粗使的小苏拉见着一回,眼里就要透出遗憾一回,也不知是遗憾小主这般大美人惹恼了万岁爷,还是遗憾美玉沾了尘。
  静嘉靠在窗边就着亮光抄佛经,闻言只淡淡笑道:“又不疼,美给谁看呀?可别糟践了好东西。”
  杜若偷偷撅嘴:“那奴婢瞧着心疼,万岁爷……”怎么舍得下这般狠手呢?
  可她不敢妄议主子,只能讲话咽回肚儿里去。
  “你有功夫心疼,不如去给我熬碗甜汤。”静嘉还是佛性儿模样,“叫你做的肚兜做好了吗?金箔和珍珠粉淘换来了吗?茶油花[1]磨完了吗?”
  杜若:“……”突然脑仁儿疼。
  “该忙活的不忙,赶紧去。”静嘉哼哼出声,“再不弄好,你家小主回宫要去景阳宫呆着了。”
  “您就知道吓唬奴婢!”杜若赶忙起身,跺跺脚火烧似的出门。
  景阳宫历来是给是失宠妃嫔住的地方,破旧且不说,进出都不许,那就是冷宫。
  杜若嘴硬,心里叫静嘉吓得不轻,茶油花正晾晒呢,她也坐不住了,只想着赶紧去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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