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司俨他的脑子和别人的不大一样,他对小王后的要求怕是也会很高。
亓官邈退下后,司俨也终于知道裴鸢实际是因为月事才腹痛,终于心绪稍舒,便低声嘱咐道:“你今日既是难受,便不用再随我去谦光殿听政,躺下好好休息罢。”
裴鸢却神情坚定地摇了摇头,软声道:“没事的夫君,我今晨还是可以去的。”
见女孩鬓边散落了些许的碎发,司俨顺势将它们拢到了她软小的耳后,复关切地问道:“真的没事?”
裴鸢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
她觉自己得坚强起来,不能因着这些小事就贪懒,否则若她今日不去谦光殿,颍国的那些官员又该有其他的猜想了。
为了掩盖自己憔悴的面色,裴鸢在去谦光殿之前,还难能在面上涂了些绯色的胭脂。
在谦光殿听政的那一个时辰,裴鸢也一直仪态端庄地坐于垂帘之后,并未有任何失常之举。
司俨原本还很担心她,却是丝毫都未料到,裴鸢这个娇气的小姑娘,竟还挺坚强的。
他觉裴鸢的腹痛应是有所缓解,便又将心思都放在了国务上。
待封国诸臣皆都退出了谦光大殿后,裴鸢的小脸儿惨白,就连胭脂也掩不住她的憔悴,却强撑着精神跟在了男人的身旁。
待二人从谦光殿而出后,司俨刚要同裴鸢说些什么,却听周遭的宫人竟是惊呼了一声,“殿…殿下!”
男人的眸色不禁一变,待再度看向裴鸢时,却见她娇小的身子竟呈着往后倾倒的态势……
第32章 少阳院 裴鸢还能让他欺负【精修】……
司俨及时用结实的双臂接住了小姑娘, 没让她摔到地上。
待他将裴鸢横抱在身后,见她虚弱地颦着眉目,一副纤柔楚楚的可怜模样, 他的心中竟莫名地冉起了淡淡的伤怀, 且心口那处也在隐隐地作着痛。
司俨对此颇感奇怪。
实则裴鸢如现下这般无助地缩在他的怀里,也不是第一次了。
三年前, 一次是在宫道上,另一次是在沧池旁, 她都如现在这般, 呼/吸孱弱地晕在了他的怀里。
还有他去上京迎娶她时, 她亦当着他和太子的面, 晕在了他的怀里。
可司俨却觉,他现下突然产生的这种似曾相识感, 与此前的三次都不同。
那是一种宿命般的哀怮。
这种情愫犹如阴云般笼罩在了他的心头,亦让他有种逃无可逃的压抑。
司俨从来都未有过这样的情绪。
他因而垂眸,面色也深沉阴郁了许多。
裴鸢这时却在他的怀中喃喃开口, 她的意识已然不甚清楚,却仍用软软的嗓音安慰着他, 只弱声道:“夫君…没事的…我没有事的。”
故而司俨将怀中的女孩又拥紧了几分, 动作带着他自己并未觉察到的珍重和浓浓的保护欲, “辛苦了, 鸢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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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臧春日将逝, 却因近日连绵不绝的落雨而稍显阴冷, 青阳殿的熏炉也在这时当, 又燃起了足旺的炭火。
司俨于夜中归殿后,裴鸢仍安静乖巧地躺在华榻之上。
女孩的小脸儿恢复了血色,不再如上午那般惨白, 她呼吸清浅,模样温驯亦毫无防备,晨间在面庞上涂抹的脂粉也已被女使拭去,顿又使其平添了几分稚气。
裴鸢这一觉睡得香甜且悠长,她这时已然渐渐恢复了意识,浓长的羽睫也如蝶翼振翅般,正微微翕动着。
待司俨坐在榻侧之旁,缄默地看向她时,裴鸢也恰时睁开了双目。
女孩边揉着眼睛,边嗓音糯糯地道:“夫君,你回来了。”
内殿的光影有些黯淡,但却丝毫不掩司俨面容的清俊,男人坐姿挺拔如松,身型亦是宽肩窄腰,纵是坐于榻侧,仍显双腿修长。
漏窗外的月华泻在了他匀净无疵的面庞上,亦陡增了其气质的冷峻疏离。
裴鸢只觉,自己小心脏那跳动的频率渐渐变快,与此同时,也不争气地漏了几拍。
不得不说,这一起身就能看见司俨,着实让裴鸢的心里沁了些淡淡的甜意。
见娇弱虚乏的女孩要从榻上半坐起身,可是用手拄榻的动作却很艰难,司俨便伸手扶了她一把,也顺势在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之后,置了个倚靠的软枕。
待裴鸢红着小脸儿堪堪坐定后,司俨方才低声问道:“小腹还疼吗?”
裴鸢盈盈的剪水眸瞧上去,仍稍显惺忪和朦胧,却摇了摇小脑袋,讷声回道:“我好些了......”
实则她适才在清醒之后,却觉那阵难忍的胀痛又开始在她的小肚子上胡乱作祟,且她身上也并无多少气力,两条小细胳膊也一直在发软打颤。
腰后那处纵然被置了个软枕,也依旧微泛着难耐的酸意。
不过这阵酸意不全然是因着月事不顺的缘故,她腰痛,也有昨夜同司俨那些个影影绰绰的缘故。
见裴鸢已然清醒,绛云便将事先温好的姜丝红枣汤呈了上来,想着先伺候裴鸢饮下,也好让她的腹痛稍稍缓解。
绛云知晓小王后今日几乎都在昏睡养身,就连午食都没有用,便又让采莲端了盘热腾腾的藕粉蒸糕,呈到了司俨和裴鸢的身前。
这藕粉蒸糕是用牛乳和面而制,其内还置有西疆进贡的蜜枣和蒲桃干,口感绵软偏甜,又奶香浓郁。
裴鸢从前在相府时便总喜吃这道藕粉蒸糕,待她嗅到这些香软蒸糕那甜甜的味道时,小肚子竟也咕噜噜地叫了一声。
听到这动静后,女孩顿时又觉得赧然万分。
她的肚子怎么总是在这种时候乱叫?
万一司俨他因此嫌弃她该怎么办?
裴鸢因而微微垂眸,亦将小手置在了自己仍在泛疼的小腹上,男人也于这时将修长的大手覆在了她白皙的小手上,大有替她焐着那处的意味。
女孩的手背觉出了男人掌心微粝且稍带着凉意的清晰触感,眼睫也不受控制地飞速眨动着。
“先吃些东西罢。”
“嗯。”
司俨说罢,便顺势牵引着女孩的小手,将其从她的肚子上移下。
男人随即便接过了绛云手中端着的姜丝红枣水,亦亲自用羹匙上下搅动着那微烫的汤水,待帮裴鸢将其弄凉后,便将那羹匙往女孩的小嘴送去。
裴鸢心中微暖,亦安分乖巧地在司俨的照顾下,饮下了那碗热汤。
待饮完姜丝红枣水后,裴鸢便又吃相温吞地食起这些蒸糕来,她虽看似小口小口地吃着,但不经时的功夫,女孩便将一漆盘的藕粉蒸糕都吃到了肚子里。
待裴鸢吃完这些,又被绛云伺候着漱口之后,司俨这时又将大手置在她的小肚子上。
他却是发现,那处竟然微微地鼓了起来。
且她的小肚子摸起来,比平日更软了。
司俨见此不禁淡哂。
原来裴鸢不仅喜欢吃肉,还喜欢吃这些甜的东西。
夜渐深沉后,裴鸢的腹痛也好转了一些,许是因着身上难受,今夜的她便格外地依赖身侧的男人。
她觉自己就快要掩藏不住心中的秘密了。
每日都同司俨如此亲密地相处,且被他温和地照顾,有好几次,她都险些将“喜欢他”这三个字宣之于口。
可裴鸢并没有忘记同裴猇的约定,且她的心中,也有着自己的坚持。
司俨并未对她表态,那她还是会将喜欢他这事悄悄地藏在心里。
不过既是被他抱在怀里,且她的身子或多或少因着月事而难受,那她才不愿意离开司俨温暖的怀抱呢,她还想在他的怀里多待一会儿。
裴鸢这时将小脸儿贴在了他的胸膛处,亦带着贪恋地阖上了双眸。
司俨微微垂眸,他看不清女孩此时的神情,只能看见她泛着馨香的柔软发顶。
不过纵是如此,他也能觉出,裴鸢对他的态度有所转观,她没有刚来姑臧的那几日排斥他了。
甚至,裴鸢她开始变得依赖他了。
他最开始对裴鸢采取的对策也有了成效。
女孩既是从上京远嫁而来,身侧也无任何亲眷,司俨一开始便准备对她加倍地宠爱和照顾。
这般,在对她娇养的过程中,裴鸢也能慢慢地对他产生依赖。
她也会慢慢知晓,在颍国这处,她也只能以他这个夫君为依靠。
久而久之,裴鸢在心中,就能忘掉上京的那个男人。
从前的司俨,便是这般打算的。
实则司俨在今日之前,也从未对裴鸢能够给予他的感情有过高的要求。
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对他忠贞不二,且她的心里不要有别的男人,最好还能对他有些倾慕,如此便是足矣。
但现下,司俨的想法却有了转变。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满足于之前的要求。
且如今,他宠惯裴鸢,亦或是得见裴鸢对他稍有依赖,竟是会有种发自内心的欣喜之感。
而这种欣喜,并不是达成目标的愉悦。
而是一种他从未有过,且无法形容的体验。
思及此,司俨却见怀中的娇小女孩如猫儿一般,边阖着眼目,边如同他撒娇乞怜似的,用精巧的下巴在他心口的那处蹭了蹭。
司俨只觉,他的心也因而,蓦地便软了许多。
司俨边抚着裴鸢软小的耳朵,也于这时体会到了那些豢猫主人的乐趣。
不过,裴鸢可比小猫好多了。
猫这种玩宠,固然有着乖软无害的一面,可它们却也是性情善变的,偶尔也会乖戾顽劣。
裴鸢却比猫还要乖巧,且她的模样也比那些猫讨喜,她还能娇滴滴地同他说话。
更重要的是,裴鸢还能让他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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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见榻上的美丽女孩仍在酣睡,司俨只是习惯性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却并未将她唤醒,让她随着他去谦光殿听政。
实则若不是因为他身上的情蛊,他一定会好好地将她娇养起来。
让裴鸢这个小姑娘每日吃吃喝喝,被他欺负欺负也便够了。
若无这情蛊,他也自是不会让她如此辛苦地修习这么多的事情。
不过,既然他现下尚在人世,便有能力一直护着她,让这只娇鸢安乐无虞地活在他的掌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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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至辰时三刻,晴阳当照之际。
裴鸢虽知司俨今日有意让她好好休息,却也并未贪睡,待起身更衣之后,便去了司俨为她布置的书房,背起了司俨前日给她布置的课业。
待女孩落座于书案后,却见案上的一角竟是置着一精雕的四格红木食盒,其内还装着四种不同的蜜饯,每样都颜色鲜丽且气味酸甜。
绛云这时持着墨条,边为她磨着墨汁,边温声道:“殿下,这是王上今晨特意命人给您备的。”
裴鸢听罢,心中一暖。
待她颔首,再度看向了那些蜜饯时,盈盈的剪水眸里,果然稍带着垂涎。
女孩犹豫了半晌,还是禁不住诱.惑地伸出了小手,亦捻起了一块蜜饯,往嘴里送去。
裴鸢细细地嚼了嚼,她觉这蜜饯果然酸甜可口,且知自己一旦吃起来,定会停不下来,也会什么都背不进去,便让绛云将那呈有蜜饯的食盒又撤了下去。
待书房内的博山熏炉焚起了嫋嫋青烟后,裴鸢终于稍定了心弦,她边回忆着颍国六郡各豪强望族的势力分布,边背起了各郡的地方要志。
司俨是夜同她讲起这些时,语气是一如既往地温淡又平静,且他所讲的内容亦不枯燥。
裴鸢听起来也很有兴致,她便同听故事一般,在当时便将那些记了个大半。
可纵是裴鸢觉得自己来颍国后,记东西比从前快了许多,脑子也好像灵了一些,却也知晓何谓温故而知新。
女孩也知自己并不及司俨天资聪慧,终是耐着心性,将这些要志又在心中默诵了一遍。
待她温习完毕后,时已至巳时三刻。
绛云这时恭敬道:“殿下,王上今晨去了姑臧东城的讲武场训军,他今晨对奴婢说,您可携着他为您配的侍从在这阖宫内走走,不要总是待在青阳殿内。”
裴鸢点了点头,回道:“嗯,我知道了。”
她蓦地想起,昨夜司俨好像同她提起了他从前的住处。
这颍宫昭训门旁的少阳院,便是司俨做世子时的住所。
这少阳院自成一方院落,其内置有练武的靶子和木桩,还有一个藏有万卷古书的书阁。
司俨还说,等她生下了他的孩子后,那么待他长大后,便也让他去那少阳院住。
当昨夜裴鸢问起司俨,说她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宝宝时,司俨却并不如上次那般,给了她模棱两可的答复。
男人反是明确地同她说,待明年这时,她的年岁既满十七,便可让她怀上他二人的孩子。
裴鸢一想到她和司俨共同抚养二人宝宝的画面,便觉得兴奋万分。
女孩也很想看看司俨自小的住所,他应是在十二岁时,同先王司忱从上京来的颍地。
那时是在承平三年,而那时的她也才刚刚出世,不过是个两三岁的奶娃娃。
裴鸢因而携着三名女使出了青阳殿,司俨此前为她配备的两个侍从也侯在了殿外。
他们的身型都很健硕蛮武,一看便是能以一敌百的高手。
这时颍宫的树植已比她初来姑臧时,要更显葳蕤浓绿些。
还未入夏,偶尔拂过的清风也沁着令人舒适的凉意。
诸景可谓风柔日薄,裴鸢在前往少阳院的这一路,心情也一直保持着愉悦,她并未因着月事而觉得烦躁。
众人到抵少阳院后,却见如今这无人安住的宫院,竟是并未上锁。
且其内,亦似有人影在攒动。
裴鸢心中觉得奇怪,便携着女使和侍从一并进了院内。
待进了这风景别致的宫院后,裴鸢却见古树之下,站着一个人。
女孩看清了那人的相貌,和眼神中流露的令她心头一刺的情愫,面色却是微微一变。
第33章 强吻 敢嘲讽他的小王后不会算账?
少阳院的古树生得虬劲古拙, 周遭被嶙峋的奇石萦绕,盘桓的枝干上亦带着斑驳的痕迹,颇有经年沉淀的苍古气韵。
恰时春风穿过新绿的万叶, 飒飒的瑟鸣之音伴着晨鸟的嘀啾, 打破了这华贵宫院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