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俨缄默了半晌。
这么快就好了,不成。
他想起了昨夜裴鸢还曾温软地哄他道:“夫君,在你病未好之前,我会一直好好地照顾你的。你若觉得头痛,我就亲亲你,多亲几下就不疼了~”
小姑娘说完这话后,还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就同只乖顺的小猫似的。
可裴鸢照顾他的时间加在一处,也没几个时辰。
司俨并未消受够。
便对亓官邈命道:“对外便说,孤的身体仍然有恙,并无好转的态势。”
亓官邈不禁瞪大了双眼。
只听司俨复道:“若王后问起,就说孤仍需好好静养。”
亓官邈渐渐明白了司俨的用意。
司俨锋眉微蹙,复又添了一句:“再同王后多说一句,说孤的病,若有体己之人的细心照拂,能好得更快一些。”
亓官邈回道:“……诺。”
他觉,虽然这样说,会让小王后觉得他的医术不甚高超,他身为医者,也自是不想让裴鸢觉得,他连个小小的发热风寒都治不好。
但是,这抚远王貌似有些开窍了。
他使出了这么多的手段,明显就是想让小王后再多照顾他几天。
行吧,他忍了。
毕竟司俨解情蛊一事,才是最重要的事。
******
司俨归至寝殿后,却见,裴鸢仍无任何清醒的迹象。
他自小素无贪睡赖床的习惯,到时辰便会起身,人也一贯自律,每天都会将政务安排得很满。
但既是要装病,司俨便觉,他需得装的像一些。
病人,总归都要嗜睡一些。
思及此,司俨复又掀开了衾被的一角,长臂一伸,便将温香娇软的小姑娘抱在了怀里。
裴鸢仍在深深地睡着,且还做着梦,她娇哼哼地梦呓着:“裴小虎他就是欠揍,让外祖父多打他几顿,他肯定就能安分了……”
司俨听罢,不禁蹙了蹙眉。
怎么裴鸢一直在说裴猇,难道是想他了?
可他却想让裴鸢的梦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复将怀中的小姑娘拥紧了几分,却于这时,听见裴鸢喃喃道:“霖舟~”
司俨因而,蓦地怔住。
他几番确认,才敢肯定,裴鸢这是唤了他的表字。
男人因而垂眸,细细地凝睇着怀中美人儿的眉眼,又将视线落到了她纤美的颈脖。
女孩的皮肤白皙且细嫩,瞧着很莹透,其上甚至还透着泛青的血管。
司俨得见那处,只觉某种阴暗的力量,正渐渐地吞噬着他的理智。
他眸色一暗,不禁俯身,轻轻地咬住了那处。
裴鸢这时已然眠浅,自是觉出了侧颈那处的异样。
不怎么疼,却有些痒,好像有人正在咬她的脖子。
但是他的力道却不是很重。
裴鸢心中不禁一慌,她怕,是有什么狰狞可怖的虫子爬到了这榻上,它正在咬她,还会吸她的血!
且一想到吸血,她就越觉得,这只虫子怕是一只血蛭!
从前裴猇曾因贪玩而被毒蛇咬伤过,班氏请来的医师便曾用这血蛭为裴猇吸出了体内的毒液。
裴鸢惊恐地睁开了双目,却发现,原来是司俨在咬她,这榻上也并无什么血蛭。
司俨并未觉出裴鸢已然清醒,待松开了小姑娘的脖子后,只低声将内心真实却又阴暗的想法说了出来:“鸢鸢,我若把你吃掉,你是不是就能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了……”
第44章 茶艺(二更) 孤的王后面子太薄……
===【二更】===
裴鸢在心里反复地确认着司俨适才所说之言, 生怕自己是听错了。
可她应是没有听错。
司俨适才分明就是说了,他要把她给吃掉。
小姑娘因而用纤白的小手轻轻地推了推身侧的男人,细声细气地问道:“夫君…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你…你怎么能要吃我呢?”
司俨仍专注地将高.挺的鼻梁埋在了女孩的颈间, 他深深地嗅着她身上稍带着甜味儿的馨香,待听到了小姑娘娇软的声音之后, 他亦未显露半丝半毫的无措之态。
他毕竟是在位多年的藩王,心思又一贯诡谲深沉。而裴鸢这种单纯性情的小姑娘, 也属实好诓骗。
男人随即嗓音低低地回道:“我应该是烧糊涂了, 所以才说了胡话, 你莫要介意。”
裴鸢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也觉得,司俨肯定是烧糊涂了。
他平日连肉都不吃, 又怎会去吃人肉呢?
美人儿侧颈那处仍有些泛痒,她却无暇顾及去查看,只往下蜷了蜷小身子, 从男人的怀中钻了出来。
这时的青阳殿外,煦日渐升。
阳光也终于照进了内殿, 打在了二人的身上。
裴鸢的面色虽然犹带着困意, 却是甜美地对他笑了一下, 女孩的瞳孔在日光下, 也呈现着澄透的琥珀色。
司俨看着这样的裴鸢, 不禁有些出神。
裴鸢这时将小手探向了司俨的方向, 亦将柔软的掌心覆在了男人的额前, 待她为司俨细细地丈量完体温后,语气略有些兴奋道:“夫君,太好了, 你的高热终于退了!”
司俨在裴鸢摸他额头时,顺势阖上了双眸。
随即,男人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
这虚弱中,还故意夹杂着几分强撑着精神的无力感,只低声回道:“嗯,但是我的头还是很疼……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力气。”
裴鸢一听这话,立即便心疼了。
美人儿因而微微探身,复用柔唇亲了下司俨的额头。
司俨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裴鸢的亲吻。
他觉裴鸢真是乖巧又知他的心意,他一说头疼,她便立即就能献他香吻。
裴鸢又柔声安慰着他:“夫君…你也莫要着急,病也不是那么快就能好的,我会一直好好照顾你,一直陪着你的。”
“嗯。”
“那你先好好地躺着,我得起身去梳洗了。”
女孩的话音甫落,便要从华榻下地。
怀中温香娇软的身子即要离开他,司俨自是不大情愿。
他仍未松开裴鸢,复问道:“不再睡一会儿?”
裴鸢见窗外已是日上三竿,便连连摇首,软声回道:“我已经起晚了,真的不能再睡了。”
说罢,裴鸢便扬声唤了女使入内。
待三名女使鱼贯入殿后,便开始为裴鸢篦发理妆。
待采莲和采萍瞧见了裴鸢侧颈上,那处怒绽的小红.梅时,都有些害羞的垂下了头首。
裴鸢的肌肤过于娇嫩,实则司俨也并未用多大的气力,可那处看上去,还是有些淤住了,甚至有些可怖。
裴鸢自是也瞧见了,她颈/脖的那处痕迹。
小美人儿的面色因而由微怔,又转变成了微慌。
这......这还让她怎么见人啊?!
真是丢死人了。
绛云得见了裴鸢的急态,慌忙劝慰道:“殿下莫急,奴婢…奴婢试试用珍珠粉给您敷一敷…看看能不能将那处遮住。”
美人儿的剪水眸中已噙了泪,只得点了点头。
绛云持着装珍珠粉的玉盒,可纵是她耐心地尝试了多番,却还是遮不太住那处,且若有人稍稍靠近裴鸢一些,便能瞧出那处的异样。
女使三人最终面面相觑,都有些束手无策。
裴鸢正觉无措时,却见铜镜中,司俨的身影已向她走来。
司俨也自是透过那镜台的镜面,看见了小姑娘的眼圈正在泛红。
他不知裴鸢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下意识地便冷眼觑向了裴鸢身侧的女使。
绛云面色自若,采莲和采萍却在司俨的冷瞥中,打了个寒噤。
——“怎么了?”
司俨低声问道。
裴鸢这时从镜台前站起了身,亦用纤白的玉指指了指自己颈脖的那处,嗓音娇滴滴地同司俨埋怨道:“夫君…都怨你,你把我这处弄成了这个样子,我…我没法出殿见人了…珍珠粉都遮不住它了……”
看着小美人儿几欲急哭的模样,司俨面色依旧镇定,心中却想,他怎么又把她给惹哭了?
可纵是裴鸢娇气好哭,他却尤喜欢她的这副模样。
男人因而微微俯身,亦伸手将指覆在了美人儿纤巧的侧颈之上,他动作温柔地摩/挲着那处。
随即掀眸,复又定定地看向了她。
裴鸢渐渐停止了嘤泣。
男人的指腹微粝,他碰触她时,她只觉周身都像过了电似的,且稍带着酥/麻的痒意。
司俨见裴鸢终于恢复了平日乖顺的模样,不禁莞尔。
又见女使三人都愣愣地站在了二人的身旁,大有看戏之嫌,便沉声命她三人出殿。
三名女使齐声答诺,半屈着双膝退出了内殿。
待这内殿只余了司俨和裴鸢两个人时,司俨便伸出了修长的臂膀,将那娇气的小人儿拥在了怀中。
裴鸢仍有些愠恼,便想挣开他,司俨的嗓音略有些无力,低声制止道:“鸢鸢,我身上没有多少力气,你这样我很会容易摔倒。”
美人儿听罢,终是惦记着司俨的身体,便在他的怀中安分了下来。
司俨这时又哄她:“你们女子,不是都喜欢在面上绘花钿吗?从前我在上京相府时,也曾在你的眉心绘过。我将你那处…改绘成花钿好吗?”
裴鸢听罢,心中竟涌起了淡淡的欣喜。
她丝毫都未有想到,司俨竟是还记得从前的事。
且三年前,他为她绘花钿时,她本以为这会是她见他的最后一面。
可却没成想到,她竟是成了他的妻子。
且她日日都能随时见到司俨。
美人儿的面上渐渐显露了甜柔的笑意,却还是小声回道:“可是…无论是花钿还是斜红,都是绘在额侧…或是眉心的……没有绘在脖子上的。”
司俨因而缄默了半晌,复又思虑着解决此事的方法。
裴鸢这时似是倏地想起了什么,嗓音微高了几分道:“我知道了夫君,可以让国师来一趟青阳殿…让他先给你看看身体,顺便再问问他…有无快速去淤的膏脂。”
司俨道了声好。
******
亓官邈今日,是第二次来青阳殿。
这两次之中,不过隔了大半个时辰。
待复至偏厅后,亓官邈便见,端坐于胡床上的司俨向他微微横了横眼目。
亓官邈立即会意,待为司俨诊完脉后,便依着他今晨的交代,将那些话尽数说了出来:“殿下,王上的身子仍未痊愈,需得好好静养。若…您能多多照拂他,他的身子便能好得更快一些。”
裴鸢仔细地听着亓官邈的交代,却一直用小手,捂着颈脖的那处。
虽说让亓官邈过来,是她主动提起的。
可待他到了青阳殿后,她还是觉得害羞,也问不出那些话来。
司俨这时问道:“王后不是还有事要问国师吗?”
裴鸢都快要羞哭了,她万分赧然地坐在了司俨的身侧,只垂下了双眸,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亓官邈见裴鸢红着小脸儿,还一直用手捂着侧颈,便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正了正神色,道:“王上、殿下请恕臣直言,这…行周公之礼时,最好不要在对方的颈部…弄出痕迹…就是弄…也要轻一些。”
裴鸢的小脑袋又往下垂了几分,还是没有说话。
司俨面色平静,问道:“为何?”
亓官邈一本正经地回道:“这颈部上的血管过细,且分布复杂,若用的力道不对…是很容易出人命的。”
司俨没有回复亓官邈,却觉日后是得稍稍注意些了。
亓官邈抬眸看了眼二人,复又很快垂目回道:“但…别的地方,可以稍稍肆意些……”
这话甫落,裴鸢就如一只在寻找地洞的田鼠似的,双颊涨红,急欲寻个地界躲起来。
司俨见状,反应迅速地拽着她的小胳膊猛地抱住了她,亦用大掌扣住了她的小脑袋,让她的小脸儿埋在了他的怀里。
亓官邈却见,司俨边轻轻地拍着怀中美人儿的纤瘦背脊,唇角也微微上牵了几分。
他的笑容,竟是带着罕见的粲然。
亓官邈不禁有些看怔。
待司俨复又看向他时,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弭至无。
“孤的王后面子太薄,下回这种事,你单独同孤讲。”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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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相翁仪近日颇为惆怅。
这举国的政务,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藩王司俨,却一直待在青阳殿内,告病不出。
司俨是罕见的天下奇才,任何事都能做到极致,但人的精力却是有限的,他又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将所有事情都做了。
所以身为君王,也得找些能力远不及他的臣子来替他分担政务。
实则也并非是他手下的臣子蠢笨,或是无能。
只是任何人同司俨比起来,都会显得平庸且能力逊色。
他二人若处置同样的政务,司俨只需用半日便能尽数完成,而他翁仪却得用上七日。
且这七日,还得是他不吃不喝,每日只睡一个时辰,才能将将完成。
虽然做为臣子国相,他理应为君王分担政务。
但是翁仪却是个惜命之人,他不想英年早逝。
且那日他从国师邹信的口中套出了话,翁仪知道司俨的病早便好了。
而他还在青阳殿装病的缘由,他用手都能猜出来。
小王后裴氏渐渐长大,容貌愈发倾城绝色,性情又是那般温驯且娇软,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她。
但是,既是君王身侧的红颜,便也有红颜误国这一说。
不过翁仪之前倒是丝毫都没看出来,司俨他竟也是一个会沉迷于温柔乡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