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今天争宠了吗——辛豆/浇酒
时间:2021-04-16 10:03:39

  陆谦给他的地点是在一个山洞里,山洞的洞口被错落的蒺藜掩着。纪北临皱了皱眉,伸手将一大片的蒺藜全部拽了下去, 蒺藜子上带着的尖刺将他的手心手背连带着衣袖都划出几道痕。
  山洞显然是人为开凿的,路足够宽敞,两侧石壁打磨的极光滑,裹了油的火把插在石壁上, 将前面的路照得半明半灭。洞内安静得听不到任何人声,只有从幽邃的洞里传来的风声,从深渊巨口里传出来, 既狂妄又阴森。
  再往里走就有三条岔路,皆有火把引着前路,显然是陆谦想要再戏耍他一番。手段虽然简单,但纪北临想尽快找到温蹊,这样拖慢他的速度便有些折磨人。
  纪北临按捺住心底的浮躁,沉下心观察着三条岔路的区别。三条岔路便是在大小上也没什么格外显著的不同,火光跳跃在壁上,扬威耀武。
  纪北临的目光一一扫过去,终于落在了火把上。
  左边与中间的火焰皆是往洞内的方向摇摆,唯独右边的火焰左右跃动,显然是一条活路。
  纪北临抬步往里走,走了不知多久,前路终于明朗起来,还能听见细碎的说话声。
  内里凿了一个格外大的穴,纪北临走进去,第一眼望见的是被绑在柱子上的温蹊。温蹊不知道被下了什么药,依旧昏迷着。
  纪北临的眸色一暗,快步走了过去,手还未触到绳子,从旁忽然刺出一柄剑来。纪北临迅速转过手腕空手接了那柄剑,以防它伤到温蹊。
  锋利的刃将纪北临的掌心划伤,殷红的血立刻顺着剑刃一直滴到地上。纪北临没太在意,抬眼神色冷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眼前之人依旧穿着一身青衣,脸上挂着惯常温和的笑脸,只是将手上的剑一转,剑身跟着转了半圈,像在绞纪北临的肉。
  他身后还站着二十来个看着训练有素的人,在此之后,还有一对夫妇,正是理亲王夫妇。
  “纪大人,好久不见。”陆谦噙着笑,连眼角的痣看着也平易近人。
  “六先生。”纪北临未松手,声音冷淡地开口。
  陆谦笑,脸上温和的伪装一点点变成高高在上的得意,“我就知道,只要抓到了永安县主,你就一定会来。”
  纪北临脸色渐寒,“你究竟是哪个陆谦?”
  陆谦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自然是那个借了狄昊之手烧死了永安县主的陆谦。”
  “你什么意思?”纪北临眸色愈发冰冷,向前走了一步,手上的血抹了一截剑身。
  “狄昊那个蠢货,早就恨你入骨了,我就教他打蛇得打七寸,得抓住要命的地方一击毙命。”陆谦看着纪北临紧咬牙关的样子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都说纪首辅狼心狗肺,可谁知道那位被纪首辅冷待的纪夫人才是被纪首辅放在心尖上的那一位呢。”
  “我也实在好奇,能为永安县主顶撞皇上差点废了双腿的纪首辅,为何又做出一副冷待永安县主的样子?你可知她那日听闻你遇刺,为了去看你走的有多慌张,上马车时跌了一跤也没哭,也不知道你见了心不心疼。”陆谦的眸光一点一点的放亮,纪北临的眸色却一点一点变沉。
  “我又不疼。”身后的声音响起,纪北临转头,才发现温蹊不知几时醒了,眸子清亮,看着纪北临,“纪北临,松手啊,你不疼吗?”
  纪北临依言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站在温蹊面前,语气还有些委屈,“特别疼。”手却是背在身后没让她看见一点。
  “六先生,别磨蹭了,快拿他们换我们出去!”亲王妃见温蹊与纪北临还自在地说起话来,便有些心急。
  他们用海晏河清珠与突蕃人做交易,想里应外合,届时得到的宝藏平分,再让突蕃助他们得到皇位。孰料先帝忽然驾崩,里应外合的计划未成,反让苏坚与温乔带人将他们困在城内,像见不得光的老鼠待在黑暗的洞穴里。宝藏没了,现在只能靠温蹊来换一个活命的机会。
  “永安县主可以换,但是纪大人必须死。”陆谦看着纪北临的眼神像淬了毒。
  “陆谦,你为什么这么恨纪北临?”温蹊不解,依照纪北临的话,他与陆谦应该是毫无瓜葛才对,何况陆谦连成为尚书都是靠纪北临一手提拔。
  “自然因为他叫纪北临!”陆谦抬手,手中剑直指着纪北临,“你生来就是高门望族,老师是当朝太傅,自小结交的都是镐京的高门子弟。我与你同年及第,可世人只记得你纪北临,你一路平步青云,处处压我一头,便连我的老师都说我才能不及你一半,就连我的尚书之职,还是你不要的。”
  “你比不上纪北临优秀,不知道反思自身,倒还心胸狭隘怪纪北临比你厉害了。”纪北临还未说话,温蹊倒是第一个不服气。
  纪北临听了温蹊的话却是忍不住失笑,颇为无奈地偏过头看了一眼温蹊。总说温蹊胆小,现在却敢在与他被团团围困之时还理直气壮地骂陆谦。
  能登科及第之人,多少有傲气,自然受不了处处低人一头,何况是连诸如恩师之类的亲近者都要说他比不上另一个人。陆谦自小被人以神童才子之称吹捧着,最后发现他卯足了劲却赶不上别人一丝一毫,对方更是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他偶然重生,自当是上天有意给他机会,让他能扳倒纪北临,所以他选择了依借重生的优势获取理亲王的信任,扶持理亲王。他要证明他也有本事将人送上皇位。
  起先他见纪北临与温蹊的相处与上一世大不相同,怀疑二人多半也是重生而来,便让人放出惊马,果真将纪北临与温蹊试探了出来。而后一步步与年雄,淑妃合作,明明每次都要将纪北临扳倒了,可纪北临依旧安然无恙,甚至一路升官加爵。宴忌的宝藏是他最后的筹码,他千方百计阻止纪北临,却依旧被他坏了好事。
  他在暗纪北临在明,却还是没有赢过纪北临。
  “他不过是有了一个好身世,能得到太傅教导,才能处处压我一头罢了!”陆谦显然被温蹊的话惹怒了。
  关于纪北临的身世,如今提及,温蹊只会心疼。连睡觉都要防着别的孩子背后捅上一刀,没有朋友没有陪伴,只有无尽的训练与猜忌,不堪的身世永远会成为一个不知几时就会捅出来的刀子,若是可以,纪北临未必不愿意就当一个普通乡绅的孩子。
  “你只是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因为你自知自己的确没有纪北临的天赋,可又不愿意承认你比不上他,所以才会拿纪北临的身份当借口,事实是即便你能得到我爹的教导,你还是依旧不如纪北临。”温蹊越说越冷静,明明是被困的一方,底气却十足。
  “期期。”纪北临低声唤她,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步子一错,将温蹊挡住。
  或许陆谦起初并不想要温蹊的命,可温蹊接二连三的话,无疑是一刀一刀地往陆谦的心口插,又怎么让陆谦不记恨。
  “王爷还想活着吗?”纪北临看着理亲王,“放了我们,有人会给你们准备马车和盘缠。”
  “六先生!”理亲王和纪北临自然是没什么要同归于尽的仇怨,原本他就是听了陆谦的话,相信孤雁山有宴忌留下的宝藏,想要招兵买马,借当今皇上昏庸之名起兵,自立为王。如今宴忌的宝藏没有了,好歹要保住这条命。
  陆谦置若罔闻。
  “对了,之前突蕃人掳了世子,还好被苏将军救了下来,现在还客居在苏府。”纪北临的目光紧紧盯着剑尖,话却是对着理亲王说的。
  理亲王脸色一变,亲王妃更是差点站不住。他们早先时候为了保护儿子,将儿子秘密送去突蕃,孰料赵端几人早就有准备,带人在城门口将人截住了。
  理亲王妻妾虽不少,可惜子嗣稀薄,只有那么一个宝贝儿子可以传承香火,一府的人都将其当成眼珠子。
  “你们在胡闹些什么!还不快把六先生拦住!”理亲王急道。
  陆谦头也未回,声音拔高了一些,“我看谁敢!”
  一时间一支队伍分成了两拨,短兵相见。
  理亲王见状骇然,“六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王爷,成大事者需得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贪生怕死又岂能成就大事业!”陆谦脸色严肃。
  纪北临抬起未受伤的手将剑身推开,淡淡笑道:“如今你与王爷撕破脸,可谓腹背受敌,陆大人想做什么,可得仔细想清楚了。”
  “无非就是同归于尽,大家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死第二次吗?”陆谦咧开嘴笑,“何况永安县主身上还中了毒。”语罢他便一剑刺向纪北临的心窝。纪北临面上一凛,立刻抓住剑身抬脚踹向陆谦的腹部。
  陆谦毕竟只是一介文人,也不知纪北临的真实身份,还当纪北临同他一般只是个文弱书生。
  只是陆谦虽说习了点功夫傍身,却比不得纪北临是靠着打斗才能活命,单打独斗陆谦根本不是对手。
  纪北临将剑往回一抽,使了巧劲从陆谦手里夺过剑柄,挽了一个剑花,剑尖便直指躺在地上的陆谦。
  洞穴里的胶着之势瞬间变成了陆谦一方的颓势。
  纪北临转身将温蹊身上的绳子割断。被绑了太久,温蹊手脚发麻,身子一软,被纪北临抱住。
  温蹊借着纪北临的力勉强站住,看着陆谦道:“纪北临为的是天下,你为的却是胜负欲,从一开始你就连和他比的资格都没有。”
  陆谦手肘撑地,笑得极其轻蔑,“可是你现在中了毒,他若想解毒,就得求我。”陆谦抬着下巴看着纪北临,“跪下来求我。”
  纪北临眸色一暗,剑尖刺进陆谦的肩头一寸,痛得陆谦惨叫了一声。
  “解药。”
  “求我啊……”陆谦一头的冷汗,依旧嘴硬。
  “期期,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纪北临微收着下巴与温蹊说话时语气温和了许多。
  温蹊不明所以,却依旧照做,转了个身,脑袋抵着纪北临的胸膛,捂住耳朵。
  纪北临收回剑,眼也未眨,甩手将剑垂直刺进陆谦的手腕。陆谦的身子猛然弓起,发出凄厉的惨叫,手却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目睹一切的理亲王与亲王妃脸色煞白。
  温蹊并非什么也听不到,吓得又往纪北临怀里一缩。
  “解药。”纪北临神色未变,一手安抚性地摸着温蹊的后颈。
  “你求我啊……”剧痛过后的陆谦依旧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
  “不如你跪着求求我。”纪北临漠然,又将剑刺入陆谦的膝盖,似乎觉得这样不够,转着手腕将陆谦的膝盖骨错开。
  凄惨的叫声让温蹊索性放弃了捂耳朵,而紧紧地抱住了纪北临的腰。
  “解药呢?”纪北临像哄孩子一般拍着温蹊的背,看着陆谦的眼底却是猩红一片。
  “没有解药!没有!”陆谦终于忍不住剧痛,吼道。
  怀里的人身子一僵。纪北临勾起唇角,在陆谦眼里无异于阎罗。
  “失了提笔的手,再也站不起来,不如连咽喉也替你锁了吧。”纪北临用力将剑拔出,血溅在他白色的衣袍上。
  “我在孤雁山埋了炸药!”剑落下来的那一刻,陆谦忽然道。
  纪北临的手顿住。
  陆谦继续道:“很快就要炸了,大家,一起死。”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诡异。从一开始,他想的就是同归于尽。
  “纪北临,快跑!”温蹊闻言立刻抬头扯着他的衣袖。
  慌乱的不止温蹊,理亲王与亲王妃立刻往外跑,要杀他们的人和要保护他们的人也在往外跑,这种时候,无人愿意作陪葬。
  纪北临反手将剑刺进陆谦的心脏,带着温蹊往外跑。
  温乔顶着烈日,汗水已经将后背打湿。
  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孤雁山的山体塌裂。
 
 
第81章 尾声
  细碎的灰尘还扑嗽嗽的往下落, 空气中都是粉尘的味道。
  巨石堆叠着,将狭隘的空间堵得密不透风,连一丝光亮也见不到。
  逼仄的空间里, 温蹊缓缓从纪北临怀里抬起头。眼前一片漆黑, 温蹊能感觉到纪北临将她护在怀里, 却没法看见他如今的情况。
  “纪北临?”温蹊一开口便让粉尘呛着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才听见纪北临低低应了一声, “我在。”过了一会儿, 又问, “有没有受伤?”
  黑暗之中温蹊只能感觉到纪北临将下巴搁在她肩上, 双脚错插在她双脚之间。
  “我没受伤。”
  巨石砸落的那一刻, 纪北临将她推到了石壁边,巨石与石壁恰好架出一点地方, 能容下二人。
  “你没事吧?”温蹊伸出手想抱他,可纪北临的背紧紧贴着巨石,甚至留不出一个能让温蹊将手伸进去的缝隙。
  “没事,”黑暗之中, 纪北临的声音虽轻,却很自在,“不怕,我们可以出去。”
  温蹊转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像是与他近一些,害怕就能少一分。
  贴近一些便能闻到铁锈的腥气,温蹊立刻转过脸, 脸颊蹭到纪北临冰凉的耳廓,“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
  温蹊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在笑,笑得云淡风轻。
  “可我闻到了血的味道。”温蹊将纪北临的衣襟抓紧了一些,“纪北临,你别骗我。”
  “没骗你,”纪北临侧过脸,吻了吻温蹊的脸颊,干裂的嘴唇在温蹊的脸上摩挲了一下,刮得温蹊有些疼。纪北临贴着温蹊的脸颊说话,“我手上的伤口还未好,你闻到的大概是这个味道。”
  漆黑的空间里一片寂静,温蹊鼻尖闻到的血腥味越发浓烈。温蹊鼻子一酸,转过头,嘴唇与纪北临的唇相碰,开口说话都带了一点哭腔,“纪北临,你说好的不再骗我了。”
  与她相贴的唇像是弯了一下,微微张开将她的下唇瓣轻轻含住。温蹊立刻回应,可纪北临却显然不打算深入,很快便松了口。
  “纪北临……”
  “期期,我爱你。”纪北临重新靠着温蹊的肩,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窃喜,像是只要能同她说出这一句话都是值得暗自高兴许久的事情。
  温蹊抬手能摸到纪北临的脸,布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手指摸到他的眼睛时,还能感到他密而长的睫毛软软地划过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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