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德本,你他妈脑残吧。”难得蒲驯然红了脸,电话一挂,脸越来越烧。
几乎是挂断了蒲德本的电话之后,蒲驯然又接到了母亲方慧艳的电话。
蒲驯然颇有点不耐烦,如今他早过了要妈妈的年纪,自然也不是那个要赖着妈妈的大男孩。
他自然也知道这通电话是什么意思,可她莫名有些排斥。
可是方慧艳在电话那头的语气有些虚弱,说:“儿子,来见见妈妈吧,妈妈真的很难受。”
蒲驯然语气不对劲,难免有些着急:“你怎么了?”
方慧艳哭着说:“乳腺癌,目前不知道是恶性的还是良性的……”
*
当天晚上,蒲驯然就买了机票飞去了天津。
天津的冬天比烽市的要冷很多很多,从飞机上下来,蒲驯然呼出一团白白的雾气,迎面就是一道刺骨的寒风。
两个城市的寒冷程度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的,烽市冬天再冷也就是零摄氏度左右,而这会儿半夜的天津是零下十二摄氏度。但相较室内而言,烽市的室内是刺骨的冷,而天津因为有暖气在室内完全可以穿个短袖。
几年没来,天津这个城市的变化并不算很大。
从小到大,蒲驯然不知道来过天津多少回。以前几乎每年的寒暑假他都会来一趟天津,因为外公外婆就住在这里。
蒲驯然甚至能流利地转变自己的口音,从一个南方口音转变为地地道道的天津口音。坐在出租车上时,司机还亲切地和他唠嗑。蒲驯然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感受着这份陌生的熟悉,一直到车停在医院门口。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仿佛他昨天刚从医院门口经过。
蒲驯然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因为一次急性的扁桃体炎,外公和妈妈大晚上的带着他去医院的急诊。那天也是一个冬日的夜晚,妈妈给他穿上了厚厚的衣物,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一到医院又是一层一层地脱掉衣服。
住院部的暖气开得足,蒲驯然脱掉了身上的羽绒服外套搭在手臂上,按着病房号找过去。
距离上一次蒲驯然见妈妈方慧艳是在奶奶的葬礼上。
那次的葬礼上,已经离异的方慧艳和蒲德本两个人不知道为了什么吵起来,面红耳赤,闹得不可开交。蒲驯然默默地拿起一个玻璃瓶狠狠地砸在地上,顿时鸦雀无声。
蒲驯然站在病房门口,先是伸手敲了敲房门,再推门进去。
他一进去,外公和外婆就怔了一下,他们两人呆呆地看一眼,继而外婆两步走过来一把抱住蒲驯然,瞬间红了眼眶:“然然,我的然然啊……”
外公的眼眶也红了,上下打量蒲驯然:“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是个大小伙子了。”
蒲驯然勉强勾起唇角,喊了声:“外公,外婆。”
自从父母离婚后,蒲驯然就再也没有去过天津,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再见到外公和外婆。
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会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之下,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蒲驯然下意识去看病床上躺着的妈妈。
方慧艳也坐了起来,眼眶红红的看着蒲驯然。母子两人有五成相似,蒲驯然遗传了方慧艳的桃花眼,高鼻梁,只不过他则更要英气一些。
方慧艳有些意外蒲驯然居然这个时间点过来,距离她打电话给他,也才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
“妈。”蒲驯然轻喊了一声。
方慧艳捂着嘴巴,泣不成声。
*
一直到深夜,蒲驯然一个人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后脑勺轻轻地贴在瓷砖墙壁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据说化验的结果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出来,届时就会知道这个肿瘤是恶性的还是良性的。
无疑,这一个晚上对于他们来说都很难熬。
手机早就已经没电了,蒲驯然去护士站借了个充电宝。
电插上去没一会儿,蒲驯然的手机里就跳出来不少的消息。
刚放寒假,难免收到各种邀约,让他去打球的,让他去街舞社的,让他出来玩的。
蒲驯然一一忽略了那些消息,只是下意识地查看了自己的微信置顶消息。
置顶的那个人是阮映。
阮映的头像是一只粉红色的小水母,在她的头像上有一个红点,显示一条消息。
阮映:【你在干什么呀?】
消息是来自下午五点多。
那时候的蒲驯然已经上了飞机,手机也已经没电关了机。
这会儿是北京时间凌晨的0:10。
蒲驯然难得不礼貌了一回,直接给阮映发了一个打了一个语音电话。
等了好一会儿,就在蒲驯然都要放弃的时候,阮映接通了这个语音电话。
她应该是被他这通语音电话给吵醒的,似乎没有睡醒,声线又奶又甜:“……蒲驯然,是你吗?”
“嗯,是我。”蒲驯然的声线也仿佛是在砂纸上划过,哑得可怕。
阮映顿了一下,这会儿似乎是清醒了一点,轻轻地询问:“你怎么了呀?”
蒲驯然说:“我才看到你下午给我发的消息。”
“哦……那个啊……”阮映说,“是爷爷奶奶问起你的,不是我问的。”
蒲驯然轻笑了一下:“睡吧,晚安。”
他说完,也没有挂断语音电话,等着她主动挂断。
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给她打语音电话。从语音里听阮映的声音,好像更软一些,毫无杀伤力,却让他的心软成一滩水。
蒲驯然等了好一会儿,阮映都没有挂电话。他也不挂,就等着。
阮映躺在床上,拿着手机贴在脸颊上,轻轻地说:“怎么办,我睡不着了。”
第48章 我见的人越多,就越想你……
阮映特地看了眼时间, 0:11。
她晚上九点多就上床睡了,到这会儿也刚好睡了一觉。
刚才手机一直在震动,她还以为是在做梦,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确定。
这是蒲驯然第一次那么晚给她打来语音电话。
阮映整个人已经清醒了,她戴上耳机, 小心翼翼地问:“蒲驯然,你心情不好吗?”
那头低笑一声:“是啊,心情不好, 你安慰安慰我。”
“怎么了呀?”阮映的声线更软了些,哄孩子似的。
蒲驯然说:“有个还不能确定的消息,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阮映顿了一下, 说:“一定会是一个好消息的。”
“是吗?”
“我帮你祈祷。”阮映真诚地说,“蒲驯然, 一定会是一个好消息的。”
“嗯。”
“你现在在哪里呀?”
“医院。”
阮映没有继续追问,但似乎能够猜测到大概,她说:“你一个人吗?”
“嗯, 算是吧。”
这会儿医院的空旷走廊上的确只有蒲驯然一个人。
阮映说:“蒲驯然,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蒲驯然一笑:“阮老师小课堂又要开课了?”
“那你听不听啊?”
“听,哪敢不听。”
……
一个故事讲完,阮映有些口干舌燥,但那头的蒲驯然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所见的蒲驯然一向都是充满了自信还带着点些许的吊儿郎当, 鲜少像今晚这样。
阮映绞尽脑汁,说:“要不然,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嗯。”
阮映:“你知道超级英雄们为什么都要穿紧身衣?”
“不知道。”
“因为救人要紧。”
那头轻笑一下,说:“继续。”
阮映说:“那你知道坏事要在什么时候做才行?”
“嗯?”
“中午,因为早晚会有报应。”
“明白了。”蒲驯然难得吊儿郎当起来,“你这话是在提醒我以后在中午要做点什么是吗?”
阮映连忙反驳:“我才没有。”
“有还是没有, 这个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你不要血口喷人。”
……
他们两个人这一晚上聊了很久很久,天南地北地聊。
等阮映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都已经快没电了。
明明好像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时间却悄然流走。
蒲驯然舍不得挂断,可一看时间的确不早,对阮映说:“快睡吧,天都要亮了。”
阮映闻言,语气有点低落下来:“哦。”
蒲驯然笑:“怎么,听你这语气,还想跟我聊啊?”
“才没有!”
“怎么老口是心非?”蒲驯然说,“那我先坦白,我巴不得跟你聊个通宵,可我怕你吃不消。”
阮映抬头看了眼窗外。
透光的窗帘外面已经有了晨曦的光亮。
“那我睡了。”阮映说。
蒲驯然淡淡地嗯了一声,说:“醒了给我发个消息。”
“嗯。”
语音电话挂断之后,蒲驯然嘴角还扬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坦言,在和阮映聊天的过程中,他会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算是短暂的麻痹自己。
可这通电话挂断,他抬头看了眼空旷的走廊,莫名有种怅然若失。他闭上眼,微微眯了一会儿。可一闭上眼睛没多久,他就做了个噩梦,出了一身的冷汗。
庆幸的是,一大清早医生拿来了检查结果,显示是良性肿瘤。
因为方慧艳这场突如其来的病情,蒲驯然这个年大概一直要在医院里度过。
*
年末的那几天,阮映家里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亲戚,她也收到了不少的压岁红包。
这些年,家里人都不会动用阮映的压岁钱,她收到的钱都是自己分配。不知不觉的,阮映自己卡里都存了不少钱。
最近一段时间,阮映会习惯性地和蒲驯然分享一些事情。
比如今天收到压岁钱,她就得意洋洋地对他说自己现在是个富婆。
蒲驯然很快回复消息过来。
X..:【喜欢钱?】
阮映:【这话说的,谁不喜欢钱啊?】
X..:【想要多少?】
X..:【我看能不能努力一把。】
阮映大言不惭说了一个数字。
X..:【啧啧,你这个口气倒是不小。】
阮映:【做人也是要有梦想的呀。】
X..:【你说,我得做什么才能赚到那么多钱?】
阮映:【不知道呀,运气好的话中彩票吧。】
X..:【那估计是不行了。】
阮映:【嗯?】
X..:【我这辈子的运气已经为了遇见你花光了。】
阮映:【……油嘴滑舌。】
X..:【跟你说个事啊。】
X..:【过年我大概回不来了。】
阮映:【嗯。】
X..:【你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事?】
阮映:【什么事啊?我不记得诶。】
X..:【阮老师,你答应过陪我跨年的。】
阮映:【有吗?】
X..:【你说有没有?】
阮映:【我倒是想呢。】
阮映:【是你自己回不来的。】
X..:【你这个意思,是很想陪我跨年?】
阮映:【……】
赶快撤回。
X..:【没用了,我都看到了。】
X..:【阮映,我有点想你。】
*
除夕夜的晚上,阮映家和隔壁邻居他们一起坐了一桌。饭菜也是两家人一起做的,热热闹闹。阮映家的邻里关系相处得都十分融洽,逢年过节大多都是一起的。
这顿年夜饭阮映也帮上了一点小忙,她提议包饺子,奶奶一听特别感兴趣,于是买了饺子皮剁了饺子馅。烽市的年夜饭几乎没有包饺子的传统,但一群人动起手包饺子,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大家说说笑笑,年味就越来越浓。
阮映给蒲驯然拍了一张年夜饭的照片,餐桌上都是烽市当地的特色菜。
不多时,蒲驯然也给阮映发来了一张照片,是属于北方的特色年夜饭。
伴随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开始,年夜饭也吃得差不多,阮映就独自一个人回了房间,开始回复别人给自己发来的各种新年祝福。
向凝安:【映映,新年快乐!祝福新的一年,我们都能考上最满意的大学!】
向凝安:【年后约一下哦。】
阮映:【新年快乐!】
阮映:【好呀,时间你定。】
向凝安:【好想玩狼人杀、谁是卧底、还有剧本杀!】
阮映:【好好好,都陪你玩。】
周乐怡:【嫂子!新年快乐!没有蒲驯然的日子,是不是特别寂寞呀?】
阮映:【我看你有点皮痒啊。】
周乐怡:【嘿嘿】
阮映:【新年快乐哦。】
余莺也破天荒给阮映发来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小男孩在哭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余莺:【这个弟弟你也有份吧?】
阮映:【你很喜欢这个弟弟吧?】
余莺:【真是搞笑,那么爱哭,烦都烦死了。】
阮映:【新年快乐,希望新的一年,你少来招惹我。】
余莺:【切,你哪里好看了?我为什么要招惹你?】
薛浩言:【阮映,新年快乐。过去一年的事情就让它都过去吧,新的一年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阮映想了想,还是回复:【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