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太子想法一样,皆不知道这些立在身边侍候的婢子还有哪些是杀手。
齐王方才的跳脚和愤怒,不过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麻痹某些人。这会儿见果如长兄所言,真有人敢在皇后寝宫动杀器,他一心就只想活捉了这个婢女。
因有齐王缠着婢女,徐妙芝倒是有了逃生的时间。她此时此刻多少能知道太子是可以保护他们母子的,所以,爬起来后立即抱着儿子便躲去了太子身后。
秦王见局势不妙,面色一沉,立马飞身一跃,从座上飞至齐王这边来。
秦王倒是能下得了狠手,飞身过来直接伸手死死掐住了那婢女脖颈。
“留活口!”齐王大喊。
与此同时,齐王也速速移步过来,想从秦王手中先救下那婢女。
但秦王却看都没有看齐王一眼,直接“咔擦”一声,结束了那婢女性命。
婢女嘴角汩汩冒着血水,目光还定在秦王脸上。但她此刻根本说不了什么,纤柔的身子软软滑倒,然后就倒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齐王疾步过来,立马蹲下身子去探此婢女鼻息。见人已没了呼吸后,齐王起身,恶狠狠瞪着秦王。
“秦王兄就这么等不及要杀人灭口?”齐王冷厉质问。
又说:“这还是在母后寝宫,你让母后这里沾了血,你是何居心?”
秦王却冷漠撇眸朝齐王看去,淡淡道:“此女行刺东宫昭训在先,惊吓母后在后。若不速速结束掉她的性命,母后安危如何保证?”
齐王哼说:“有你我在,还怕护不住母后?你把她杀了,如何查出她这么做的动机?万一她还有同伙呢?你这不是置母后于危难中吗?”
从婢女掏出匕首行凶,到婢女被秦王掐死,前后也没多长时间。
皇后的确受了惊吓,但这会儿见那婢女都还没近她的身就被秦王杀死了,她心内不由也松了口气。
秦王没再答齐王的话,而是转身朝皇后抱手道:“儿臣因顾虑母后安危而一时心急,故而未考虑周全,还望母后恕罪。”
皇后却说:“你也是怕本宫受伤,出于好心,本宫如何会怪你?只是,本宫这栖凤宫,是何时出的这种歹徒?”
满殿奴仆早吓得蹿的蹿逃的逃,这会儿还余惊未了双股颤颤。
又听皇后这样质问,满殿的奴仆更是跪了一地请罪。
秦王则趁机说:“母后不如将此事交与儿臣来办,儿臣定帮母后寻出背后真凶。”
齐王知道秦王此举乃是不怀好意,所以,齐王也进言说:“母后寝宫惊现如此歹徒,还欲当着母后的面杀害东宫昭训和公子,实乃可恶。此事重大,自当该交于父皇处置。”
秦王则不理齐王,直接继续说自己的:“父皇累日来为国事烦心,儿臣愿代父皇效劳,愿对母后尽孝。”
齐王还欲争,却被太子眼神制止住了。
最后这场所谓的周岁宴,自然是不欢而散。而自始至终,徐妙芝都没能寻得和秦王单独说几句话的机会。
回到清凉殿后,徐妙芝还有些后怕。便是李信已经困得睡着了,她也不肯松手,只一直抱着李信在怀里。
她心中惧怕的同时,也很遗憾。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竟没能与秦王说上话。”徐妙芝自信觉得只要二人能单独说上话,她和儿子便能得救。
且方才皇后寝宫内,秦王为她而怒杀那婢女的一幕,她一直在脑海中回放。越想越觉得心安,越想越觉得秦王这个男人是能靠得住的。
“方才,他为了我,竟当着皇后的面杀人。从前就知道他英武,是个了不得的大英雄,但没想到,他竟这样了不得。”
徐妙芝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中不能自拔,但那伺候她的姑姑却不以为然。
姑姑身为徐妙芝母子的心腹,今儿自也同去了。栖凤宫内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当时也是瞧得一清二楚。
若说秦王是为了昭训才杀的那婢女,实在不可能。
因为,最后那婢女已经被齐王钳制住,根本不可能对昭训造成伤害时,秦王才动的手。而且齐王说的对,既能留活口引出背后真凶,又何必这么着急就将其置于死地呢?
依她看,秦王倒像是杀人灭口。
她伺候在昭训身边十几二十年了,昭训糊涂,婚后还和秦王藕断丝连一事,她也知道。但要说那秦王对昭训有几分真心,依她看,恐怕半分都无。
不但他对昭训没有旧情可念,他还起了杀心。
姑姑心里很慌张,她实在不愿意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位主子就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那秦王,既起了歹心,有一便有二,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昭训,您真的觉得今日秦王那所作所为,是为了救你吗?”姑姑实在忍不住,她想点醒自己跟前这个糊涂的主子。
“姑姑为何这样说?”徐妙芝不明白。
姑姑直接跪在了徐妙芝身边。
“姑姑这是做什么?”徐妙芝惊了,“你起来说话。”
“昭训听奴把话说完。”姑姑说,“奴接下来要说的话,还望昭训看在奴伺候您十多年的份上,万要听进去。您打奴也好,骂奴也好,奴不得不说。”
见如此,徐妙芝脸上那荡漾的笑意也一点点没有了,她跟着严肃起来。
“那姑姑说吧。”
姑姑说:“昭训若真为公子好,莫要再把希望寄托在秦王身上了。宁可寄希望在太子身上,也不能寄希望在秦王身上。”
“为何?”徐妙芝不理解,“你该知道,若叫太子……”她像是怕有人会听到一样,忙眼尾扫了扫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若叫太子知道信儿的真实身份,他会杀了我们。”
“太子要杀早杀了!现在要杀你们母子的,是秦王!”
第84章 第84朵杏花
这不可能,徐妙芝不相信。
她第一反应就是,陈姑姑是不是被太子收买了,所以才在她面前说的这些话。
徐妙芝都气笑了,她觉得陈姑姑拿她当傻子。
“这怎么可能?”徐妙芝连连摇头,“信儿是秦王骨血,这事秦王是知道的。他既知道,又怎么可能会动手杀我和信儿?陈姑姑,你即便是收了太子好处,你也不该说这样的话。”
陈姑姑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她双手揪着胸口,一脸痛彻心扉地道:“奴是看着昭训您长大的,说句不敬的话,奴就拿您当自己的孩子看待。不管昭训您信不信,奴对您一片真心不悔。若真是背叛了昭训,叫奴不得好死,永世不投人胎!”
徐妙芝本也是因气极才赌气那样说,现见陈姑姑立这样的毒誓,她心中多少也知道自己刚刚言语间有些过分。
所以,徐妙芝忙说:“我信你还不成?姑姑又何必立这样的誓言吓唬我。”
想了想,徐妙芝又说:“可我还是不信秦王会害我。难不成你没看到,今日在皇后寝宫,秦王还为了救我们母子,杀了那婢子呢。”
陈姑姑尽量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她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所以,她不能再动气。
“那不是为了你们,那是在杀人灭口。”陈姑姑说,“昭训,当初你已嫁到东宫来,却还和秦王来往时,奴就说过,叫你不要那样做。你不听。弄大了肚子,奴叫你赶紧打掉,你也不听。你总说秦王心里有你,若他心中真有你,他能迎上娘子进门?他能明知你是他庶嫂,却还和你有肌肤之亲?”
“你这个人,你的信儿,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他的秦王府,自有多了去的女人给他生孩子。”
“不可能。”徐妙芝不信,她拼命摇头,“这不可能。他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有争取迎娶我为妻。”
“那都是骗你的鬼话!”陈姑姑表情严肃起来,声音也凌厉不少,“他这样的鬼话,不知骗过多少女人。也就娘子你单纯,真信了她的话。”
徐妙芝还是不信,只拼命摇头。
又或许,她已经有些信了,但却不肯承认。
这个真相于她来说,太残酷了。
她最深爱的男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和他在一起,她为了他历经九死一生,只为生下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结果,他竟想杀自己吗?
但真相虽残酷,也伤人,陈姑姑却知道,只有让娘子彻底醒悟,他们母子才有一线生机。
陈姑姑继续残酷道:“秦王不缺儿女,亦不缺女人,他更不缺名利。他的地位,如今直逼东宫太子。秦王野心勃勃,昭训你也是知道的。你觉得,他会留你们母子这个把柄于世,日后关键时刻坏他好事吗?”
“昭训您想想,今日是不是那婢女行刺你和公子时,秦王不为所动。后来齐王制住了那婢子,他却突然飞身过来将人杀了?他既那么在乎昭训,那么想杀那个婢子,为何一开始不杀?”
或许徐妙芝本来还抱有一丝自欺欺人的希望,但在陈姑姑一句句残酷的描述真相中,她彻底被击垮了。
整个身子软着瘫坐在地,她双目无神,空洞地望着某处。
是啊,他为何一开始不动手?为何在齐王已经制住那婢子时动手?
那婢女已经不能伤害到他们母子了,他再动手于他们母子而言,又有何用?
可……可她怎么能信。事实这么残忍,她怎么能信?
信儿是他的亲生儿子啊!她也……他亲口说过,她是他最爱的女人。
便是他后院有那么多女人,他都是不得已迎娶进门的。而她却不一样。在他眼里,她是最特别的一个存在。
“我……我还是不信。”徐妙芝哭了。
第一次,卸下所有的蛮横骄纵,哭的像个受了什么委屈的孩子。
陈姑姑知道她已经信了,只是这会儿不肯承认罢了。
陈姑姑说:“秦王薄情寡义,他不但害了昭训,他还负了昭训。这些倒也罢了,左不过都是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不要也罢。但如今,他却想害了你们母子,这是歹毒心肠了。”
“那一夜,清凉殿四周突然杀来一群死士。若奴所猜没错的话,想必也是秦王暗中差派来的人。昭训您想想,东宫守卫森严,长安城内,有谁能有这个本事,可以避开东宫守卫,把那些暗人塞进来?除了秦王,又还能有谁?”
徐妙芝不说话,只是哭。
陈姑姑抬手轻轻抚拍她后背,一边安抚,一边给她出主意。
“如今徐家已经算是明确站去了秦王那边,和东宫算彻底敌对了。容奴说几句不该说的,咱们那个家主极为势力,家母又是个柔软性子没有主见的,此事昭训靠不上他们。此事,咱们还得自己想办法。”
想着情郎的背叛,想着父母兄弟如今的冷漠,徐妙芝一颗心早是千疮百孔。
“如今……我们又还能有什么法子?”她疲惫问。
陈姑姑说:“良娣如今虽入了何家族谱,可外人不知道,咱们和她自己心中却是清楚的。她位份高,又极得太子宠爱,不如……”
“不行!”徐妙芝想都没多想,直接拒绝。
陈姑姑都要急死了。
“我的好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那些小孩子间的恩恩怨怨?您可不顾自己,难道,也不顾公子了吗?”
徐妙芝这才又朝一旁大床上早已经憨憨入睡的儿子看了眼,她心下针扎一样疼。
“我还是不甘心。”徐妙芝似是思量良久,这才艰难开口说出了这一句。
她似是主意已决,回过头看着陈姑姑。
“皇后亲力亲为,为信儿筹办了这场周岁宴。不管当时宴上遇到了什么,是有多糟糕,但皇后的这份情,我得还。”她说,“除夕之夜,宫里肯定是要大摆除夕宴的。到时候,姑姑你去请秦王,就说我在清凉池旁约他见面。”
陈姑姑不答应:“清凉池那种地方,白日都少有人去,何况是晚上?昭训既是知道秦王早不安好心了,为何还要私下单独与其相见?”
徐妙芝轻轻咬唇,目光复杂。
“我不甘心。”她又说了这四个字,“我不信他真对我如此狠得下手。”又说,“姑姑,我求你了,你便帮我这一回吧。若他真有此意,也正好,我便可死了心。”
陈姑姑无奈,知道拗不过,只能应承下来。
清凉殿主仆的一切行动和计划,皆瞒不过太子的眼。徐妙芝想在除夕夜私会秦王,倒不出太子所料。
太子深知,徐妙芝这张牌,他是要真正派上用场了。
太子虽在几年前就放任她和秦王私会,有利用其之心。但一直等到今时今日才算真正动手,一则是毕竟他和秦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突然下狠手,也未必就狠得下心。
上则,之前秦王虽猖狂,但却还未猖狂到如此地步。
他在亲王的位置,拥有身为亲王最好的待遇,他不反对。但若是一个亲王却享有了只太子独有的权力,便是动了朝纲之本,他是绝对不能同意的。
近来秦王向皇后进谗言,有想利用皇后帮他请旨圣人,准他在自己王府内随意招揽天下人才,准他自设官署。
若圣人真准了,秦王府无疑就是第上个东宫。
天下初定,便搞出两府东宫,是嫌战乱时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虽他知道圣人不至于糊涂至此,但帝后少年夫妻,感情深厚,秦王又乃圣人亲子。届时,若耐不住皇后软磨硬泡,圣人一时糊涂松口,倒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秦王野心勃勃,其心可诛。圣人近来又渐沉于温柔之乡,贪图享乐,不理朝政……
而后宫内又有一个异常偏心秦王的皇后……
太子知道,若他再不出手,这个长安怕是太平不了几日,就又得风起云涌了。
如今徐妙芝私会秦王,太子自有一番筹谋在。
亲眼瞧见秦王叔掐断那婢女脖子,雁奴虽有些被吓着了,但倒还好。不过,他很担心徐杏。
恰好已近年关,他已经休了课。不用日日再听先生的课,雁奴就有很多很多时间呆在丽正殿,陪伴在他所担心的杏娘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