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春色——荷风送
时间:2021-04-18 09:45:53

  但徐杏这些日子,却鲜少呆在东宫。反正现在太子忙着怎么对付秦王,也没空管她,而徐杏如今又是准太子妃,外人眼中,她是身份尊贵且深得太子宠爱。
  所以,她想自由出入东宫,不过是和曹内侍打个招呼的事儿。
  曹内侍也不会拦着她。
  所以,接下来几天,徐杏倒日日带着雁奴去何玉姑那儿。
  雁奴马上过完年就八岁了,再不是幼童,而是个正正经经的小郎君。
  早在他五岁时,太子就请了武师父教他骑射本事和功夫。何玉姑身手极好,雁奴过来,几乎是时时都缠着何玉姑教他一上招。
  而雁奴缠着何玉姑时,徐杏却去找了何玉姑府上的另外一位高人。
  是一位易容高手。
  何玉姑这些年驻守在外,结交的三教九流还挺多。这位所谓的易容高手,其实是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女郎,她极擅妆术,何玉姑便戏称她是易容高手。
  女郎是北地人,娘家是开胭脂水粉铺子的,上八年华时和当地的一个药商之子成了亲。
  年纪轻轻死了丈夫后,夫家家业便被小叔子们抢了。再回娘家,娘家兄嫂也不容她。
  她又膝下无子。
  所以,她就自己一个人另立了门户。
  从二十出头的年纪,一直一个人打拼到了如今而立之年。女郎原在北地已经有了些傍身的家业,不过,她和何玉姑交情不错,何玉姑领命回长安时,出发前有去找过她。
  女郎想着,这世间最繁华之地莫过于长安城了。所以,便把北地的那些家业典当后,果断收拾了包袱跟着何玉姑一道来了长安。
  女郎自自立门户后,不用夫家姓,也不用娘家姓,就只让人家唤她清娘。
  清娘是个性子温柔、长相极秀丽的女子,便是人到了中年,因她肤白又保养得当的缘故,看着就只有上十五六的样子。
  听徐杏说要跟她学妆术,清娘倒是笑了。
  “我的那些本事都是登不上台面的,良娣可莫要笑话我。”
  徐杏自认了何氏夫妇为父亲母亲,认了何家做她娘家后,便常往永安侯府来。所以,和清娘倒还算相熟。
  清娘也不是个矫情人,徐杏一再让她不必遵守宫里的那套礼数规矩后,清娘平时和徐杏说话,就跟和朋友说话无上样。
  徐杏便说:“那日我来府上,你给姑母上了妆,姑母从我身边走过我都没认出来。还是后来她喊了我一声,我才认出她来的。清娘,你既有这等好本事,就让我也见识见识吧。”
  清娘倒也不是那等吝啬之人,闻声就说:“你若真想学,我便教你。只不过,真的不是什么绝活,就是在脸上扑粉上妆,然后再描眉画眼而已。”
  她特意举例:“比如说,你眼睛大,我能帮你化得小一些,你皮肤剔透白净,我能让你变得黑一些。你是弯弯柳叶眉,我能让你变成柳枝眉。”
  清娘一边说,一边细细打量着徐杏。
  “只是,良娣如此貌美,我就算化,也只能帮你往丑了化。”
  这正合徐杏之意。
  徐杏忙说:“当了十好几年的美人了,觉得挺没意思,如今就想做丑女。”
  清娘才不信她这话呢,她笑着摇头:“哪有人嫌自己长得美的?良娣多半是觉得好玩。”
  “你就教教我嘛。”徐杏是真的想学,又知道清娘心软,所以便开始撒娇起来。
  清娘没再说什么,就开始拿出自己的家伙什儿,一边开始给徐杏上妆,一边说:“有几个诀窍,我告诉你,你认真学着。其实不难,我知道良娣也是极会妆术之人,我一点,你便会。”
  徐杏之前在风月楼呆了十年之久,楼里妈妈除了教她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外,别的各种杂门绝学,不管有用无用,也都会略有涉及。
  所以,在妆术上,徐杏的确不是生手。
  太子这两日忙着应对秦王,所以,对徐杏和雁奴都有些冷落。等到这日他把一切都布置妥当,难得能早点从明德殿内出来,想早早过去丽正殿好好歇一歇时,却被曹安有告知,良娣和公子都不在东宫。
  “去了哪儿?”太子疾走的脚步突然停住,侧身驻足看着曹安有问。
  曹安有这才回说:“去了永安侯府。”又顺便向太子禀告道,“这几日,良娣几乎是日日都领着公子出门。一大早出去,傍晚时分才回。因殿下这些日子诸事缠身,所以,奴便没和殿下说。”
  太子闻声后,如画般清隽的那张脸上未有神动,只是一边负手继续往明德殿外去,一边吩咐曹安有说:“备车。”
  曹安有称了声“是”,正要亲自去办这差事,却又被太子叫住。
  太子看着他,神色莫辨,太子说:“日后良娣出门,你不必拦着,但得即刻过来禀报。”
  曹安有伺候在太子身边多年,此刻自看得出面前这位储君似是动了怒意。
  曹安有忙弯腰解释说:“殿下政务繁忙,这良娣……”
  “再忙也不差这一会儿功夫。”
  “是。”曹安有再没说什么,只应了下来。
  只是心里在想,殿下和良娣,莫不是吵架了?
  但他怎么没看出来呢。
  太子驾临何府,何玉姑领众人来请安,改了妆容后的徐杏,也混迹其中。
  太子唤他们起,然后目光匆匆在众人中一扫而过。一眼看过去,并没有看到那个他熟悉的身影,便转眸看向何玉姑问:“杏娘呢?”
  “良娣她……”
  “父王猜猜看呢?”雁奴就站在最前面,他父王一来,他就最先跑出来了。
  方才徐杏改了妆容的样子他已经见过,很遗憾,他并没能一眼就认出她来。所以,这会儿他就想看看他父王能不能很快将人认出。
  “你们都退下去吧。”何玉姑冲那些下人挥了挥手。
  徐杏这会儿就是一身下人的打扮,闻声,她忙也要继续混在其中退下去。
  但却在经过太子身边时,被太子一眼认了出来。
  太子伸手去扼住她手臂,徐杏立马停住脚步,然后匆匆垂头继续请安。
  太子方才只是觉得这个人身影很是眼熟,很像杏娘。但也没有确定。这会儿细细打量了一番后,他倒是能确定了。
  “别闹了。”太子说,“怎么打扮成这样?”
  徐杏扫兴极了。既被认出来,她索性也不再装。
  “就是想知道妾都妆扮成这样了,殿下还能不能认出妾。”徐杏惋惜,“原可以蒙混过关的,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太子的火眼金睛。”何玉姑说,“清娘易容术的确高明,但也就能骗骗雁奴这样的小孩子。遇到太子,就不管用了。”
  雁奴本来就因为他没认出而父王却一眼就认出了很不高兴,这会儿又被何玉姑挑明了来说,他更不高兴了。
  于是虎着张脸,把全部的委屈都写在了脸上。
  “瞧,他还不高兴了。”何玉姑继续打趣。
  雁奴却跺脚说:“这一局不算,有本事让清娘再给良娣化一个别的。我们三个一起猜,看谁能先认出人来。”
  何玉姑识趣,挑逗小孩子也会注意些分寸。
  所以见这小孩儿真急了,她就服软说:“那臣肯定是最后一个,臣是不比了。”
  雁奴这才满意。
  然后小人家想继续装严肃的,没绷住,忽然就开心的笑起来。
  回了丽正殿,等雁奴也回自己寝殿休息了后,太子这才问徐杏:“这几日,怎么日日往外面跑?”她目光沉静地望着人,怕错过徐杏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竟还学着化成了那样。”
  太子近来总有种不安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身边的这个女子离他忽远忽近。
  或者说,她从来都是离自己忽远忽近的,只是近来更明显了些。
  但若真叫他纠错,他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在和他的相处中,她没有任何异样。甚至,她还会主动抱他,亲他,比从前任何时候都依赖他。
  其实太子语气也不重,但徐杏却装着委屈的样子。她有沉默一会儿,然后竟然眼圈还红了。
  不过她故意装着忍住了没哭的样子,只是把脑袋别到一边去。
  这一反应也算是半真半假吧,要说委屈也算有。可要说那么委屈,其实也没有。
  但她不装不行,她不装,太子就要发现她的心思了。
  见人突然委屈了,太子一愣。继而才反思自己方才是不是语气重了些。反思完语气后,又去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忽然想到,有关李信身世一事他似乎还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并且她那日往清凉殿去过一回时,他就看出来她似乎猜到了点什么。
  想着,李信一事除夕夜是再不能瞒得住的。与其到那时才让她知道,不如提前和她通一声气的好。那徐妙芝毕竟是她亲姐姐。
  太子不由又想,或许她在为因为他瞒了她李信一事而生气吧。毕竟从那日她去过清凉殿后回来,人就有些不一样了。
  太子静容垂着眸,只思量一会儿后,就问起来:“李信的事……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徐杏闻声一愣。
  但她知道,太子既然这样问,那肯定是猜出她已然知情。
  她再撒谎瞒着说不知情,就很没必要了。
  所以,徐杏轻轻“嗯”了一声。
  而后又说:“妾也只是猜测,并没确定。不过现在听殿下这样说,此事看来是不假了。”
  “那你生气了吗?”太子问,“因为孤一直瞒着你此事而生气。”
 
 
第85章 第85朵杏花
  徐杏不否认,但她也没有说自己很生气,就掐出了自己一小截手指来给太子看。
  “就一点点生气。”
  见她调皮的可爱,太子倒摇着头笑了。二人这会儿是挨着坐的,太子就手一伸,便将人整个的揽抱到了怀里来。
  在她带着幽香的青丝上吻了吻,然后太子低头,凑近她脸去和她说:“那现在还生气吗?”
  徐杏指着自己的额头和两边脸颊,示意太子亲这里,她则说:“多亲一亲就不气了。”
  太子很听她的话,果然抱着人又亲起来。
  亲得多了,口水都沾脸上,徐杏倒开始嫌弃起他来。心里嫌弃,她就索性直接表现了出来,开始避让不让他再亲。
  可她越是不让,太子便越是要亲。于是,二人就这样笑闹起来。
  那日栖凤宫内惊心动魄的一幕,事后皇后想了想,自然也觉得事有蹊跷的。所以次日,她又暗中差人去把秦王召进了栖凤宫。
  二十几年来,皇后难得第一次用比较严肃的口吻和秦王说话。
  秦王见实在瞒不住,这才向皇后坦了白。但坦白完后,他又忏悔又落泪,搞得皇后虽十分动怒生气,但对秦王这个儿子她还是心狠不起来。
  她当然舍不得怪自己儿子,自就把这一切都推到了徐妙芝头上。
  怒骂她不守妇道,说她实在是丢了皇室颜面。又说这样的女人,若不是碍着她娘家有权有势,早该一根白绫给她赐死了。
  秦王本来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皇后知晓,但如今皇后既然知道了,秦王便又趁机在皇后面前哭诉,说太子如今已经知道了此事,太子要杀他。
  他说是因为察觉到太子要杀他,他才对那对母子起了杀心的。
  又说,若是此事被透露出去,他的一世英明就全毁了。而之前提议要圣人准他开府自主招揽英才位配东宫一事,肯定不会再有结果。
  太子如今对他起了杀心,一旦他失去权势,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尽力去抓住皇后软肋,一个劲在自己母亲面前哭诉。堂堂七尺男儿,哭得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皇后本来还对他有些失望和埋怨,但被这一哭,心更是软了下去。
  “太子……太子他真的敢如此做?”皇后虽然一直偏心秦王,但她本能还是觉得太子做不出那种杀害亲弟之事来的。
  为了一个女人,也不至于啊。
  秦王知道,若是此刻母后都背弃自己,再不肯帮自己,那他真的就是孤立无援了。
  所以,秦王狠了狠心,开始胡编乱造,编排起太子来。
  “儿臣王府深夜突遭袭击,若不是一群过命之交护着儿臣,儿臣怕……怕如今都没有命过来见母后您了。”又说,“母后您想想,他既知道了徐昭训出墙一事,身为男子,他又怎容忍得了?但这种丑事,若真昭告于世,也有损他的颜面。他明着不敢怎样,只能暗中杀儿臣泄愤。”
  秦王巧舌如簧,说的是声情并茂。皇后又素来信任他,自是信了他的鬼话。
  “那你要怎么做?”皇后问秦王。
  秦王没再说话,只是抬了抬自己手,做了个“杀”的手势。
  只要那对母子死了,罪证没了,便是太子再疑心,也就不能再拿此事拿捏他。
  腊月十六之后,到除夕夜,宫内一片喜气繁荣景象,风平浪静。
  每年的除夕夜,圣人都会在太极宫内大设家宴,把皇室子弟都叫进宫来一起过年。
  徐杏身为准太子妃,自是和太子父子一起出席。
  从前只是良媛的身份,多少招人瞧不起。如今她娘家何家受封了侯爵,她乃侯门贵女。且她又得太子宠,得东宫嫡长子喜欢,如今又要做太子妃了……
  如此种种尊贵的身份叠加,让她在今日这样的除夕宴上,也是出了好一波风头。
  不过,徐杏远比不上秦王妃八面玲珑,事事都打理得得心应手。也比不上齐王妃能说会道,能把和东宫齐王一边的皇亲哄得直笑,也能把明显和东宫不对付的皇亲堵得哑口无言、讪讪离去。
  徐杏喜静,其实要她说,还不如她就只缩在她丽正殿那地方,和贺姑姑小珍珠小葡萄她们几个一起过除夕守岁呢。
  这算是第二次参加这种和皇室子弟打交道的宴会了,第一次是齐王夫妇大婚时。徐杏再次确定,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场合。
  虚与委蛇的应付,掏空心思的说好听话。彼此都心知肚明说的是阳奉阴违的鬼话,却还得端着体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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