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春色——荷风送
时间:2021-04-18 09:45:53

  他从前给她的那些,对她来说,其实远远不够。
  他想重新开始。
  就把眼下的局面当作是一个新的开始,这一次,他想一点一点,慢慢的走进她的心里去。
  太子知道,想要重新开始他和杏娘的这份感情,他最先该做的,就是去正视所有欣赏杏娘的人。郑家三郎……的确,或许以他的身份来说,更适合杏娘……
  从前是他棒打了鸳鸯。
  对太子如此的坦诚相对,郑三惊诧之余,不免也有些惶恐。所以,他已经再次站了起来。
  略弯腰颔首,恭恭敬敬站在太子跟前。
  而太子这回却没即刻让他坐回去,只是表情颇严肃了些,他放下所有的尊严和身份,和他致歉说:“孤……一直以来,或许都欠你一句抱歉。三郎,从今日起,你与孤的私人恩怨,一笔勾销。”
  郑三抱手作揖:“臣子惶恐。”
  若他孑然一身,肩上没有扛着家族重担。或许,此刻他可豁出去与太子就此事争论一二。
  但他身为郑家郎君,他不能如此糊涂。
  所以,不论太子如何说,郑三始终都不曾在太子面前承认他对东宫的良娣仍有觊觎之心。
  但两个都是聪明人,彼此心照不宣。
  以郑三的立场和身份,早在徐杏嫁去东宫那日起,他便和她再不可能了。而如今,他想去找她,不过也只是想她好好的而已。
  他想知道她在哪里,有没有受苦,是否安全。她若安好,他便可安心。
  所以郑三说:“四娘去寻良娣了,臣子此去寻四娘,或可能与良娣遇上。还望殿下放心,若臣得遇良娣,定竭力护其周全。”
  “孤信任三郎。”太子说出此话,没有丝毫犹豫。
  又执起一旁茶壶,太子亲自给郑三斟茶。递过去后他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而后举起和郑三的碰了碰。
  “孤在此给三郎践行。”
  郑三毫无迟疑和犹豫,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送走了郑三,太子则也没在此地多留。太子负手拾阶而下,方绍文则紧跟在太子身后。
  “方将军,让你的人都不必再查下去了。”一直沉默着的太子忽然开口吩咐。
  方绍文领旨称是。
  走出茶楼,坐上马车后,太子让方绍文和他同乘而行。
  马车宽敞,便是两个八尺男儿同乘,也丝毫不觉拥挤。
  太子是有些事情要交代方绍文去做,这才喊他坐到马车上来同行的。暗中找了她数月,至今仍毫无头绪。整个长安城,几乎都要被翻个底朝天了,仍不见她踪影,想来,要么她如今人已不在长安,要么,则是她早聪明的给自己找了一个实实在在的身份。
  之前搜查,都是各处查的身份可疑女子。若是她在长安内给自己实实在在安了一个身份的话,找不着她,也是情有可原。
  并且太子觉得,凭她逃走之前数月的准备和筹谋,凭她细腻的心思,她既能走,自是做好了万足的准备的。
  但太子细想了想后,觉得唯一可能让她和外界有联系的机会,也就是那半个月找房子的时候了。借着买宅子各处跑,观察长安地形,再寻好逃开后最初的落脚地儿……
  所以,太子吩咐方绍文:“回头孤会让曹安有给你一份名单,你照着名单上的名字挨家挨户慢慢跑。但记住了,不得扰民,更不能泄露你的身份!”
  “是。”方绍文领旨。
  太子口中的那份名单,是徐杏之前看宅子时在牙行的人带领下,所相看过的所有宅院的户主。太子觉得,若他所料不错的话,她给自己安的身份,应该就是在这些人家中。
  只需一一细细去查,想来总会有点蛛丝马迹。
  便是她如今已不在长安,他也好知道她到底去了哪儿。
  那边徐杏离开长安后不久,便和朱大娘道别了。临走前,朱大娘递给了徐杏一块玉佩,说是这样的玉佩小怜也有一个,到时候,凭着这玉佩,小怜便知道她是朱家的亲友。
  徐杏收好玉佩,并做了承诺后,再次和朱大娘道别。
  而太子那边,方绍文跑了名单上所有的人家后,都说近几个月家中不曾有什么异样的情况。但方绍文却打探到,说是永平坊有户朱姓的人家,离开了十多的女儿,最近好像回来探亲了。
  方绍文话还没说完,太子立即便负手大步往外面去。
  方绍文只能一边跟上,一边继续回禀道:“臣到朱家去过,但朱家如今就那老妇一人,不见有陌生女子在。臣藏在暗处悄悄观察了数日,皆不见有年轻女子出入。”
  “但附近唯一可疑的,也就这一户人家。臣怕擅自主张会坏了殿下大事,所以,并未亲去和老妇碰面,直接先回来回禀了殿下此事。”
  徐杏易了容改了装扮,乘船走京杭大运河一路从长安行至杭州。到了杭州后,稍稍逗留玩了几日,之后才折转去的扬州。
  只是她到江南时,已经是近年关的寒冬季了。南方靠海,冷风潮湿,冬天竟比长安的冬天冷多了。
  这种冷还不像是京城的冷,这种冷是好似有沾了冰水的刀子在身上脸上割肉一样的冷。
  不过好在徐杏身上有钱,给自己又添置了几件冬衣冬袍。又在扬州城内择了家上乘的客栈入住,客栈房间内自供有炭盆。
  进了屋,自然就不冷了。
  徐杏身上带有一张小怜十四五岁时的画像,她想着,便是如今十年过去,小怜容貌已有所改变。但一个人十四五岁时长相基本上已经定了,就算再变,该也不会有再大变化。
  所以好好休息了一夜后,次日一早,徐杏便打算拿着这张画像去楼下,找客栈里的掌柜的问一问。
  这家客栈人流多,或许掌柜的就能见过。
  就算没见过也不打紧,她再去别处问就是。
  但徐杏下楼时,却在楼下碰到一个人。来人让她暂时改变了主意,没有即刻拿出画像去找掌柜的打听情况,而是先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那公子一身上好的锦缎,头上所束玉冠上的白玉,足有大拇指指盖那么大。白皙面皮,清瘦身形,看着不过才十五六的模样,却生得风流多情。
  大冬天的,还摇着一把折扇。
  那张脸,那双多情的桃花眼,还有他风流的神态……只一眼,便让徐杏想到一个人。
  徐妙莲。
  “三少,这大清早的,您怎么大驾光临了?”掌柜的瞧见这少年,立刻满脸堆笑迎过去。
 
 
第97章 第97朵杏花
  那掌柜的少说也有四十了,原瞧着挺有威严的一个人,如今见到这少年郎,却立即摆出了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来。
  不禁让徐杏觉得,这少年郎怕是在这扬州城内非富即贵,掌柜的惹不起。
  又或者,这少年郎就是这家客栈的少东家。
  徐杏才这么在脑中过一遍,果然,接下来就听那少年郎说:“阿父总说我懒散不肯吃苦上进,不如两个兄长会钻营。所以,我今儿便过来看看。你这里……可一切都安好?”
  那掌柜的说:“回三少的话,倒一切还好。”又奴颜婢膝道,“在这扬州城,谁敢在苏家的产业和地盘上闹事?不要命了吗?”
  那苏三少则一脸满意的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一边说,一边缓缓扇着手中那折扇,语气轻飘飘的,“吴掌柜,你且好好做事,本少日后自不会亏待你。”又说,“如今阿父已经把你打理的这家客栈给了我,我也势必得做出些成绩来才行。”
  掌柜的忙说:“请三少放心,小的必然对三少您赴汤蹈火。”
  “那既然没什么事,本少就走了。”说着,那少年郎直接一个转身,摇着扇子又走了。
  前后在这儿呆了也就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等那少年郎走远了后,还不等徐杏特意去打听一番,就有本地人私下悄悄论起了这苏家的人和事。
  徐杏大概听了几耳朵,就把这苏家的大概情况摸清楚了。并且听完后她更加确信,或许,如今的那位苏家继房苏夫人,和徐妙莲有些亲戚关系。
  苏家在扬州乃大户,家财万贯。如今的苏夫人却是苏老爷继室,生有一个儿子,也就是方才的那位苏三少。
  而苏老爷前头原配夫人也留有两个儿子。但如今的苏夫人想让自己儿子继承整个家业,便趁着如今苏老爷还不算太年迈时在苏老爷耳边吹枕头风,让自己儿子渐渐插手管家里的酒楼饭庄和客栈的生意。
  既知道如今这家客栈乃是那苏家产业,徐杏对这里的掌柜自然就不再信任。所以,身上藏的小怜的画像,她自也没再拿出来去向掌柜的打探情况。
  找小怜倒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徐杏如今对那位苏家的继室夫人更感兴趣。
  她想弄清楚她和徐妙莲是什么关系,她到底是不是徐妙莲生母。
  若她就是徐妙莲生母的话,那当年掉包她和徐妙莲的人就是这位苏夫人。并且,掉包之后,把她给遗弃、甚至卖去青楼的人,也是她。
  她对徐家人有怨,但对当年那个害了她一生的人却是有恨的。
  若真是这个苏夫人做的这些坏事的话,她实在不能忍受她如今竟然能过这样的好日子。
  但徐杏也不想误伤了谁,所以当务之急,她是想尽快先见那位苏夫人一面的。
  恰巧她听说苏府最近在招绣娘,所以徐杏换了家非苏家产业的客栈住,然后又给自己化了个年轻少妇模样的妆。一切妆扮妥当后,她打听着苏府的方向,寻了过去。
  这苏家的宅院豪华气派,又雅观别致。便是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做过良娣住过东宫,享受过天下最顶级的富贵。
  但不可否认,看到这样绵延起伏如同山一般一眼瞧不见院墙尽头的宅院时,心中还是暗叹了一番。
  早在牡丹和海棠写给她的信中她就知道,京都有帝王气,富贵云集。但若论富庶,还是要数江南之地的。
  天下富商,八者数南。
  这天底下的富户,有八成是在南边儿的。
  徐杏虽然才到这里没多少天,但几日下来,她也算是看了不少的江南风情。
  比起京都长安来,自是别有一番韵味在。
  徐杏站在苏家大院前,兀自感慨了一番后,便举步朝那两扇红漆铜环的大门走去。
  但却被守在门口的苏家门丁拦住了。
  徐杏配合着自己如今的这副容貌,故意粗了些嗓子说:“听闻贵府夫人招聘绣娘,我自认有几分绣技,所以,便想来试试看。”
  那门丁上下随意打量了徐杏一番,然后不耐烦撵她走说:“苏家的大门岂是你想进就能进得来的?走走走,赶紧走。”
  徐杏来前有猜到这苏家的大门不会这么好进,但却没想到,她连绣样都还没拿出来呢,竟就这样被轰了。徐杏是铁了心要弄清楚那苏夫人身份的,所以,眼前便是被人轰的再为难,她也还是厚着脸皮赖着性子说:
  “马上就要过年了,家中实在困难,想讨点钱回家过年,还请二位大哥通融一下。”忙拿出自己绣品来,递送过去。
  但见二人仍不为所动的样子,徐杏又说:“早听说来贵府当绣娘,一个月能赚三四两。若我真入了苏夫人的眼,到时候,定拿出一半的赚头来孝敬二位大哥。”
  徐杏以为自己这样已经算很有诚意了,但二人却仍旧不为所动。
  徐杏心想,应该是这二位门丁并不把一二两银子放在眼中,所以才不为所动的。她若想继续拿钱收买,就得继续往上加钱。
  她倒是不在乎这点银子的,只是,她方才已经说了家中没钱过年,要靠到府上做绣活赚钱。若是这会儿再往高了给,她怕自己的谎会兜不住。
  所以,徐杏三思之下,打算先行放弃。她如今人就在扬州城内,想见苏夫人,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所以,徐杏决定先回客栈再想对策。
  但她人还没走多远,就被一个瞧着只有十三四岁模样的,梳着双螺髻的小丫鬟拦住了。
  “娘子请留住。”那丫鬟说,“我家少夫人有请。”
  徐杏礼貌问:“请问你家少夫人是谁?”
  那丫鬟则侧过身去,转身朝她身后不远处的一顶四人抬的轿子指了指。
  “我家少夫人正是这家的女主人,方才娘子的境遇,少夫人都看到了。少夫人唤我过来请娘子过去一叙。”说着,那丫鬟又朝徐杏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杏心中还是存着戒备的,不过,想着自己是有些功夫傍身的,且既这少夫人是苏家的女主人,想必就该是苏家大少或者二少的妻子,若是她能借少夫人的路进去苏府会一会苏夫人的话,也就免了她后面筹谋怎么再花心思进府去了。
  所以,徐杏只稍稍迟疑了一瞬,而后就笑着受了小丫鬟的邀,跟着朝那顶四人抬的轿子去。
  走得进了后,那丫鬟说:“大少夫人,娘子奴婢给您请过来了。”
  而这时,一双素手撩开轿子前的帘子,露出了一张十分端庄的芙蓉面来。
  少夫人瞧着模样,也不过才二十五六。
  “方才有瞧见娘子随身带了绣品,可否让我看看样子?”那少夫人一开口,是地地道道的吴侬软语,十分动听。
  徐杏说:“当然可以。”
  说罢,她将绣样递给了侯在轿边的小丫鬟。小丫鬟接过后,又递送到了少夫人面前。
  谁知,少夫人见到徐杏绣样后,面露喜色道:“娘子绣技十分不错,不知……娘子可有兴趣到‘一品绣’来做绣娘?”
  徐杏虽初来乍到,但一品绣她却是有所耳闻的。今天早上在那苏三少名下的那家客栈,徐杏有听到当地的几个食客说起过苏家来。
  苏家不仅有酒楼饭庄的产业,自然还有许许多多别的产业。而如今苏家大房苏大少所打理的生意就是绣庄,而这一品绣,则是苏家当地所有产业中名气最大、也是资格最老的。
  想到这里,徐杏心中突然生了许多疑窦来。既是苏家自己名下就有绣庄,那苏夫人又何必再以极高的聘金另揽绣技好的绣娘到府上呢?
  直接和大房打声招呼,让从一品绣择一二个绣技好的绣娘去给她做四十生辰的衣裳不就行了吗?
  何必大张旗鼓的,却又费这么大劲儿。
  但转念一想,徐杏就什么都明白了。
  又岂止是只有宫里才有争斗?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算计和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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