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春色——荷风送
时间:2021-04-18 09:45:53

  她便趁当时手忙脚乱大家皆不在意时,偷偷把自己的女儿和那位夫人的女儿偷换了。换掉后,她便抱着那位夫人的女儿连夜离开了村子。
  本来她还想,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又是战乱年代,她该怎么生存下去。可如今既然她自己的女儿有了去处,而带在身边的这个又不是自己的,她便没那么多顾忌了。
  当时走得离村子远了后,她便把女婴丢弃到了荒山野岭。
  原是想着,这个孩子只要一日活着,日后说不定对她亲生的女儿就是一种威胁。只有她死了,才不会有任何人威胁她女儿的幸福和地位。
  但她从未杀过人,若真要她亲手杀了一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她也实在做不到。
  所以,便选择把人送去深山里,任其自生自灭。
  她想,深山老林,人迹罕至,饿上个三五日,她自然就活不下去了。那个女婴,应该活不了的。
  苏夫人是从噩梦中惊醒的。梦中,她抱着女婴一个人出现在深山,突然的,一张猛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紧接着,就是一阵阵似是要刺破黑夜的嘶吼声。
  她被这一幕吓醒了。
  醒了后的苏夫人满身满脸都是汗,显然还心有余悸。
  那个余娘子是谁?她到底是谁?
  这十八年间,她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麻烦,从未再打探过当时那位夫人的身份背景。即便是从苏家的一个普通妾室,母凭子贵,后来成功坐上了苏夫人的位置,她有了权势和地位后,她也没再在去打探过。
  难道,她的亲生女儿,她如今过得不好吗?所以这个孩子她如今回来埋怨她了。
  还是说,那个被她扔进深山的孩子她并没有死。她活了下来,而如今寻到她人后,来找她报仇来了。
  苏夫人这些日子心事重重,一直疑神疑鬼。白日吃不香,夜间也睡不好。
  但徐杏就不一样了。
  徐杏日日吃得香,睡得饱。
  并且客栈生意越来越好,徐杏一个人实在瞒不过来,已经在和夏家夫妻商议后,琢磨着要收几个学徒了。
  她如今白天干活做事,晚上还能腾出时间来写点东西。
  从前没开始认真干这一行时,徐杏做菜不过全凭心情。但如今不一样了,如今她知道自己所有一切的付出都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和换来钱财,她便打算开始认真做这件事。
  她近来在编撰食谱。
  不过,偶尔忙碌之余,她也会想起远在长安的那个人。
  会一再的去想他在得知自己离开后、在看到她写给他的那封信后,会是什么反应。
  是生气,愤怒,还是也会体谅她,愿意成全她。
  细细算来,她离开他,竟也有快一年的时间了。
  她不知道,这一年来,他是不是已经渐渐开始放弃找自己了。不管之前他初初得知自己逃跑时再怎么动用他的人,他一切的权势去搜寻她,可如今毕竟一年过去了。
  一年的时间,让他渐渐不再牢记自己、淡忘自己,足矣。
  偶想到,他日后会有别的太子妃,别的妻子,会夜间搂别的女人在怀,和别的女人做那种最亲密的事……偶胡思乱想想起这些时,她心中也会有失落,有小难过。
  不过,她知道,从她逃开他的那一刻起,他们间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她也坚信,时间是疗伤最好的药。日子久了,她也会渐渐淡忘掉和他的所有过往。
  他们在一起不过也就一年时间,如今花一年忘不了他,花两年、三年、四年……总有一天会彻底忘记这个人的。
  徐杏虽偶会缅怀过去,会想起太子对她的好,但她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她不否认她爱上那个男人了,但她其实更爱自己。她也更应该爱自己。
  只要知道他人好好的,她也就放心了。
  便是日后有缘再见,她也希望彼此都能冷静、理智。不必再提从前的任何往事,能做到一笑释怀,然后就当彼此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旧相识就好。
  这便是她认为的对彼此最好的一个状态。
  长安城,东宫,太子书房。
  收到密探从扬州寄回来的飞鸽传书后,太子只看了一眼,便招了亲随来,让人把苏夫人的身份秘密透露给徐家人知道。
  年前太子得知徐杏人在扬州时,他虽未能即刻抽身寻过去,但却是暗中派了人过去的。
  这几个月来,几乎隔几日便有从扬州寄回来的飞鸽传书。
  有关这个苏夫人,太子也是早在之前的几次书信中便得知了。他之所以选择暂时不动,他是想尊重她的决定,想让她自己亲手去解决这件事。
  她去处理,他来善后就好。
  之前见她一直按兵不动,他便也没有动作。而如今见她既然已经和苏夫人会过面了,且还提起了点当年的事,太子这才也开始有点动作。
  他也想看看,徐国公府的人在得知这个真相后,他们一家会选择怎么去做。
  处理好这件事之后,太子离开了书房,往雁奴崇仁殿去了。而他去了后,却被告知,雁奴这会儿不在崇仁殿,而是去了丽正殿。
  太子有一瞬的沉默,然后才静默着往丽正殿去。
  如今的丽正殿,侍奉主子的婢子奴仆一个没少,但因那个人不在,难免是少了点原本的热闹和烟火气。太子负手入内时,雁奴正一个人抱膝蹲坐在石阶上仰头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而他旁边,还搁了一壶酒。
  有婢子候着侍奉,但都是远远的,没敢靠雁奴太近。
  太子负手慢慢踱步靠近后,悄无声息朝那些婢子一挥手。之后,他则提袍弯腰,坐在了儿子身边。
  自从徐杏走后,雁奴就一直有些闷闷不乐。
  之后再回头去想从前的一些事,他就总能从他们的相处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说,那年的除夕夜,杏娘罕见的主动提做好多菜给他吃。杏娘还拿出她亲手酿造的果酒来,难得给他喝了点。
  若是他当时再细心一些,就能发现,其实当时在提起父亲时,杏娘是有些避而不想谈的。
  “什么时候开始,小小年纪竟学会喝酒了?”坐下来后,太子故意冷着声音问。
  雁奴如今在没有外人在时,他也不给他父亲请安问礼了。他早觉察到父亲过来了,只是他懒得动弹。
  但听父亲开了口,他还是回了一句:“我没喝。”又提起了徐杏,“当年杏娘还在家时,她也叮嘱过我,让我不许贪杯。”
  已经有了杏娘消息一事,太子一直没有告诉儿子。是因为,若是告诉他,他定会吵着闹着要去把杏娘接回来。
  但他年纪还太小,他不懂,杏娘这一走,她是冲着永远都不再回来走的。
  她既已下定了决心,走出了那一步,她便轻易不会回来。
  便是他们父子同去了,她也不会回。
  除非动手段逼她回来。可若那样,又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所以,太子一直都瞒着儿子这个消息。
  但如今,他打算留雁奴坐镇东宫,留魏先生等人和齐王一同辅助雁奴朝政之事。而他,则打算亲下一趟扬州。
  事到如今,也是瞒不住他了。
  所以,太子认真看着儿子说:“为父有了杏娘的消息,但还不确定,想亲自去看一看。如今你皇祖父不理朝政,而你年纪也不小了,为父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让你开始涉政。正好,你也开始锻炼锻炼了。”
  父亲一口气说这么多,雁奴悲喜交加。
  听父亲的意思,是不打算带他一起去找杏娘了?
  太子瞄着儿子脸色,安抚说:“朝堂上的许多事,为父已为你扫平障碍。如今,你大可稳着做事就行。”
  秦王一党发起兵变,余孽一时难以除尽。秦王羽翼丰厚,为防死而复生,太子足足花了一年时间。
  而如今,朝政之事该做的都做完了,他便想亲自过去找她。
  “你行不行啊?”反正雁奴是觉得不妥,他极力建议说,“朝政上的事,我也不懂,还是阿父亲自处理为好。至于杏娘,还是孩儿去寻最为稳妥。”
  但太子却说:“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说完起身就走。意思就是没得再商量。
  雁奴生气的追在他身后数落:“你这样擅自做主,不给别人一点商量的余地,这就是霸道。我可得提醒你,你这专横蛮行的脾气不改改,你便是去了,杏娘肯定也不会搭理你的。阿父,你要稳着点来,别把人再吓跑了。”
  已是初夏时节,天渐渐热起来,徐杏已经不太总呆厨房了。
  每日她做的菜,都限量限份。今日的卖完了,便是皇帝老子来,她也不会再做。
  不过,徐杏已经开始收学徒了。
  与此同时,徐杏还在托牙行的人帮她找宅院。倒还没打算买,毕竟她也没决定日后一直留在扬州。只是她一直住在客栈也不好,所以,便想先赁一个。
  她本就不缺钱,如今明显又很能赚,所以对日后一段时间的生活质量,还是很有要求的。
  宅院所处地段要绝对安全。
  周边要热闹些,人气旺些,但也不能太热闹。
  宅院可以不必多大,但一定要干净,租金稍高一些没事的。
  徐杏跟着牙行的人满扬州城溜了大半个月,好不易才选到一栋令她十分满意的宅院。一切都符合她心中的期许不说,且这处小院落离夏家住宅不远,凡事也能有个照应。
  拟定了契书合约,才从外面回客栈,就在客栈门口突然瞧见一个人。
  徐杏脸上笑容,也随着在见到那个人后,一点点消失殆尽了。
  但赵掌柜却什么都不知情,瞧见徐杏终于回来后,忙满脸堆笑过来道:“这位是温公子,慕娘子的名而来。”又对温公子介绍徐杏,“这位便是我们客栈的余娘子。”
  只是方才初见人时,徐杏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看到这样一张脸,她有些慌张。但这会儿,她自也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和情绪。
  所以再望向那位温公子时,徐杏已经十分淡定了。
  徐杏冲赵掌柜点了点头,而那边,温公子则把原本轻轻摇着的折扇忽然一收,朝徐杏抱手自报家门道:“在下温子良,见过余娘子。”
  徐杏笑着朝他回了一礼,表情十分淡定。
  若说太子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那么眼前这位,看这极尽奢华的衣着打扮,则是活生生一朵人间富贵花。
  他虽和太子有同样一张脸,但论气质和穿戴,却又截然不同。
  不过不管他是谁,徐杏都装作不认识。只看了他一眼后,镇定从容在他身前越过,往楼上去。
 
 
第100章 第100朵杏花
  楼下时,徐杏淡定从容,可以做到丝毫不露破绽。
  但上了楼,进了房间,关上门后,徐杏不免心中还是慌乱和不安的。
  因为她不确定,楼下那个自称叫“温子良”的温公子,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方才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都没有来得及多反应和多做思考。如今冷静下来后细细去想,徐杏觉得,楼下那个人,应该就是他。
  是他找过来了。
  至于为什么不用自己真实的身份,而只是化名温子良,她就不得而知了。
  徐杏心里很清楚的知道,既他能精准的找到这里,便是她如今易了容貌,对防着他来说,也是无济于事。凭他的手腕,以及他做事的风格,若不是已经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任她再怎么想着逃都逃不掉,他是不会轻而易举现身的。
  一旦他现身,则只能说明,他已经视她为囊中之物,再逃不掉了。
  他会让她跑一次,却绝不会再让她跑第二次。
  但即便如此,徐杏也并不绝望。如今是在扬州,不是在长安。如今是在她的客栈,而非他的东宫。
  除非他真的只想囚她一个躯壳在身边,除非他动强用硬手腕。否则的话,只要她不愿意,他便就带不走她。
  再说,他既不肯以真实身份现身,那她便就将计就计,趁此装糊涂,当他只是温公子又何妨?
  这样一想,徐杏倒渐渐又淡定下来。
  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自己心内把一切都消化了后,徐杏又继续淡定从容做自己的事。该收拾东西收拾东西,该搬家搬家,就当那个人不存在。
  徐杏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当初逃出来时,她就什么都没带。
  后来到了扬州,因是住在客栈,多余的也不方便置办,所以,也就是置办了些胭脂水粉和应季衣裳。但现在赁了个房子,情况自就不一样了。
  赁了屋子就是有了个家,有了家,自然就要置办些家具和锅碗瓢盆。
  徐杏打算,这两日趁着空闲时间,把这件事给办了。
  徐杏搬家,夏夫人别的事帮不上什么忙,但这件事上是绝对能帮上忙的。
  徐杏才来扬州不久,很多事自然不如夏夫人懂行。比如说,哪里的工匠打造出来的家具好,哪里的人工便宜,又哪里卖的锅碗瓢盆更耐用。
  夏夫人过来找徐杏,却正好在徐杏房间门外遇到正推门出来的温子良。
  温子良温公子,一身富贵红对襟阔袖锦缎绸袍,眉目如画,半道青丝挽起竖在头顶,以金簪束之。通身气度大方,举止投足一颦一蹙间,皆是夏夫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过的矜贵好修养。
  便是随意送过来的一个眼神,漫不经心的微微一颔首以示礼数,都不损其半分清贵。
  这几日这扬州城内,慕余娘子名而来的权贵子弟也不少,要说她也是见过一二官家子的。但那些官家子弟和眼前之人比起来,又是逊色了许多。
  方才楼下遇到赵掌柜,他和自己说客栈住进来一个富贵非常的客人,把他夸得跟花儿似的,她还不信呢,心想这扬州又不是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什么样的富贵公子没有?
  不管是富商子弟,还是高官子弟,她也都是见过一二的。
  至于一个外地来的贵公子,就能让他夸成那样?
  但见到人之后,夏夫人就知道,是自己坐进观天了。
  扬州虽好,可天下之大,比扬州儿郎更出色的郎君可也多得是。
  温子良温公子,原只打算朝夏夫人略微颔首以示礼数。但见她一直看着自己,温子良则稍稍驻足。侧身朝身旁的屋子望一眼后,温子良倒是和夏夫人主动打起招呼来。
  “在下温子良,金陵人士,是慕余娘子之名而来的。”
  夏夫人是做生意之人,嘴上功夫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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