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权贵人家争夺爵位,夺权。这富商人家则夺利,争家产。
这苏夫人,已经靠吹枕边风拿到了经营酒楼饭庄的经营权。而如今,却又借着办四十寿辰做衣裙的由头,打算以极高的聘金招揽各地绣技高的绣娘。
绣技才是绣庄的生存之本,只要苏夫人拥有了这些绣技好的绣娘后,她就算是迈出了夺取绣庄的第一步。
这样一想,徐杏倒觉得自己不着急。日后她和苏夫人,总有相见的一天。
而这边,徐杏也礼貌回苏大少夫人话说:“多谢夫人厚爱。只是,我不是本地的,怕不能在此地逗留太久时间。若是短期内的活,我或还可做,但这长期的……”
“没关系。”那苏家大少夫人始终礼貌,她笑着说,“此事不急的,娘子或可再考虑几日。”
徐杏点点头:“好。”
苏大少夫人又问:“娘子贵姓?如今住在何处?日后我若想再找你,不知道要去何处寻你去?”
徐杏想了想,既然这苏家的继房夫人和这苏大少夫妻在打擂台,日后若是苏夫人知道这大少夫人瞧中了自己绣技,常来寻自己,想必苏夫人或许也会动捷足先登的心思。
届时,便不必她再多跑一趟找来苏家,而直接在客栈坐等苏夫人来找她便行。
这样一想,徐杏便把自己如今所居客栈的名字告诉了苏少夫人。但在告知名姓时,徐杏略犹豫了一下。
这一路来,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还未告知过谁自己的名姓。所以,徐杏是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告诉的苏少夫人。
“鄙姓余。”徐杏说。
余姓,闺名单一个“可”字。日后若再有人问起,她便以这个名字化称。
“好,余娘子。”苏少夫人说,“我们后会有期。”
如此一来,徐杏也算是暂时先了了一桩事。
找苏夫人一事暂时先不急,所以徐杏回了客栈泡了个热汤又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后,再下楼来,便向这客栈的掌柜打探了小怜的情况。
谁知,这客栈的掌柜看完徐杏撑在手中的画像后,笑起来:“这像上的人,倒有那么几分像我们老板娘。只是,这画上画的是一十三四的豆蔻少女,而我家老板娘已经二十有余了。”
二十有余就对了,徐杏心中这样想。
“那你家老板娘,何时过来?”徐杏问。
那掌柜的说:“如今客栈生意不好,娘子您也瞧见了,您来了有一日功夫了,是不是也没见几个人来用饭?”掌柜的边说边摇头,“扬州城内,做酒楼饭庄客栈生意的,自谁家也竞不过苏家。只不过,从前苏老爷还当家时,至少会留我们一口饭吃。”
“如今,那苏三少当起家来,恶意竞争,简直是想逼死我们。老板和老板娘近来奔波劳累,又一时心急烦躁,竟病倒了。”
“她家住在何处?”徐杏又问。
掌柜的倒存了几分防备,问她:“你……你是何人?”
徐杏只说了“旧友”二字,再多的,她也不便多言。
最终,那掌柜的还是把客栈老板夫妇所住的宅院地址告诉了徐杏。客栈老板姓夏,客栈是祖上传下来的,本来祖辈父辈接手时一直很好,如今到了他这里,倒有些走了末路了。
夏老板夫妇所居是两进宅院,白墙黑瓦,典型的徽派建筑风。夏家比起苏家,自然差了许多,但在徐杏看来,这夏家虽只是小富,但至少不穷苦,家中也和睦。
听客栈掌柜的说,老板夫妇十分恩爱,婚后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如今七岁,已经入学堂年书了。十分的聪慧过人,常得夫子夸赞。
徐杏去叩门,开门的竟是夏夫人本人。徐杏望着她那张脸,一眼就认出来她是小怜。
但屋内形容憔悴的少妇见了徐杏,却明显一愣,她用帕子捂着嘴咳了一声后,才问徐杏:“请问娘子找谁?”
徐杏也没说话,只是又拿出了那张画像来,递到面前少妇跟前去。
还不待徐杏说几句,那少妇认真瞧了画像后,便渐渐红了眼圈。
“你……你到底是谁?”那少妇又问了一句。
徐杏这才说:“长安城,永平坊,朱家。朱家有个朱大娘,我是受她老人家所托,一路寻你寻过来的。你叫小怜是不是?”
“阿娘……”夏夫人显然还是记得那位远在长安的养母的,思及往昔,她立即热泪滚落。忙大开了门,请着徐杏进屋去说话。
“也就是说,是我阿爹阿娘怕我再同长安的养母有联系,便一起哄骗我。不但藏了我寄去长安的信件,还哄骗我说我阿娘已经去了。所以这么多年来,我竟一直不知道她过的不好。”说到伤心痛处,夏夫人便越发垂泪。
徐杏却安慰说:“我离开长安时,她老人家身子骨已经养得十分健朗了。只是,这些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心中对你十分牵挂。如今你既知道这些,不如给她老人家回信一封,让她老人家知道你还活着,而且过得挺好。”
夏夫人落着泪不住点头:“我写,我这就写。”
太子这些日子常往永平坊朱家来,没亮身份,只是化身一普通富贵的生意人,对朱大娘说徐杏是他妻子。因他做了些惹妻子伤心的事,所以妻子失望的离开了他。
他知道妻子离京前在这里住过,他想去找妻子,所以希望朱大娘能告诉他妻子去处。
但朱大娘却很有戒备之心,不论太子说什么,她都一口咬死说不认识,没见过。
太子倒也不急,他如今也想用心去感受妻子曾在这里拥有过的平平凡凡的市井生活。老人家烦他,嫌他,一见他来就不给好脸色,但太子也并不在意。
依旧会隔三岔五便备些礼物亲自提过来,笑脸相待。
过来后,不会立即走,一般会在此逗留一二才离去。
久而久之,朱大娘也算是了解了这个年轻郎君是什么品性的人了。不免心中也会想,郎君和那小娘子都是花容月貌仙人姿色,瞧着都赏心悦目的,十分登对。
又或许,二人感情是真,不过只是因闹了点误会小娘子才含怨离家的呢?
同时,她也怕小娘子一个人只身在外不安全,会遇到坏人。几次犹豫后,朱大娘便动摇了决心。
这日,正是除夕,午后太子又拎了些点心过来探望朱大娘。
年轻男子一如既往的着一身素色锦袍,立在午后的阳光下,温柔笑着。明明就是个温和好脾性的郎君,但朱大娘也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她识人算多,自也看得出来,这样的郎君身上有种普通人家男子身上所没有的与神俱来的矜贵之气。
纵是不说什么,只往那儿一站,便莫名有种让人挪不开目光的吸引力。
这些日子他常来,左邻右舍见了,不少人私下里向她打探,问她常往她家中来的年轻郎君是谁。是做什么行当的,家中可娶有妻室。
朱大娘怕时间久了,打他主意的人多。届时,便是那跑掉的小娘子可怜了。
“你今日来的正好,我正有话同你说。”一见到人,朱大娘便开口说了这样一句。
但太子却道:“大娘且先不急,在下也有话和大娘说。”说罢,他从阔袖中掏出一封信来,递了过去,“扬州城寄来的。”
太子的人一直盯着朱家,所以这封从扬州寄过来的信,自然第一时间被太子的人截了下来。拿到信后,太子倒没犹豫要不要私下看,而是直接就拿了信来了永平坊。
但其实不看信中内容,他如今也大致猜得到,杏娘离开长安后该是去了扬州。并且照着信上所写的地址寻过去,该是能找到她人。
第98章 第98朵杏花
“扬州?”听到“扬州”二字,朱大娘思绪一下子就被太子带偏了。
她老人家忙从太子手中接过信,手已经颤得不成样子。
她自小生在京都长在京都,虽家中远远算不上富贵,但却还算殷实。至少,虽为女子,从小却也是读了点书,识几个字的。
望着信封上赫然的几个熟悉字眼,朱大娘一下子没忍住,竟轰然落了泪。
太子望着她老人家,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也是悲从心起。但他也只是自己在心里默默消化了所有情绪,面上丝毫未变,还劝着老人家莫要大悲大喜,要珍重身子。
朱大娘本来就已经打算把徐杏去处告诉太子的,现在又见他给自己带了小怜从扬州寄来的信,而且看着信封上依然完好无损的封印,想他也是没有事前看过,还算是正人君子……故而,朱大娘看在他的这份品性上,对他的态度更是和从前大不一样。
“好孩子,进来坐吧。”朱大娘邀请太子进去。
太子礼貌朝朱大娘抱手作揖后,顺便转身帮她老人家把门阖上了。
老人家虽认得字,但如今已年迈,眼睛不好。信封上的字大,她勉强还算能看清,但纸上那比苍蝇大不了多少的字她却是一个都瞧不清。
进了屋后,王大娘把信递给太子,让他念给自己听。
太子这才拆了信。
然后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念给王大娘听。
信是小怜写的,说清了这些年都没信件往来的原因。然后还说,她如今过得很好,嫁的男人对她体贴又关怀,小夫妻二人如今一起经营着一家客栈,如今生活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却小有富余。
她婚后已育有一儿一女,儿子聪颖懂事,女儿机灵讨喜。
还说,等过了年,等到春暖花开时,就来看看她。
最后是让她老人家好好保重身子,定不要再忧思忧愁。日后,若她老人家愿意的话,他们还想接她老人家一起去扬州养老,享一享天伦之乐。
这封信很长,足足写了三四页。太子慢慢念完后,朱大娘又哭了。
不过,这会儿倒是幸福的泪水。
这些年来,她唯一挂念的就是这个女儿。如今既已知道她一切安好,且生活还富足,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年轻人,可否帮大娘一个忙?”朱大娘小心翼翼收好信后,对太子说。
太子点头道:“您请讲。”
朱大娘:“劳您帮我回一封信去扬州,告诉我女儿,说我很好,让她不必挂念。也不必急着来长安看我,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她如今又有儿又有女,想也脱不开身。就说,我老妇身子还算硬朗,等天气暖和了,我亲下扬州去看看他们。”
太子笑道:“乐意效劳。”
夏家夫妻都是非常善良好客之人,加上又有朱大娘在中间做那根桥梁。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徐杏和夏家夫妻相处十分和睦愉悦。
养母还在人世这一事,让夏夫人心情好了不少。因心中有个期盼的缘故,又一日日以药好好养着,如今夏夫人倒日渐康复起来。
只是再谈起如今客栈里生意一事,小夫妻二人不免还是惆怅。
虽说家中还算殷实,不至于立然坐吃山空。但家中一家四口就指着这家客栈吃饭过日子了,或可靠着吃老本吃个三五年不愁,那三五年后呢?
如今一双儿女才渐长成,日后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可还多的是。
徐杏知道,这苏家三少如今经营管理酒楼客栈一块,他为了尽快能取得成绩搏取自己父亲苏老爷的信任,便想通过打价格战把这些小客栈的小老板一口气全都干掉。
苏家财大气粗,舍得成本钱,哪怕暂时做赔本生意,但只要把这些能和他竞争的小客栈小饭馆整黄了,日后他一家独大,再坐地涨价,不就是赚得盆满钵满么?
苏三少母子有本钱玩儿,但这些小本生意的老板却没有。
既是相识一场,徐杏也不落忍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那苏三少母子搞垮。
何况,那苏家母子,说不定正是与她有仇之人。
所以不管是为了夏家一家四口,还是为了自己,徐杏遵从自己本心,都决定要倾其全力帮一帮。
徐杏不缺本金,于厨艺上又颇有造诣。她想,连太子雁奴那等舌头尊贵之人都喜食她做的菜,想必她的确是有些实力在的。
徐杏自己心中拿定主意后,便打算去找夏家夫妇来商议此事。
夏家原先客栈生意好进账足时,还能有几个侍奉伺候的婢子。如今生意日渐败落后,夏夫人便只留了一个老妈子下来烧火做饭带孩子,别的都遣了。
这日徐杏趁夏家烧饭时登门来,主动去厨房帮了忙。
夏夫人带着闺女润润从外面回来,瞧见竟是徐杏在做饭时,她忙说:“你来便是贵客,怎可叫你做饭?”又问烧饭的张妈,“张妈,这是怎么回事?”
徐杏却笑着道:“这事你别怪张妈,是我自己非要进厨房的。另外,你先别急着问责,你先尝尝看我做的菜如何。”
方才徐杏厨房里烹饪时,张妈全程都看着。徐杏不论是刀工的精细,还是火候的掌握,以及下各种调料时的熟练……一看就是行家。
张妈已经尝过了,她觉得余娘子做的菜简直是她生平吃过的最好吃的菜。她在主家伺候也好些年了,家里客栈里大厨做的饭菜她也是常吃的。从前觉得客栈里的菜好吃,如今吃了余娘子做的菜后,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吃。
所以,这会儿张妈也没走,一脸高兴的一旁看着。
“夫人快尝尝看,余娘子的手艺,绝对是有惊喜的。”
夏夫人本来是怪张妈让贵客下厨,这会儿被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卖关子,她倒是心中也起了好奇心。
所以,夏夫人忙拿起筷子选了样来吃。
“味道好极。”才入口,方将尝到那味儿,都还没咀嚼呢,夏夫人便等不及由衷赞叹。
等肉在口中一抿就化后,唇齿间满是肉香但却半点不觉腻时,夏夫人咂嘴回味了好久。
“你怎的懂厨艺?”尝完后,夏夫人不由兴趣大起,“你师承何人?”
夏夫人的家公也是精通厨艺之人,之前家公还在世时,客栈里的生意他都是亲自掌厨的。也就是她夫君学艺不精,没学到家公精髓,家公去了后,客栈里才另外以高金聘了个大厨。
大厨厨艺虽也好,但比起家公却逊色不少。
可便是家公厨艺再好,但和眼前的这位余娘子比起来,也是稍稍逊色些的。
再细细回味,又觉得余娘子所做的菜不能明确归类为哪个菜系。似与哪个都不搭,但却又深得各大菜系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