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男主之后[穿书]——下限君一路好走
时间:2021-04-19 09:22:32

  佝偻着、屈膝着、跪伏着、顺从着,独独不愿意抬起头来。
  她屈膝跪伏的对象是个隐蔽在斗篷里的青年人,仅仅能看清一个人形的轮廓而已。而当他开口的时候,才能听出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许久不见了。”
  诗玛老人那如蝉蜕一般的身影猛地抖了一下:“老仆受主人重用,前往渠乐王庭已有七十个年头了。”
  她今年八十五岁,耄耋老人,鹤发鸡皮,周身的气味要考从中洲来的香粉才能掩盖——而她的主人,这个人看上去依然只有弱冠之年,是风流的簪花少年郎。
  修士之于凡人,青松之于蜉蝣,莫过于此。
  那黑衣人从怪石崖上轻轻跃下,落在诗玛老人的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温柔的摘下了她的兜帽,属于青年人的,肤色润泽充满弹性的手捧住了老人那风干红柿一样没有水分的脸庞:“诗玛,不用这样。”
  老人只是在颤抖,浑浊的眼睛不敢直视他。
  青年将诗玛凌乱额发又重新别回她的脑后,轻轻在她沟壑交错的额头烙下一吻:“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七十年前那个样子。”
  假的。
  诗玛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这句话的真假。
  但是眼泪止不住从她浑浊无神的眼里涌出来。
  不是假的。
  她这样想。
  “老仆遵主人之命,终于等到了今日。”她颤抖着声线道。
  前渠乐王于七十多年前表现出了天人五衰之势,即使以残存的洗髓草种洗髓重固气海,也终究没能挽回他陨落的结局,而如今的渠乐女王娜宁和公主娜迦都是他的老来女,三十多年前,渠乐王陨落,公主娜宁继位。
  而为什么最终继位的会是娜宁,老渠乐王的其他子嗣又是怎么一个个消失的,这就是诗玛进入渠乐国之前的事情了,王族中人对此讳莫如深,诗玛也只能凭借着一些只言片语推测。
  她在渠乐王庭竭心尽力服务了七十余年,从十五岁开始,就一直留在这个国家,她原本是出生于南拓国的孤女,这么长时间的居住在渠乐,习惯也早就已经被渠乐人同化了。
  因为老渠乐王陨落,渠乐在六国之中的地位骤然下降,与楼兰联姻几乎是渠乐王室唯一的选择了。
  这么多年服务于王庭,女王娜宁早已经十分信任诗玛。或者说,整个渠乐王庭之中,没有人会怀疑到忠诚的老诗玛,她是大家的祖母,所有凡人婢子的师父,严厉又慈爱的老前辈。
  没有一个凡人婢子待在渠乐王庭的时间能比得上老诗玛,王庭的地窖里有她亲手酿造的甘醇葡萄酒,王庭为凡人准备事物厨房里有她叮嘱新人留下的羊皮纸便签——每一个有凡人婢女的地方,都会留下老诗玛的叮嘱和慈祥的关爱。
  凡人的生命朝生暮死,不过区区百年,以至于他们比修士更在乎“情谊”和“过去”。
  诗玛只觉得自己手上被塞进了一个冰凉的瓷瓶:“这是你必须完成的任务,诗玛。”
  她终于昂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青年——他的容貌一点未变,依然是初见时候的模样,肤色苍白像是常年不见天日一般。
  然而,他又很俊美,俊美到了让诗玛羞惭,在内心深处不愿意见他一面的地步。
  老诗玛在收到暗信的时候,整个人都剖成了两半,这暗信唤起了她记忆深处最深的甜蜜和依赖,让她渴望与那人见一面。
  而她如今的样子,又让她自惭形秽,不敢与他相见。
  最后,是对“主人”的忠诚和一点点痴心妄想的希冀,以及行将就木的老人的任性占了上风。
  “主人,这……”
  “这只是会暂时使人失去气力的灵药罢了,”青年伸手摸了摸诗玛的白发,就像是当初他抚摸那个从南拓带回来抚养长大的小女孩一样,“诗玛为我做了这么多,我知道诗玛不舍得渠乐姐妹。”
  他没有血色的嘴唇抿起一个浅笑:“我取了两国联姻的信物,就带你走。”
  天上的乌云逐渐聚拢了起来,青年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星辰:“我该走了。”他将老诗玛紧紧攥着瓷瓶的手捧起来,珍重地在她满是瘢痕和皱纹的手背上亲吻了一下,“记住,诗玛,若是别人也要你喝一口,你也不用担心,这药对凡人是没有用的。”
  青年松开了诗玛的手,转身刚要离开,原本犹豫的诗玛,终于唤住了他:“主人……”
  被她叫住的修士顿了顿脚步,侧身道:“还有何事?”
  “后尘国大塔林寺的主持鸠摩尊者也在,他是出家人,不饮酒。”
  诗玛会特意提醒他鸠摩晦也在这件事情,像是让青年人吃了一惊一般,他的脸上骤然出现了一种似笑非笑,又像是惊喜又像是讥笑的神情,只是他整张脸此时隐没在兜帽之下,诗玛看不清罢了。
  “不用担心他,他不会出现在婚礼大典之上的。”
  渠乐的葡萄仙酒是祭祀之物,只有在大庆典上才会被拿出来享用,虽然其中包含的灵力不多,但是这东西更多是一种象征意味的玩意。
  所以,婚礼大典上,新人会赐下仙酒给在场所有人喝下。
  七十年前,他就在谋划这件事情了。
  诗玛看着主人的身影逐渐融入夜色之中,才捏紧了自己手中的瓶子,牢牢护在了怀中,蹒跚着步伐踏上了回到渠乐王庭的道路。
  她回到王庭,将瓷瓶藏在自己房间最隐秘的地方之后,便想疏松一下浑身因为紧张和跋涉而疼痛的骨头,只是刚刚挨着床辗转反侧了一会,就立刻有人过来敲她的门:“诗玛姆姆,诗玛姆姆,不好了!”
  老诗玛心里咯噔一下,故作镇定得打开门:“怎么了?你们都在王庭伺候了多久了?这么咋咋呼呼没大没小的。”
  “不是不是。”那咋咋呼呼的婢女大约二十五岁上下,身材略略有些发福,两颊边上点着星子一般的雀斑,倒是俏皮得很,“给娜迦公主准备膳食的大厨他昨晚上在外头喝多了,一脚跌在羊圈里头把手跌折了。”
  娜迦自从气海被封之后,不能正常吐纳灵气,自然也就需要食物来维持。
  但是诗玛知道,即使做出来了,娜迦也不会吃,她这段时间一直在闹绝食,不肯吃辟谷丹也不肯吃大厨准备的食物,可是修士之身强悍,即使是七天七夜不吃东西,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给饿死的。
  当然,她吃不吃是一回事,仆人们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还有别的能处理灵食的人么?”诗玛问道。
  “大厨给推荐了一个,说是中洲来的修士,我们验过了,虽然是散修但是在中洲那边有大宗门作保的。”小雀斑道,“来和姆姆说一声,先让姆姆过关。”
  诗玛上了年纪,原本就不如青年人容易睡得着,干脆就起来梳洗干净,拄着拐跟着小雀斑往厨房去了。
  诗玛一进厨房,便见几个小婢女扎做一堆,窃窃私语,是不是发出羡慕的喟叹声:“好漂亮哦。”
  “我也想这么漂亮……”
  “你说我过去跟她要个抱抱,她会给我捏捏她的脸么?”
  “你们干什么呢?”诗玛咳嗽了一声,向前走了一步,她上了年纪看东西有些模糊不清,只见专门用来处理灵食的案台前站着个俏丽窈窕的身影。
  少女一身渠乐当地女子的打扮,朴素又精干,面前是两碟做好了的果酪,她见诗玛正看着自己,便咧嘴一笑:“您就是诗玛姆姆?是查干叔推荐我来的,我呆不久。”
  所谓明眸皓齿,国色天香,一颦一笑自成妩媚,大约就是如此。
  诗玛手里的拐杖“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能。
  也不知怎的,也许是诗玛八十年的人生经验。
  她的脑海里叫嚣这一个念头。
  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这个女修的真容。
  这样的美貌,是可以让任何人失去理智的。
  ——与此同时,她也想到了一个让“主人”不必出手正面面对鸠摩晦的办法。
  
 
 
第72章 72
  娜迦依然不肯吃东西。自从气海被封之后,她反抗的方式越发像个三岁小孩儿,加上胡忠生死不知,娜迦越发往殉情的方向闹了。以至于娜宁只好将她禁锢,让她找不到机会伤害自己。
  只是今天送来的灵食似乎和以往都有些不同,用的是西域蛮牛的牛奶制造成的酥酪,里头拌着捣碎了的无花果和葡萄,乍一看糊糊一团,活像是喂给小婴儿吃的。
  她盯着那酥酪看了一会,贝齿咬住了下嘴唇,几乎沁出血珠来。然后,娜迦伸手一把打翻了装着酥酪的水晶盏:“我不吃,我饿死在这,一口也不吃!”
  要是沈闻在的话,估计就要怀疑这位公主是在和自己玩梗了,但是并不是。
  这东西做出来自然不是给娜迦吃的,这只是沈闻用来传递信息的道具罢了。
  她在来渠乐王庭之前,就曾经跟胡忠打听过他和娜迦公主的定情信物是什么,或者娜迦和他在一起,会对什么东西产生偏爱。这样东西必须是他二人印象都很深刻的物件,又能顺理成章的送到娜迦面前,不被其他人怀疑。
  胡忠给出的答案就是这碗无花果葡萄酥酪。
  虽然修仙之人不需要进食,只需要吐纳灵气便可,但是娜迦生在西域,长于渠乐,身上的烟火气很重,平时倒也有些贪嘴。胡忠这个憨头方脸,一副老实相的狐狸精,和偷偷背着姐姐跑出来历练的娜迦相识,便是起于这一碗无花果葡萄酥酪。
  胡忠虽然在沈闻的压迫下,跳火圈,喝油喷火无所不会,但是这狐狸的灵根却是水单灵根,所以简单来讲,当他调动灵力的时候,就能在空气之中抽取水系的灵气,将空气之中的水分凝结成冰碗。
  大漠天气热,他没少给娜迦做冰碗解暑。
  这东西对于她和胡忠来说,确实是再熟悉不过,仿佛互相报平安的暗语一样了。
  那水晶盏“哗啦”一声摔得粉碎,里头的无花果酪也“啪嗒”一声糊了一地,只是婢女们已经习惯了娜迦如此这般发脾气,也就只好蹲下身清理干净这一地狼藉,转身退了出去。
  娜迦之前一直闭着眼,直到蜗室的门彻底关上,她脑子里才猛然涌起一片混沌来,眼前一阵阵泛黑,这混沌差点让她晕倒在床榻上,只是此时此刻,她心里却无比确信了一件事情。
  ——胡忠没有死。
  胡忠已经想办法混进了渠乐都城。
  无论怎么样,她一定要逃出去的,谁也不能逼她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又掀翻了?”娜宁放下手中的卷轴,这一卷轴都是联姻宴会上要用到的各色物件,包括从中洲来的烟花,法衣、上品法器、还有一些罕见的灵宝等等,还有宴席需要准备的菜色,诸多事无巨细,她都要一件件的过目。
  “是,公主殿下又把灵食给掀翻了。”诗玛弓着腰,恭敬道。
  娜宁看着老诗玛,原本烦躁的神色稍微柔和了一些:“诗玛,你坐会吧。”
  修士是不会见老的,娜宁的修为是金丹后期,今年也已经快百岁了,容颜依旧是清纯少女,诗玛入王庭时,两人看似年纪相仿。如今,诗玛已经是白发苍苍。
  诗玛倒也没有拒绝娜宁的好意,她有的时候总是会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和这些修士们在一起的时候,仿佛时光对一切都是停滞的,只对自己起作用一般。
  让人嫉妒又不甘。
  “掀翻了也好。”娜宁摇了摇头,又将卷轴拿起来,继续手持朱笔核对物件,“说明新来的厨子没有什么问题。”她抬起头来询问诗玛道,“你尝过她做的吃食了?”
  “是的,比查干做的还要好,绝对能拿出手来做宴席。”诗玛笑道,她一笑,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了一起,“又是有中洲大宗门作保的。据说,是九仙君之一的什么……云中君?”她将沈闻给她的小玉牌递了出去。
  这小玉牌是三年前沈闻帮玄术宗解围之后,云中君鹤重楼交给她的玉牌,说是能保证她在九宗的地盘通行无阻——同样的,甄子蓉也给了她一个,不过沈闻两下权衡,当然还是拿玄术宗这块出来狐假虎威。
  娜宁摩挲着手上的玉牌,验证了其上的灵力确实是玄术宗特有的宗门印记之后,眼神闪了闪:“大宗门作保这个不作数的,玄术宗门下依附的小宗门和散修不计其数,天机城过去一根杆子砸下来打到十个人九个是依附于玄术宗的修士,还有一个是玄术宗的弟子。”她有些疲累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知道不是魔修,不是娜迦的相识便好了。”
  若是这个中洲散修和狐狸是一伙的,为了留下这个内应好找机会再次私奔,娜迦无论如何也应该吃一口,表现出缓和的样子。而娜迦之前一直都表现出了对自己的抗拒和对联姻的反抗,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厨子娜宁当然不会留着。但是娜迦恰恰没有,那就说明此人并不是来传递消息的,可以放心用。
  加上此人手持玄术宗的信物,应当是信得过之人。
  沈闻坐在灶台边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子在削西域常见的沙芋。西域虽然土地广袤,但是将近三分之一的土地是戈壁和沙漠,唯有南拓、后尘、楼兰、皮山这一类成规模的大国散布在横贯西域的白沙河附近,并且坐拥大片适合耕种的土地。所以对于一些粮食紧缺的小国来说,能再沙土里生长的沙芋,即使有毒,也是能拿来填饱肚子的日常粮,渠乐虽然靠近祝融山又有温泉水源,不需要储存沙芋,但是也有不少人在自家种上一些用来饲喂骆驼之类的家畜。
  只是这东西有毒,收割之后要放在地窖里连皮带肉发酵上至少三个月,直到里头雪白的肉变成土黄色,味道微微发酸,才能拿出来再加工。
  沈闻之前出于好奇尝过一些沙芋做的饼团子,味道到也不能说是不好,只是不够细腻罢了,比起西域其他重口味的美食来,沙芋反而不怎么显山露水,这玩意主要是胜在好种,把种子丢下去即可,根本不必怎么照料。
  她削了几个之后,盯着已经削好的沙芋看了一会,在心里就已经给这个几个小东西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晚上就做个沙芋饼吧,白豆沙馅的那种。
  直到诗玛姆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过来的时候,沈闻还是坐在灶台上两眼放空,一副正在想要做几个沙芋饼才够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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