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边说还边拿起筷子给她夹食物，笑意根本掩饰不住。
“咳咳，多吃点儿苏苏，你太瘦了哈哈……咳，职网很辛苦吧？来来来，好好补补！”
苏唐面对着眼前堆起小山的餐盘，一脸的生无可恋，尤其是估算后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吃光后，就更加颓丧了。
她有气无力地道谢：“谢谢斋藤老师……不用给我夹了，真的。”
她就是为了不让入江他们调侃，才跑到二楼跟教练们一起吃饭，结果……
说真的，苏唐没想到自己去职网转了一圈后，成绩怎么样先不说，饭量倒是翻了一番，明明经理人成天给她塞营养餐的！怎么会这么能吃呢？！
她回国后都是自己吃饭，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还是在刚来U-17的那个晚上，跟许久不见的好友们一起吃晚饭，种岛他们在后期神色异样地问了她无数次“你吃饱了吗”“你别吃撑了”，就连清冷的德川和也也问了句“你还没吃饱吗”。
苏唐这才隐隐觉得事情大条了。
这……
苏唐后来端着鬼大哥亲手制作的消食汤吨吨吨喝的时候，心里就在泪目。
虽然她不觉得女孩子饭量大点儿怎么了老话都说了“能吃是福”，但这件事是被男生戳穿的时候……
就，他，妈，尴，尬。
也因此，离开职网后的苏唐开始在U-17自己给自己加训，虽然晨练最后的目的地永远是饭堂，但是木问题，只要她体重保持住，身体健康没问题……吃就吃呗，教练都没说什么呢……
呜哇——
苏唐内心流着泪，愤愤地夹起今天早上第十五个小笼包，“啊呜”塞嘴里，鼓起来肉呼呼的腮腮，让斋藤有些手痒痒。
他克制住自己的手指，悄悄跟同事说：“虽然但是，苏苏的饭量确实大了好多啊。”
说大自然是比不上集训营里那些如狼似虎的男孩子的，但想想上次苏唐在U-17时的饮食习惯……果然还是检查一下比较放心。
同桌的黑部教练沉稳地放下咖啡杯，快速扫了眼对面女生的餐盘，想想还是跟苏唐说道：“等会儿去医务室走一趟，再让营养师给你配餐吧。”
苏唐弱弱地应声：“……是。”
*
因为在医务室进行了一番详细的体检，苏唐来到集合地点的时候，U-17新一届的一百多名高中生和国中生学员已经都到齐了。
斋藤教练摸着又磕到的脑袋，笑容满面地宣布出“没有抢到网球的学员即刻淘汰”的规则，场地上方同时缓慢滑过一个飞行器，洋洋洒洒抛下成堆的网球。
下方的男生，尤其是国中生们，在经过短暂的惊愕后，立马就开始各显神通抢夺起网球。苏唐远远还能看见几个格外跳跃突出的身影，正挥舞着球拍试图网住更多的网球。
啊啦，大家几日不见，还是这么有活力啊。
少女轻弯着嘴角想。
她踏进中央球场，离学员们隔了一段距离站定，没有过去打扰这场“淘汰”。
然而事不遂人愿，一个被漏掉的小球调皮地窜过众人的球网，咕噜咕噜滚到了她的脚尖处。
苏唐默默地抬头，果然看见十几个反应慢半拍，身手也不灵活，想抢网球却已经遍地找不到网球的高中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
哦嚯。
“咦？”远山金太郎蹲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堆成三角“网球山”的球拍，好奇地看向苏唐，像是想起什么，指着她冲自家队友大喊，“啊！是那个，在英国碰到的姐姐！”
听着他活泼可爱的声音，苏唐立马无视了高中生，笑着冲红发少年眨眨眼，把小孩儿顿时逗红了脸，而其他人也陆续发现了她。
“金酱该叫苏学姐哦。”白石闻声看来，无奈地拍拍金太郎的头，抬头道，“好久不见，苏前辈。”
“你这女人，是故意姗姗来迟不成，啊嗯？”
紫灰发少年眯着眼故作不满地说道，嘴边却弯出张扬的笑容，一手托着同样装满网球的球拍，一手点着他标志性的泪痣。
“日安，白石，大家。”苏唐先跟看见她的少年们打招呼，这才叹息着回复迹部，“几日不见，迹部你还是光彩照人啊。”
“哼，”迹部景吾冷冷扫了眼那些蠢蠢欲动的高中生，对毫无所知的少女低声说，“啊嗯，快过来。”
过去干嘛？苏唐疑惑地回视他，“我还有工……”
“喂你们！”被无视已久的高中生终于忍不住了，更别提还看见迹部等人那满满一球拍的网球，当即打断苏唐的话愤怒地喊道，“不要拿那么多网球啊混蛋！还有你这个女人，哪来的？快点把网球扔给我们！”
苏唐无语地看着色厉内荏的他们。
您们有事吗？看我好欺负？
她挑挑眉，弯身捡起网球抛在手里玩，眼底划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你们想要……这个？”
入江和鬼、德川正站在看台高处围观新届学员的表现，看着这一幕莫名有些想笑。
“哎呀，这是把我们小助教当软柿子捏了吗？”入江撑着下巴浅笑道。
“哼，真是丢人现眼！”鬼十次郎冷声道，打量着下面的高中生已经在想怎么“训练”他们了。
而德川和也瞄了眼隔壁高台上笑意盈盈的斋藤教练，没有作声。
苏唐还不知道自己无形中成了老师测试中的一环，她无害地笑笑，眼神戏谑，正打算把网球“扔”过去——
“呵呵，规则也没说一个人只能有一个网球吧。”
——一个熟悉的温暖嗓音吸引了她的所有注意力。
苏唐微微一怔，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扣在网球上。
披着立海大网球部的土黄色外套，额间缠着绿色发带的少年稳步上前，缓缓走出自动分开的人群，一直走到苏唐面前，站定，然后自然地伸出手搭在她的拳头之上。
苏唐对视着他蓝紫色的眼眸，神情一阵恍然，手指不自觉地松开，让他轻而易举就“截取”了那颗调皮的网球。
幸村精市静静看着她，随着她乖顺的动作，眼含的笑意愈加浓厚，半晌后，他才将网球移到唇边，慢条斯理开口道：
“那么，这个……我就收下了。”
“……”
少女忽然低头，眼神飘忽不定。
莫名其妙就受到暴击的高中生：“……”
人干事？？？？
*
因为各校学员离U-17远近不同，集合时已经接近中午，淘汰完一轮后，教练们就让大家先去吃饭，却没安排宿舍。
苏唐知道他们的“淘汰”并没有结束，但大家似乎都以为是要根据现有人数再分配宿舍，对此并无异议。
而除了脑子实在没那根弦的，在场的所有人基本都察觉到了幸村精市和苏唐之间暧昧的气氛，但两个当事人均一脸淡然，大大方方，实在让他们不好调侃。
而立海大网球部的正选们又都是一副“佛曰不可说”的高冷姿态，对此等八卦讳莫如深，其他少年也不好意思再问。
殊不知立海大正选内部——
“苏苏啊，”切原赤也小心翼翼看了眼围坐一桌的前辈们，悄声凑到苏唐身边问，“你和部长，到底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苏唐一脸淡定地切着牛排，顺手将花椰菜拨拉到一边去，卷起意面“啊呜”塞嘴里。
切原赤也顾忌着同桌的部长不敢大声说得很明白，急得抓耳挠腮，连饭都没兴趣吃了，“就是，就是你怎么……”
正纠结着如何组织语言，小海带吞吞吐吐间却无意发现了另一个事情。
他迟疑地看着苏唐面前的第二盘牛排，“苏苏……你很饿吗？”
这话是用正常音量说的，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丸井文太觑了眼幸村的脸色，小心地问：“对我刚才就想问了，苏苏你怎么突然吃这么多？”
幸村也蹙眉问：“你很饿吗？U-17工作太累？”
“哦，”少女淡定回复，“是职网太累了，所以回国后饭量增大了点儿。”
这是……一点儿？
众人默契地看向她刀叉上的牛肉，却在注意到女生眼中大写的“别，问”之后，又默契地低头不作声。
只有切原赤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一会儿看一眼苏唐，一会儿看一眼，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把少女惹烦了。
“啧，”苏唐皱着眉看他，“你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呢？说！”
“这，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小海带期期艾艾。
“说。”苏唐放下刀叉洗耳恭听。
切原赤也咽了口唾液，小声说：“我就想起来我二姨妈家的姐姐原先吃得很少但怀孕的时候就特能吃……”
“噗！！！”
“咳咳咳咳！！！”
仁王雅治手忙脚乱地抽着纸巾捂着嘴巴，水喷了一地，柳生也忍不住眼角抽搐地看着自家学弟，其他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连真田也瞪大了虎目情不自禁看向自家好友。
蓝紫发少年正笑得灿烂多情。
苏唐：“……”
苏唐默默举起了刀叉，银色的光刃在赤也惊恐的眼里一下下闪着光，咬牙切齿阴森森地说：
“你，他，妈，在说什么呢——？！”
第67章 第六十七张卡
因为切原赤也不走心的一句“直言直语”, 苏唐整顿饭都没有吃好。
且先不提因为这一桌的动静而从其他方向明里暗里投来的视线，光丸井桑原他们若有似无看她和幸村的眼光就让苏唐逐渐陷入暴躁，就连柳莲二都在笔记本上唰唰唰写着什么......写个毛啊！
动动你们的小脑袋瓜想想啊喂！这怎么可能？！
然而考虑到在饭后还有一场对少年们而言相对残忍的“淘汰”, 苏唐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有把惊慌道歉的小海带彻底锤到地上去。
她兀自埋头吃饭, 偶尔对上幸村精市温和的眼眸也是毫无波澜地移开自己的视线。
......虽然按规定而言她不能告诉他们淘汰的具体内容，也并不为此感到什么愧疚或羞愧, 但在事情发生前像现在这样坐在一桌上吃饭, 还是会让苏唐感觉有些不自在。
不过少女这点儿“不自在”全被立海大正选们理解为, 是因为刚才赤也口无遮拦的玩笑，所以倒是默契地没有问她什么。
——但再迟钝的人，在午饭后不久就收到让全体学员带着球拍集合□□球场的消息时，也能察觉到不对了。
远山金太郎穿着他的豹纹马甲小外套，抱着网球拍一脸懵然, “呐呐白石，我们刚吃完饭哎, 这就要训练了吗？那行李怎么办？我好困的说......”
“金酱忍一忍啊，”白石抬手安抚地揉揉他的红发，脸上的神情却隐隐带着一丝凝重, “看来等会儿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啊？”红发少年懵懂地问。
另一边, 苏唐正沉默地站在中央球场的入口等大家, 脖颈身前还坠着一个小哨子——刚才在食堂下达集合通知的也是她。
入江奏多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站到她身边，扫视着面前经过的形形色色的少年轻笑一声，评价道：“这一届的学员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苏唐的思绪被打断, 她一挑眉, 看入江一副朗月清风, 仿佛局外人的样子就想笑，她开玩笑说：
“哪一届学员不是？没有点儿实力怎么能被选来U-17，入江你这是变相在夸自己吗？”
闻言，卷短发少年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角唇边的笑意像是丈量好的一样，一分不多一丝不少，精致到细节得像随时登台咏唱的歌者。
他意味深长地说：“苏苏知道我说的意思啊。”
入江的眼神直接滑过高中生落在后面的国中生身上。
那里面可是有几个人，让黑部教练他们从半年前就开始关注了。
而且说实话，高中界顶尖的青年网球运动员，在前两届就差不多都被选进U-17了，不到一年时间，想再出现几个惊才绝绝的人，几率不大。
哪怕是比他们晚一些入集训营的德川和也，也是受邀从留学的德国回来的，而不是从日本高中生中选的。
与此相比，第一次破例被招收进来的国中生们就有看头多了。
苏唐一脸淡然地说：“嗯，他们是很厉害。”
“看来苏苏很相信他们啊。”
苏唐无奈地抚额，入江奏多这个人，就是有本事把好好一句陈述句说得格外有深意，让人......听了想打他。
但她还是耐心地解释道：“我相信他们，不仅因为我们是朋友，也是因为了解他们的心性和实力哦。”
苏唐后来自己也想过，这个时候教练选择让国中生进U-17，看似是为了他们的实力而不惜提早招收，却也是最好的时间。
网球少年们虽然之前各自为学校、为网球部在全国网球锦标赛上争取胜利和荣誉，但在大赛结束之后、升入高中之后，每个人的道路都是不一样的。
诸如手冢国光，他走上职业网球的道路只是早晚的事，甚至要苏唐分析，国三这一年就已经足以让他入门了，只是为了球队的责任，手冢没有走，甚至为此将德国俱乐部的邀约一压再压。
还有迹部景吾，难说他高中之后，家族企业和网球在他生活中的比重，又该如何平衡。
除此之外，也有高中后不会再打网球的男生，或者只是把网球当作兴趣爱好，却不会再像国中三年一样，选择为之付出一切，拼尽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