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恶毒小把戏,她似乎乐此不疲。
可是为什么呢?
朱家人虽极少陪伴她,但吃穿用度上从未苛待过她半分,为何想不开这么折腾家里人?
看来,这背后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作为一位内宅大戏的资深戏迷,我必须要搞懂戏台子上这些人的背景,以备更好的了解大戏进展。
于是,一位纯粹的富贵闲人,走上了一条挖掘真相的探索之路。
我用了三年时间,终于理清了每个人的故事背景。
朱鹏义原配杜氏是个泼辣又强势的女子,朱灵霜就是她的翻版,嫡长子更是过犹不及,仗着嫡子身份作威作福,母子三人强势霸道,惹的家里鸡飞狗跳。
偏偏几房妾室的肚子也争气,接二两三的生儿子,此事是杜氏之痛,她不痛快,妾室和庶子们便无宁日。
但自古规矩如此,妻为尊,妾为奴,妾室们只能忍耐。
直到彭氏入了门,此女颇有心机,又是贵妾之身,入府后深得朱鹏义的宠爱。
杜氏多番敲打却落尽下风;彭氏也不想忍了,连同白氏、柳氏两房,先后设计害死了嫡子和杜氏。
此番合作滴水不漏,三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
未免他日朱鹏义另娶新夫人,被新夫人欺辱,她们三房之间何不相互照应?占领朱家。
于是,朱五子、朱六子的生母王氏在生产当日身亡;朱灵雪坠下假山痛失双腿,没过两年,身怀有孕的其母意外去了。
从此,这朱家内院,便只剩下了白、柳、彭三房。
彭氏身为贵妾,又抚养三子,最得朱鹏义欢心,朱鹏义本要抬彭氏为妻!
却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说王氏之死与彭氏有关,只因彭氏要抚养双生子争宠。流言说的有鼻子有眼,但苦于没有证据,朱鹏义因此对彭氏心存芥蒂,抬她为妻的事,便这么黄了。
彭氏也因此记恨上白、柳两房,挑拨、离间,直至三房各自为政。
这厢三房斗的如火如荼,却不知当年那位被她们害的下身瘫痪的朱灵雪,已渐渐长大。
多年来,朱鹏义漠视这个女儿;朱灵霜也不屑理会这个庶妹;而三房妾室更是对她不闻不问。
谁也不知一个下身残废又无亲母照顾的孩子,是如何在她那间四方的小天地里捱过漫漫长日的!
伺候她的人可尽心尽力吗?有没有被恶奴欺负?衣服换洗的可勤吗?会不会因为如厕不便,所以每日不敢多饮多食?多久出一次院子?生辰的时候可有人记得为她煮上一碗素面吗……
我了解的过往越多,越觉得这个丫头可怜;我观察这丫头越久,越觉得她不可琢磨。
终有一日,她主动来找我,身披一件大红斗篷,雪白的狐狸毛堆在脖颈上,将她的小脸衬的粉嫩可爱。
我抬手折了一只腊梅给她:“这么冷的天,雪儿怎出来了?”
梅花映雪,她却比梅还要娇颜。
她捻着枝凑到鼻下嗅了嗅,香气似乎很合她的心意,她微微一笑:“听闻母亲的哥哥夺回了杨家的产业?”
我应:“是。”
她莞尔一笑:“真替母亲开心。”
她说罢,俯身将腊梅置入雪里,敖仆就推着她走远了。
我目送她的远去,方才重重的叹了口气。她来寻我,是要告诉我:朱家这台戏,要落幕了,而作为看客的我,也该打道回府了。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我在观察她。
朱灵雪恨这个家,恨这个家中的每一个人,所以,她要做的不是报仇,而是想毁灭这个家。
可仅凭她一人之力无法做到。
所以,她找了一枚棋子供自己驱使,那是一枚自认为很聪明实则很蠢的棋子——彭氏。
彭氏受够了与白氏、柳氏两房打太极,想早早将朱家掌控在手中。
可朱家又有个操蛋的规定:继承人一但定下,其余兄弟必须离京闯荡,作为补偿,本家要无条件全力支持。本是壮大朱府的好事,可偏偏朱鹏义的儿子太多,纵使底子厚可也禁不住这么多人无底线的瓜分。
所以,想要得到朱家,不仅仅朱鹏义要死;他的那几个儿子也要死!
朱灵雪看穿了她的野心,加以利用。
只可惜,两人总是密谋商讨,所以我也不知她们要搞什么把戏。
后来,京城发生了玄之又玄的流言案,开始,我还没有意识到此案与朱家有关。直到第五条预言在京中流传:五日内,中街会有人死于不悌。
我想,第五个死者,可能发生在朱家。
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我一早醒来,朱鹏义就死在了我的身畔,我吓的不轻,当场晕厥过去。
即便官府的人到了,我也还是深陷恐慌之中。
直到一个小侍卫突然站出来:“……其实这件事很好解决,朱姑娘可以找个丫头来,点了相同剂量的安神香让她睡上一觉,并在她熟睡后摇上几下,看看她能否醒来!如此一来,杨氏是否说谎?不就一目了然吗?”
她的言语,稳住了胡闹的朱灵霜,同时也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怪不得我昨晚睡的那么沉。
前一晚,朱灵雪派人送来了一碗酒酿丸子给我,我当时未作多想,一碗饮下,一觉到了天明。
‘小疯子!’我暗暗骂她一句。
“母亲在笑什么?”朱三突然问我。
我笑了?
朱三也不追问,但我从他的脸上读到了他对我的曲解:朱鹏义死了,我很欢喜。
我也懒得解释,听他命丫头扶我下去,顺便吩咐厨房为我煲了锅参汤。
我夸了他一句有孝心,走了。
丧礼交给了管家,我饮了参汤后身体恢复了大半,被丫头搀扶着去了灵堂。
灵堂里除了丫头和小厮,朱家人无一人到场。
我站在灵堂外默默了许久,了然!朱鹏义死了,朱家的继承争夺战也才正式的拉开了帷幕,如今又无外人在场,他们自然不用过来扮孝心。
我一时唏嘘不已:明明养了那么多儿子,如今却连一个跪在他棺前哭一哭,以尽哀思的都没有。
朱鹏义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
看来这朱家是待不了了,我打算派人给哥哥捎信儿,想让他赶在下一个事件前接我回家。
可我没想到,当晚,朱二子就遇刺了。
朱家里里外外围了好多人,不仅有刑部大理寺的人,就连敦王和被贬至北部的肃王也来了。
我开始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尤其刑部的人还带来各种各样的刑、具,朱家人惨叫声比夜晚坟头上的夜枭叫还要凄厉。我听的毛骨悚然,我想说,我就是个看戏的,而且身体也不好,他们不会对我动刑吧?
就在我惶恐不安之时,一个侍卫讲我叫去了灵堂。
此时,灵堂里唯有一个女子盘膝端坐在蒲团上,她颔首写写画画,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后头也未抬:“我认为这个地方庄严肃穆一些,特别适合谈心,朱夫人以为呢?”
我以为?
我以为这里挺吓人的,但我要保持一个夫人的端庄,否则在黄毛丫头面前露怯不是很丢人吗?
我跪坐在她的面前,有意无意的瞄了她的本本,然后……我发现她不会写字。
我看着她本子上的鬼画符:“……”
她到底是如何装这么像的?
她似乎有所察觉,终于撂下笔看了我一眼,我登时愣住,脱口问道:“姑娘可去过北部?”
她嘴角微漾:“人尽皆知的事,夫人再拿出来聊,就会显得有些刻意了。”
什么意思?
她再次开口问我:“夫人嫁入朱府已有六年光景,中馈之权却一直被妾室牢牢攥在手里,心里一定颇多怨言吧?”
我愣了愣,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图,笑问她:“朱府那么多人,为何姑娘只找妾身前来?”
“朱夫人不知缘故吗?”
“妾身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呢?对于朱家而言,妾身就是一个外人,那么一个外人不执掌中馈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何况妾身身子孱弱,郎中都说要好生将养,那妾身还去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
我见她呆住了,又道:“姑娘若是想问朱家这两个案子是否与妾身有关,妾身可以回答你:无关。妾身无儿无女,在朱家并不牵挂,做那些劳什子的事,岂非得不偿失?”
“得不偿失?”她勾起一抹冷笑:“不尽然吧!朱夫人生的这么美貌,却只能委身在一个老男人身下,心中一定很痛苦吧?而朱家七子可就不一样了,他们英俊、挺拔还年轻,朱……”
这话说的我火冒三丈,还未等她话说完,当即屈指重重扣在了她的头上。
灵堂十足空旷,只听咚的一声,声音久久回荡不消。
“没大没小!”我严厉呵斥道:“谁教的你这么和长辈说话!”
她怕是被我敲懵了,呆呆的看了我半天后乖乖说了声:“对不起。”默了默:“你走吧,我没话问了。”
我心中带着气,便也没在多言什么,可刚行至门口之时,忽听她又道:“这朱家的内宅大院就是一处吃人不吐骨头的活地狱,朱夫人身处久了,就算没做过什么,想必也一定知道些什么吧?”
我刚抬起了一只脚,想想又落下。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朱家七子都是唤你一声母亲的,你真的忍心见他们自相残杀吗?”
我斟酌再三,终是不忍将朱灵雪的名字告知给她,故而,不耐烦的留下两个字:“彭氏!”
事后我从朱三口中得知,她叫宋朵朵,北部的女子,肃王的人。
我仔细的打量着她的一言一行,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不知为何,我的心突然跳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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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宋朵朵跑了。
就在她宣布完朱灵雪就是流言案的幕后主使后。
萧淮北说了:点到为止。
她这已经不算点了!她这是直接把答案公布了!至于中间的求解过程?
关她屁事!
她有一百个理由拒绝啊!
首先,这里不是北部,案子不是她的;而且是非曲直她已经知晓了;最最重要的,刑部和大理寺的那群人明显不太聪明的亚子,何必浪费吐沫……
好吧,她承认自己就是害臊了。
宋朵朵冲出朱府时,惜念正翘着二郎腿倚靠在车门上仰头望着天边的月亮,脚脚还一挑一挑的。忽闻脚步声转过脸来,宋朵朵已将自己化作一道幻影,拄着车板笨拙的往车上蹦。
惜念看她窜了两窜也没爬上车,实在看不下眼,忍不住出手拉了她一把。
刚一上了车,宋朵朵急忙爬进了车厢:“跑!快跑!”
惜念一阵紧张,忙问:“发生了何事?”
宋朵朵冒出个脑袋出来,似乎很难启唇似得,只哎呀一声:“你还太小,这种事不方便和你探讨。”
惜念:“……”我可是足足比你大了五岁,好吗?
宋朵朵急了:“别愣着,快跑啊!”不然被萧淮北抓到,有些事就解释不清楚了!
马鞭一扬,急速飞驰。
待江秋眠和周成业追出来时,地上只留下一道冒着热气的马粪。
据说,马儿急促狂奔时,会忍不住排泄的冲动,没想到这传闻,竟然是真的?
所以……
周成业:她说朱灵雪是流言案主使这件事,是认真的吗?可朱灵雪为什么要这么干啊,就因为朱鹏义没有给她修门槛?如果说朱灵雪才是幕后主使,那她为什么和彭氏废了那么久的话?还有,她那会儿到底和彭氏说了什么悄悄话?朱五子、朱六子、朱七子到底参没参与过杀人?她说拿出证据让彭氏心服口服,证据在哪里?所以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哦,本官懂了!制造的烂摊子太多,收拾不完,所以吓跑了!呵呵,女人!
江秋眠:你跑归跑,能不能把小本本留下啊喂。
……等等,小本本好像被她落在椅子上!
两人默默了良久后,不经意的对视一眼,施以对方一个笑意。
江秋眠:“周大人,您请。”
周成业:“哎?还是江大人先请。”
“一起?”
“一起!”
…
宋朵朵辗转难眠,一会儿要是萧淮北来敲门,她要和他说点什么呢?这番纠结着、思量着、苦恼着……
“咚咚咚——”萧宏承:“小师爷,小师爷!”
宋朵朵顶着一头鸡窝拉开房门:“大晚上的你不在家睡觉,来敲女子的房门!你要干什么?耍流氓啊!”
萧宏承也不想啊,谁让他也是被江秋眠从床上拉起来的呢?
“是这样啊,江大人说看不懂你写的字,所以特命我过来同你请教一番。”
宋朵朵打了一个哈欠:“去找大人,他能看懂。”说完就要关门。
“兄兄兄长他,”萧宏承急忙扶住了门框:“不太方便。”
宋朵朵闻言,努力将眼皮启了条缝:“怎么不方便。”
萧宏承默了少时,轻言:“兄长跪在宫门外等候发落呢。”
萧淮北私自回京已然违抗了圣命,此等罪责落在寻常人身上,那必然是要掉脑袋的。但萧淮北好歹是个皇子,为顾及皇家颜面,皇上也能从轻发落吧?
所以萧淮北这招负荆请罪,还是比较明智的做法!
萧宏承言说至此时声如蚊呐,宋朵朵却突然精神了,杵在门板上愣怔了许久:“按照你对陛下的了解,他会怎么处置萧淮北啊?”